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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版正章秘史《深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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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8-31 16:47回复
    春日柳条初长,春花烂漫。
    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子们排着队紧张地等待着,小小的脸庞上尽是期盼与忐忑。本应该是一片叽叽喳喳谈天说地的女孩堆里如今寂寂无声,所有女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在队伍的前排。那里,一名医女正将一滴血滴在一个小女孩的手臂上。女孩紧张地盯着那滴血,血凝不动,停滞在她的手臂上。她松了一口气,听着医女不带感情地说出“通过”的话,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用鹦鹉血验贞判定是否是处子之身,来确定被带来的女孩是否有资格成为宫女,是王朝建国以来的传统。这项由明国传来的守宫砂原理改整而来的法子,被广泛地用在了挑选王的女人——宫女身上已有百年的历史。在这传统制度的影响下,一批又一批的宫女们以清白之身送入王宫,有的成为后宫,有的年老即将去世前被送回了本家,有的在这一任的王去世后被遣散出宫却终身不得嫁人。她们大多来自良民家庭,有家族女性世代就是宫女的,也有为生计所迫而来此准备靠着不菲的收入养家糊口的。最终她们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后宫和终身为王守节两种。
    站在队伍当中等待着检验的朴嬿婉就是这其中的一位。今年九岁的她,是为了让两个弟妹能够识字学习知识,将来自有一番天地而入宫的。哥哥星展十四岁,今年勉强才找到一个在衙门跑腿的差事,因为没什么背景,在衙门处处受挤兑。星展其人性子耿直,不知变通,初出茅庐。虽然稳重踏实,但脾气倔强,从不愿听从长辈的劝告,弄点土产孝敬上边,领到的钱粮常常不是缺分量,就是质量差。禄米不多却还常常拿到很有一部分虫蛀带霉的,拎回去一看,能下锅的没有只有三分之二,这一家四口得有好几天喝西北风。去年爹娘一年间接连病逝,兄妹四人没有亲眷,生活难以为继,全靠邻家尹婶接济。今年尹婶的丈夫因为意外瘸了腿,家中境况大不如前了。幸而今年哥哥找到了差使,可以反过来照应一二。但是本就是领最低薪酬还被克扣的事儿一出,两家都捉襟见肘。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嬿婉也开始决定找些用得着孩子的活计干。就在她在京城各处店铺跑来跑去,询问有没有活给她干的时候,她碰见了一个前来采买东西的一个华服女子。
    那女子穿的衣服看上去很光泽,色彩也很美丽,她拉住正要跑出店门询问下一家店铺要不要招帮工的嬿婉,和声和气地开口:“孩子,想当宫女吗?”
    然后嬿婉就听她解释了当宫女是做什么的,有怎样的好处,相应的规矩和义务又是什么。跑了很多家殿都因为年龄小认为做不成什么事儿被拒绝的嬿婉听说有丰厚的报酬,还能学习很多知识就心动了。家里的弟弟妹妹要吃饭,尹婶家要吃饭,自己得到工作还能学识字,这对她来说,不啻是个巨大的诱惑。
    对于陌生人的警觉让嬿婉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推说这件事还要问问家里的长辈。那中年女子倒也达理,对她说:“这种事情确实要告知长辈。这样吧,你带我去你的住处,和你的长辈说一声。”
    回到家里叫来尹婶,让那个中年女子和尹婶说过话之后嬿婉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要和家里人商量一番能够自行决定的事儿。这位尚宫并没有骗她,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一旦被负责采选小宫女的尚宫看中,其实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嬿婉收拾了简单的行礼——一把汤匙,一双筷子,一卷铺盖和家中唯二的便壶之一,在弟妹的哭喊声中和那女子走出家门,来到了这座深深的宫苑中。
    “孩子,该你了。”医女温和地提醒道。嬿婉从回忆中被拽了回来,急急挽起袖子,伸出裸臂。虽然不能和亲人时常见面,但他们还是有相见之日的。况且她是一直对识字学习很感兴趣的。
    鹦鹉血滴在臂上,凝而不动。“通。”随着这一声宣告,嬿婉的命运被基本确定。“下一个。”嬿婉在医女的示意下,走到了一旁,和通过查验的女孩子们站在了一起。
