【光阴不觉,骤然已逾廿载有几,与我暌违经年的并非如今威仪煊赫的睿亲王,而是昔日尚会绕案来偷津的小十一、以及偶或挑灯以夜读的允焘。我望向近在咫尺的稚子面庞,透过他两粒清澈的瞳仁,似乎又窥见畴昔那个与我骨血相连的小小男儿,由是沉默了良久、良久】
……眼睛像他,【在足够冗长的缄默之后,我为穆叡作判】鼻子也像。其实嘴唇最像。祖母尚未进宫的时候,听老人们说起过,嘴唇薄的男子总是寡情;但这话也不妥当,你看你阿玛,对你额娘便情深如许。
【其实帝王家最忌用情,自古建功立业、实绩彪炳的铁骨英雄们,总莫名折于某处的温柔乡,百年后再由稗官野史沉腕拨镫、走笔录荒唐,而此时江山皆过客、美人亦化白骨了。不是未曾试图规劝,只是话至嘴边,难免又滚回喉头,眼见他靖乱且膺勋、得青眼于父汗……区区风月扰攘的小事,我又怎好置喙呢,无非自语一声“情未误业,罢了”】
【眼下,再看一回小叡的眉眼,又摇首】不对,你嘴唇长得肖似你阿玛,眼睛、鼻子,却更像你额娘。
所以,叡儿可懂得了?【元本以他年少慧质,应当无须我再赘言,然而阁中寂寂、唯袅袅的横隔沉香缭绕,我登时不再囿于肃容危坐、一丝不苟的禁阙贵妃之名,而只愿做慈眉善目、温柔絮絮的寻常祖母】你阿玛对你额娘用情至深,爱屋及乌,自然也舍不得你。
【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曩昔我待效野如是,当今他待穆叡亦是。我握住小叡微有些泛凉的掌,慈目中倏忽可见鹰隼般的狠厉与笃定,望向他尚显澄澈懵懂的眸底】乖乖,你要记得,你是嫡子。
【实则,我并未真正为他解惑】你兄长学剑,不过是要留待日后、为你冲锋陷阵;而你阿玛叫你不必学剑,不过是他自信于遑论何时,总有人情愿舍身、但为护你周全。只是今日,我要教你——剑,总是自己握着最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