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太原白日里还算热闹，街道两侧常有小摊，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走在大街小巷中，红艳艳的糖葫芦就似活力的代表，在这乱世给人添几分希望。
“阿凛，我们何时才能到雁门关？”从客栈走出了一男一女，他们正是昨晚遇袭的两人。
只是这女子被保护的很好，又是双目失明，对前一晚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燕凛闻言，仰首看向了北边的天空，“快了。”
也便是这时候，街道另一头，一人着墨蓝衣衫，戴着草帽，嘴角叼一片竹叶，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抬手扬起草帽，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副面具，嘴角的笑不羁，“这位姑娘，不知芳名？”
女子愣了愣，“是我吗？”
“在下唐择竹，初次相见，对姑娘一见钟情，不知是否有荣幸能结识姑娘？”他走近了，递过去一支花。
这一幕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女子从未被如此表白过，有些局促，并羞红了脸。她虽看不见面前的花，却能够敏感地闻到香气，“我，我叫伊宫鄀……”
唐择竹想要牵过她的手，一面冰冷的铁盾却重重地砸在他面前，青石龟裂。抬眼去看盾的主人，便对上那双冷冽的眸子，“唐门的人？”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唐择竹可是不会明目张胆地杀人的，但他也不惧燕凛，反而轻笑，“又见面了，昨夜睡得可好？”
唐择竹话音还未落，燕凛便流露了杀意，“果然是你。”他举起盾牌便砸向唐择竹，一手陌刀紧随其后。
但唐门身法绝佳，身若轻鸿，迅速躲开了燕凛的攻击，翻身站在了一旁的木桩上。燕凛的盾砸在地上，一大片青石地面如蛛网般裂开，可见其中的力量。
“不愧是苍云军。”唐择竹的草帽随风落下，仅在木桩狭窄的支点上，衣衫猎猎，他的身体也不动分毫，“看来伊姑娘的这位朋友不太欢迎我，那此次算是先与姑娘打个招呼，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唐择竹的身影便突然消失了，周边的百姓都被这场面吓得不敢吱声，唯有燕凛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阿凛，怎么了，你与那位唐择竹公子，认识吗？”伊宫鄀有些迷茫，她能感觉到燕凛生气了，却不知是为何。
燕凛不想让她不安，便什么都未说，只是收起盾，在守城军到来前带着她离开了此处。
唐择竹就站在一处屋顶之上，用唐门秘技隐去身形，看着那两个走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笑，“伊宫鄀，燕凛，是买一送一，还是会买一赔一呢……”
为了尽快抵达雁门关，燕凛买了一匹马，带着伊宫鄀向北境疾驰而去。只要到了雁门关，有苍云军在，唐择竹再想暗杀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惜燕凛知道这点，唐择竹自然也知道，就在两人策马离开太原城后，林边荒野，一支暗箭自隐蔽处射出，燕凛察觉到危险，当即抱住伊宫鄀飞身下马。
那一箭射在马儿身上，凄惨的咴鸣之后便倒地不起，燕凛将伊宫鄀护在身后，立盾于身前，面向箭射出的方向。
片刻后又是一箭射出，试图越过燕凛，命中他身后的伊宫鄀，却在咫尺之距被斩为两半。
“出来。”燕凛认得出，这都是唐门的箭，也猜的到是谁在射暗箭。
唐择竹在一处树杈上显出身形来，手中还捧着千机匣，“我就说我们有缘，这么快就又见到了。”
“唐择竹，唐公子？”伊宫鄀对声音的辨别也很敏感，她立即就听出了是谁，“你为何会在这，此处有刺客，很是危险，唐公子还是快走吧。”
唐择竹顿觉好笑，忍不住嗤笑出声，“伊姑娘，我就是那个刺客。”

【三】
夜色已深，燕凛燃起火堆，与伊宫鄀在林中暂且休息，唐择竹就坐在他们上方的树杈上，靠着树干，余光看向树下那个身量娇小的女子。
她竟然有胆量说出那样的话，定是疯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唐择竹亲口承认自己就是来杀她的刺客，她竟一点也不慌张。