    鹦鹉血滴在臂上流动的女孩子,皆作为不合格者被送回自家住处。嬿婉看着这一些被宣布送回的女孩脸上或绝望或木然的表情,心中暗叹:尽管无论如何,她们的一生都要被埋葬在这深深的宫苑中,王室却连她们是否要待在这深不见底的大院子里都给予了资格认定。这些女孩子接触过宫苑又被退回,得到的最终结果只能是背上“不贞”的名声,不知将来前景会如何的惨淡。
    通过检验的嬿婉和一众女孩们一起进入内宫,正式开始她们的宫女生涯。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8-31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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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23: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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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嬿婉抱着新发的一应被褥等生活用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被安排在了准备膳食的部门,从明日起,她就要开始学习宫规和相关技能。她被安排和早已在宫里当值的小宫女一块儿住。这些女孩,是上一次采选之后零散被选入的,为的是填补宫中的空裆。嬿婉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比自己略高的小女孩,想到她大概是很小就入宫了,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敬意——在她看来,小小年纪就识字挣钱的女孩子,是很了不起的。
      “这位姐姐,这些东西都要按照屋里所有的铺位摆设一样排放的吗?”嬿婉看那女孩子除了一开始指点了一下她放东西的位置,后面基本上不怎么说话,转头就自顾自地整理内务,也不和任何人多说话,安安静静地,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直觉这估计是个惯于沉默的主儿。可是明明她之前还主动指点我哪里放错哪里需要做的更仔细些,应该是个热心人。
      “宫里任何东西的摆放,都是有规矩的。这铺位之间的间距,你看好了,靠的太近,不整;靠的太远,亦不妥。”小宫女说话一板一眼,不卑不亢,废话不多,直接把谈话要点拎了个准。
      嬿婉仔细瞧了她一会儿,秀气的脸庞,看上去像朵带着露水的白色的花,下巴并不尖,有着柔和的弧度。她看了看身边这个女孩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应用具,和洗的干干净净的铺盖和叠成方块的衣物。这个屋子里只有她是新来的,其他年长些的姐姐都在一旁做着自己的事儿,没有任何兴趣来关注这边。嬿婉瞟了一眼周围忙碌的人们,忽然扯住那个女孩子的衣袖,让她一头转过来,和自己的脑袋凑在了一起:“姐姐,我叫朴嬿婉,今年九岁。我告诉了姐姐名字年龄,姐姐也得对我交个底儿。以后我们就是临铺了被,总不能不知道你我的名字吧。”
      女孩忽然被扯过来问名,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过度热情的妹妹。她看了看嬿婉眨巴眨巴,显得格外明亮的眸子,小声回答:“叫我楚纤就好。我大你一岁。”说完,她迅速背过身去,开始跪坐在铺位上,拿出一本小书仔细看起来。
      楚纤不喜欢热闹,喜欢自己一个人看书。嬿婉注意到,她看书似乎看得很慢,而且一页就要看上好久,常常处于阅读和沉思的交替状态。看样子她入宫日子很久了。平常没什么事儿她应该都是拿着书翻着看。至于看的书,自然是和膳食有关的了。宫里除了这些,还能有别的什么书籍给司膳的宫女看呢?不远处其他几个比较熟识的女孩已经开始说着悄悄话聊开了。有一个女孩看上去似乎和楚纤比较要好,伸手去拉她的手:“楚纤,来和大伙儿说说话,别老是埋着头盯着书本。你上次不是看到熟手大叔那边又新进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吗?告诉我们涨涨见识吧。”
      嬿婉按规矩摆放好了一应物品,把被子铺平,也学着楚纤跪坐在铺位上,看她与室友之间的对手戏。
      楚纤没有看她,但是嬿婉感到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这边的动静。她用很安静很柔和的态度轻声回答道:“大叔的东西都是卖给内人姐姐们的,我们这些小宫女需要的东西他是没有的。如果那些东西只能私下买卖,那么我们就不应该随便谈论。尚宫们可是会随时来查的。紫苏你是知道尚宫们的教诲的。”
