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发霉饭的铺垫，九九对冰箱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是眼前的荒凉景象，还是给了她沉重的打击。第一眼望去，空的；闭一闭，再看第二眼，还是空的！九九摸出汤涗的照片，纠结得望着：这真的是涗涗家么？真的是这么可爱的、温柔的、美丽的、能干的涗涗——的家么？想起月老N给她的这些描述，九九的小脑瓜转不过来了，小眼珠滴溜溜的又往冰箱里拐，嘿！发现啦！夹层的角落里有东西。拉拔丶出丶来，是一个罐子，上面写着“花生酱”和一堆小字。这能吃么？九九的肚子比刚才更饿了，可是这次它不敢轻举妄动，拧开盖子，仔细的闻了又闻，恩~~好香。用一个指头伸进去刮一点，小心翼翼地舔，啧啧~~~九九眼冒红心，好吃！！！啥都顾不上了，神如果是铁，那么此刻花生酱就是刚，九九直接把爪子搭在冰箱的夹层上，小尖嘴伸在罐子里砸吧得起劲。一边咂一把善良地把刚才的不愉快都忽略了，心里十二万分地同意月老N的意见，涗涗就是能干，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殊不知这不仅不是出自汤涗之手，甚至早已经过期一年半了，全仗着它的法术，才恢复了食用的状态。
    
     汤涗从的士上下来，惯常地在包里摸着钥匙，春风吹拂着她的脸庞，只可惜是晚上了，天色一片漆黑，风里夹着细碎的梧桐，叮在脸上有些麻麻的痒，反倒叫她很不舒服。快步跑上楼去，打开家门，还没跨进去，汤涗立刻觉出了异样。那是独居太久的人对外来入侵者的警惕的直觉。汤涗留着门，把门口工具箱里的小斧子提在手上，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好歹她也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进了贼，再考虑对策。
     “哧溜~哧溜~~”
     “恩恩~~”
     “啧啧。”
     怎么像是吃东西的声音？汤涗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距离上次自己做饭，好像已经快一个月了。因为忙，她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磨练自己的厨艺，何况也就一个人吃，更难有露一手的心情。汤涗慢慢的靠近厨房，四周都没有开灯，冰箱里的光照出来，显得特别亮。有一排毛茸茸的东西，正伏在冰箱门旁，也许是冰箱里吧，汤涗不能确定，她已经好几个月没用过冰箱了，就算是邻居家的宠物不小心延着阳台跑进来，也不可能找到东西吃的。又有“嗤嗤，恩恩”的声音传出来，汤涗注视着那一张火红皮毛的动向，斧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悄悄地靠近过去，猛的把冰箱门拉大，那只吃得正欢的红毛茸茸的不明物种听到动静，懵懂地抬起头来望她，汤涗这次看清楚了：忽略那一排奇怪的尾巴，这东西只有小小的个子，圆溜溜的小黑眼睛，嘴巴和耳朵尖尖的，脸上都是黄黄的花生酱把毛都糊成了一团，粉色的小舌头哧溜哧溜，贪婪地舔着小黑鼻子上残留的吃的，牵动了旁边的几根胡子跟着一翘一翘，很是滑稽。汤涗心里一动，觉得有趣，便伸出右手去拎它的脖子。
     这一画面看在九九眼里，却是极恐怖的：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手里握着一把黑亮晶晶的斧子，把它堵在了冰箱前。冰箱的灯光只打到她下巴上，上半张脸笼在黑暗中……九九又不自觉的舔了舔鼻子，想起曾经听说过的斧头帮的故事，又看看她紧抿的唇线和没有情绪的鼻孔，耷了脑袋乖乖的被拎起来。
    
     汤涗放下斧子，把大灯打开，拎着九九转了好几圈，对这束手就擒的小东西却是越看越迷糊，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狗吗？”
     “不是。”九九很诚实地回答她。
     谁家的孩子弄了这种玩具来捣乱！汤涗拎着它的手一抖，没等九九反应过来，一把把它甩进冰箱，“砰！”的一声狠狠地关上了门。“啊！”九九抓着冰箱里分层用的一排架子，身体被关上来的门，挤成了一段一段，“啊呜~~~痛！！！”浑身的毛都随着这一声惨叫竖了起来。倒不是身体吃痛，是有好几截尾巴被夹在门外，那是九九最脆弱的地方，什么都可以受伤，只有尾巴不行。

