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Air Smile
天高气爽，阳光和暖，院子里飘着一阵阵的桂花香。夏彦坐在树底下，懒懒地眯着眼睛数日子。常陌走的时候是秋天，满树鹅黄色的桂花开得正好。之后夏虫钻成了冬草，春花落成了秋碧，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那幽幽的花香第四次飘来的时候，正是他的归期。
这么想着，夏彦弯弯眉眼，从地上拾起一枝桂花轻轻把玩。
常陌第一次来夏彦小小的桂花酒肆的时候，是科考结束后不久。京城里还满是应考的考生，名扬京城的暖香阁、和渊楼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独他，不像别人似的挤在人群里，仿佛早有预谋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寻到这桂花酒肆，抬手扣了扣门。
夏彦开了门，只见一个高挺的人站在外面，眼睛略显狭长，鼻若悬胆，薄唇微抿，墨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成冠，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衫，衣服平整而服贴。是个生面孔啊，夏彦想着，把人请进来。
夏彦的桂花酒肆，不卖别的，只卖桂花酒。灌在细白瓷的小酒瓶里，瓶身上勾勒着几朵鹅黄色的桂花。常陌坐在屋里的竹椅上等，看着夏彦取出了一瓶酒并一只酒盏，然后娴熟地倒酒，不多不少，正到盏口。盏里的桂花酒，透明如泉，晶莹似玉。常陌小心地端起来喝了一口，清而不洌，甜而不腻，郁郁的香气包在口里，倒似含了一朵盛放的桂花，不禁低声赞叹：“好酒！”抬眼却见夏彦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喂，你不是本地人，怎么知道我这小酒肆？”
“听朋友说的，告诉我来京城的话一定要来尝尝这里的桂花酒，说是再没更好的了。”
夏彦呵呵地笑笑，又倒满一盏酒，“来考试的？”
“嗯。”
“那交个朋友吧。我叫夏彦。”
常陌看着对方，圆圆的杏核眼，尖尖的下巴，红若桃花的嘴唇轻轻向上翘着，不禁愣了愣神，“哦，好。我叫常陌。”
就这样相识了，后来慢慢熟稔起来，夏彦干脆邀常陌来自己家住，“你住旅店多贵啊，钱哪能这么花？”笑得眉眼都弯弯的，让常陌怎样都无法拒绝。
夏彦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不是那么外向的人啊，怎么到常陌这就变了样呢？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拉着常陌的手出去散步。
自小长大的地方，看到棵树都能说出典故来。夏彦拉着常陌的手，走走停停，一路上嘴也不闲着。东街的茶楼，茶一般，可雇了个极好的说书先生，自古以来的事没他不清楚的，就是历史里边边角角的小人物，也能被他说出彩来。它对面本来开了个小酒馆，掌柜的存着上好的烧刀子，来来往往的豪士侠客都爱去那里，可惜后来掌柜的家里遇上点事，就搬走了。再往前走走，左拐有家宋氏瓷庄，不仅瓷质上乘，而且少当家对瓷的研究更是令人佩服，那晶莹的瓷器让他一说，都好像活了似的。哦，店里些酒器，就是他家的。自己也曾经看过别的，总觉得没有再好的了……
这么携着手一直走，前面的路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夏彦用余光瞥瞥身旁偶尔应上一声的人，简明凌厉的线条似柔和了些，于是自己也低下头轻轻笑笑，转转手腕，相握的手里都是汗。
放榜那天，夏彦把常陌送到门口，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握着常陌的手说你别紧张哦，肯定没问题的。可到了时候，却紧张得坐都坐不下了。家里实在呆不住了，跑到街上去听消息。状元果然是那个礼部尚书的儿子。夏彦撇撇嘴，接着竖着耳朵听，常陌的名字滑过耳朵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拽着人家的衣服问，“真的真的？常陌是探花？”急切的把人家吓了一跳。得到确切的答案，才放下心来。旁人打趣说这常陌是夏公子什么人啊，这么关心？夏彦抿着嘴不说话，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份喜悦。
回到家里，思索着怎么给常陌庆祝。先是取出了自己都舍不得喝的最好的桂花酒，又煞费心思地做了几道好菜。来来回回地折腾时，正瞥见院子里那树开得正好的桂花。于是踩着梯子上去，摘了几枝，装在小小的瓷瓶里，摆在桌上，弄得满屋都是淡淡的桂花香。
准备得当了，夏彦坐下来等常陌。看着眼前一桌子东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先是笑着把自己讽刺了一通，笑完了，静下来，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睁开眼闭上眼都是常陌，墨黑的头发狭长的眼睛凌厉的线条修长的手指。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手心里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