      紫苏大概是觉得有理,就不再强求,不过还是继续劝楚纤开口,不要只盯着书本。她抬头看见嬿婉正睁着一双明眸往她们这儿看,索性直接向嬿婉喊话:“新来的那个丫头,你要是做完事儿,就过来说说你的来处吧。以后我们都是要一起做事儿的。”她看了一眼楚纤,继续说道:“你可知我们这儿的,都是借着晚间交谈增进合作的。一直盯着御膳却不参与增进友好,可一点也不礼貌。”
      也不明智。紫苏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嬿婉刚才目光虽主要集中在楚纤二人身上,却也时刻分着另一份心力在观察着周围的所有人和物。她注意到,那几个坐在一起谈话的小宫女中,有个年龄最大个子最高的,相貌也相当不错,看上去颇有几分未展开的艳色。那几人中,似乎她最有威信,是这个小团体的头儿。嬿婉几乎在一瞬间认定此人应该颇有身份和能力。她刚才已经迅速捕捉到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词汇;彩英。
      大概,这就是她的名字。
      紫苏大概是想让楚纤融进这个彩英领导的小集团里,才会一直想让她不要老盯着书本,还用自己来暗示。
      嬿婉知道一些宫女们都有自己在宫中的尚宫姑姑,世代延续着同样的职业。一些家里出身不错,有宫中长辈庇护的小宫女在各个部门的人堆里是很有地位的。家里有靠山的人往往比较有话语权,如果本身能力不错,自然更是如鱼得水。其余的人,对她大多只能捧着。看样子,这个彩英不是一个不爱当头儿的人。
      嬿婉没有说什么,却在低头的一瞬间一撇嘴,她才不会依附于任何人,尤其是喜欢做头掌控欲强的人。管她背后有谁,她都不会刻意讨好,我朴嬿婉定能凭着自己,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尊严还是荣耀。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8-31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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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嬿婉不知道她自己不自觉撇了嘴,也不知道她这个新人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那一位宿舍里的领头人看在了眼里。彩英的姑姑是膳房的最高尚宫,和提调尚宫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别的不说,就冲这俩是一条船上的人,互相交易,有好一起分的联系,这靠山就不是一般的结实。彩英既然有靠山,又是家族选出的荣耀代表,出类拔萃,当然是不会容忍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
        于是,很快嬿婉就迎来了第一次炮击。
        “丫头,听说你姓朴?”宿舍头儿彩英越过屋里的一群人,紧盯着嬿婉。彩英今年12,算是屋里年纪大的,为了让嬿婉能够迅速了解到自己头儿的位置,她直接从铺位上站起来,因为发育而显得高挑的个头此时在众人之中无比显眼,气势十足。
        嬿婉不明所以,微微点头算是回复。
        没有预想中的谦卑与小心,彩英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嬿婉的行为在彩英眼中似乎演化成了另一种无礼的挑衅,她索性直接进入正题:“在宫籍里,我记得你写的是中人出身,可是听说你父亲是考了译官才从庶民提升到中人的,母亲又是庶孽之女,亏得外祖母是民间礼聘良妾,这才算是得了一个中人的地位。都说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儿应该是最明白尊卑法度的,可如今见着了你,我才发现,传言不可尽信。”
        嬿婉并未立刻弄明白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她能够猜出这位是因为恼了自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嬿婉可不管她是从哪儿知道了这么多信息,她爹娘坟头上草还没多高呢,这人就在自个儿面前自高上了?死者为尊懂不?这样人生攻击去世的人你脸不臊?嘴上很快做出了反应:“咱们这入宫来的,大都不是两班嫡出的后代,不然也不需扫洒侍奉来光耀门楣。中人以下,最高地位也是良妾之后,说到底咱们往上扒一扒咱们两家也是门户相当。我看姐姐红口白牙,张口闭口都是庶孽二字,定然是极其明白尊卑法度的,怎么能说传言不可尽信呢。”
        彩英听到这小丫头伶牙俐齿,寸步不让,顿时对她更添了几分厌恶。本想旁敲侧击一下她的身份,杀杀她的狂劲儿,没想到她还反将一军。“我看你这丫头是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彩英冷笑一声,口气冷厉起来:“慈令,子静,等什么呢?”