“既然你要杀我，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要去雁门关救人，只要让我把我要救的人医好，你就可以杀了我。”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唐择竹自然愣住了，他见过下跪求饶的、见过用金钱诱惑的，却从没见过这样用自己命来谈条件的。
“我为何要等到那个时候，现在就杀了你，岂不是更节约时间。”
“因为阿凛在，你杀不了我吧。”伊宫鄀一语中的，“只要你让我救完我想救的人，我会避开阿凛，让你杀了我。”
“我不准。”燕凛深蹙起眉，握着陌刀的手青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在他伤害你之前，我会先杀了他。”
眼看着燕凛就要冲上去，伊宫鄀却死死地拉住了他，“雁门关还有人在等着我们，阿凛，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唐公子，你可想好了吗？”
若是一直纠缠，唐择竹会不停阻碍他们，唐门身法难以捉摸，燕凛又无法立即杀了他，自然会耽误他们的行程，若想尽快赶去雁门关，与唐择竹达成协议是最好的办法。
唐择竹对上伊宫鄀那双毫光芒的眸子，又看向她身前的燕凛，他突然很想知道，燕凛为何如此拼命地保护伊宫鄀？他们赶去雁门关要救的人是谁？
答应还是拒绝？唐择竹凝视着他们，手中千机匣已经悄然对准伊宫鄀，手指扣在机关上，此时趁着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刻，出其不意，定能取她性命。
杀还是不杀？机关绷紧，似乎只要再稍用一丝力，便会有箭离弦而出。
沉默良久，空气中的杀机渐渐淡去，唐择竹松开手，收起了千机匣，“好，就依姑娘所说。”他跃下树，来到伊宫鄀面前，牵起了她的手，“此后数日，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一旁燕凛目光冷的吓人，他抬手挥开了唐择竹的手，“离她远一点。”
如此，三人成了同行之人，燕凛虽不许唐择竹靠近伊宫鄀，却不阻拦他跟着，只是仍旧保持着警惕，谨防他突然改变主意。
就算是生火休息，也不许唐择竹靠近，燕凛守在伊宫鄀身旁，手里的陌刀从未放下。若不是伊宫鄀见不得有人死在面前，他早就一刀砍了唐择竹。尽管他们二人立下约定，但这约定与他无关，真到了那时，他便会先杀了唐择竹。
“燕凛兄，夜晚寒凉，这树上好冷啊。”唐择竹是唐门出了名的泼皮，也是最不守门规的弟子，若不是师父护着他，他早就被打断腿了。
“那唐公子下来，一起取取暖吧。”伊宫鄀凭着声音分辨唐择竹的位置，向他招了招手。
唐择竹闻言，刚欲跃下，一旁燕凛却突然取出了盾，“咚”得一声立在地上，一言不发，却很明确地表示了威胁。唐择竹眼角抽了一下，今日路遇马贼，他可是真切地见识到了燕凛的实力，一刀便将马贼与其身下之马斩作两半，这等力量让他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回想起太原城内，那盾要是真砸中自己，怕是就七窍流血、命丧当场了。
但唐择竹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他轻功跃到另一处树杈，径直落到伊宫鄀身边，坐在她身旁，“伊姑娘，苍云军怎么派了个这么令人讨厌的家伙保护你。”
“唐公子，受何人之托来杀我？”伊宫鄀没有回答唐择竹，反而向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唐择竹看着篝火映衬下，伊宫鄀的脸，一直未曾细细看过她的模样，此时这么近的距离，便可看清那张清水芙蓉般干净的面庞，眉如黛、唇若朱、青丝柔墨，唯一的缺憾便是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
他突然凑近了，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吻在她的眉眼之间，“唐门门规，无可奉告。”
陌刀带着破风之声呼啸而来，唐择竹立即飞身回到树杈上，方才坐着的石块就被一刀劈得粉碎，燕凛眼里的杀意浓的几乎喷薄而出，一刀未中，他没有犹豫地转身又将铁盾掷出，直冲树上的唐择竹而去。
沉重的盾打在树上，那棵粗壮的树便拦腰折断了，茂盛的树冠轰然倒下，唐择竹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于林间，只剩下笑声的余音。