     这么漂亮的吊灯是从欧洲家具城淘来的，大几百呢，汤涗可不想为了这小东西破财。
     九九踩着滚烫的灯罩，心里比谁都想下去，可是对着鼻尖上银晃晃的刺刀，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扯着脖子喊救命：“不，不不，我不要~~”，可怜的小腿踢蹬得更厉害了。
     “别踢，别踢。”汤涗心疼她的灯。
     “呜呜呜~~~我也不想踢，可是我烫，呜呜呜~~~~”九九的眼泪哗啦啦地流。
     “那你下来，就不烫了。”汤涗循循善诱。
     “呜呜呜~~~~下来你会用刀破我的肚子。”
     汤涗望着蹦蹦跳跳的九九：能跟我对答如流，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想起刚才的烟雾，又是一惊！该不会碰上妖魔鬼怪了？握刀的手不旦没松，反而抓得更紧了：“说，你是什么东西？！”
     九九被严厉的口气吓得一哆嗦，头往后仰仰，避过锋利的刀尖，老实地答：“我是狐仙，我叫九九。”
     汤涗的刀又往前逼近一寸：“狐仙？仙不应该在天上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下凡来找汤涗~~”
     “你找我？”听到它喊出自己的名字，汤涗的眼中现出了迷惑，放下了刀，上前一步，“你找我什么事？”
     “啊？”这回九九真傻了，“你，你，你是汤涗？”最后一个音还拉了升调，表达它的震憾之情。
     “是。”汤涗的回答言简意赅。
     九九只觉得绵绵不绝的寒意从心底冒出来，冻得它浑身都在抖，脚踩在灯罩上都不觉得疼了。它把脑袋凑过去，睁大眼睛盯着汤涗：霜冻的表情，冰冷的眼神~~~怎么能跟照片上笑容甜美的女孩子是一个人？呃，呃~~~好吧，仔细看看眉目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隐隐约约的相似。
     “你真的是汤，汤~~涗？”九九空出一个爪子捂住自己的胸口：说你是涗涗的妈吧，求你~~~
     汤涗并不理会它反复且白丶痴的求证，继续她的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这一无情的举动彻底破灭了九九仅存的一丝幻想，它痛苦的弯起了眉毛，脑海里印出给它照片时，月老N吞吞吐吐的模样：
     “咳，九九啊，这是一张老照片了……你下去看到她本人，可能会有些变化。”
     “更漂亮了吗？！”
     “咳咳~~大概吧，女大十八变嘛。”
     “哦耶！！”
     ……
     原来女大十八变竟是人间最悲伤的传说~~~九九一边总结一边小芳心碎了一地。
     “呜呜呜~~~~是月老N叫我来找你。”
     “月老……N？”汤涗并不知道九九的心理，看它弯着短短的八字眉，还觉得挺逗，“月老我听说过，N是什么？”
     “是月老的编号。”
     “月老还有编号？”
     “当然啦，月老那么多，没有编号怎么分得清谁是谁。”
     “那派你来的月老N~~那个N是几？”
     “恩~~~恩~~~”九九翻着眼睛思考，又拨拨自己的爪指头，恩了半天，垂下头，“不知道呀~~我算术差，月老N教我只要记得他的脸，叫就叫月老N。”
     “你算术差？”汤涗的口气有些嘲，“你既然叫九九，那我问你，九加九等于多少？”
     “嘿嘿，十八”九九得意地咧了嘴，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细牙，“月老N说一定要记住九加九等于十八，不然人家会笑话我的，嘿嘿，他很聪明吧？”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该走的那个是你。”汤涗想起昨天晚上，心情就从不愉快变得很恶劣。
     “呜呜~~涗涗……”九九喃喃地喊她的名字。
     “不要叫我涗涗，我跟你不熟。”汤涗蹬掉小高跟，汲了拖鞋往里走。
     “……”九九嘴笨，找不出话说。
     “啪”汤涗甩下皮包，把自己扔进沙发，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跟到面前的九九：“还不走？”都已经三令五申下了逐客令，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恩，恩~~”九九摸摸鼻子，“月老N不叫我，我回不去。”
     “那你爱上哪上哪待着去，别杵在我面前。”汤涗转过头来，闭上眼睛。
     “恩，呜呜~~恩，呜呜~~~”九九伤心地抽泣，饿了太久又被汤涗一顿凶，连放声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呜呜~~我饿……”
     汤涗眼都没抬：“你饿关我什么事？你自己莫名其妙地跑来，难道要我管吃管住？”
     九九低下头，不吱声。
     汤涗等了等，没等到反应，睁开眼看着它：“你要知道，不是我邀请你来的，我没有义务照顾你。”
     九九耷了耳朵，乖乖地聆听教训。
     汤涗看了一眼它弯起的八字眉，忍不住把目光移向别处：“人间的社会就是这样，不劳无获，我如果不工作，也没有人会来给我吃喝。”汤涗觉得自己说的在理，可是声音却莫名的越来越小，停了停，回头又望九九一眼，它的小八字眉几乎摊到眼珠子下面了，“咳”汤涗清了清嗓子，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好继续寻找狠下心肠的理由，但是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坐不住了，走到门口换回小高跟。回头一看，九九还傻傻地站在沙发前，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你不用这么哀怨的望着我，家里没有吃的，你就是把眼睛望穿了也没用。”
     九九听着这冷冰冰的话，哀伤的垂下头，爪子都松软了趴在地板上蜷成一团。
     “啧，”汤涗挑了眉，把剩下的半句补完，“我现在出去买点回来。”
     “呵？”小家伙一骨碌爬起来，欢快地奔到她身边，双目炯炯有神地问，“真的？”
     “还以为你快死了呢。”汤涗转身出门。
     “涗涗，涗涗，”九九赶紧喊住她，“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汤涗看了一眼它的尾巴，带这样的怪物出门，人家会怎么看我？“你如果只有一条尾巴，我还可以考虑……”兴许可以冒充狐狸犬。
     “可以啊可以啊，我把尾巴并成一条。”九九开心地抖动起尾巴，口中念念有词。
     汤涗望着它身后的一团白雾，觉得有点意思，紧抿的唇角松了一些，转身拉起门，等到九九一跃而出，“砰”的一声关上。
     “啊！！！”楼道里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把汤涗震得寒毛直竖，低头一看，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九九紧趴在地上，浑身的毛都刺了起来，连胡子都变成了锯齿状。汤涗有点担心，用脚踢了踢它：“喂，怎么了？”
     “我，我，我的尾巴……尾巴”九九的脸埋在地上，虚弱地抬起一条爪子指了指门。
     “被夹住了？”汤涗有点抱歉，刚才看它跳出门的距离，还以为都出来了呢，没想到估计错误。她赶紧把门打开。
     九九艰难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然后慢慢地抱起尾巴，长长的一条，一段，两段，三段……自然一共是九段。
     汤涗看着它的动作，扶着墙直想翻白眼：“让你变成一条尾巴，是普通的一条！你现在算什么？一段段的卖香肠吗？怎么这么笨？！”笨字点得特别重。


