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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古耽】生死契阔 (《王之觞》后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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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楼2020-12-02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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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暗角
    辛泉,蔺国人。
    辛泉,蔺国人。
    辛泉,蔺国人。
    ……
    这五个字在有些混乱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出现、翻滚、搅动,缠绕徘徊,挥之不去。
    “小羽,你不舒服?”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住额头,连小羽这才如梦初醒,惊愕的抬头,看见男子温和的目光关切的望着自己,“好像有些发热,你昨晚受凉了么?”
    未等蔺陨放下手掌,少年受惊似的连连后退,支支吾吾的道:“蔺……蔺公子,你、你、你不能与我肌肤相亲,这、这、这于礼不合的……”
    男子一笑,道:“叫了你半天也不应,我还以为你读书读得走火入魔了。你这规矩还真是多,抱歉碰了你,要怎么罚?”
    小羽窘红了脸,却是恭恭敬敬行了礼,低眉沉声道:“公子言重了,小仆不敢罚公子的。只是您是未来的九殿妃,虽然是男子之身,但对其他男子或者女子都该当谨言慎行,才是保全九殿下的体面的做法。而且,按照我国礼法,即便男子之间,肌肤相亲这等事也只可发生在有了媒妁之言的双方身上,等闲最好也是非礼勿近,保持三尺的距离为尚。”
    他一路说着,蔺陨的头就一路的疼起来,也不便打断,就只能硬忍着。却想不到听他说到最后,竟是声音越来越低,低垂的脸孔虽看不清楚,但那两只白嫩的耳垂却是越发的红起来了。
    今日这太常寺的小礼官确实有些不同啊。
    蔺陨心中有些好笑,遂道:“受教了,以后我必当小心行事,免得丢了九殿下的人。”
    “正该如此。”连小羽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点头。
    “好了。”蔺陨推开面前的礼卷,“今日便学到这里吧。小羽,你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
    其实今日读卷之后本是安排了继续演练大婚时的礼仪,不过听蔺陨如此说,这连小羽竟点头称是,立刻起身行礼,快速离开了书房。
    如溪进来为蔺陨添加茶水,一面望着匆匆而去的人影,诧异道:“连官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撞了邪了?”
    蔺陨笑道:“连你也看出他今日不对劲了?”
    “是啊。”如溪道,“他可是太常寺出了名的老学究,什么时候走路说话这么不稳重的?”
    “老学究?”蔺陨实在无法把这三个字与那嫩葱似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却又觉得这绰号贴切到极致,不由更加好笑,“他同僚们的嘴还真不客气。”
    “那可不。”如林听见交谈忍不住从门外插嘴道,“连小羽的古板无趣可是太常寺的礼官们都受不了的。要我说,老学究还算便宜他了,应该叫做棺材板才是。”
    “你还真刻薄。”蔺陨笑道,“不说笑了。如林,你去请冯太医过来一趟,小羽怕是着凉了,去给他诊诊脉,抓些药。”
    相处日久,如林现如今在蔺陨面前愈发随意了,“啧”了一声,道:“公子为他操的什么心?要我说,他病了才好呢,就没人整天念经似的闹得公子头疼了。”
    蔺陨摆手笑道:“没了他,我找谁教大婚的礼节?”
    头疼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口无遮拦得罪人了呢。九殿下看起来无心无欲的,一副不问世事的超凡脱俗,却怎料当真管起人来,那可真是一治一个准。
    如溪推了弟弟一把:“别在公子面前放肆,快做事去!”
    “是是是!”如林躬身行礼,“快马加鞭,立刻去!”果然一溜烟就没影了。
    这边连小羽一路往住处来,一路打了好几个喷嚏。自己摸了摸额头,好像真的有点发烧了。昨晚上的后来那个叫辛泉的少年失血过多,到底又晕了过去。他把自己的床榻让了给人家,自己就蜷在椅子上坐了一宿,只裹了一床薄被,可能是真的有些受凉了。
    这么想着脑袋愈发晕晕沉沉了,心里记挂着临走时还在床上昏睡的那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侧院里赶。
    “连官大人。”刚进院门,小奴阿叶就迎了上来,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那位……贵客又来了。我怕别人看见,把他让到廊角的屋里等。他说,要大人一回来就立刻去见他。”
    连小羽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下。
    “打扫的仆从和巡查的侍卫都被我支走了。”阿叶用门栓插好院门,“大人放心。”
    还是晌午,但廊角的一间暗门里光线十分昏沉。
    连小羽进门后,向着屋中笔直挺立的男子垂首行了一个礼:“小羽给您问安。不知阁下这次来,是有什么吩咐?”
    那男子背对着门,听见他说话也未转头,声音冰冷道:“确实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去做。”说着指了指桌案,“这里有一包药粉,你想办法混入蔺陨的食水中,每三日一次,一个月内放完。”
    连小羽颤声道:“我与阁下之前有过约定,什么要求都可以,但是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你以为这是毒药?”男子仍是冰冷语气,“放心。一个月之后他还会活得好好的。”
    连小羽不太相信的问道:“那……这是什么药?为什么要给蔺公子服下?”
    “只是一点散功的草药罢了,对毫无内力的普通人没有任何伤害。”
    连小羽犹半信半疑道:“你没骗我?”
    对方冷哼一声:“你不信,可以自己试一试。连小羽,你身为太常寺礼官应该知道,身为王眷应该守什么样的规矩。蔺陨身负绝技,在胭脂江上便与金吾卫打成一片,根本不成体统。你下手废了他的武功,也是为王室尽忠,算是功劳一件,根本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连小羽头晕沉沉的,又因为秘密见人十分紧张,所以更想不清楚所以然来,只觉得仍有不妥,但找不理由来反驳,讷讷半晌,方嗫嚅道:“你……你真的没骗我?”
    对方没有回答,一阵凉风拂面,连小羽眼前一花,屋中已没了那人身影,耳畔只听冰冷语声。
    “此事你若做成,我便派人将你娘接出如意坊,找个稳妥地方安置了,好让你们母子团聚。”


    49楼2020-12-05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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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1 17:5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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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卧榻
      小奴阿叶见主子魂不守舍的出来,手里哆哆嗦嗦的拿着包白色的什么。他忙上去扶住他,颇为担心的道:“大人的手好烫,是不是病了?”
      院口响起敲门声,有人唤道:“连官大人在么?奉蔺公子之命请来太医院冯匡太医为大人看诊,麻烦开一下门。”
      连小羽闻声回过神来,阿叶喜道:“冯太医只为王室看诊,看来蔺公子十分关心大人呢。我去开门。”
      “慢……慢着。”小羽强自按住心头惊惶,稳住声音道,“你让冯太医先在外面等一下,我让他进来时再进来。”
      阿叶十分疑惑,不过知道主人素来规矩多,行事说话又有很多礼法上禁忌,也不好多问,点头道:“是。”
      连小羽回到正屋关好门。
      要看诊的话必然会到屋内,可他床上有个身负重伤且不明身份的异国少年,若被人发现了,不但他犯了私藏异族的重罪,而且辛泉也会被锁拿起来,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他这一吓非同小可,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将人藏好,快步走到床前却发现榻上没有人。他愣了一下,又转到西暖阁,也没有人。
      辛泉竟已走了?
      惊讶之余心中怅怅然,屋外的人却已等得不耐烦,问阿叶道:“连官怎么了?别是发热晕在屋里了,所以没法叫人进去?”
      阿叶年纪小,心也实诚,听如此说果然担心起来,敲门问道:“大人,你还好么?让冯太医进来给你把把脉?”