他自然看得出伊宫鄀就是燕凛的逆鳞，所以他就非要触一触。

【四】
世道纷乱，不少人被生计所迫，落草为寇，此去雁门关一路危险重重，山贼野盗数次拦路，但幸有燕凛在，这些都不足为惧。
唐择竹就是旁观者，不论战况有多激烈，都不会参与其中，反正这些个杂碎，也根本不是燕凛的对手。
但他却又觉得伊宫鄀很奇怪，她丝毫不怕自己这个要杀她的人，就算说是因为燕凛而有底气，她这娇弱的女子也不应当如此淡定。
而且，那些被燕凛打伤，无力逃走的土匪盗贼，她竟然还要为他们疗伤，再离开。
“伊姑娘，那些都是恶人，你为何要救他们？”他着实好奇，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伊宫鄀放下了手里的药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曾有一位少林的小师傅与我说，他要劝诫世上所有的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是这些恶人也要先活着，才能学会放下屠刀。”伊宫鄀说的认真，唐择竹也第一次听的那么认真。
“那名小师傅呢？”他问。
伊宫鄀却沉默了片刻，“那位小师傅，为了救一个恶人，死了。”
或许是因为手上沾了太多条性命，唐择竹对此并没有太多情绪，他只是无法理解。“被救的恶人，放下屠刀了吗？”
“她也死了，小师傅去救她，她逃出来，又跑了回去，去救小师傅，他们最后就都没再出来。”
似乎那是一个过于悲伤的故事，伊宫鄀说到最后的时候，落下了泪，映着火光。唐择竹没再继续问下去，陷入了沉默，便只有木柴燃烧的脆响、风吹树叶的声音，再无其他。
天色渐渐明亮，唐择竹最先醒来，从树上跃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伊宫鄀面前。她尚还熟睡着，像是一个干净的孩童，信赖这世间的一切，从不设防备。
“唐择竹。”冰冷的声音突兀响起，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戴着面具，手持千机匣，“你的任务到期了，为什么还不杀了她。”
唐择竹站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挡在了伊宫鄀面前，看向那人，“我的任务，由我自己决定。”
“明天是最后期限，若她还活着，你将成为唐门的叛徒。”那人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原地，似乎从未来过。
唐择竹收起了藏在手中的暗器，重新回到了树上，闭目装睡。
直到其他人醒来之后，他们才一起出发，一路上，唐择竹都有些心不在焉，燕凛注意到了他的状态，却并未说什么，伊宫鄀目不能视，便也不知。
一直到第二日，渐近北境雁门关，天上飘落的大雪如鹅毛柳絮，唐择竹收到唐门传讯，命其即刻返回唐门，任务将会由其他人接手。
长城蜿蜒，唐择竹手里抓着那只信鸽，走回火堆旁，“今天给你们添个菜，烤鸽子怎么样？”装着纸笺的竹筒被他随手丢进了火堆之中，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声响。
燕凛侧首看了他一眼，握着陌刀的手紧了几分。

【五】
次日夜里，唐择竹没有与他们在一起，而是独自走进了树林深处，按照前几日的惯例，他们也是不会去找他的。
伊宫鄀身边有燕凛在，一般唐门弟子威胁不到她的安全，但唐择竹违背门规，且不遵从命令，按照门规，视为叛逃唐门，将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唐择竹的身法是门中数一数二的，就算被同门追杀，他自认为也能够自保。
雪原深处，唐择竹停下了脚步，三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手中千机匣弩箭已在弦上，“唐择竹，叛逃唐门，按照门规，死。”
“竟然派了三个人，还真是看得起我。”唐择竹这下有些头疼了，明明当初他去杀别人的时候是两人一起去的，如今被派来杀自己的，竟然是三个人。
这下，估计是逃不掉了。
若是两个人，唐择竹至少确信自己能够逃走，但三个人，绝不是他能独自对付的。
风吹叶响，周围的草木都被摧残的不成模样，弩箭暗器散落一地。冰冷的弩箭刺穿了腰腹，他躺在雪地上，赤红的血蔓延，面具早就掉在地上，露出了那张清俊的脸。