五
     九九跳上餐桌，钻进袋子里找汉堡包吃。
     “吧嗒，吧嗒。”
     汤涗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继续看电视。
     “吧嗒，吧嗒，哼哼~~”
     汤涗拿了遥控器换台。
     “吧嗒，吧嗒，嘶啦~~”
     “啪”汤涗扔下遥控器，坐起来：“你吵够了没有？”
     “啊？”九九从袋子里钻出脑袋，小脸已经被沙拉酱抹花了，爪子揪着一块面包，指缝里挂着汁水，欲滴未滴。
     汤涗嫌恶地看着它：“刚给你洗干净，就又弄脏了。吃个东西都这么笨！”
     “恩~~~”又被骂笨……九九委屈地低下头。
     “你的月老N什么时候才喊你回去？”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不问问？”
     “没来得及。。。”
     “又不是投胎，赶那么急做什么！”
     “呜~呜~~，我急着见你，涗涗~~~”九九抽抽噎噎地哭。
     汤涗把眼光从它身上移开，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估计月老N什么时候喊你回去？”
     “呜呜~~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养你这种东西有什么用？汤涗的耐心算是彻底用完了。倒回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继续看电视。
     “恩，恩~~涗涗……”九九小声地喊她。
     “干什么？”汤涗粗着嗓子。
     “恩，恩~~还有吃的吗？”只要汤涗肯跟它说话，九九的眼睛就能闪出希望之光。
     “什么？”汤涗一惊，坐起来翻了翻袋子，“都吃完了？”
     “恩~~~”九九又钻回袋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探出头来，“吃完了。”
     “一个全家桶再加两个汉堡，被你一顿都吃完了？”汤涗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食量，多养它一天得多费多少银子啊？试探地再问一句，“你还没吃饱？”
     “恩，恩，最好再来点儿。”九九啧啧舔着爪子。
     汤涗冷眼看着它，它仔仔细细地在舔，爪子，脸蛋……直到所以的酱汁都被舔得干干净净，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
     “呃，涗涗~~~”发现汤涗正盯着自己看，九九有点不好意思，垂下头，小眼皮羞涩地翻呀翻，“你别这么看着我……”
     汤涗差点被它这副羞答答的小媳妇模样雷地从沙发上跌下来：这笨东西想到哪去了？
     “咳，没吃的了。等明天吧。”汤涗冷冷地说完，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涗涗，你去哪？”九九跳下桌子，跟着她。
     “去睡觉。”
     “我跟你一起去。”九九想起昨天睡阳台。。。好冷~~~
     “你别跟过来，脏死了。”汤涗马上关门。
     九九这次不笨了，飞快地闪进去：“我不脏，我已经舔干净了，不信你闻闻。”伸出双爪举给汤涗检查。
     “谁要闻。”汤涗拉开房门，手往外一指，“出去。”
     “呜呜~~涗涗，”九九纠起了八字眉，又要哭出来，“外面冷~~~~”
     又是这种哀怨的眼神！！！汤涗有点恨，从床上抓了一个抱枕砸到九九头上：“前世欠了你的！”
     九九听不懂，很认真地回答：“怎么会呢，命理显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嘿嘿，我去打电话……”
     是什么让地球变小了——是八卦。
    
     家里，九九忐忑不安地趴在门口的地毯上，等着汤涗回来。一整天里，楼梯间每一个“咚咚咚”的脚步声，都让它竖起耳朵聆听很久。终于，“咔嚓”听到钥匙插孔的声音，九九一咕噜爬起来，两只前爪各抓住一只汤涗的拖鞋，很狗腿地递上去：“涗涗，给你换。”九条尾巴在身后甩得又绚烂又谄媚。
     汤涗保持着千年冷面，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绕过九九，也没换鞋，直接踩进客厅，放下包抽出几张钱塞进口袋，又折返回来，这才瞥一眼仍然傻愣愣地举着拖鞋的九九：“把尾巴变好，带你出去买吃的。”
     “啊？真的！”九九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抛了拖鞋收好尾巴颠颠地跟上。
     到了大楼门口，汤涗又一把拎起九九，像昨天晚上一样抱在怀里，手有意无意地扒住它的脸摁在胸口。九九闭着眼睛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涗涗真好，知道外面起了风，怕我冷。。。小东西总把事情往好处想。
     汤涗不动声色地拐进了和小吃街背道而驰的路，经过四五栋楼，穿过一个花园，面前已经是车水马龙的大路。她停下来，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必胜客，把怀里的九九拎下来放在长凳上：“在这里等我。”
     “我陪你去。”九九舍不得离开她的怀抱，抱住汤涗的腿蹭蹭蹭蹭。
     汤涗跨开一步，推开它：“你待着别动，当心被警察捉走。”
     “为什么警察要捉我？电视里警察不都捉坏人的吗？我又不是坏人。”九九不解。
     “因为你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坏胚。”汤涗随口打发了它，过马路去了。
     她图一时方便，却让九九很受伤：先骂我笨，现在又说我像猴。。。我难道就这么不济吗？九九蜷起身子绞尽脑汁地反省。汤涗走到必胜客宅急送的窗口，回头望一眼：九九在面壁，啊不，面凳。好机会！汤涗心里一动，快步绕到了必胜客的后门，那里有一个公车站，坐一站就能绕到永安小区的正门口。汤涗心里早就打算好了一切，可是这会看着车站，却鬼使神差地迈不去步，像是木偶被牵了线似的延着必胜客空转了一圈，又回到宅急送的窗口，叹了口气，要了一份最大尺寸的超级至尊。既然送它走，就让它最后饱餐一顿吧，那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汤涗这样对自己说，心里也似乎淡定了不少，捧着硕大的盒子回到九九身边。
    
                  

     “算了，是我来晚了。”看它身上的毛都脏得打了结，还散发着一股垃圾桶特有的臭味，汤涗心里有些愧疚，“你……没怪我吧？”本想把话说得再柔和一点，可是面部肌肉僵硬地不肯挪动，话出口直接转成了冷冰冰的陈述句。
     “唔~~唔~~”九九咧了小嘴笑，“你只是来晚了一点，我不怪你的。”
     汤涗望着它，张了张嘴，喉咙发干，愣了几秒，想说很多，又不习惯多说。终于只是一句：“走吧。”
     “好！”九九欢喜地抱着Pizza盒子跳到她脚边。
     “把盒子扔掉，脏不脏啊？”汤涗弯下腰点着九九的脑袋。
     “不脏，不脏的。”九九昂着头，把盒子打开给她看，“我已经小心保护了，恩，恩~~虽然盒子有点烂，但是里面的饼都还好好的。”
     汤涗吃惊地望了望剩下的半个Pizza：“怎么没吃掉？不喜欢？”
     “唔唔~~”九九摇头，“你说你再去买一个，可是却从那边回家去了……”
     汤涗脸一红：“你怎么知道的？”明明走的时候，你埋头吃得正欢。
     “我有天眼呀，锁定在你身上，无论你在哪我都会知道。”说起自己的本事，九九有些得意地摇头晃脑。
     “那你前天怎么一副不跟着我走，就找不到路的样子？”
     “呃……”九九刚扬起的笑脸马上灰败了下来，“我，我没有方向感。”
     “看出来了。”汤涗弯了弯嘴角，又问，“你知道我回家了，那你……”
     “涗涗，”九九献宝一样地递上Pizza，“你饿了吗？你没买吃的就回家了，这是我给你留的。”
     “……”汤涗呆愕在那儿，心像被重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多久了？在这个钢筋混凝土的城市，繁忙而孤立地活着，没有人来关心，也不需要去关心别人。你饿了吗？这么平淡的问题，现在连每周例行的电话里，父母都不再像当年唠叨小娃娃一样对她反复提起。
     “涗涗，涗涗？”九九拉拉汤涗的裤脚，“你饿了就吃吧，干净的，真的。”
     汤涗接过盒子，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抱起九九，紧紧搂在怀里：“走吧，我们回家。”缺失的温暖，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失而复得，都会奢侈的让人想要死死拽住再不肯松手。
     “涗涗，你哭了？你是不是饿得难受？”九九看到汤涗的眼眶里蓄满了水雾，很是担心。
     “没，”汤涗撇过头，“风太大，灰尘吹进眼睛里了。”
     “啊？”九九疑惑地从她怀里抬出头，望着道路两旁，纹丝不动的细树枝，“风……太大？？？”
     九九狐生中的困惑，就此又多了一个。
    