        看着两个年纪大些的女孩慢慢聚拢过来,紫苏先慌了:“彩英姐,有话好好说呀。这才第一天就把新人赶出屋去,让头上的尚宫娘娘们知道了,可就不好收场了。金尚宫说过咱们这儿是不能出问题的。”
        彩英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冷哼一声就示意那两人快些。
        与此同时嬿婉做好了准备。想打架她也不会输给对方,这一年多来,跟着哥哥四处碰壁,她也练出了几招抗打的本事。即使面对两个高个子女孩,她也能让她们脸上挂彩讨不到便宜。今天就是要被赶到外头吃冷风,她也要让这俩也付出代价。
        “彩英姐姐这是忘了万尚宫的嘱咐?”就在嬿婉护住自己的铺盖,做好对抗准备的同时,一道柔和清冽的声音响起,听着有点像淙淙的山泉水。“万尚宫近来遇到难处,彩英姐姐不该想着帮帮她吗?”
        两个忠实跟班分开,彩英走出来,站在当前:“怎么?”她狐疑地看着忽然出声,不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楚纤,目光中充满警惕:“你又知道些什么!董楚纤,你家的事情我管不着,但你应该知道我和姑姑都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
        “姐姐放心,我自知自己和家人的分量,从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万尚宫的难处,作为侄女,姐姐理应分忧。我只是不希望姐姐行将踏错。毕竟,我没有家人可以担忧,姐姐却有。”
        这番话似是而非,很难说能从中获取什么有意义的内容,然而万彩英听完后却瞬间改变了主意。她恨恨地看了嬿婉一眼,开口却是另一番话:“算了,一个不懂事的新来丫头,什么时候教导规矩都不晚。今儿她刚来,就不和她计较了。姑姑明善,咱们倒也不能让她为难。”
        小团体的人都撤了回去,嬿婉终于又获得了安宁。她冲着楚纤笑了笑,决定从此以后认定她是自己的最大恩人,以后定要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楚纤却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笑容一般,又钻回她的黄金屋里去了。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8-31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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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嬿婉不由得支起了耳朵,娘在前一位大王在世时期也曾在宫中做过宫女,只不过十五年前因为大旱被先王和一批宫女放了出去。由于娘是两班良妾所生女儿,在地位上是中人,所以与通过译官考试,由良民升为中人的爹爹顺理成章结为夫妇。娘曾经无意中说过,在宫中信息的灵通往往很重要,谁知道你随便听来的信息哪天不会救你一命。于是嬿婉便趁着做准备的时候,仔细聆听。
          “裴尚宫倒是对那个姓董的孩子很上心。”
          “可不是,那孩子还有四年就可以内人考核了。裴尚宫对她也寄予厚望呢。”
          “这孩子入宫的时候年纪小小,若不是正好碰上人手空缺,她恐怕是塞不进来。她的情况可不一般。”
          “这还能不一般?”好奇地低语,“做这一行的,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来头?”
          “你可是不知道啊,这孩子从前还算是个两班小姐,后来她家里犯了事儿,失去了两班的身份,她爹去世了,她娘落魄成了贱民。这不,六年前,看着自己快死了养不起她,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给塞进来了。”
          “你刚刚说八年前经历变故的董家就是她家?”
          “就是啊。她家从前还挺风光过一阵子。先王的董淑媛你还记得吧,就是她姑母。”
          “就是那个由昭仪被贬为淑媛最后死的不明不白的那个?”