迎着雪花飘落，呼出的气息化作冷霜，杀过那么多人，他累了。
“再见……”
重物破空的声音响起，一面铁盾砸立于地面，而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盾旁，惊起落雪四散。
“滚。”那一身玄甲之人所附的杀意之浓重，令他们这些以取人性命为职业的刺客都不寒而栗，若说那是从地狱爬出的鬼神也不为过。
唐择竹爬起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燕凛，明明应该是敌人，他却站在自己面前，以保护自己的姿态阻挡要杀自己的人。
那三名唐门弟子面面相觑，还是没有离开，他们与燕凛厮杀，却终究不敌，皆被重伤，踉跄离开。
伊宫鄀从躲藏的树后走出来，循着声音，来到唐择竹身边，“你受伤了，不要乱动，我帮你疗伤。”
唐择竹看着她，只觉得奇妙，明明几日前他还是要杀她的刺客，短短几日，就像有魔力一般的东西改变了他。
“我可是要杀她的人，为什么要救我？”这话是问燕凛的。
燕凛身上有几处伤口，却不过都是皮外伤，早已习惯。他收起盾，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你不会杀她。”
唐择竹嗤笑，“你都听到了。”
燕凛不语，那日凌晨，唐择竹与那名唐门弟子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今日他宁愿做唐门的叛徒，也没有再对伊宫鄀动手，就足以成为他出手救他的理由。
“你为什么不杀我？明明只要偷偷将我杀死，你就可以回到唐门……”伊宫鄀为他包扎好了伤口，跪坐在被血染红的雪上，污了衣裳。
唐择竹专注地凝视她的脸，遗憾她双目失明，不能看到自己的模样。而细细思考不杀她的理由，终究只有一个，“因为我爱上你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发现心尖上站着一个人，永远也不想伤害的人。
“抱歉，燕凛。”
或许从他选择与他们同行开始，这就已是既定的宿命。

【六】
伊宫鄀第一次遇到燕凛，是在枫华谷，那时她从洛阳离开，正在回万花谷的路上，在一处山崖下，她捡到了重伤垂死的燕凛。
她花了数日，用光了周围的药草，一直照顾着他，直到他醒过来。又四处采药，尽心医治他的伤，好在燕凛身强体健，仅月余，便已无大碍。
为了报答恩情，燕凛将伊宫鄀送回了万花谷，却又收到雁门关受袭的消息，便要赶回。
临行之际受万花谷孙思邈所托，将伊宫鄀也带去雁门关，她天资聪慧、医术了得，此去雁门关便是行医，亦要寻她的哥哥，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燕凛便又与伊宫鄀同行，一路保护着她，向北境雁门关而去。
“我可不可以叫你阿凛？”
“嗯。”
雁门关，苍云堡——
“阿鄀，你要的干净棉布！”唐择竹尚未痊愈，但却喜欢跟在伊宫鄀身后，换上一身布衣，做她的助手，连称呼也改了，亲切地叫她“阿鄀”。
雁门关是边关要塞，时常与奚人、狼牙军摩擦不断，守城及巡逻的苍云将士便时有受伤。伊宫鄀自从来到雁门关，便日日为受伤的士兵疗伤，认真细致。
燕凛重归苍云军，担任将领之责，对战奚人与狼牙军，守卫雁门关，有时会带伤回来，便由伊宫鄀为其包扎伤口，那似乎是他们三人唯一再见面的机会。
至于伊宫鄀寻找的哥哥，那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半个月后，被寻回了尸体，身上皆是狼牙军的刀箭伤痕，在雪地里僵硬了数日。
摸到尸体的那一刻，伊宫鄀愣住了，她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又似乎接受了宿命。
在这乱世之年里，生死都变成了让人习以为常的东西。
那天，雁门关飘起大雪，万物皆被掩埋，伊宫鄀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唐择竹与燕凛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便也只有默默守着。
“阿鄀，吃些东西吧。”唐择竹端着饭菜，轻敲她的房门，却半晌未得到回应。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得将饭菜放在门外，转身离开后便去找了燕凛。
“明日的巡逻，加我一个。”他换上了那一身墨蓝的衣衫，戴上了面具。
“你想做什么？”
“杀几个狼牙军，解解气。”
