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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於史台参一监文书之事,也入兵曹习戎马庶务,很是难说如何将文武二论如何得融汇至一遭。只是以梅生的名号,一卷《论固守》投去,余韵实长。是月十六日同赵重、王叔论罢城防之时,代州之景久久困索於心。】
【乃再度谒向太平录斋,访得王叔在花厅吃茶,几番闲叙,直奔我惑。】
王叔,上回从固守城池,待寇贼粮尽马颓,不战自退说起,论到当往各地派遣教习,逐一教化,使知谙熟乃以生为师,再教别处。后来我又想了些,不知是否可行。
【枢密院和兵部其实相当类同,因为公职人员出了一点点失误,早该到达码头的航船就会在浅滩上触礁,撞个粉碎了无踪迹。这种精密操作考验着一个人的担当和背后的资本,一定要如此算,那三省六部大率也一样,是利维坦的螺丝钉。】
【故而在他提出这话的时候,我据先验的经验做出判断。】噢?【对四郎、五郎,我尚有健全的良心,不至于一顿茶饭后锈成了泥。】枢密院遣使传阅教习地方,四郎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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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自参政后多与王叔顾学士往来,是以所言多有不拘,我略作沉吟,即把来路所惑逐一告知。】既是要教自然要想一个问题,即所教为何。
单论我朝自太祖以来,大小战事不胜数,尤以德纯一朝对辽、夏战,毋论成败皆有可取可疑之处,譬若行伍练兵、器械研制、攻守择取、险路伏敌等,皆可编纂成文,以为后世之鉴。
【这论起初不过一个模糊些微的意象,迨及说的愈多,形状愈见鲜明。且续道】前朝诸代也有文士名将撰写此类文集,不过逾时久矣,山川水泽更迭,变数未知。
【潜鸟到池塘边褪去旧羽毛,蛇换皮,虫出茧。而我与他们是一般生物,再朝朔望之时,以削藩之论、以将兵之策,新瓶装酷烈的旧酒。在世人都醒悟见弃前,我的躯壳和名誉都应该领受如此的艰辛苦难。】
我知晓代州,五郎与工部裴公一同去重建城墙。四郎也一道会和了?噢,兵部遣四郎清点兵马利器。
【自问自答,没有聪明人不认为这是刻意的疏远。】你可以详情叙来,所见闻、观瞻之人事如何致你生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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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代州一行清点器械实为小事。我随伍同去观得甚多,甚至于前翻史台太史丞说我未经战事,不知其苦,现下回首观之,亦能品出新鲜滋味。
【经由他提代州事,我不吝又论起史台修葺,皆为过往前鉴。前事不宜论得太多,侍儿奉茶,我呷罢一口,又归还正题。】
一来能使一地之勇能有个相融的教习法,纵使队列间统领有差,数细股汇合之时也能默契共战,免得各行其道。二来德纯战中代州罹难甚重,但也未必不是个破而后立的契机。此法可在代州先行,视其获益,再於别镇广而行之。
【似乎只是为了弄清楚大家跟我有怎样的血缘关系,试图去建立与后辈的交谊。宗也与阿蒙曾来劝我刘飞的骗局,湿苗播种非功利万民之业,不过借由万民之希冀成万古之骗局。】
【现下这种紧密的交往,也只是一台压榨机,一股推动力,定要把我的旧日观念让渡出去。】
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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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颔首应他,言语之间也将言瞻其神色,外界议论纷杂,褒贬各异,也不乏揣了赞同之声行叵测之事。我向来晓得人心难窥,但道术之用不该为人性所害,是以一概听而未纳。惟独社中二公,一燕一顾之见可为考量。】
另有一点,於此册中我也欲再论“固守”。官家掌驭四海,文武臣工为其肱骨左右,辅政兴国。然一京之外,各地皆有其本身风土物貌,安能以一地之“固守”,要天下同“固守”,以一州之“高节”,束各州之“高节”?
将士死战、不破不还,固为武人高义——倘能变法慎战全师,安能不竭力为之?
【设法地扩大世界,然后又缩小它,缩小到后辈子弟只有五六人的地步。我同五六之一,趁心情还坦荡的时候,这样讲坚壁清野。】
你固守当日之见是吗?文坛略有风波,汴梁的一阵争论之风传到利州地方便可以做惠风。利州水涝,兼有疏通道路之请,并设覆以待来日辽军进发。与周边三军行道路之便利,犄角以疑势,坚城之下乘间夹击。利州其情上呈户部。寿国公既已将户部的批复告你,你又有意行辩证例举,是有叛逆“正统”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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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他提起当日朝上户部之事,我有一瞬间的静默,此静默非为迟疑,只是在想是否凡是在临变之前,俱需经过如此甚多的深思考量。】
舍以为,正统本非生而固有,在它成为世人奉行的经典之前,或许本也是个异数。【另有更大胆的狂妄之话,我藏在腹肚未讲,朝中所立百司,百司各掌其职,兵曹研制率军用武之政,或兵甲枪戟杀敌之械。户部财官掌天下钱帛,或开源、或节流,本非我兵曹的考量。】
【只是省而未言,续道】行兵本非一家之道。我别的不知,只盼“战城南、死郭北”一类的诗文能够少些。
【为了人间的此世伟大,天上的欢乐都稀薄成空气,这就是一言堂。他与言论、与辩证的一些见解,仿佛又是人间要换一个春,让冰块顶着冰块,将要融化成水进行一场大暴动。他的这种态度,与我、与当年都有了很大的改善。如果文明人没有这样的“反叛”,自然没有理由称达观。】
既然你已明了当下做事的宗旨要义,我与你一同去践行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