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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夜,于是汴梁为水气所笼罩。燕王府的侍从们熟识人面,早早在马车停定前为我打开贵重的大门,于是我得以毫无停滞地进入其间。而般若是纱屏后一个寡淡的影,纸一样的薄、也仿佛有纸一样的脆弱。】
【但在他话语响起的一瞬,我就察觉到了我的谬误。原来我才是那张纸,而简短的语句,就足以构成裁我的锋刃。】
我来见我的学生,如何要谈为伍、结社。【我尝试着一种蹩脚的模仿,试图把语气放得冷淡一些。】然而,昔日吉州观风,是你上表朝中,议禁民间结社一事,当时就有舆论不止,而今燕王明知却故犯,如何不成沸然之物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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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的指教。】
【原来他是这样作想的,似乎在任何事上,我总是有迟到的一步,譬如晚来的发觉、晚来的歉意,包括晚来的指教。我没有叹息,或者说,我早也明白叹息的无用。】
不敢,我不敢对燕王有所指教。【绕过那扇屏,在他对首落座。】只有一事想与燕王殿下分说,刘飞为荐入司农,现今贪墨事已确凿,朝中多谈燕王朋党之为事,你为何了无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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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渐渐不明白般若,也或许我从未明白过。他向我展示我想见到的虚幻假象,而我欺瞒自己假象是真,这往往不是单独一个人的过错——但在我他之间,是我对他报以的期待让他不得不对我示伪,如果一定要为此担责,那么,这必然是我的罪错。】
【有一瞬的沉默,世事荒唐,近乎要笑。】前所未有之道路,由得一山野莽夫探寻,引动众僚、宗亲非议,以为营私结党。般若,这虽并非为我,但你实以对我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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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许诺铺排在岁月中,我不常回头去看,但心里依然十分清楚,那些徽记都在闪光。但今时今日我再回望,原来一切俱是我的空想,也或许说,我亲手一盏一盏熄灭了那些光。是我自己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于是我他背离“师生”的定义,最终走到了这里。】
因我的逾矩,你就要以损害自己方式,来揭示我的错误吗?【话音尚未落定,我就再度地摇摇头。】不,你不会这么想。这与我的劝谏皆不相关,也与我不相关,你不过是在做“你”。当不再是万中之一,你也就不必再强求自己与其他人类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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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风的缘故吗?我的一切愤怒都消失了影踪。我只觉得疲惫且失落,像将什么遗失在了来时的路途。】你明知我不会如此做,又何必这样说。你窃勾甚至窃国,是庄王还是燕王,于我而言,都不过是当时湖边的般若。
我不乐见你耽于服散、你不乐于被我言说,几社的聚邀,下次不必送至我府。【垂下目光站起身,我平静地说着无甚关联的话。在最后,我甚至还能微笑一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