次日傍晚，单独行动的燕凛与唐择竹一起回到了雁门关，身上皆是一身血气，那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杀了多少人。
但他们都很默契地对此事只字不提，只是各自回到房间，洗去了血渍，换了干净的衣裳，才去见了伊宫鄀，处理他们带回来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伊宫鄀最是见不得他们两个受伤。
“没什么，就是出去散了个步。”唐择竹耸了耸肩。
“巡逻。”燕凛不会说谎，但也没透露什么。
“阿凛巡逻受伤我倒是能够理解，但是唐择竹你，散步怎么还能散一身伤回来？”她一听就知道是在糊弄自己。
“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七】
月后，天气踏入酷寒，所有植物都已霜冻，但仍有些药草就是生长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
伊宫鄀在雁门关外的不远处采集稀有的药草，此处附近有苍云军巡逻，又有唐择竹跟着她，当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唐择竹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手持小木棍在雪堆中划拉着。她披着厚重的棉袍，却仍旧冷得向手中哈气取暖。
那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可爱，就连脑袋上，因为没梳好而翘起的一缕头发，都可爱得出奇。
“阿鄀，别走远了！”他随时提醒着伊宫鄀，不要离开安全范围。
伊宫鄀也就听话地不再向远处走，而是一边搜索着 ，一边走回去，找够了药材，唐择竹便领着她回雁门关。
一连几日，伊宫鄀都会在清晨的时候采药，都很安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她便缠着唐择竹，陪她走到了更外围的地方。
但也就是这一小段的距离，致使了意外的发生。
一小队狼牙军突然出现，还带着几匹狼，他们留下了几人与狼，纠缠住唐择竹，将伊宫鄀掳走了。
那几匹狼性子凶猛异常，又有狼牙军从旁偷袭，极为难缠，他好不容易解决了那几人与狼，却已找不见伊宫鄀的踪迹。
这些狼牙军恐怕是要将伊宫鄀带回狼牙军营，唐择竹冷静地迅速思考过后，在弩箭的箭身上刻下了几个字，随后一箭射到了身后远处的树干上。
顺着雪地上的足印，唐择竹一路留下标记，最终来到了映雪湖旁，那里正有人数不少的一队狼牙军安营扎寨，装备精良。
领头的是一名男子，昏迷的伊宫鄀就被他抱在怀里，细细打量着，一边还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唐择竹死死地盯着那个狼牙军将领，追命箭已在弦上，他要杀了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臭男人，竟然敢碰他的阿鄀。
但他也清楚，敌众我寡，他不能轻举妄动。不知可否有人看到他留下的箭，前来救援。
他本是忍着的，但那狼牙军将领伸手去解伊宫鄀的衣衫，他便是忍无可忍了。
一发追命正中心口，这位狼牙军将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以暗杀成名的唐门刺客所杀，在唐择竹看来，他也不算太丢人。
狼牙军一时间慌乱起来，唐择竹便趁此机会闪身入人群之中，趁乱救出了伊宫鄀。
但逃走之时，他们的身影还是被副将领发现，当即下令追捕二人。
唐择竹身法虽佳，但毕竟是还带着伊宫鄀，又要随时防备身后追来的羽箭与追兵，想要逃脱着实困难。追兵甚多，此处又离雁门关甚远，若是这么继续下去，没有援兵，他们迟早会被抓到。
一支支冷箭与唐择竹擦肩而过，他怀里抱着伊宫鄀，无法使用千机匣反击，渐渐体力不支，便有箭刺中了他。
唐择竹吃痛，蹙了蹙眉，他蹲下身用腿支撑着伊宫鄀，便空出一只手来，打开千机匣，回身一箭一箭射出，最前方冲刺的一排人便依次倒下。
前仆后继，大量的追兵又追了上来。
伊宫鄀从唐择竹怀里醒了过来，听到嘈杂的声音，以及血腥的气息，“发生了什么？”
唐择竹见她醒了，便立刻扶她站起来面雁门关的方向，“跑！回雁门关等我！”
他将伊宫鄀推了出去，自己在他身后阻挡着上百名狼牙军，他本以身法见长，此时却不能做任何闪躲，因为若他躲了，他们的目标就会变成他身后的伊宫鄀。