      里面人咳嗽一声道:“请太医进来吧。”
      冯匡跟着阿叶进了内室,如林见差事完成便回去复命了。
      “应是昨日受了凉,加之平日勤勉苦学,有些积劳,便一起发了出来。不碍事的,我写个方子,每日两副,早晚吃一碗。这几日多休息,最好卧床不要走动,静养个几天便能痊愈。”
      冯匡将少年的手放回被褥中,微笑着安慰。
      “多谢太医。”连小羽斜靠在床栏,唤道,“阿叶,送太医出去。”
      阿叶怔了怔,忙道:“是。太医请跟我到外面写方子吧。”
      正厅内就有笔墨,其实在此写方便可。冯匡医术高明,颇受王室重用,不过脾气也很好,并未介意对方急着把自己往门外撵,和气的点点头道:“好。连官好好休养吧。蔺公子吩咐,若有什么不妥,随时派人唤我。”
      连小羽连声道谢,向阿叶示意,火急火燎的将人送走了。
      “阿叶,把门关好。不得我吩咐,别进来。”
      门外的小奴迟疑着问道:“大人身子不适,不需小奴进去服侍么?”
      “不必了。你打盆热水,把洗漱等物放在门口,我一会儿自己来拿。”
      “……是。”
      血从屋梁上滴落在了床上,连小羽仰起头,颤声唤道:“都走了,你快下来吧。”
      辛泉跃下的地方正是床榻的内侧,方才听见门外动静,时间紧迫也由不得他细想,直接飞身上了正对着的屋梁。好在进来的都不识武,也没人留意头顶,便逃过一劫。
      连小羽见他身上衣衫殷红一片,便知背心的伤口又崩裂了,抖着身子一面下床一面道:“你躺着别动,我去拿药。”
      辛泉将他胳膊一拽,探了下他的额头,皱眉道:“烧成这样还逞什么能?药瓶什么颜色,我自己来。”
      “我没事。说了让你别动!”
      小羽挣扎着起身。他力气不算大,本来再也拉不动辛泉。怎奈辛泉武功虽好,但伤势太重,方才又勉力运功,早已力尽神危,被他两手拉回,眼前只觉一阵晕眩,重倒回榻上。
      又有无数鲜血从那伤口中渗了出来。辛泉闷哼了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小羽不敢迟疑,赶忙下了床。落地后身子晃了两晃,勉力站稳当了,急急走到书柜前取来药箱。第二次处理伤口已驾轻就熟,重新包扎好后,他从药箱中找了些镇痛保元的丸药,摇摇晃晃的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坐到床畔托起床上人的头,小心把药丸喂到他口中。
      门口阿叶已送来了热水和毛巾。小羽脚步蹒跚的去端了盆过来,喘着粗气为床上人擦拭身上背上的血迹,直累得大汗淋漓,整个人要虚脱了一般。
      一盆水已尽染红了,他丢下同样染成红色的白巾,拉过一床被子轻轻覆在那人身上,小心翼翼为他掖好被角。靠得太近,额上虚汗流淌下来,竟落在了那人的脸上。昏迷中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
      雪亮如刃的眸子,没有因为伤痛而黯淡半分,一下撞进瞳仁里,小羽心跳漏了一记,脸立刻红了。好在他本来也在发烧,此刻再怎么面红耳赤,看起来也无甚差别。
      “你醒了?”小羽赶忙直起身子,与躺着的人拉开一段距离,“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么?”
      “作什么对我这么好?”有些冷淡的声音问道。
      小羽想不到他一清醒就问这个问题,呆了一呆,垂下头咬唇道:“你救了我……”
      “你是真笨还是怎的?”辛泉皱眉打断,“你溺水是因为我藏在澡盆里所致。我并不是救了你,只不过是不想莫名其妙害了一条性命罢了。”
      “哦……”小羽讷讷的点头,背过脸去,声音更低了,“但是,你……你吻了我……还……看见我的……身体……”
      身后人一时没说话,不知是太意外,还是太惊讶。
      连小羽臊得不行,站起了身向外走,却是脚下虚浮,一个没站稳就要倒。
      身后有只手臂伸过来把他扶住。小羽撑病折腾了半天,整个脑袋都烫得要起火,身上却冷得发抖,四肢酸疼难忍。那手臂往里带了一下,他再立不住,就势倒在了床上。
      辛泉抬手掀开被子,将他拉进来一起裹住,却是不屑的笑了声道:“怎么?就因为我吻了你,还把你全身看了个透,你就要以身相许么?你们虞国人都是这么私定终身的?”
      小羽晕乎乎的已有些不清醒,身子发冷就往后面温热的地方靠去,喃喃道:“礼册上说,发肤身体受之天地父母,不可侵犯。而亲吻只能发生在夫妻之间。我们虞国是礼仪之邦,虽然男子之间不是主流正道,但若两情相悦的话,也是发之于情、合乎宗法的。你我行了这些私密之事,虽然是意外,但也要遵循礼法,从一而终,不能再另觅他偶,坏了规矩。”
      辛泉皱着眉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心想这人莫不是真的有毛病?怎能一根筋呆成这样?都说虞国人礼数繁多、无聊透顶,看来还真是不假。本意是要推开了他,但隔着一层布料也感觉得到这少年整个身子都烫得要命。好歹算是一场救命之恩,辛泉紧着眉头将他拉进自己怀里。那太医配了药,不过眼下这情形也没法让他喝了,只能帮他捂着发发汗才能退烧。
      连小羽迷糊中得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十分受用,竟是返身主动抱了过来。辛泉向来洒脱不羁,也没在意,由着他抱着,却听他迷迷糊糊问道:“阿泉,你为什么会掉到澡盆里?还是我的澡盆?”
      辛泉低头看那一张满面红晕的脸孔妖娆得紧。这少年生得五官小巧,一双眼大而水灵,望人的时候带着一股认真固执劲儿,除了故作老成时的凝滞暮气之外,其实是蛮标致青嫩的一个人。
      他心里一动,摸了摸他的侧颊,柔了声音道:“我是来找人的。跟踪到行宫时伤口崩裂了有些支撑不住。整个行宫只有你这院警卫较松,还有股熏香似乎能够镇痛,我那时也有些神志不清,只觉得你澡盆水的味道似乎能够疗伤,便没多想就进去了。谁能想得到你会光着身子也进来。”
      他抱着滚烫的身子,脑袋也有些昏沉,知道对方已睡过去了。
      “连小羽,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
      唇角微翘时,一股倦意袭来,便也昏昏睡去了。


      50楼2020-12-07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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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寝殿
        蔺陨屏退闲人,只说要早些安歇,把如溪如林亦遣出寝宫之外。关上门,脸色不由自主的便沉了下来。
        一条黑影从墙角飘然落地,跪倒在他脚下,一身夜行衣即使在灯烛下亦模糊成一团影,极易掩人耳目:“萧鹤拜见君帅。”
        蔺陨抬手:“起来。辛泉追来,为何不早点通知我?”
        那叫萧鹤的暗卫垂手道:“琉璃城的暗桩也是今早才得到消息,属下立刻派人追查辛小将军的行踪,追到允宫就断了,才敢来禀告君帅详情。”
        “罢了。”蔺陨看了一眼榻上的人,“你送信去泸城和王都,说人找到了,只是旧伤复发要过两日动身返程。”
        萧鹤迟疑了一下方应道:“是。”
        蔺陨又问:“映日城往南沿路一带的暗卫知道情况么?”
