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脸盆毛巾,草药绷带,又将向小二借来的石擂和石钵洗净放到窗外晾着
,再关好窗。
少年与这灰衣人相处已有三四日了,还是搞不清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说是热心
,没三两下就懒得问了;说是冷淡,又鸡婆多事地救了他回来;听起来是人性
本善的支持者,却并不打算跟他长篇阔论地谈心;看来气质不俗,却对金钱斤
斤计较;不是千金散尽可置之一笑的人,却一口咬定救他回来不是为了利……
那为了名吗?他一个毛头小子,救回来也长不了多少名声的!
不过他不是武林中人倒可以确定,身上一点内力也没有,下盘虚浮,气力不均
,拿起水盆来水抖得波度极大——倒可排除他是追兵同伴的可能性。
“喂,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人大皱其眉。“你家人以前没教你礼貌吗?问人要客气点。”
“你管这么多!”少年是初次被人斥责,心下大是不悦,但念在好歹是救命恩
人的份上,勉强忍下。“说不说?!”
“这么无理的孩子……”灰衣人说着,居然笑了起来,似乎少年越不客气他便
越是高兴。
“我叫叶凡。树叶的叶,平凡的凡。”
十二月廿二 癸酉日
又是四天的疗养,少年的伤好了许多,至少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腿上曾中过
透骨钉,走起来一拐一拐,既不方便又不雅观,当下还是只有窝在床上。叶凡
瞧他一副气不平的样子,就陪着他谈笑。讲起传说掌故来,口才极好,常哄得
少年心驰神往,入迷不已。不过每次回过神之后,就会恼羞成怒更加生气,叶
凡就更卖力地哄着他,让他听也不是恼也不是。
这日,因为受够了这家客栈附送的,只比牢狱食品好一点的三餐,少年商量着
要外出去吃。叶凡却因口袋快空了,实在没有余钱奉陪。少年身上本该是有些
银票碎金的,但当日逃亡时埋在泥里三天,银票早被泡成泥块了,而碎金可能
在叶凡抱他下山连摔几跤时摔丢了,搜遍了周身上下都找不到半毫厘可用。
“喂,你不是说你要游历天下,难道你要以这一两多的银子来游?未免太可笑
了吧。”少年出不得门,心情浮躁,想到要再吃那快馊了的饭,语气就差了起
来,一点也没想到此话如何伤人。
“你这叫迁怒,是不好的行为。”叶凡倒不生气。
“是你的行为太可疑了!”少年用力瞪着叶凡淡灰色的包袱,知道里头只有两
三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本书,其它什么都没有。
“完全不知感恩图报的小鬼……倒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呢。”叶凡不知想起
了什么,摇头叹气一笑。
“别拿我跟你的狐朋狗友相比!”少年立时抗议。
“狐朋狗友?”叶凡哑然失笑。“倒也贴切,不过那人认识虽认识,却不是我
的朋友。”
“那人是谁?”少年被叶凡连说几次,起了好奇之心。
“大约姓柳吧。”叶凡低头理着右袖上昨晚刚补好的补丁,淡淡一笑。“只是
个泛泛之交,谁记得住呢。”
少年听他如此说,就没了兴趣。肚子开始闹空城计,但是想到那饭菜便胃口尽
失,小脸一片苦色。
叶凡看他那神色,叹了口气。“我们出去吃吧。”
“你不是没钱吗?”少年心中虽是千情万愿,但好歹不是寡情之人,还记得为
叶凡着想。
“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我们留下来洗盘子好了。”叶凡看得很开,少年脸色
很青。
从山庄被烧之后少年就再不曾进入人群过,这日镇上人潮熙熙攘攘,既非赶集
的日子,又不是佛诞圣日,人流之众却是不少大市集都比不上。而走得多的大
半都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连和尚道士也有不少,少年不由心下生疑。“喂,
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什么大事?我不知道。”叶凡心不在焉应了声,大约是在盘算着以他的口袋
能让两人如何消费。
少年不满叶凡态度,气嘟嘟地,想也不想就进了旁边一家门面华丽,挂着金闪
闪招牌的酒楼,却被叶凡死拉活拉地拉出来。“拜托了,这种的店进去随便一
道青菜就会要你三两银子的。你进去了我们得洗碗洗上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