     “而且我们现在在家里，根本谈不上对外的，是不是？”汤涗的嘴角又有些微微弯起，“那就是一对一，又对外保密了。所以你告诉我，是没有问题的。”
     “对呀。”九九被汤涗的那一丝笑容勾去了三分魂魄，觉得这个理论——非常之正确！它收起照片，又继续它的月老N模仿秀：揪过一条尾巴像手绢一样抓在爪子里，抽抽噎噎地打起转转，“呜呜呜，九九，你知道吗，月老岗位要实行末位淘汰制了，呜呜呜，九九，如果我的业绩不好，就会被淘汰。。。”
     “等一等，等一等，”汤涗看不过九九悲悲戚戚的样子，“你的月老N就是这样说话的？”人类社会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失业呢，都像他这么哭，长城早就倒了好几百年。
     “是啊，月老N一说话就喜欢用手绢抹眼泪，大家都说他很性丶感。”
     “是感性吧？”
     “呃……”九九搔搔头，“不一样吗？”
     “……”汤涗坐直一些，“那我明白了，我在月老N管辖的范围内，他派你来，是为了挽救他的业绩。”
     “哇！涗涗，你好聪明！”九九睁大眼睛，崇拜得五体投地。
     “可是就我一个人，就可以挽救他了吗？难道他就管我一个单身？”
     “当然不是了，每个月老都管着厚厚一本姻缘簿呢。只是他有难度更高的任务要忙，所以才让我来帮你的。”
     “你是说……我的问题容易解决？”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汤涗很迷惘。
     “是啊，月老N说你的命定之人最近就要出现了，不过你们要三年才能修成正果。所以他派我下来帮忙加快点儿。”
     “命定之人……”汤涗是不信那些命中注定的，可是这回连神仙都让她碰上了，还把她的将来说得这么笃定，不禁有些心动，“是谁？”
     “不知道诶。”九九双爪一摊，“月老N的姻缘簿从不让别人碰的。”
     “不知道你怎么帮？”汤涗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涗，涗涗。。。”九九心肝儿颤，“你别着急，这几天月老N是先派我下来看看情况，跟你熟悉熟悉的。过几天他就会把我召回去，具体交待任务，还会给我一个人形肉身，再来。。。再来帮你。”
     汤涗上上下下打量着抖抖索索的九九，心想想，也对，就这么一只小狐狸能做什么呢？连出门都不方便。“你不是神仙吗？自己变一个肉身出来不就行了？”
     “恩~~~”九九低头拨着指头，“我法力浅，变不成丶人形。。。肉身也要月老N帮我额外订做。”
     “那他为什么不一早帮你做好，还要你用狐狸模样先出来……”丢人现眼，当然这四个字汤涗咽着没说。
     “因为神仙下凡太危险了。以前有过三圣母、红娘下凡，都因为被凡人爱上了，触犯了天条，下场很惨。更丢脸的是还被凡间记录下来，拍成《宝莲灯》和《天降奇缘》……现在都被我们仙界定为了入门必读，世世代代警示后仙。”
     “那是因为她们都是美丽与智慧的化身，才会受到世人的青睐。”汤涗觉得九九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谁会爱上一只连4+5+4+5都不会算的狐狸？
     “诶~~~~”九九忽然眼波大动，满脸的激动幸福，“美丽与智慧的化身！”
     “……”汤涗抽了抽嘴角，小家伙又想岔了。
    

     “为它一个破窝坏了我一锅小鸡炖蘑菇！”灵灵闪着翅膀，“喂喂，你去哪？”
     “去送货。”林泰拎起刚才汤涗买下的狗窝大步往外走。
     “喂喂，不用这么着急吧，喂喂，明天送会死啊？”灵灵跟在后面嚷嚷，“喂喂，我要吃小鸡炖蘑菇啊！”
     林泰不为所动。
     “啊啊~~林泰你贪图美色，虐丶待小动物！”灵灵很愤慨。
     林泰好笑地回头吓唬它：“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扔锅里，小鸟炖蘑菇。”
     “唔……”灵灵马上扑拉出翅膀捂住嘴，吃瘪地看着林泰出门。
    