        “知道的。辛小将军一入映日城各地暗卫就已把情况密报给主君。泸城的人反而是三日后才发现人不见了。否则有君帅的将令,林将军也不敢让任何人过映日城。”
        估计还是大哥故意为之。不然人早就被暗桩拦截下来了,怎么能由着辛泉直追到行宫来。
        还真是不肯放过他。他想只身入虞,他偏要给他送来一只堪比绝顶高手的猛禽和一个一根筋的少年。这是怪他太决绝叫他担心,还是故意给虞国添堵,不叫对方安宁?
        蔺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床边。
        床上的少年脸色惨白,呼吸时缓时急,显然伤势沉重。这一路风餐露宿,又是疾速追赶,还要避免被人发现,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会旧伤崩裂,追到此处便再也支撑不住。
        接到消息之后,不知怎的便立刻想到今早连小羽的异常,派出雪翼查探,果然是从侧院中接出了辛泉。却不明白,以连小羽的方正古板,何以竟一直藏着个异族人不吭气。
        辛泉的伤被人用心包扎过,探他脉搏也似乎用了些极好的疗伤药,想来都是那连小羽做的。
        难不成礼法之外,这太常寺的小礼官也有江湖救急的狭义心肠,见同为少年的辛泉落难,不惜违背规条礼数,也要做下援手相救的好事?
        真是有点儿想不通。
        “君帅……”
        他正沉眉,床上的少年忽而睁开眼,看清了面前人时立刻撑身坐了起来:“辛泉拜见君帅。”
        便要行礼,蔺陨拦住了道:“几日不见,倒是客气了。你若真的记得这些军前规矩,可知现在应该受什么刑?”
        辛泉不敢抬头,俯身在床上道:“君帅在映日城门前一箭定界,末将越了界,当与炽翎箭一般身首异处。”
        “你知道便好。”蔺陨冷哼道。
        “君帅……”辛泉跟随他多年,熟知他的脾气,晓得他绝对不会真的降罪自己。只不过,他说过不许跟随,便一定不会让一兵一卒跟在身边。
        辛泉额上急出冷汗,艰难开口道:“我不会给君帅添麻烦,就隐在暗处听令可好?君帅就当我是王都的暗卫……”
        “就你这身手,还做不了暗卫。”蔺陨毫不留情打断了他。
        他平素驭下甚宽,很少疾言厉色,无论宫中军前都随和平易,只有一个时候例外,军令如山,若有人胆敢犯忌,便是不得姑息的冷厉。
        “三军无人胆敢越过映日城门半步,辛泉,就你敢。”蔺陨冷冷道,“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还是觉得自己是我近身爱将,地位超然,我便不忍心用军法治你的罪?”
        辛泉汗出如浆,俯首道:“末将不敢!末将知罪!”
        蔺陨向屏风外招手,几乎是手方摆起,萧鹤已到了眼前。
        “这是王都暗卫首领萧鹤。”他对辛泉道,“你现在便同他走。在暗桩中好好休养。三日后启程回国。”
        “君帅!”辛泉哑声低嘶。
        蔺陨并不理他,将一只天青色小瓶交给萧鹤道:“这里面还有一颗丸药。若他伤口仍是不能愈合,便给他服下。此丸有奇效,三日后必能启程。”
        “君帅!”少年哽咽,几乎是在哀求。
        连萧鹤都觉得不忍心,看了一眼蔺陨犹豫着道:“君帅,其实您身边有个随身侍卫也不为过的……”
        “王都的暗卫也想回国了是么?”蔺陨瞥了他一眼。
        萧鹤吓得马上闭嘴,连连叩头在地道:“是属下妄言。求君帅别赶我们,不然主君面前,我们只好以死谢罪了!”
        蔺陨沉声道:“我一般也用不到你们,不用守在近侧。虞国这边的情况,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若日后大哥跟我啰嗦些不相干的,你们别指望还能在我眼前出现。”
        萧鹤点头如捣蒜:“是!是!”
        蔺陨挥一挥手道,“去吧。”回头看了辛泉一眼,低喝道,“还不快走。”
        少年摇摇晃晃的从床上下来,萧鹤知道他心里难受得太厉害,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忙上去扶了他的肩膀道:“我背小将军回去吧。”
        却是被人一推,腰间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仓郎”一声轻响。萧鹤大吃一惊,他腰间藏着的是削铁如泥的匕首,却不知怎的被那少年一把抽了出来。
        “君帅,”辛泉惨然一笑,反手就将匕首刺向自己胸口,“阿泉违了你的将令怎好全须全尾的回去,让我把这惩罚受了吧!”
        利刃瞬间刺破肌肤,辛泉似乎已看见腔子里的热血喷洒而出,却是忽的眼前发昏,人在刹那间失去了知觉。
        蔺陨托住少年的腰肢,一手将那已刺入半寸的匕首拔了出来,扔给萧鹤。
        “君帅……”萧鹤被眼前的变故和蔺陨鬼魅般的身手给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离辛泉较近,凭本能也是要去救人,但那少年一心求死,出手又快又狠,根本不留一丝余地,他手未到,只怕匕首已经透心而过了。却没想到真的还能救下来。
        萧鹤吞了一口唾沫,后怕不已,“这……这怎么办?”
        蔺陨长眉紧锁。辛泉任性冲动的脾气他是晓得的,却未料到能性烈至此,不能跟随便宁愿身死。愣了一刻,心里叹了口气,向萧鹤道:“算了。你先回去。他伤上加伤,还是留在此处休养更妥当些。”
        萧鹤躬身道:“是。”
        “你去吧。有事的话,我会让阿翼捎信给你们。”
        “遵命。”萧鹤再拜,不见如何身动,便突然没了踪影,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蔺陨将浑身浴血的少年抱回床上,从瓶中取出归元丹。送到他口边时,辛泉醒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偏过头躲开去。
        “这是清姐费了数年才制成的仙丸,世间只有两粒。”他艰难的开口,“君帅已给了一粒别人,这一粒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我没事的。”
        蔺陨被他死死握着手,皱眉道:“松开。”见他执意不肯,终于叹口气出来,温声道,“阿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那少年见他终于缓了面色,看向自己的目光又如平日一般温煦和暖,不由松了口气,弯唇笑了。
        “君帅,只要在你身边,阿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哀哀的声音央道,“你别赶我走,什么话我都听,我绝不再任性了。”
        蔺陨无奈之下拍了拍他的头。
        “我麾下数十万将兵,谁敢如此任性妄为。也就是你了!”
        “末将知错了。”少年翘着唇角,毫无悔意的认了错。


        52楼2020-12-19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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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楼2020-12-19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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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玉辇
            听见如林来报“连小羽求见”,蔺陨倒犯了踌躇,想了想才道:“让他进来吧。”
            如林引人进入寝殿,退身出来时他哥哥也在门外廊下候着。两人都是玲珑心,怎会到现在还看不出来,那寝殿里面估摸着有了些变故,不然不会连他俩都不让进。他们自是守口如瓶的,且不用蔺陨交代,已把寝宫内外都换了可靠的人守着,有个风吹草动也能尽数掌握,只是不明白何以公子敢把连小羽往殿内放,不怕他看出什么端倪么?
            进门来的少年明显还在病中,走路的样子都头重脚轻的,声音也虚浮的很,却仍是端端正正行礼道:“小仆拜见公子。”
            蔺陨开门见山道:“小羽此来可是为了阿泉?多谢你仗义出手,不然他行踪尽露,且伤势更要恶化了。”
            连小羽听见阿叶说起雪鹏就大致明白了辛泉的来历,一个蔺国人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行宫,又是在找人,那便只有蔺陨这一个去处了。
            他当夜想了又想,明明已下定决心不再烦心不与自己相干的事,不料起了身后脚步就不听自己使唤,直往蔺陨的寝殿来,顾不上礼数的一大早就要求见九殿妃。
            “蔺公子……”小羽有些开不了口,“阿泉他……还好么?”