          “你说什么呢!什么不明不白!当心尚宫因为口无遮拦治你的罪!”
          “那董淑媛是病死的,上头没因为她家的事儿怪罪她,是她自个儿没福气!”
          “是是是,这一时说岔了。”说到这儿,两个内人齐齐后怕地四下看看,见着周围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随后远去。
          嬿婉藏身在角落,小小的身子被一个装着泡菜的大木桶挡住,那两个内人并没有发现这里还藏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她才慢慢地从木桶后面钻出来。
          原来楚纤的身份还是这样的敏感。难怪她总是不言不语地淡化自己的存在,只躲在自己的地盘里看书,谁也不理。也难怪她虽然愿意指点自己,事后却和她保持距离。她可以挺身而出为她解围,却始终不肯轻易和她结为好友。
          嬿婉悄悄地回到小宫女们吃饭的地方,偷偷看了眼剩下的饭菜——几乎见底了。楚纤显然还没回来。嬿婉心里一沉,怎么会一点不剩呢?少了一个人没来吃饭分例竟然也能被分的干干净净?她绕到一旁,却看见紫苏在冲她眨眼睛,一脸狡黠。她努了努嘴,嬿婉立刻明白她肯定又偷偷在什么地方给楚纤留了饭菜,而且不会有违反宫规的嫌疑,顿时心情舒朗了不少。她对紫苏笑了笑,一双明眸流溢着光彩。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9-02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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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楚纤回来时注意到了藏在位子上的拉糕。嬿婉装作毫无知觉地在一旁翻着习字的帖子,完成负责教导自己的闵尚宫给她的识字任务。只听得楚纤似乎轻轻翻动纸包里的糕点,发出零碎的声响。
            嬿婉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往她身上钉了一会儿,随后又移开。过了一会儿,楚纤的铺位上传来动静,好像是她起身开始走动。不一会儿楚纤的声音响起:“熟手姜大叔的一位从商的亲戚给他家捎来了些好吃的枣泥拉糕,这多出来的拉糕,姜大叔切成了六小块分给咱们。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块,不如咱们屋里每人分一块吧。”
            嬿婉一惊,转过身来。这拉糕她可是留给楚纤的,就一点,楚纤怎么还要分给别人?尤其是万彩英她们?
            在嬿婉惊诧不解甚至略显不快的目光中,楚纤接着开口了:“说起来这还要谢谢嬿婉这个新来的丫头,要不是她和她的哥哥曾经帮助过姜大叔,有过一点交情,大叔也不会想到把这拉糕分给咱们屋的。”说着,她把一纸包拉糕先递给了万彩英:“彩英姐姐,吃一块吧?”
            彩英和她的两个跟班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她,目光中有着下意识的警惕。楚纤笑眯眯掏出一把小竹刀,在对方骤然有些惊惧的目光中把手中的糕点切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尝了尝,露出笑容:“好吃呢!枣泥捣的刚刚好,不散不腻,酸甜适中。”说着又切下了一块较大点的,递到彩英唇边:“姐姐尝一尝?”