     汤涗在KFC买了前天两倍量的食物拎在手里,九九揪着她的裤管,紧紧巴结着她。于是汤涗走一步，九九就跳一步，好像撒娇逗乐似的亦步亦趋。汤涗就放慢了步子，走两步低头看看它，眉眼含笑；九九也抬头望望汤涗，咧着嘴嘿嘿傻乐。这场景，如果换成是两个人，便是标准的含情脉脉眉来眼去。走到家门口，林泰送来的狗窝已经静静摆在旁边，汤涗开了门就顺手拎了进去。
     “涗涗，涗涗，我要~~”终于可以说话了，九九欢乐地扑腾着身子去蹭汤涗手里的塑料袋。
     “慢点慢点，”汤涗抬高了手，越过弹跳球一样的九九，把袋子放到茶几上。
     “咚”九九迫不及待地窜上去，钻进袋子里“哼哧哼哧”吃起来。
     汤涗轻笑着摇了摇头，拎着狗窝进了书房摆放在书橱前面，考虑到光照的问题，又挪过一些靠近窗口。
     “涗涗~~~”刚才还在闷头大吃的九九忽然进来,捧了一盒鸡翅,“涗涗，你吃。”
     “恩。”汤涗接过来。
     九九跑上前,“噗”一声扑到窝里，粘着垫子滚来滚去，边滚边嚷：“涗涗，涗涗，你也来玩。”。
     “呵呵，我可玩不了。”汤涗微笑看着它。
     九九起身，仰着脖子仔细打量一下狗窝，然后又看看汤涗，自己跳到一边：“我让你。”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恩~~~因为我是人呀，怎么能坐在狗窝里。”汤涗搜肠刮肚想着理由。
     “这有什么关系，我是狐狸，不也坐在狗窝里？”
     “……”汤涗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真傻，怎么会想要跟它解释呢，只好岔开话题，“出去吃东西吧，你不饿吗？”
     “哦！恩恩。”九九马上点头，绕过狗窝跑出来，路过书橱，一下停住了，爪子伸进去，使劲往外掏，小细牙咬在一起，“咦咦咦~~~”身子扭来扭去像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汤涗觉得奇怪也走了过来：“你在干嘛？”
     “照，照片，我要看。”九九拽着一本相册。
     汤涗把手伸过去，拉了拉，不动。原来是一角被卡住了，“我来。”她把九九拎到旁边，把相册往里推了推，顺顺当当的抽了出来。
     “哈~~~~~~”九九兴奋地往上扑。不想汤涗已经捧着相册站起来，九九就半扒在册子上，塑料皮封面，爪子扒不住溜溜地往下滑，于是就噼里啪啦地拍打扑腾。
     汤涗看它辛苦，向上颠了一下相册，九九就翻了上去，正好坐在相册中间和汤涗两两相对。小东西更欢喜了，亲热地喊：“涗涗~~~”前爪就伸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搭在汤涗胸口。汤涗一愣，然后瞪它，它兀自陶醉，无知无觉。于是汤涗手一松，“啊！”小狐狸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过来吃东西了。”汤涗跨过九九，单手提着相册搁在茶几上，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呜呜~~~”九九爬起来揉揉屁丶股，挪到汤涗身边，挨着她的腿坐在地上。汤涗打开盒子，拿了一个鸡翅吃。九九巴巴地望着她，不声不响。
     “怎么了？”明知故问，是不想被它一直哀怨地盯着。
     “你摔我哦~~~~”
     “……”汤涗犹豫了一下，“不小心手打滑了。”
     “这样啊！”九九又高兴起来，抱着汤涗的腿蹭呀蹭，“没关系，涗涗，我不怪你。”
     “那是了，反正你也摔不疼。”汤涗懒得再跟它啰嗦，一把捞起它放在茶几上，“吃东西吧。”
     “恩……”九九看看她，摸摸鼻子，然后去拿汉堡。一眼瞥见旁边的相册，扔下汉堡就要去翻。“等等，”汤涗拎住它的脖子，“满手的沙拉酱，弄……”干净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九九马上“哧溜哧溜”大口得舔了几下，然后伸给她看：“好了吗？”
     “……”汤涗撇了头，真不想看~~~
     “哧溜哧溜，好了吗？”九九继续舔，“哧溜哧溜，哧溜溜……”
     “好了好了。”汤涗松开它，算了，再听它舔下去，自己都没胃口吃饭了。
     九九小心翼翼地翻起相册，哇~~~~~~~~~~~
     “涗涗，你小时穿着红裙子好可爱哦~~”
     “恩。”
     “涗涗，你妈年轻的时候跟你好像哦~~”
     “是我像她。”
     “涗涗，你抱的这只狐狸是谁啊？”
     “动物园里出租拍照的。”
     “出租要钱吗？”
     “当然啦，还挺贵的呢。”
     “恩~~~~~~~”
     “怎么？”
     “涗涗，”九九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以后我跟你拍照，你，你能收我便宜点吗？”
     “咯……”汤涗一口咬在鸡骨头上，额上青筋直爆，“不是租我，是租它！租它！”
     “啊~~~~这样啊。”九九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大方地说，“涗涗，你以后可以跟我拍，我不收你钱。”
     汤涗翻了个白眼：“谢谢。”
     “不客气哦。”九九美滋滋的，接得还挺利索。
    