            “我为他输了些功,伤口的血止住了,不过人还在昏睡。”
            小羽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送过去道:“他私自闯进行宫,也不能召太医诊脉。我这几瓶药可以舒缓疼痛,对愈合伤口也很有益。”
            “多谢。”蔺陨接过来,看他眉目低垂,神色间颇为黯淡,有些担心道,“小羽,你的病还没好吧?我让如林送你回去,别再受凉劳累了。”
            小羽行礼为谢,却没有动,低头半晌,忽然问道:“蔺公子,阿泉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部将,之前一直跟随左右,所以这次也追了过来。”
            “哦。”小羽轻轻点头,“他口中的‘君帅’便是蔺公子吧?”
            “不错。”蔺陨不明白他何以问得如此详细,“在军中是这么称呼。小羽,我知道他未得王命便私入行宫于礼不合,我会想办法把他尽快送出去。”
            连小羽摇了摇头道:“他不肯走的,你赶他的话他要伤心的。”
            蔺陨诧异道:“你说什么?”
            小羽将头垂得更低,“明日内廷会派宫人送大婚的礼服,要在寝殿中试穿和度身才好修改。这几天太常寺和钦天监也会有人来行宫办差,蔺公子的言行不得自由,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蔺陨正在为这事烦恼。这允宫虽为他的临时宫邸,但内外都是不知底细的仆从,连如溪如林也不便凡事尽告,把辛泉藏于此处,难保不露了马脚。以少年的武功自然可以掩人耳目,但此刻他重伤在身,为了自己强行运功遮掩行踪的话,难免又要短了休养,与身体百害无一利。
            连小羽已接着道:“不如……还是让阿泉去我那里休养?侧院中没什么闲人,别人也疑心不到我的身上。”
            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良策。只是……“小羽,这么麻烦你,叫我们如何过意得去?”
            “没关系。”连小羽抬了抬头,面容与往常一样,端正肃穆,“阿泉不是坏人,他来追你,也是一片……忠心。我照顾他,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这于礼不合啊。蔺陨几乎冲口就要问他,好在他为人向来温厚,哪里忍心追问到底。不过就看这少年的神情,对辛泉倒是真的上心,也不知两人在侧院中都发生了什么?
            蔺陨想了想道:“我会想办法给他一个留下的身份,不过这几日真的就要麻烦你帮助遮掩和照顾阿泉了。”
            “好。”连小羽躬身拜了拜,“多谢蔺公子。”
            怎么反而谢他?
            蔺陨望着有些蹒跚的背影,又看了一看床上苍白的少年,若有所思。
            ***
            若要将辛泉名正言顺留下,方法有也只有一个了。
            蔺陨飘然潜入王辇时,心里有些忐忑,更有些期待。
            离大婚尚有一月,不知为何虞玦没有急于回王都,而是在行宫中停留了数日,今日方启程回府。这王辇便是宫中派来的乘舆,听闻国后思子心切,已派人催了数回,知是定了今日返都,便专门从内廷处拨了御车来接人先往宫中去一趟,好让母子别后团聚。
            天未明时接人的队伍便到了,蔺陨仗着轻功了得,趁天色尚暗,躲过巡查侍卫一头钻入轿中。
            按照礼法,在这一月之中,两个人是不可以相见的。所以,即便真的主动去虞玦在行宫的住处去求见,多半也是吃闭门羹的下场,所以要见他求助的话,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天光大亮时,外面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应是时辰到了。没听见宫人唱喏,大概虞玦喜静,随行的人也都静息屏气的,一声咳嗽都不闻。
            似乎是有人靠近车门的样子,蔺陨躲入靠里的角落。这辆王辇颇大,以虞国的做派,随侍的宫人也多半会随同一起上车,方便添茶服侍。
            那可便有些麻烦。
            蔺陨倒是忘了这一层,还道只要藏于车中私见,便什么痕迹皆无。到此刻才想起虞国王室出行的习惯与自己在王都差别甚大。
            一时踌躇起来,望了望车窗,听声辩位,思忖着是不是应该冒险跃出去,不被人看清容貌的机会又有几成。
            车外有人道:“你们就在外面伺候。”
            “是。”方忱与落炎的声音。
            车帘掀开,晨光洒入一线便又被厚重帘幔挡在外面。
            蔺陨松了口气,忙闪身出来,抱拳低声:“蔺陨见过九殿下。”
            虞玦在案前坐定,向外令道:“出发吧。”
            车身一晃,而后稳稳向前而行。
            蔺陨见他看也不看自己,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有些奇怪,问道:“你知车里是我?”
            虞玦到底抬眸扫了他一眼,“除了你,谁有这么大胆子藏于此处?”


            54楼2020-12-2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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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又怎知车中有人?”蔺陨细想一想经过,似乎并未露出破绽。
              虞玦闲闲道:“我的看家本事都要尽数告诉你么?蔺陨,太常寺里比连小羽更苛刻古板的也不是没有,你是不是想要换个教习师傅试试?”
              蔺陨一笑道:“随你。你高兴怎么都好。”
              虞玦冷了脸道:“看来你记性当真不好。”
              蔺陨苦笑道:“连这样的话也不能说么?既如此,你何必屏退闲人,直接叫人撵我出去就是了。”
              虞玦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淡淡道:“我不是为了保全你,而是为了保全王室的体面。”
              蔺陨不知他这话中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故意疏远让自己心冷。他知道求取这人的心不能急,且他本来也不是性急冒进之人,怎奈似乎一见了他就失了常态,难以自控。
              “虞玦……”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道,“这么多日未见,你真的从未想起过我么?”
              见他不答,他向前靠近几步,逼得他抬起头来。
              虞玦终于与他对视,又是那么微微挑了眉,语带讥嘲道:“世子想听到什么答案?我早说过,你若后悔,随时可以毁约弃盟。蔺国的千军万马不就在泸城随时候命么?”
              蔺陨盯着他,胸口起伏显然极不平静,半晌方恨恨道:“你不用激我,更不用故意气我。我知道这一路你对我照拂有加,就算到了行宫,若非不是担心各礼司太多规矩琐事我应付不来,你也不会多留这数日。虞玦,你既然有心,为何故作冷淡?你并不是那种矫情虚伪之人,难道在感情一事上也不能免俗么?”
              灼灼目光,将人逼视。那冰雪容颜却不为所动,仍是神色淡漠道:“蔺陨,你是绝顶聪明之人,难道碰到感情一事就失了常态不成?”
              蔺陨一怔,“什么意思?”
              虞玦偏了目光看向车窗外,纱帘朦胧,道旁无数花木从眼前匆匆而过。他启唇,声音透着乍暖还寒的凉意:“如果不是失了常态,难道看不出来,我屡屡激你,是觉得偿还不起你付出的代价。虽说为了社稷江山,但我还不至于卑劣到真要利用一个人的真心来达到目的。我不是故作冷淡,我本就如此,对谁都一样。我对你的照拂,不过是为了对蔺国有个交代,也弥补一些对你的亏欠。”
              这番话算得上诛心之言。本是迟早要说与他听,只不过没想到这男子如此内敛沉稳,却每每在自己面前露了底气急躁,几乎是放下自尊的在求些回应。他不是心软的人,但对他,毕竟有些顾念。把这心底的话说明白了倒也清爽,彻彻底底交代了底牌,倘若对方真的绝了望要抽身离开,后果自然不堪设想,但却也好过用一幅假面对一颗真心。
              车中沉默良久。
              虞玦垂眼并未曾去看男子脸上表情,但猜也猜得到,那必定是十分难堪而备受打击的。心里忽然便有些不忍。他自幼便是无心无情的秉性,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不过想来被人当面拒绝总是不好受的,正在思忖如何安慰几句,却听对方忽而轻笑了一声。
              他诧异抬头,蔺陨似乎一直都在看着他,目光中的温柔笑意与此前所见毫无二致。
              只听他笑道:“你这般冷言冷语的,拒绝过多少人?又伤过多少人的心?虞炘算不算一个?”
