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能瞧见青烟，丝丝缕缕的自梵化楼顶尖的瑞兽漫出，梵华楼便在那处，伫立在紫禁城中的佛，不知能渡多少苦海中人。将目光收回至面前，青石板在墙根里蔓延着青苔，这几日潮湿阴雨，倒是给了它们诸多肆意生长的时候。
“娘娘，到了。”木鱼敲击着思绪，先一步将幕帘撩开，室终昏暗，高大的佛看不清面容。

【这时节又莫名多雨，似一缕缕缠绵的情丝垂下，没甚么纵情风月的婉转、倒教人溺于难解的烦躁。阴霾难纾，我令花溪与我同往梵华楼，冀神佛的清明、能予我零丁了悟】
进去罢。【我垂下睫，难得虔诚】是有许久未曾来了，不晓得菩萨会不会嫌本宫懒怠、怪我这心不够诚。

低眉顺眼立于她身后一侧，这一尊佛笼罩着他面前的信徒。“娘娘多虑了，心中虔诚就是，不在来过几回。”
我便是月月来，何曾见过佛祖普渡，或是我不够虔诚，或是我作恶不少不足让佛祖青眼。实则心中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佛，不过是世人臆想来，宽慰自己罢了。“普渡众生，自是无论身处何处，菩萨都会知晓。”

【她的宽慰被我尽数纳入耳中，得到的回馈是一道意味不甚分明的笑意，我略一颔首】你说得很是。菩萨观世间众生相，哪里会同我计较这拜谒的次数寥寥呢？
【实则我元就是不大信奉神佛的，常往佛楼而来也不过是为了刻意谋求些许与妙徽的契合，虔诚竟是循私情最好的粉饰】
【又问她】你从前自己来拜过佛么？

“每月十五都来。”十五，是我那年灯会的日子，月亮那样的圆满，我却从此颠沛，如今半生，实算不得欢喜。“宽慰自身罢了。”
总是在梦中看到年幼的自己，桃花般的小裙映衬着粉面柔和，那时候还不够高，智能仰着脑袋看着世间万物。“从前听人说，神佛不过是世人寻宽心的由头。”我的声音低低的，从我的口中到她耳中，没有第三人知晓。

噢？听你这么说，似有些鲜为人知的过往。
【她把声刻意压得很低，那口吻也颇有些故作轻松。我不由想起初入禁中的那几年，我也时常教沉重的往昔压迫得难以喘息，那些经年的痛楚，又偏偏难为旁人道也】
【幸而天地茫茫、人世蜉蝣，似乎弹指之间，光阴已如白驹过隙、不复追也。兴许之于她，也迟早会类我一般释然罢】愿意说说吗？

屋外阴沉，却无雨无风。
“幼年走失，颠沛至今而已。”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紫禁城见不得苦难，繁华巍峨之下的富丽堂皇，在然后才是逼仄角落，所有的悲伤痛苦都被放在这里，许多人不屑于听，许多人不敢来讲。“算是一叶无根的萍，紫禁城好象也不是归宿。”
我甚少如此说，似乎这样的话显得颇有些“大逆不道”，但如今再无旁人，我不过女官，无伤大雅而已。

【我无意深掘她蓄意隐藏的桩桩秘辛，只是话及此处，免不得窥见她风雨畴昔的一角，一时诸般滋味涌上心头，竟无言以继、适才织就了片刻的缄默与沉寂】
【我终于想到些无关痛痒的词句来应】世人庸庸碌碌、熙熙攘攘，元就不知何处是归途。
【我审度了她的苦痛，又斟酌了我的句意，才扮弄高深地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