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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反而不缩，虽千万人，我北上往临安更北处去。】
即是官家的口诺，我也没有想过和她真的在一起。【武功的叹息总是糙析的，我无法把他解读为书斋里的柔声细语，或干脆类同先生的一顿骂。我受执掌仕林文脉之人的教养，所以这点上我们的脾气总未两相熔铸。】我喜欢她，但很多事不是喜欢就可以的。
【武功冻红了鼻子，飒飒地洒下几滴黄金泪，“小卷毛，你就不该学箭，卷毛山羊会猎杀兔子果腹，你不会。你北上要去狮子笼争抢一盘肉，我教你的东西都没用！”】
【山羊和西风酗了一夜的酒，便不再有人一路询问山羊的仁慈、山羊的归处和来处。那匹羊初到汴京的时候，天是森冷的初春桃李青。风云入世良多，于汴梁又少有朋旧。嘈嘈杂杂，唧唧咋咋，却似摊贩、走卒都要和我热烈地握手，于是人气渐至矣。乾观新学之端绪渐开，裴翟是其中领头人，他迈着波动不定的步伐迎门，于是科学革新之气渐至矣。】
【时年青阳昭武公以少年科第，裴翟是大海潮音，别成学派。他欲作狮子吼，摧陷阔清百年之旧学更端驳洁，人海奔走，分惠诸族。而我是外乡人，借住学派中枢。】
【他著一书动植物之出产、习性、情状，皆得自实证、脚迹，循臆见而武断不足告成功，风餐露宿不足成功，结合于一定例下不足告慰己。他考出物种甚众，动力定例、物质化合之理、草本木本之职分，百世以下言玄指教所莫能难者均陈列在馆。】
【我过一季奢豪的春，替他看顾“博物馆”。博物馆不常开，而博物致知常在。选址在汴水的胸膛，溺爱于这边水湖，溺爱于水湖边的生命。有沿门托钵的病僧来央化缘，我与他共分享一顿午晚餐。他惊叹于我汴水一样浅淡的眼珠，又说乌油油的一头好卷发不似南人。这是最难禁的一种刨根问底，常一笑带过。我又欲以光线之屈折，尝述眼球中“灵珠”之作用。我颠头颠脑地应和他，颠扑不磨的是裴公之理学说。】
【镇夜不着觉，非做文章，又与蚁园生徒做实验考原质诸如硫磺、水银、盐之类。最称高足弟子者居中，我学亦学，位列其中末。端捧一册书，旁又摊开数摞纸，默记默背恨是手脑不勤，不能尽摘其义明日再慢窥其奥。然正如太学之年，我做清谈的留守人，做十六夜末尾的一屑月光。】
【去路溪石肩头的蛙蹲坐不动，它似乎有意做伴我。我觑定它，它眼珠又正向我，一张青面对白脸。益加走进，虽蹑步而观之，愿做月夜不做声的蚊蝇，又诧异于青蛙的超然不畏。少年的好奇心往往能开积出来有价值之共业，一步距离我才醒悟，原是蚁园处处机关造物，不设学知的防。我常受好奇的驱使，不拒任何开关的吸引，两指去拧动侧后的木螺。这非天然造物从我掌中跃出，相形拟声为青蛙，栩栩然真青蛙也。】
【“孤寡，孤寡——”，原是它成椭圆形之运动，有目的地近了裴公的身。好巧不巧，让我怀疑假青蛙有真灵魂，善于制造一场非天然的尴尬。裴公不惑，孑然一姓一人，直看是孤寡，顺看是孤寡，正看倒看都是孤寡。岁岁年年中的十六团圆，若深研究其中反驳论据。裴公即是人间一抹灰冷心意，立业无所谓成家，与团圆两字极不沾边。】
【上前一步，就是牵动了全身的关节向尴尬问好。】裴公......【裴公曰，力之三角形也，两脚与腰间并力道不平均，且趔趄且稳住身形。】我与纪川等做原质的二论，三原质或四原质，师兄们各有意见。
【深夜是一口池塘，跳出了青蛙，也跳出了孤寡。】机械之改良，自墨家始，现年已臻大成。【咳咳，我的前言隔断了后语，脸庞比声音更焦更快地熟透。我的目光低垂，又仿佛目光与呼吸都紧系于青蛙一身。曾以为凡圆体之物体，皆能自然运动，常动不衰。左右开步趋捕获，或扑伏上前，惘惘然不知当下所欲从事，实在是惘然然，惘惘然不知先生所做之至简文章，与裴公之人力造物，统一前后一较，各有艰难其存，艰难孰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