     “后来他就一直给我打电话，还借给我们宿舍请客的名义来约我。几次三番以后，我就做了他的女朋友……他是个很细心的人，只一起吃过两次饭，就能记住我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而且他很浪漫，情人节别人送花，他说花会凋谢，就送我九十九个心型氢气球，每个都写着我们的名字，我就把它们散在宿舍屋顶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一个数……”回忆这些的时候，汤涗的心是甜蜜的，转过头对着九九温柔地笑，“不过我最看重的还是他的上进心。他家世代从医，家里对他的要求很高，而他对自己的要求更高，十分的东西不做到十二分的好就不会停手。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家里安排他出国的时候，他没有留恋这份儿女情长……”
     “涗涗，要是我，我就留在你身边，才不去出什么国。”九九觉得那个邵什么的一点也不好。
     汤涗的笑容淡了，摸摸九九的头，声音仍然温柔：“你不懂。”
     “你不懂。”当年他也是这样回答她的，“汤涗，不是我愿不愿意舍得，而是我们还太年轻，年轻的感情是经不起承诺的。”
     当年她也确实不懂，她哭过闹过，甚至当着他的面发毒誓这辈子再不要理他……他还是走了。两年之后，当她踏上社会，也就慢慢想明白了：没有人会等你，你只能自己跟上。孤鹰翱翔固然是种自私，但是折了他的翅膀强留他在身边更让人不齿。自己和邵杰的矛盾并不是他要离开，而是自己没法跟他一起走。国外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她的家庭负担不起。
     所以在企业工作一年之后，汤涗就转战到了事务所，不为别的，就为薪水高，尽管她知道那里都是超负荷的工作，也是义无反顾。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几年下来，她就有能力买了自己的两居室，虽然背了点贷丶款，但是平日开销不大，基本没有还贷的压力。
     “涗涗，你在等他回来吗？”九九问得有点难过，看汤涗的样子好像很喜欢他呢。
     “怎么会。”汤涗摇头，“我们早就没有联丶系了。”
     “哦~~~~”九九安心了，“涗涗，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不知道啊，没想过。”汤涗想想这几年就忙工作了，花前月下一点都没顾上，“难道我想找什么样的，你就能帮我找到么？”
     “恩~~~我可以跟月老N说，让他帮你牵线就好了。”
     “这么方便？”汤涗不太信，“不是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么？”
     “那是什么哦？”九九听愣了。
     “就是上辈子一个人回头看另一个人，看上五百次，这辈子才能跟他擦肩而过。有这个说法吗？”
     “当然没有了。真要这样，每天要擦肩而过的人有那么多，大家上辈子都只能回头，干不了别的了。”九九摸摸脖子，好可怕的想法。
     “恩。。。”汤涗想想也是，又不是天津麻花，扭那么厉害干嘛呢。自己当年也真是年幼无知，居然为这个说法感动涕零了好一阵子，“那天下的姻缘，都是月老们想牵谁就谁的吗？”
     “恩~~~别的月老我不知道，不过月老N是这样的呀，我经常看到他捣茶叶，一不小心捣在了红线簿上，擦着擦着就把上面的红线弄乱了，然后随便搭好就好了。”九九答得很坦然。
     汤涗听得头皮发麻，随便搭？这也忒不负责任了：“月老N为什么要捣茶叶？”
     “啊，因为他做月老前，是在广寒宫捣药的嘛。落下了职业病，看到杯杯碗碗里的东西就喜欢捣捣。”
     “啊……那他，它是兔子啊？”汤涗嘴角都要抽了。
     “是啊是啊，涗涗你连这个都知道哦！”九九又开始崇拜汤涗了。
     “那……它为什么不做捣药的工作了呢？”
     “因为前一阶段，玉帝看到人间对大学生进行扩招，觉得很有意思，就对神仙也来了一次扩招，不但收编了我们入仙界，还把别的神仙都提升了一级。”
     “……”真是数量上去了，质量就下来了，“那你本来是在哪儿的？”
     “我？我本来住在火焰山，可是那里太热了，你看，把我的毛都烤红了。后来有四个师徒路过我洞口，那个师父很好心，不厌其烦地给我介绍我家其他亲戚住的地方……”
     “什么师父？”汤涗心里一动，“他怎么跟你介绍的？”
     “他说，咳咳，”九九清了清嗓子，动情地唱，“on~~ly you，能耐得住酷暑；on~~ly you，能抵抗住寒冬；on~~ly you 能够到达，那雪山上成为那只飞狐，你皮毛最好，就是 on~~ly you……”
     “停停停~~~”汤涗差点跌倒，“别唱了，你直接说吧，你去雪山了吗？”
     “没去哦，我走到半路就碰上‘征仙’活动，然后就去了仙界。”
     “哦，那挺好。”汤涗点头，雪山不见得有飞狐。
     “真的啊？”九九兴奋了，“涗涗，我也觉得好呢。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神仙哦~~我以前住在火焰山的时候，每天没有事做，生活没有，恩~~没有……”
     “目标。”
     “对，目标。”九九眼睛发光。
     “那你现在有了什么目标？”汤涗逗趣地问。
     “我，我，”九九很激动，爪子握了拳放在胸口，“我要好好修丶炼，争取把耳朵练长一点，然后去广寒宫捣药！”
     “……”汤涗半张着嘴，“那请问~~现在是谁在里面捣药呢？”
     “是一只长了一百只手的长毛狗哦~~他们都说她是千手观音的亲戚，就破格录取了，555555555”九九很不甘，“其实她可坏了，每天爬在月梢偷看嫦娥奶奶洗澡。”
     “呃……”汤涗觉得自己浑身有点发冷，拍了拍九九阻止它再讲下去，“九九啊，你就为目标好好努力吧。”
    

     “……”每次都是这样，总在汤涗即将爆发的时候，九九就忽然转了痴男怨女派，情意绵绵的让人说不出重话来。真不知道它是运气好，还是故意的！汤涗的手指紧紧扣着话筒：“不用了，你自己吃，听话。”
     “我给你留点儿？”
     “不用，我在外面吃盒饭。”
     “啊~~~~~~~~那给我打包一份吧？！”
     “你……好。”
     “你吃大排还是鸡腿？”
     “不知道。”
     “那我吃大排还是鸡腿呢？”
     “你自己想！”
     “是上次那家盒饭店吗？”
     “大概。”
     “那家的鸡腿好吃~~~~哧溜哧溜。”还舔上了。
     “……”汤涗抓着话筒，突然就想搁远点儿。
     “可是今天家里有鸡哦，那我还是吃大排吧？”
     “好！”
     “涗涗你点什么？”
     “说了不知道！”
     “恩~~~~要是你点鸡腿，我就点大排，要是你点大排，我就点鸡腿。”
     还挑上了？汤涗鼻孔喘着粗气，不做声。
     “这样点，如果你回来还饿，可以吃我的，不会重复哦~~~”
     “不可能。”
     “那如果我不饿，也可以省给你……”
     “更没可能！”
     “那你要怎样才会吃？”
     谁说要吃了？！汤涗深吸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了，给你带份盒饭。你赶紧去吃鸡块吧！”飞快地说完，“啪！”把电话挂了。整个人顿时瘫在办公桌上：上了一整天的班，都不及这几分钟的电话让她更累的了。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再打起精神整理手边的账页，汤涗的脸上已是疲态尽显。
     这个细节看在小李妹妹眼里，心里那个感叹啊：乖乖呀，打电话的时候那么激动雀跃，挂了以后马上就垂头丧气失落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恋爱了还能是什么？！
     真丶相就是这样被曲解的。
    
     每到周六的黄昏，是九九最开心的放风时间，平时没空带它出门的汤涗，会在白天补眠之后，好心情地带它一起去买吃的。这天也是一样，一人一狐出了小区的门，往马路对面的超市走去。那是家中等规模的超市，因为牵着小狗来买东西的老头老太多了，对宠物也就没了限制。九九在货架之间快活地窜来窜去，把它看上的东西，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投到汤涗的推车里。汤涗不吃零食，跟在后面主要起个监督作用：太贵的不买，比如一百多块钱300克的进口火腿；还有太离谱的不买，什么糖醋大蒜头啦、太太口服液之类的。天知道九九怎么对食物这么有爱，生冷不忌什么都想试试。
     汤涗推着车穿过几排货架，看看面前堆了大半车的东西，觉得可以回去了，低头去找九九，它正在吭吱吭吱费力地搬着一个大罐子。汤涗蹲下来，一眼瞥见上面几个大字“XX牌婴儿营养米粉”，“啪”马上一手按上去，压低声音：“不行。”
     九九泱泱地望着她：看上去很好吃耶~~~~
     “只是包装好看，不好吃的。”汤涗哄它放手。
     你吃过么？九九不撒手，眼里都是不相信。
     “不用吃，我就知道。”汤涗把罐子提起来。
     九九死死抱着，被一起拎了起来，眼里是波光盈盈：呜呜呜，给我试试嘛~~~