千机匣中的箭射空了，唐择竹的身上也中了数箭，他回头看那个渐渐消失在一片银白中的身影，不由得笑了，“快些跑，不要回头，找到燕凛，你就安全了……”
那些杀人如麻的狼牙军，越来越近，那明晃晃的刀刃反射着冷光，唐择竹依稀能够看到自己待会儿被大卸八块的样子，真的是会很丑。
“唐择竹！走！”一人的怒吼响了起来，听着有些熟悉，却又让他希望不是那个人。
但下一刻被一股大力提起，抛向后方，他眼中映出的当真就是那一身玄甲的身影。他独自策马疾驰而来，与狼牙军厮杀，又是为救他。
唐择竹被抛在马背之上，马儿便带着他奔向了雁门关的方向，但他不能把燕凛一个人都在这，就算他再强大，也绝不可能是一支军队的对手。
翻身滚落下马，唐择竹顺势翻滚几圈之后，踉跄着站了起来，重新走向燕凛的方向。
那里响起的是刀刃碰撞的铿锵声，厮杀的怒吼声，在那里战斗着的，是他唯一的朋友！
利箭穿透了玄甲之间的缝隙，刺在他身上，身上的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每一刀每一盾都有敌人倒下。
嗜血仿若恶鬼的模样令狼牙军心惊胆战，他们退了几步，犹豫踟躇不知该不该上前。
“燕凛！”唐择竹大喊他的名字，他却只是怔了怔，随后竟迈开脚步主动靠近了狼牙军。
“燕凛！回来！”唐择竹想要叫回他，却无济于事。
他只是将陌刀握的更紧了，“唐择竹，我把阿鄀交给你了。”他留下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直奔映雪湖。
“燕凛！！”歇斯底里的喊声没能将他喊回来，唐择竹便因失血过多，晕倒在了雪地上。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在苍云堡内，伊宫鄀红着一双眼睛守在他身边，见到他醒了，便关切地问他可有哪里不适。
唐择竹并没有见到燕凛的身影，“燕凛呢？”
“我也不知，当时去救你的苍云军将你带了回来，却说阿凛早已赶去救你，但不知所踪，他们还在寻找。”
窗外是呼啸的风声，雁门关的风雪向来都是如此冷冽。
“阿鄀，燕凛不会回来了。”

【八】
都说雁北极寒，可这比雁门关还要北上的映雪湖，却从来没有结冰的时候，霜风凛凛，湖水粼粼，便是一番雪域美景。
但曾经有人见过被血染红的映雪湖，那似是一件传说，却又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某些人的记忆里。
有一位苍云将领，独自闯入狼牙大军之中，陌刀铁盾在手，孤身一人斩了数百名狼牙军，将这支军队尽数剿灭。
而后他就倒在倒在冰天雪地里，倒在映雪湖终年不冻的湖水里，身上的血染红了湖水，似晚霞坠入湖底，他便在这独一无二的风景中阖上了眼睛。
有人说他原本是能够逃走的，但为了苍云军的荣耀，他没有；有人说他是为了保护身后的朋友，所以一往无前；也有人说，他与狼牙军有着深仇大恨，誓要斩杀所有狼牙军……
但或许这些都是对的，又或许都是错的，无法定论，他们唯一能确定地就是：燕凛做了他想做的一切，他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一如唐择竹，从唐门叛逃，不是为了什么正义，也不是因为什么不羁。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指示着自由的方向。
燕凛死后，唐择竹与伊宫鄀一起留在了雁门关，他们三个人的缘分，起于太原，将终于雁门。
雁北的寒风里，不能让他独自一人守望。
【《终于雁门》全篇完】

帮顶！！好久不见主吧有同人文了

苍云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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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同人文】《吾见光明》by：芊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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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宝藏太太！！

呜呜，一转眼，苍爹没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