              居然有心情开起这等玩笑?
              虞玦再怎么淡漠清冷,那惊讶之色也溢于言表了。
              “世子慎言!”语气重而冷,明显被冒犯了。
              蔺陨定定看着他,敛容拱手道:“抱歉,是我失言了,不该提长殿下的名讳,更不该拿这种事说笑。你的提醒不错,我该当忘记世子的身份,本本分分做你的殿妃。”
              前面一句是他素来为人的坦荡诚恳,后面一句却又让人费解了。虞玦回想,方才自己那番话难道还有不清楚的地方么?
              “没有,你说的很清楚。”蔺陨似乎能看透他的心事一般,回答道。男子的双唇厚而丰润,微笑起来叫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再加上那双深深凝望的眼眸,若非铁石心肠之人,只怕都会溺死在那温柔深情里,心神俱荡。
              虞玦心中仍是惊讶,面上却不为所动,只微蹙了眉道:“你的决定,我干涉不了。今日既然话已说明,我便再说一句罢,你我成礼之后便不相干了。我独处惯了,身边向来不许人太近。你若想回头,此刻是最后的机会。”
              蔺陨想也未想,便摇了摇头,仍是微笑道:“我说过我不后悔。之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了。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以后我会管住自己,你不爱听的话便不说了。我告诫过自己不要逼你,可惜还是仗着强国世子的身份让你为难,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虞玦更蹙紧了长眉看着他。
              “虞玦,你也是绝顶聪明之人,难道还要我点拨么?”看那眸中疑惑不定,蔺陨的笑容有了明显的戏谑之意,令虞玦想起那日洞房之中,他将他的信物一把火烧了,以为就此可以点醒他,却未料反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那男子悠悠开口言道:“当局者迷,你说你对我无心,可是你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把日后种种都解释明白给我知道,不觉得有点儿太累赘了么?这可不像你平素淡漠的风格。”
              虞玦冷道:“那不过是……”
              “算我太过愚钝,劳你亲口耳提面命好了。可是虞玦,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后果也要把我劝回去,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虞玦愣了一愣,那男子已柔声接着道:“你是怕我受伤,是不是?你是怕时日越久,我越陷得深,伤得重,是不是?”
              “你这么怕我伤心,连虞国的江山社稷都不顾了,还敢说你对我无心?”
              少年明显的愣了一愣,而后狠狠拧眉,声音仍是淡漠至极:“蔺陨,如此强词夺理,可也不像你平素的风格。”
              说罢不等他在说话,向车外喝道:“停车!”
              这是老羞成怒,要把他给扔出去?
              蔺陨盯着那张冰雪容颜上难得出现的些许波澜,一抹笑意浮上唇角。
              “少君有何吩咐?”车外落炎问道。
              “绕路去一下长海梅林。”淡淡口吻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是。”车外人不敢求一个解释,尊令而行。
              方忱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少君赏花的话,老奴让其他闲人在林外青亭等如何?”
              “好。”虞玦答道,“你去安排。”
              蔺陨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并非因为被激怒了想要将他丢出去,而是要寻个方便之处好让他脱身。一时倒有些后悔方才一句接着一句,太过咄咄逼人了。眼见着那少年又是一副淡然自若之姿,他自己便有些讪讪然。
              “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因为想念要见一面吧?”
              虞玦瞥了他一眼,“此去梅林几步之遥,有什么话快说,然后便下车回行宫去。今日内廷送大婚礼服,见不到人该乱成什么样子?”
              蔺陨只觉自己顿时矮了一截,瞧他这般气定神闲,还能把他闯的祸不着痕迹的揭过去,看来方才那些话当真是强词夺理了。
              “确有一事相求。我有一个部将,昨日追随我到行宫,他重伤未愈,且不肯回国。我知道这于礼不合,不过希望九殿下……”
              “知道了。”虞玦点头打断,“我会安排。”
              车在此时停下,车帘掀开一角,望出去只见一片梅海,并无闲人。
              蔺陨躬身,“多谢!抱歉打扰多时,告辞。”
              方要转身,身后虞玦淡淡道:“蔺陨,我是否无心,你日后自会知道。我只望你,真的莫要后悔。”
              “我明白。”男子并未再看他,转了身去,脚步在车门前顿了一下。
              “你对我如何,我无法强求。而我对你如何,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既是我心甘情愿,就没什么亏不亏欠的。我明白你是正直不欺之人,善意提醒我也心领了。不过后不后悔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干。你话已至此,该断的念想也帮我断了,日后就不必操心了。”
              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负气,等那王辇驶远之后,蔺陨便觉懊悔。
              自己患得患失,在他面前更是失了往日沉稳镇定,变得不太像原来的那个自己。
              深深吸了口气,春梅的清香涌入鼻端,沉入肺腑,到底平静下来。
              此番遭遇,本是意料之中,不该有太多奢望。应该还是自视太高的缘故,总觉得凭他是谁,以自己的相貌人品,怎会真的一点儿都不动心。
              偏偏追寻的这个人,是天上的月,银河里的星,要看一眼都得仰着头,哪里这么轻易能摘下来呢?
              罢了,还是自己太心急之故。
              他是洒脱的人,掸一掸肩头花瓣,轻松一笑。
              比起那二十年来的寻而不得,如今能在他身畔相伴,即便不能时常看见,但知道这人就在左近,岂不是已幸运至极?
              可还烦恼抑郁些什么?
              想毕,再不气苦难受,飞掠身形赶回行宫接那大婚礼服去了。


              55楼2020-12-2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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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楼2020-12-25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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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1 17:4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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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楼2021-01-02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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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门前
                    王辇尚未停稳,侍从来报:“少君,大殿下已在客殿久候多时了。”
                    虞玦缓步下了车,看了一看天色,淡淡道:“做晚课的时辰到了。方忱,你去告诉大王兄,不必见了,有什么事让人传话就是了。”
                    方忱应声而去,这边落炎等人簇拥着主子径直回了寝殿。
                    不一刻,宫门中走出一丛人来,为首的男子二十多岁,国字脸,浓眉深眸,双目含威,轩昂器宇颇有王者风范。
                    门中几个侍从跪倒在地,一人身着绯衣宫服,躬身道:“恭送大殿下。”
                    虞霖回头温和笑道:“免礼吧。方公公,就请你转告小九,我知道他这一趟很是劳累,且好生休息,我隔日再来探他。”
                    “是。”方忱笑道,“老奴替少君多谢大殿下关怀”。
                    虞霖一点头,随侍招来王辇,他上了车吩咐一声:“回府。”马车便向前驶去。
                    虞霖在车中想着心事,帘外有人“哼”了一声道:“主上,这九殿下好大的架子!主上等了他一个下午,他人明明回府了却托词不见,眼里哪还有您这个王兄!”