     “还好吧。”汤涗凝神想了想，“虽然有些变化，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跟照片上是同一个人。”
     “一点、一点都不……”九九找不到形容词，急地在桌子上跳来跳去，“卡哇伊迪斯奈！”
     汤涗撑在下巴上的手一滑，整个人险些跌倒：“什么？！”
     “卡、卡、卡……”九九挠头，刚才是听到电视里冒出一个耳熟的词，随便抓来用了，现在要重复，已经想不起来。
     汤涗额头一排黑线：“不知道意思的词，不要乱用！”拿过遥控器换台，日丶本卡通太害人了。30岁的男人卡哇伊？想都不用想，汤涗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卡、卡路里？”九九还在努力。
     汤涗摆摆手：“放弃吧。”
     “呜~~~”九九垂下了头。
     汤涗点着遥控器，翻过几个广告在一部武侠剧那里停了下来。但是眼睛看着屏幕，思绪却飞到超市偶遇的那一幕。刚才状况太多，顾不及去想。现在安安静静丶坐下来，再回味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不禁有些心潮起伏。
     “涗涗~~~”九九看到她脸上的神采，拉着她的袖管，害怕地边喊边摇，“涗涗~~”
     “干嘛？”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九九的声音很轻很轻。
     “什么喜不喜欢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想到现状，汤涗收起那些波动，语气平淡，“时隔这么多年，人家早就结婚了也说不定。”
     九九睁大眼睛：“那你不会认为他是你的有缘人了？”
     汤涗身子微微一震，双手伸上前抱住九九，声音透着期待和欣喜：“你是说，他是我的有缘人？”
     “没，没没。”九九急忙把脚趾头往身后挪，努力想退开一些。
     “……哦。”汤涗眼里的光华散了，松开它。
     “也不是不是啦~~~”九九不想看汤涗失望，摸摸鼻子，磨磨蹭蹭地安慰她，“我现在还不知道嘛……”
     “对了，你的月老什么时候才来招你回去？”说到这点，汤涗皱起了眉头，本以为它呆不了多少日子，纵容它胡吃海喝一下也没什么，没想到一住就一个多月，虽然自己也不是那么势利，付出一定要求回报。可是现在每天开销大得惊人，不是长远之计啊。
     “呜呜呜~~~~涗涗你嫌我了么？”九九伤心地抹泪，今儿真是连受打击。
     “没有没有，我是嫌你的月老不关心你呢。”汤涗赶紧安慰它，自从说它笨把它惹哭过几次以后，汤涗跟它讲话都会稍微留神些，除了不想伤害它脆弱的心灵，更是不想惹它眼泪绝提。小东西别的本事不大，哭起来那可是气壮山河，悠远绵长。而且越是熟悉了，它哭得越久。以至于有天汤涗一觉醒来，还能感觉到客厅里“呜呜”的委屈，余音绕梁。
     “呜呜呜~~~~连月老N都嫌我了，呜呜呜~~~~”九九哭得更伤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汤涗头皮发麻：想办法调开它的注意力吧，“玩了这么久，饿吗？去冰箱里拿东西吃吧。”
     “呜呜~~~”九九的抽泣声小了，悠悠转身，走了两步，突然一屁丶股坐在茶几上，“哇哇”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汤涗抱起它：糟了，医生才说它胃胀气，怎么忘了？
     “哇呜呜呜~~~~~~~~~~~”九九泪水横流，眼睛都糊得睁不开了，“涗涗，涗涗~~~~”
     “说啊！”这不是急人么？
     “吃的，呜呜~~~吃的，都还在超市里，哇~~~~”这次真的伤心欲绝了！
    

     “我……我不要~~~”被推到了门口，九九哭着扒住门框，死活不肯迈步。
     “真没用！白让你跟她待那么多天了。”月老N抛开它，“我去。”
     “呜呜~~~~”九九趴在门口抱住头，根本不敢看着它飘进汤涗的房间去。
     ……四周，万籁俱寂……
     “好了。”没几分钟，月老N从客厅方向折返到九九面前。
     九九睁开一只眼瞧它：咦？好像没什么变化嘛。两眼都睁了开来：“涗涗的一部分呢？”
     “在这里啊，”黑影指指自己的头，上面插着一根长长的黑毛，“到洗手间找她用过的梳子拉根头发么，看把你吓的。”
     “啊？”九九腿一软，“咚”撞在了门框上：月老N的智慧总是这么深不可测。
     “走吧。”把它从门框上揪下来，月老N带着它腾空而起。
     “呼”一声，眨眼之间，一个已经穿墙而过，如绝顶的武林高手般踏沙无痕；紧接着“砰”，另一个一头撞在了玻璃上，“嗤嗤嗤”滑了下去。
     “哎哟，我又念错口诀了~~~”月老N摸着自己的头，嘟嘟嚷嚷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看看外头悬浮在空中的九九，“你别进来啊，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去的……”
     再跳，“砰！”
     “哎哟哟~~~”
     “砰！”
     “到底是哪句口诀嘛？！”
     “砰！”
     “我生气了！！”月老N坐在地上甩着胳膊、抖活着腿，像是要拼死一搏。
     “月老N……”九九很担忧。
     “你呆着别动。哼，一块玻璃而已，以为我没辙么？” 活动完了站起来，月老N拍拍屁丶股，双手往身后一背，“我从大门走出去。”
     ……
     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风在耳朵呼呼地过，穿梭得太快，四周的景色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九九有些无聊，看看牵手走在前面的月老N又低下头瞅瞅自己，一黑一红的搭配，好像~~~可口可乐的广告哦……舔舔鼻子，啧啧~~涗涗答应今天给我买的：“哎呀！月老N，停一停、停一停，我得回去一趟，我忘了跟涗涗说……”
     “不用说了，”月老N头也没回就打断它，“我已经帮你留了条，告诉她你走了。”
     “……哦，”九九嗅了下鼻子，“可我是想告诉她，可乐别买无糖的，我不喜欢……”
     “……恩~~~~”月老N停下来，昂头想了想，又继续往前飞，“没事，我喜欢呀！九九啊，我告诉你，你做了人以后，要特别注意饮食，别吃那么多糖。”
     “为什么呀？”九九纳闷：涗涗是买给我吃的，月老N喜欢有什么用呢？
     “防止发胖呗。万一任务还没完成，你就把自己胖死了呢？”
     “……我不是问这个。”九九抓抓头皮，是错觉吗？怎么感觉月老N没以前那么料事如神了？
    
