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早期的死厄

Necro Schizma-《Erupted Evil》（1989）

短命的死厄先驱（无论是在荷兰还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这一点都成立），成立于1989年（实际上部分曲目的创作要更早），当年就发行了这张Demo，但是乐队随后便匆忙解散，最终也没有留下一张EP或全长专辑。和所有地下极端金属乐队的Demo一样，这张的录制非常粗糙，音乐内容也比较简洁，没有什么复杂的变化，但也因此没有什么缺点可言。值得一提的是主唱Cronald的嗓音很有特点，在有限的录音条件下乐队仍然将人声录得比较靠前，将自身特色做了放大化的处理。
Cronald在1993年曾试图与下文要说到的Beyond Belief的成员重组该乐队，但结果不了了之，乐队也便再无下文。

Sempiternal Deathreign-《The Spooky Gloom》（1989）

这张专辑与上面的《Erupted Evil》同年发行，但这张是实打实的全长专辑了，且完成度也明显更高。相比前者简单的慢速化，这张的成分要复杂得多。它听起来并不像我们今天认知中的死厄，有的段落缓慢沉重，有的段落快速凌厉，有的地方则把基于传统重金属/硬摇式的吉他solo编写得十分用心，它更像是一种基于老式死向多个方向进行尝试的大杂烩，而厄运只是其中之一。这张专辑中有的歌曲只有一两分钟短小精湛，有的则在十分钟以上充满变化。在1989年这个时间点，也许全世界范围内还没有出现一张成熟的死厄专辑，而这张作品已经丰富得可怕。
然而，这同样是一支短命的乐队，在发行完这张全长之后随即解散。吉他手在之后曾短暂地加入过大牌Sinister。其他乐手则组建了一支名叫Eternal Solstice的死亡金属乐队（连logo都很神似），这个乐队至今仍在活跃。

Delirium-《Zzooouhh》（1990）

欧洲这批早期的极端金属乐队有个普遍的特点，那就是都受了Celtic Frost及其前身Hellhammer不小的影响。上文提到的两支乐队也是如此，但就程度上而言这个乐队身上一代黑的味道明显要更浓。与其说这张是死厄，不如说更像是微微降了速而又添了一丝死亡金属扭曲感的凯尔特霜冻。整张专辑几乎没有吉他solo，让你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在riff的编排上。但是厄运的沉重并没有因此丢掉，尤其在最后一首九分多钟的大长曲《Beyond the Gates of Afterdead》中，你仍能感受到那份死厄独有的压迫感。

Asphyx-《The Rack》（1991）、《Last One on Earth》（1992）、《Embrace the Death》（1996）
荷兰窒息，可能是荷兰最大牌的极端金属乐队之一，成军三十多年来一直很高产且保持着比较稳定的质量，对于熟悉死金的朋友们无需多言了。让我们把目光放到他们的早年——1990年，乐队在经历了一个短暂的低谷期后迎来了大手子、原Pestilence的贝斯手兼主唱Martin van Drunen，随即又幸运地签下了大厂牌世纪传媒（Century Media Records），次年便发行了首专《The Rack》并进行欧洲巡演，名声大噪。
《The Rack》
应该指出，《The Rack》在录制上是有一些小问题的，这张的吉他声音太大而在部分程度上掩盖了贝斯和鼓，但是好在吉他在音色取向的方面很懂，比起前面提到的那些专辑，这张的吉他失真音色更酥麻，甚至有点泥浆的感觉。此外不得不提到的就是Martin的人声部分了，他在Asphyx中的表现极好，比起在Pestilence时更加尖厉、嘶哑、病态，契合了乐队早期的Occult气质。
《Last One on Earth》
乐队早期的发专速度极快，1992年发行了EP《Crush the Cenotaph》，这张EP包括三首新歌和两首首专曲目的现场版，基本上延续了第一张的路子，不过录音质量显然不比正式专辑，吉他听上去有些闷。不过，这一点在同年发售的第二张正式专辑《Last One on Earth》中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在这张专辑中吉他的声音要比起之前更加浑厚，同时这次也没有把贝斯和鼓压过去。Martin的嗓音仍然是最让乐迷津津乐道的地方，这位欧洲死亡金属圈子的重量级人物是我心目中最牛逼的死亡金属主唱之一。不过这张专辑发行后不久他便离开了乐队，中间沉寂了好久，直到00年间乐队重组他才又重新活跃起来。
《Embrace the Death》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拨回乐队成立的初期。在1989-1990年间，乐队曾经历了一次大危机——本来首张专辑《Embrace the Death》的制作已经接近完成，谁知厂牌老板卷钱跑路，于是乐队只得重新调整计划，并暂时搁置下这张专辑，这一搁置就是6年。1996年，乐队的初始成员、贝斯兼主唱Theo Loomans归队，随即便和鼓手Bob Bagchus决定重新制作这张专辑。应该说，这张作品才是他们真正的debut album。它奠定了乐队以死亡金属为主、慢速厄运为辅的大基调，所以他们的音乐并不会在全程都显得那么缓慢沉重。由于这个大方向的确立，尽管后来成员更替非常频繁，歌词主题和录制效果也多有变化，但音乐本身却始终没有发生较大的偏离。