                    虞霖笑道:“他眼里有过谁?紫沫,你进来说话。”
                    车帘动了一下,一人闪身而入,却是一个束发男装的女子,身着银灰琉璃叶的金吾卫服,素面淡眉,十分英气。
                    “坐。”虞霖摆手不让她行礼,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紫沫自幼跟在他身边,无人处也便随意,坐下时仍忿忿不平:“主上也太纵容他了!礼制宗法在上,凭他是嫡子还是功臣,对待长兄怎可是这般倨傲无礼的态度!”
                    虞霖做太子三年,素有仁厚宽恕之名,一双深眸笑起来十分温厚和煦。
                    “要他这般才好。”见紫沫面显诧异,便耐心解释道,“小九的秉性如此,若哪一天假以辞色,与人亲近起来,大概便是打算入世回这十丈红尘了。”
                    “主上。”车外有人唤道。
                    “可是打探到了?”虞霖听出是另一个贴身侍卫的声音,心中一紧。
                    “是。”外面人压低声音道,“秉笔太监廖公公把那封表章的抄本给主上弄出来了。”
                    “拿来!”虞霖声音有些发颤。
                    紫沫赶忙接过帘外传来的奏章双手递给虞霖。
                    “写的什么?”紫沫见主子面色阴晴不定,不知是喜是忧,有些惴惴的问。
                    虞霖又将那奏本看了数遍,方掩卷闭上了眼。
                    “主上……怎么了?九殿下在奏本里不是请功?他说主上坏话了?”
                    虞霖被她孩子气的问话逗笑了,摇头道:“没有。他没说我坏话。他说……”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男人的神情间有些茫然,“太子之位因虞炘无礼要求而废,如今战事平歇,理应让我复位。”
                    “啊?”紫沫呆住了。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虞霖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紫沫愣了半晌,“可……宫里不是早有消息说,王后这次是铁了心要让嫡子立储的么?”
                    “是啊。”虞霖笑容轻松道,“但有了这个奏本,即便父王也只能将我复位了吧。”
                    紫沫更是愣了愣道:“九殿下的话在朝堂中如此有分量么?”
                    虞霖点一点头,唇角笑意仍在,神色却微微黯了一黯,“你不是也知道么?当初虞炘与我争储君之位,我与他势均力敌,后来使了些手段才勉强胜出。但若小九要这个位子,我大概连争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是……”紫沫仍不相信,“他一个清闲殿下,如何能左右朝局?”
                    虞霖摆手,“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紫沫微红了脸,抱拳道:“属下只在拳脚上用心,别的么,就马马虎虎了。”
                    虞霖大笑,显出十分愉悦的心情。
                    “说的也是,其他这些自有东宫那帮门客去参详,你马马虎虎也不错。”
                    紫沫更红了脸道:“主上就爱拿我说笑,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几句话也解释不清楚的。”虞霖笑道,“你只需记得,我们这位九殿下是一把深埋在雪山之底的利剑。他此刻没有锋芒,是他不屑于此。若哪天起了凡心,返回去灭了蔺国也未必是痴人说梦。”
                    紫沫睁大了眼一副惊愕到极点的表情。
                    窗外传来一阵喧哗,车身也是猛地一顿,竟停了下来。虞霖微微蹙眉,紫沫已飞身出去,喝道:“什么人!敢阻大殿下的路?”
                    那驾车的两名侍从惊惶起立,跪在车板上道:“大殿下恕罪,方才有人打马直冲过来,我们怕撞上,不得不停了车。”
                    “你们这群混账!大殿下出行,无论王公百官都需避让!”紫沫更是怒喝,“那人呢?还不给我拿下!”
                    一个车夫颤抖了身子,指了指前方,嗫嚅道:“只怕……抓不回来。那冲撞了大殿下玉辇的人是……七殿下。”
                    紫沫听七殿下三个字一腔子怒火被冷水浇了个透。
                    “继续上路吧。”
                    车内虞霖出声道。
                    紫沫咽下一口气,回到车中时忍不住啐道:“今天什么日子,主上真不该出门!”
                    “怎的?”虞霖脾气比他这属下好许多,不气反笑,“是说我吃了小九的闭门羹,又被老七那疯子撞了轿子么?”
                    紫沫恨恨道:“好个母仪天下的容王后,看看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虞霖心中石头落地,这些细枝末节根本坏不了他的心情,悠然笑着道:“她这儿子教的都很好。一个两个都无心庙堂,不是要去羽化成仙,便是要做江湖豪侠,大好江山全都不放在眼里。”
                    紫沫见他开心,自己也便开心了,拍掌笑道:“若非有主上这样的王子,国主岂不是要愁心死了。”
                    “可不是。”虞霖笑道,“所以,多担待他们些个,也没什么吧。”
                    “主上说的是!”


                    62楼2021-01-22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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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归途
                      明晨撤离的命令来得十分突然。
                      夜已深,连小羽在配殿的门前徘徊一阵,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三天前,那“贵客”又来找他,他把已经见了底的药包给对方看,对方十分满意的离开了。然而当他松了口气从角落里出来,一抬头便撞上了那双亮如雪刃的眼睛。
                      “那是什么人?”辛泉冷冷问道。
                      “谁?”连小羽不善说谎,但那“贵客”来去无踪的,他不信会有人看到。
                      眼前寒光一闪,竟是被一把长剑架在了颈上。
                      “你看君帅的眼神闪烁不定,这几日我时刻都盯着你。说!那个人是谁!”少年面覆寒霜,杀气凛然。
                      原来,连日来他总出现在自己身边并非是因为偶遇或者别的什么,而是……
                      连小羽只觉心脏被什么狠狠捅了一下,额上疼出冷汗,立足不稳就往地上跌去。
                      辛泉一惊,立刻收手抽回了剑,仍是在那细嫩的脖颈上擦出了一道口子。
                      连小羽哆哆嗦嗦的用手捂住脖子,却没觉得伤口疼痛,只觉得浑身发冷,蜷缩成了一团。
                      “喂!”持剑的少年喝道,“别装死!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很快查出来你干的好事!”
                      “我没有……”他连抬头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两手抱着胳膊,整个人抖得都像秋风中的枯叶,“我没有做对不起蔺公子的事,真的……”
                      “撒谎!”
                      寒意逼人,连小羽眼前一片雪亮的剑光。他闭上了眼睛。
                      为了蔺公子,面前这个人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连小羽明白,自己在他眼里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阿叶带着哭腔的声音:“大人,你怎么了?地上这么凉,你快起来!啊!你的脖子……”
                      连小羽目光呆滞的抬起头,阿叶还在哭,院子里空空落落的,早已没了那个人的身影。
                      翌晨,如林喜气洋洋的站在宫门口,看着一队人从宫门出去,又有一队人从宫门进来。
                      撤人换岗,如溪忙得脚不沾尘,见弟弟还有闲功夫望呆,忍不住叫他:“还不够忙的么?咧嘴乐什么呢?”