     “咩咩咩~~，咩咩咩咩~~”天庭的入口有很多绵羊在摆小摊。九九好奇地东张西望。月老N带着九九在一家卖写丶真集的摊位上停了下来，拿起一本精装的《嫦娥奔月》，忍不住感慨：“唉，再是绝世容颜，也有更年期的一天……天妒红颜哪天妒红颜。”摇头、叹息、又点头，“幸好我还和当年一样玉树临风……”
     摊主看到有客人，热情地迎上来：“咩咩，今天是这本写丶真打折期的最后一天了……”


     那是一个16开书那么大的液晶屏，旁边连着一串小按键。九九丶学着月老N的样子，伸出一个爪子在屏幕上点了点，屏幕全无反应；再点了点，还是没反应，九九用两只爪子一起点，接着干脆整个身子跳上去，四个爪子一起又点又踩……屏幕还是不动。终于累的一屁丶股坐下来，尾巴不知道压到了哪个键，姻缘簿“呼呼”地颤动起来，九九吓一跳，赶紧爬到一边。屏幕上现出更强的一道蓝光，然后响起一阵轻快的音乐伴着月老N的歌声：“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月老N，它活泼又聪明，它调皮又灵敏……噢，可爱的月老N！噢，可爱的月老N~~~~咣~~~~欢迎使用《千里红线一线牵BETA版》，咣~~~~”九九感觉浑身向被人用刷子逆刷了一遍，连胡子都耸了上去，站起来抖几抖，慢慢靠近姻缘簿。偌大的屏幕泛着白光，正中间是两个大标题：“大众言情”&“耽丶美频道”。右下角跳着一个提示窗口：您可能是红线盗版软件的受害者%￥#&*。
     九九抬起爪子，根据印象中月老N常点的位置点下去：屏幕上跳出一个新窗口，“哗~~”里面是数以百计的画轴，ab,abc……yy……文件名都是字母缩写。哪个是涗涗的呢？九九挠头，TS1？TS2？TS3？……怎么这么多TS啊！九九举爪不定，闭着眼睛随便点开一个，画卷展开：上面是蓝天白云，碧叶连天的梧桐大树，小山坡上闲散着几个人，或坐着或走动着。九九趴下身子仔细看她们的脸：美女很多~~可是，可是……涗涗在哪儿呢？
    
     忽然，“呜呜呜”（1），门外传来月老N的招牌哭声，九九惊得跳了起来，想要赶紧合上姻缘簿，“哗”尾巴甩得太厉害，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全洒在了屏幕上，飞快地往下渗（2）。九九赶紧伸出胳膊去擦，上面错综的红线被她的毛抹乱了搅成一团。九九只好挥舞着一条胳膊去擦水渍，另一只爪子去捞起那些红线——弯弯曲曲的、湿漉漉的一把，跟一筷子泡面似的。也不知道哪根是哪根，哪根又该配哪根，九九拎了一下，想不出该怎么处理，只好又把它们放下，随便散进屏幕里，然后捧起整个簿子，靠在台灯旁边借着灯的温度烤一下（3）。
    
     “呜呜呜”月老N到门口的时候，“砰”九九正好提前一秒合上了簿子，腿一软坐在了上面，然后回过头紧张地望着它。
     “呜呜呜~~~诶？九九，你干嘛坐在桌子上？”月老N已经恢复了白兔真身，顶着一头的包，眼泪汪汪，手里拽着块手帕擦呀擦的，“还坐在姻缘簿上？！快下来，弄乱了人间的姻缘你可就麻烦了……”挥挥帕子支开九九，把簿子收进抽屉里，再扶好桌上的茶杯，“哎呀，今天捣完茶叶，我怎么忘记把它收好了呢……恩？我今天捣过茶叶么？”
     “……”九九看着它，咽了咽口水，不做声。
     月老N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耸耸肩：“随便啦，来，九九你过来。咱们做肉身了。”
    
     木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细看之下，脸上手上已经有了肌肤的颜色。
     九九上前摸了摸，回头问 ：“为什么还是硬邦邦的？”
     “因为要等我把你的元神打进去，她才算是活了。”月老N指挥着九九把双爪搭在木偶肩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书，凑到眼睛底下费力地看了看，再抬头，耳朵一甩，口中念念有词，掌心聚起五彩的光，“去！”
     九九只觉得肩头一紧，整个身子就被推了出去，卡进了什么东西里，眼前一团漆黑。
     “九九~~~九九？”脑袋上方传来月老N的声音，九九抬头看去，上面有两个透光的小孔，它抖了抖身子，发现能动，于是掂着脚，努力爬呀爬，爬到上面，从小孔往外看：一个白毛球正贴在地上东张西望，嘴里还喊着它的名字：“九九~~~你在哪儿？”。
     “唔~~唔~~~我在这儿。”九九努力回应，从一个透风的洞把声音传出去。
     “哪里？”毛球站了起来，仰头张望。
     “这里这里！”九九往下趴，小孔也随着它的重力改变方向，正好垂直看着毛球。
     “啊！”月老N抱头，“你怎么整个进去了？”赶紧翻它的小书，“这不是传元神的法术么？怎么真身也进去了？”恨不得贴在脸上看了又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盗版果然不可靠啊啊啊~~~你等一下，我帮你把真身拉出来。”
     “哦~~”这下九九明白了，那两个透光的小孔是木偶的眼睛，透风的洞是嘴巴和鼻孔，声音传进来的地方是耳朵。而它现在，正整个待在木偶的头里。
     “嘀嘀咕咕~~布来布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回！”
     九九感觉到一股吸力笼住了它的全身，呼一下就被拉到了月老N面前。
     “啊！！！”月老N看了它一眼，马上抱着头哭得更惨了，“不对不对！！！不是元神出来！”手一挥，又把九九送了回去。
     再一收，“啊~~~不对！不是一条胳膊！”又一挥，送回去。
     ……一收，一送……
     ……又一收，又一送……
     ……还是收，还是送……
     就这样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九九倒没什么，月老N累得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呼~~呼~~九、九九啊，算啦，我说，咱们算了吧，你的元神已经能自由出入支配这个肉身了，真身留里面，就留里面吧……哎呀，累死我了。”
     “哦，好啊。”九九新奇地甩甩胳膊甩甩腿，一点也不觉得真身在哪有什么关系。
     “嘿，我做的肉身不错吧？”月老N看九九已经能行动自如，气没喘稳，就又神气起来，“等汤涗见到你的时候，她一定会吓一跳，以为自己在照镜子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