The Gathering-《Always...》（1992）

在聊起荷兰的死亡金属时，我们往往下意识地忽略了The Gathering。因为这支乐队只留下了这一张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死亡金属的作品，便早早转型成了哥特/另类摇滚风格，与死亡金属产生了较大的区分。即便是这张作品听上去也十分轻盈，如果不是主唱的极端嗓可能我们早就忘记了它是一张死亡金属。同时，这张专辑里加入了大量的合成器段落以营造氛围。在这之前的许多死亡金属也早有这样的尝试，但估计没有哪支乐队如此倚重合成器，乃至在部分段落中吉他都成了陪衬。
不过，如果你以为我对这张作品持负面的态度那可就错了，可能一些死硬派对这张嗤之以鼻，不过在我看来这仍不失为一张佳作。这是死厄的另一种形态，比起My Dying Bride、Paradise Lost的早期作品，这张专辑要朝着哥特的优雅更近一步，但是也没有完全摆脱死亡金属的粗粝感，别有一番风味。

Beyond Belief-《Towards the Diabolical Experiment》（1993）

Beyond Belief是除Asphyx外早期荷兰死厄中少有的不是一张死的乐队。不过后面那张显然没有这张更值得说道，因为这张的完成度及影响力都明显要更高一些。除了Intro和Outro以外，专辑的正文中还穿插了数段长度在1-2分钟、以清音吉他riff作主导的过渡曲目，颇有些类似于Pestilence《Testimony of the Ancients》中为每首歌创作一首Intro的意思。
专辑中好几首正式的曲目长达八九分钟，但是实际上的听感略显得有些拖沓了。厄运的慢速并非为慢而慢，像这样在riff本身不够多的前提下做出一些变化是比较困难的，如果把长度缩短一些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当然，这张专辑的完整性和四平八稳毕竟也使它得以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乐队成员门在之后也都参与了许多其他乐队，算是这批乐手中比较幸运的了。

Sad Whisperings-《Sensitive to Autumn》（1993）

悲伤的耳语，我第一眼看到这个乐队就被诗意的名字和奇幻风的专辑封面吸引住了。一听水平果然不赖，比起那种阴暗、混沌的死亡金属，这张专辑的整体基调是偏明亮的（但也不至于像上面的《Always...》那么绵软），在慢速化的大前提下往里面加入了一些前卫的元素，使得整张专辑的时长达到了一个小时。在第三首长达八分半钟的《Free as the Wind》中，我们尤其能明显地听出这一点，中间的清音吉他和清嗓段落融入得恰到好处，变化十足。
这支乐队活跃于整个九十年代，但能查到的信息和评价很少，只知道千禧年之后曾加入过一个女主唱并改了名玩起石人/传统厄运，但似乎也不太景气，于是这张93年的专辑便成了他们唯一的正式作品。

Spina Bifida-《Ziyadah》（1993）

在前面了解了各种各样的死厄后，这张专辑又带我们回到了Necro Schizma那种大道至简的审美上——每首歌的riff大概大概只有2-4个左右，如果作为demo或EP这张作品是十分合格的，但是作为全长我个人觉得有些显得有些单调了。在个别地方如果添几段solo作为点缀或许效果更好一些。
不过，厄运金属最本质的特点正是如此，通过简单而重复的旋律来营造一种沉重和压迫感，这张的riff本身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实在有些不够出彩。

Mourning-《Greetings from Hell》（1993）

这张专辑保持了地下圈子的粗糙感。虽然整体偏慢，但也是类似Asphyx那种以死金为主而只是融入一些厄运元素作为佐料的风格。一些段落的速度还是较快的，带有一些原始的敲击属性。同时这张作品比起Asphyx又要更粗粝，反倒有些Autopsy首专的感觉了。因此也没有除了三大件以外的其他乐器出现在音乐中，营造氛围对这种音乐来说意义不大。
乐队早先的鼓手是来自Sempiternal Deathreign/Eternal Solstice的Mischa Hak，不过他没有参与这张专辑的录制。在这张作品发行之后，乐队改名Rouwen，在1997年发行了一张莫名其妙的EP，随即也如同大多数这批乐队一样销声匿迹了。