                      如林抿着嘴乐:“哥,说出来你也会高兴。”说着合掌在胸前,“阿弥陀佛,那念经的老学究总算是走了。”
                      “原来是高兴这个。”如溪也笑起来,“就你刻薄,公子还说要送他呢。”
                      蔺陨不仅亲自送连小羽出门,更准备了些薄礼谢师。
                      连小羽一顶礼侍官帽戴得周周正正的,肃穆容色依旧,不过眼底泛青,看起来颇为憔悴。
                      蔺陨拱手为礼道:“小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去后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连小羽赶忙恭恭敬敬的回了个大礼,“蔺公子请留步。您来送我已是逾矩了,这份礼小仆不能收的。”
                      “不过是长海的几枝梅花,给你带回去看书累了看一眼,或者晒干了泡茶。”蔺陨笑着把匣子塞进他手中。
                      “可这……”
                      “于礼不合。”如林抢着帮他说道。
                      连小羽脸上一红,蔺陨笑着斥道:“如林不得无礼!”转头唤道,“阿泉,你送送小羽。”
                      就想说“不用了”,却很没出息的把话堵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
                      连小羽抱着那匣子,低头跟在出宫的队伍后头。
                      后面有人跟了上来,比肩在一旁走着,并不说话。
                      走着走着,眼泪掉了下来,连小羽头垂得更低了,也不敢抬手去抹。
                      又不知走了多久,那人终于开口,却是皱了眉头不耐的声音:“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连小羽脚步一顿,更多泪水涌出眼眶。
                      ——阿泉,我们今后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辛泉停下脚步。
                      “接你的车来了。”少年口气冰冷一如第一次相见,“我走了。”
                      连小羽听见那脚步声渐行渐远,才缓缓的抬起了头。
                      泪眼朦胧中,他的背影模模糊糊的,连最后一眼也未能看得清楚。


                      64楼2021-02-06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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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石亭
                        “蔺兄,我来啦!”
                        如溪端着托盘正往花园里的凉亭上走,听这一声吼两手一哆嗦茶碗向前飞了出去。
                        虞飏人随声到,十分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茶,一屁股坐到亭中的石凳上就呷了口。谁知茶水颇热,烫得他跳起来道:“如林你要害死老子啊!这么滚的茶给老子喝!”
                        如溪惊魂未定的愣在原处。坐在石桌边的蔺陨笑着放下手里的书:“我喜欢喝热的。如溪,你再给七殿下端碗温的来。”
                        “是如溪啊?你兄弟俩这像,蔺兄你咋分辩得出的?对了,要凉的!”虞飏老实不客气指使人道,“越凉越好。这什么鬼天,才三月就热成这鸟样,夏天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蔺陨笑道:“阿飏,你这几天难不成在匪帮混?怎么一口一个老子。”
                        “不觉得这样说话很爽么?”虞飏兴奋道,“我新收的那几个小弟都一张鸟嘴,老子听习惯了跟着说了几句,嘿,还***爽。”
                        蔺陨看着他,似乎认真想了想,摇头叹道:“真是很难想象虞国王室能出你这么个人物。”
                        “蔺兄这是拐着弯骂我没教养呗。”虞飏一口气喝干如溪刚端上桌的茶,抹抹嘴不以为意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亲娘。她可比我野得多,生完儿子过继给她老姐就当完成了家族使命,非常潇洒的拍拍屁股走人了。人家这才叫做枉顾礼法的典范,我那些小儿科算个屁啊!除非真的落草为寇,否则这辈子我是拍马也赶不上我娘咯!”
                        蔺陨近来唯一让萧鹤那边暗桩做的事便是搜集了些详细的资料,听他主动提起了娘,好奇心起,便一边回忆资料上关于容静妃的部分,一面道:“你娘的事我也知道些。你出世那一年太后病重,为了给她祈福,你母妃主动放弃荣华富贵,剃发为尼,潜心礼佛为太后添寿。即便后来太后薨逝,她也没再回到内廷,而是继续青灯古卷相伴,堪称脱尘无垢,被朝野内外称颂。”
                        “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你也信?”虞飏撇撇嘴,不屑到极点的模样,“她人是一直在月匙山的弦月庵里没错,你道那是什么地方?那山下就是日钥围场,最多的就是狍子野兔山鸡鹿。啊呀呀,你是不知道她老人家成日价山里去水里来的有多逍遥!我小时候不懂事,还问她,说娘,你这成了秃头多难看。你猜她说啥?”
                        这边蔺陨、如溪、如林等人听得已经呆住了,七殿下睥睨众人一挑眉,逼着嗓子学女子口吻道:“你个傻小子,头发那么长洗起来多麻烦,为娘这边剃了才爽快。”
                        一亭俱静。
                        半晌,蔺陨扶额大笑道:“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你长歪成这样还真不能怪到你养母容王后的头上!”
                        “可不是。”虞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推了茶盏站起来,“闲话少说!蔺兄,你功力恢复得如何了?咱们今日比啥?”
                        如溪惊道:“七殿下,明日大婚,你还要在这行宫里打架吗?你行行好,饶了公子吧!”
                        “哈?”虞飏斜瞪着如溪表示震惊,“我饶了他?他饶了我才对吧!喝了七八天散攻药的人还能把我揍得满地找牙,如溪你要不要这么拉偏架?”
                        蔺陨笑道:“那药效力不强,这几日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月见湖的散攻草还不强?”虞飏咂摸着嘴道,“蔺兄你这身功力也太骇人听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痴心也是天上地下没第二个了,感天动地的老子都要掉眼泪。”
                        “有那么夸张么?”蔺陨自见了他之后就觉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乐不可支道,“散个功罢了,又不是喝毒药。”
                        虞飏大声喝道:“可别!就你,估计小九给你杯毒酒,你也不眨眼就往肚里灌!”
                        旁边如溪如林直点头,虞飏得了同盟军更起劲了,“瞧瞧,瞧瞧,我哪有夸张?好在我家小九知道好歹。”说着一笑,十分邪魅暧昧,“蔺兄,你是没看见小九那天急成什么样。从小到大,我还真没见过他这么紧张过谁,你有戏哟!”
                        这话他已在第二天带来消息时就说过了,蔺陨当时很怔了怔,现在也回过味来,知道这位七殿下嘴巴没个边,话能说得上天入地天花乱坠根本信不得。所以此时再听到也只是笑一笑就过去了。
                        虞飏忽然生出些感慨,接着道:“那个下毒的厨子被五马分尸,烬幽也被挑了手筋成了废人。之前小九深入简出,除了年节才见人的还真不觉得,这次出了事倒是他顶起了天,做起事来比虞炘那厮的狠绝手段差不了多少。唉,人都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朝堂里才是虎狼之地,连亲生弟弟到底什么模样,也是如今才见识了。”
                        虞飏纯善至诚,爽朗不欺,这么多年混迹草莽市井,顶着王爷的身份顺风顺水。在他眼里,虞玦大概一直都是个任性冷傲不识人间烟火的孩子。
                        看蔺陨也是沉默,虞飏倒有些懊悔失言,笑道:“蔺兄莫不是也与我一样,如今才晓得小九的心思手段,后悔了不成?”
                        蔺陨摇了摇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估计上辈子就知道了吧。只是担心,他这般不留余地,会不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还担心他?”虞飏瞪大了眼,“我看这举朝上下就数他最狼,不显山不露水,却连虞霖那笑面虎都要礼敬三分。”
                        “如此最好。”蔺陨笑道,“那我就什么心都不用烦了,只管明日去了南宫自没人敢再来下毒。”
                        虞飏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摇头直叹气道:“你晓不晓得你现在做的这些个事叫什么?”
                        “叫什么?”蔺陨好笑的看着七殿下一幅悲天悯人的慈祥。
                        “自讨苦吃,飞蛾扑火!”
                        “哦?”蔺陨一挑眉,“你方才不还说我有戏么?”
                        虞飏痛心疾首道:“他对你另眼相看是不假,可真要拿下咱们大虞这头牌冰山美人,我告诉你,就一个字——难,比登天还难!我认识他十几年真是知根知底,这位小爷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不说别的,就连他亲娘都没见他在心里留个影,遑论其他。”
                        “有你这么说亲弟弟的么?”蔺陨摇头笑道。
                        “我这都是大实话。”虞飏掏心掏肺道,“忠言逆耳啊大哥!我看你趁早回头是岸。那虞炘可不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虞炘怎么了?”蔺陨眼波微闪。
                        “怎么?你不会不知道吧?”虞飏秉持一贯的口无遮拦,大声揭秘道,“要不是为了小九,太子之位早就是他的了。虞霖陷害他是不假,可也要他自己去清华池不是?去了还要真动手不是?那事发了之后,父王面前小九可是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虞炘直接打入天牢差点没被整死。你看看,可不可怕?”
                        这段宫廷秘辛在暗卫的密报中说得不算详细,虞飏的话正好做了佐证。
                        蔺陨思忖,大概情况不过就是虞炘虞霖争夺储君之位,虞霖使了阴招,看出虞炘对虞玦有觊觎之心,在清华池中为两人设了局。以虞玦的聪睿怎么被诓去的不得而知,但那天虞炘本可全身而退,却为了这难得亲近的机会,明知是计也甘之如饴。东窗事发之后,蔺王大怒,虞炘下狱,虞霖上位。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大哥!”虞飏按住蔺陨的肩膀猛力晃了晃,“你可别再犯傻!”
                        蔺陨点头笑道:“受教了,多谢。”
                        虞飏看了他半晌,撤身回去坐了,自顾自摇头叹气:“我看是不中用了。你中毒太深,我这江湖郎中是救不了你的了。”
                        “必要的时候还是得救一救的。”蔺陨打趣他。
                        虞飏摆手推卸责任道:“别。多少人一颗真心挖出来,捧给他,他看都不屑看上一眼。你到时候可别问我怎么把心缝回去,这种高难度医术估计只有天白那老儿能做得到,我就算了。”
                        蔺陨笑道:“原来还有人可救。”
                        虞飏没好气瞥他一眼道:“你就留好你那颗归元丹吧,说不定真能救你一命。”
                        “好。”蔺陨从善如流,“谨遵七殿下教诲。”
                        虞飏没精打采的趴在石桌上,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你不是要跟我过招么?起来吧。”蔺陨难得看他这般丧气模样,还是为自己的事烦恼,颇有些感动。
                        虞飏居然摆了摆手道:“今日不打了。如溪说得对,明天你要做新郎官,今天还打架多晦气。”
                        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道,“呸!明明我弟弟才是新郎官。我是来接新娘子的。”不过这新娘子三字说得实在拗口,他抬眼瞧了瞧蔺陨,恹恹道,“蔺兄,小九可讨厌我讨厌得紧,他这府门我进一次可不容易,你又是他殿妃,照规矩不能抛头露面的,以后咱们还能像现在这般喝酒过招么?”
                        蔺陨倒没想到这一层。
                        “可以吧。”他并不确定,虞国礼法严苛,“偷溜出来倒是不费劲……”
                        “你才不会呢!”虞飏鄙夷道,“小九要不乐意,你估计要拿把扫帚赶了我,还会不守规矩的溜出来?”又是唉声叹气一番,重新趴回桌子上脸埋进手臂间惨兮兮道,“你怎么就看上小九了呢?我现在真有拐了你进我西晋宫的心,每天过个三百招再喝个十坛八坛该有多爽快!”
                        蔺陨听了这话倒没什么,一旁的如溪如林互看一眼,都有些心惊肉跳。
                        虽是男子,但公子毕竟是殿妃的身份,本来私见别的王子就逾矩了,偏这两人关系还越来越好,这一月多来日日相见,比正经九殿下都要亲密得多。刚才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可真是了不得的蜚语流言。
                        如溪向如林使了个眼色,如林会意,转身将候在花园四周的侍从带到院外,重新嘱咐一番,又安排人去南宫九殿府将此间发生的事和这几个人的名姓详细禀告。
                        蔺陨是真把虞飏当朋友,走过去拍拍他背道:“何至于就不能见面了?你放心,喝酒比武跑不了你的。虞玦要真是讨厌你,你以为你能在这允宫里混这么久?”
                        虞飏眼前一亮,“对啊!”立刻生龙活虎蹦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蔺兄你了解他!哈哈哈!”喜不自胜直搓手道,“那就好那就好!咱可说好了,每天拆一招,喝一坛,这是最起码的,别的就随缘。”
                        “行!”蔺陨入虞这段日子也就是碰到虞飏之后有了重回军中的感觉,乐得与他有个约定。
                        虞飏乐得一蹦三尺高,直接飞身上了亭顶。
                        如溪小声问道:“公子,你真要每天都见七殿下?他可是出了名的大魔王,连少君见了都要躲的,疯起来不要命更要人命!”
                        “谁在说我坏话?”蔺陨还未答,如溪脑后一凉,头发披散下来,却是发簪被拂掉了。
                        虞飏落地撇嘴道:“如溪,在蔺兄面前不许告我黑状,我还要保持好形象呢!”
                        您老有好形象么?如溪腹诽,脸上恭敬道:“小奴下次不敢了。”
                        蔺陨笑道:“这也不算坏话。反正你这脾气我喜欢。”
                        “哈!”虞飏勾了他肩道,“蔺兄这脾气我也喜欢,武功也喜欢,酒量也喜欢!”
                        这一口一个喜欢的听得如溪眼皮直跳。
                        虞飏突然话锋一转:“咦,这小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蔺陨随着他的手指看去,石亭的栏杆上爬着一只小乌龟,龟壳乌黑发亮十分惹眼,短头短腿小眼睛,向着石柱往上爬。
                        “阿翼昨天来的时候丢下的,估计是路上捡到的?”蔺陨道。
                        “小雪回来过?啥时候?我昨儿怎么没见着?”虞飏缘悭一面满脸懊悔。
                        如林办完事回了来,快嘴答道:“七殿下,那老鸟是回来吃梧桐果的,人家心里有人,一吃完立马飞走了,怎会等你?”
                        “这个没良心的!”虞飏骂道,“下次看见它,必定烤个鸟翅吃!”
                        如溪看那小乌龟在滑不留脚的石柱上爬了又跌,跌了又爬,实在笨拙又可怜,过去拎起来放在掌心里问道:“七殿下,我和如林认不准所以也没跟公子说,这小龟是不是少君养在静室里的那一只,好像是叫玄武来着?”
                        “是吧?”虞飏伸过脖子看了一眼,也不确定,“小九的静室没几个人能进去,我也是上次看见过一只龟在玉佛脚底下往上爬,看着倒挺像的。”
                        蔺陨怔了一下,从如溪手中捧过那只小乌龟,问道:“是虞玦的东西?”
                        “瞧把你开心的?”虞飏嗤道,“你送他只上古神鸟,他就送你只笨头笨脑整天想着爬山的乌龟,这买卖还真是划算。”
                        如林插嘴道:“玄武也是云渊灵兽,少君礼佛时用他压经书呢。”
                        “它也就会压书了。”虞飏不待见道,“啥灵兽?这笨的灵兽我可没见过,比起小雪可差得远。”
                        蔺陨托着小龟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玄武小朋友呆呆的任他摸,一动不动的确实很像个石头做的纸镇。
                        “既然是礼佛之物,应该不会送人。”蔺陨将玄武递给虞飏道,“我估计是阿翼贪玩,或者是这龟没理它,它不乐意了,所以衔了人家出来报复。阿飏,你帮我送回去吧,顺便道个歉。”
                        虞飏点头道:“估计是这么着。敢情好,我借着送东西还能找小雪玩一会儿。”
                        “嗯。”蔺陨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吧。”
                        “好。”虞飏举步往外走,忽而回头笑得灿烂,“明天早点起,等我来接!”


                        65楼2021-02-13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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