Castle-《Castle》（1994）

这个乐队其实也是1989年成立的老炮了，1992年发行Demo《In Purple Visions》，并在当年的地下圈子里受到了一些好评。在这张Demo中他们大量地使用了钢琴和键盘，但远远没有到The Gathering那样哥特化的地步，而是一种谨慎的运用。
到了这张全长中，乐队延续了这个特点，例如在关键时刻恰到好处地将氛围铺陈进去，和吉他solo的演奏产生相得益彰的效果。同时，整张作品保持了十分复杂的变化，riff的丰富多变与上面那张相比简直是走了两个极端。在歌词方面，这张专辑也十分独特，有些概念专辑的味道，但是比起清晰明确的叙事诗更像是晦涩的散文，将一个古老帝国的传说娓娓道来。

Mystic Charm-《Shadows of the Unknown》（1994）
1994年初版封面（左）与2013年再版封面（右），我还是更喜欢初版的感觉
《未知的阴影》，荷兰死厄最重要的作品之一。1994年，死厄的发展已经趋于定型，而这张专辑简直就是这一风格标准的教科书：缓慢至极的吉他riff、花椒一样麻的失真音色、不时穿插着清音的bridge桥段过渡以及键盘的点缀，这些全部都是死厄极其鲜明的特色。
至于这支乐队自身的特色，则在于女主唱Rini Lipman。在这张专辑里，她不仅贡献了凶狠病态的嗓音，同时还包办了键盘的演奏与歌词的创作，可以说把握了作品审美上的大方向。这让我想起了他们在大西洋彼岸的同行Mythic和Derkéta（这两支美国队都是全女子死厄）。随着她的离队，乐队也逐渐没了动静，后来虽然加入男主唱发了一张EP，但没能激起什么涟漪。

Celestial Season-《Solar Lovers》（1995）

Celestial Season是这批乐队里又一支生命力很旺盛的存在。1991年成立，在93年发行了首专《Forever Scarlet Passion》，这张不是太偏死金，是那种Melancholy味道较浓的死厄。相比之下，这张1995年发行的二专值得聊的地方更多一些，无论是所获评价还是影响力似乎都更胜前作一筹，因此更推荐这张。这支乐队在下张专辑《Orange》中就转型成了Stoner，并一直活跃至今。其实，在这张95年的作品中已经可以听出有些石人的倾向了，不过好在有小提琴、键盘对气氛的铺陈和极端嗓的运用，显得不至于太过狂野，而深沉和忧郁仍然是它的主基调。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其中的《Vienna》一首歌是翻唱自80年代的Synth Pop乐队Ultravox，但是融入到专辑中间丝毫没有违和感，这是他们深厚的编曲功力的体现。

Etherial Winds-《Find the Way... Together》（1995）

以太之风，一支神秘的乐队，几乎查不到任何可以参考的评价。乐队于1994年发表EP《Saved》，我个人听上去是那种比较注重死亡/敲击根源性的音乐，但他们同时又在大量地使用键盘，显得十分独特。到了95年这张全长专辑中，乐队将这一特点延续了下来，但相比之下吉他riff的旋律性更加明显，让专辑整体的基调稍显得明亮了一些。其实第一眼看到这个乐队的logo、封面设计我就以为他们应该不是那种特别阴暗的风格，把“金属”的一面能够保留这么多反而是超乎我期待的。

当然，仅凭这十几支乐队肯定是无法展现荷兰死厄的全貌的。更偏旋律/哥特的Orphanage、时间稍晚的Officium Triste、Crystal Darkness以及虽然成军很早但在九十年代一直没有作品发表的Dead End（不是我吹爆的那个同名的日本重金属！）我都没有收录进来，此外也一定有我遗漏的其他乐队。但是，通过这样粗略的鸟瞰式梳理，我们至少可以达到管中窥豹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荷兰的这一批死厄乐队是整个死亡金属在早期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一环，是死亡金属场景（scene）构建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有这批乐队的存在，我认为荷兰的死亡金属并不会比瑞典或者芬兰相差太远，它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特色。尽管我们今天提到这些乐队的机会并不多，但他们仍然不该被遗忘，因此便小记拙文一篇，以供各位乐迷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