            彩英看了她一阵子,见她一派安静地笑着,目光柔和,不带一点讨好,让人生不出得意轻视,也生不出任何不快带。彩英拈起那一块拉糕,看了眼屋外,把它送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但是彩英却感到自己有些不大舒服,只因楚纤靠近她时在她耳边轻飘飘的一句话:
            “大妃娘娘昔年就洞若秋毫,如今更加睿智,娶了承懿县主的甄大人也是宝刀未老呢。”
            万家是先王的纯元王后秦氏和废妃秦氏的支持者,与他们同属一派,而与大妃娘娘甄氏及现任大王的生母惠嫔沈氏属于对立党派。当年所有与秦氏同阵营同党派的妃嫔都被大妃娘娘清算,一一铲除,使得他们损失惨重。而甄家代表的党派在此过程中却因此崛起,大王大妃的父亲兄长昔年曾因派系之争逢难,遭到废妃秦氏及其父的打压倾轧,一时被打落至万丈深渊。可谁知甄氏沉寂几年后,却骤然复起,靠着先肃宗大王的宠爱与手中不知何时掌握的充足资本,成功反杀废妃秦氏,除其羽翼。当年的安淑仪,董淑媛,陶昭容,严昭媛的陨落,都与她有着密切关系。而大妃娘娘在昭成大妃去世后不久就以清延君李湜的死是废妃秦氏所害为由,令肃宗将其废为庶人,逐回私宅。最终,当时的婉嫔甄氏被作为其党人希望的火种,推上了中殿的位置,之后因其无子,且当时年龄最大的齐延君李溶有目疾,父亲同为一派的已逝的惠嫔沈氏所生子楚延君李润被立为世子,得以继承王位。而两年前,废妃秦氏就因病逝世。从大王正式继位开始,大妃就以大王年幼为由垂帘听政。
            所以事实上,政务大权握于大妃之手。大妃之兄娶宗亲之女,在朝上也颇有威信,为其派的中坚力量。
            自李润登位以来,万家等实力尚存的老论派系一直在暗中寻求重振昔日辉煌,夺回自身利益的方法。今年是李润正式登基第二年,已有一些支持老论的宗亲蠢蠢欲动,希图在李润和其弟晋延君李沛身上动些手脚,目的不言自明。提调尚宫的立场并不算鲜明,她们家里因此以利益拉拢,便于行事。
            几个月前,因为万家私下的行动疑被与大妃同属一派的人发现,她们不得不谨言慎行,力求不被大妃殿那边的抓到把柄。闵尚宫是负责教导嬿婉的师长,既有对派背景,也不是轻易动的了的人。倘楚纤这是在提醒她,别以为风声过去了就可以肆意妄为。大妃殿可以通过任何一个有同阵营背景的尚宫那里获取她想要得到的信息,也总会找到清理或制衡的法子。看来即使她再看这个新来的丫头不顺眼,也不能和她正面冲突为难,以免留下话柄。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9-13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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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楚纤把拉糕依次分了过去。当拉糕送到嬿婉面前时,嬿婉脸上的不高兴显而易见,看楚纤的目光里很有几分怨念。楚纤并不多说,直接把枣泥拉糕塞到她手里,然后回到自己的铺位前,把拉糕塞进嘴里,一口一口慢慢吃。枣泥的甜味仿佛甜到了她的心里,一如多年前娘用攒了许久的杂米,好不容易换来一些糯米和枣子,用从邻居大娘那儿学来的手艺给她做的那样。那曾经是她和娘最快乐的时光。她是快乐吃到甜甜的糕点,娘是高兴她辛苦做成的拉糕让女儿吃的如此开心。娘越高兴,她就吃得越欢;她吃的越欢,娘就越是快乐。从那以后她就喜欢上了糕点,喜欢上了甜,一边吃着,一边想起娘的笑。
              而如今,再回味到宫外的味道,想起娘,却是因为另一个与她相交不深,却执着于想要让她开心的小女孩。她或许不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却为了一次她不忍的相助费心为她辗转寻来了这些。
              她怎么会看不出嬿婉是真的把她当朋友。裴尚宫对她给予厚望,时常给她加点小课,让她多多用功。她幼年入宫,接受宫廷教育,按照惯例,她极有可能因此在将来被派到大殿上服侍。只不过眼下是因为她在膳食上有天分,尚宫们惜才,就让她先在膳房学着点。每次她因为加课晚些回来,嬿婉都会和紫苏一起给她留门等她回来。她知道嬿婉常常是等她安然回来后才放心入睡。她夜视好,也听得出人在睡眠时的呼吸与醒时的不同。紫苏贪睡些,时常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撑不到她回来。她却是能注意到嬿婉那边支楞着耳朵睁着眼睛偷偷的关注她。有几次,她还远远看见嬿婉不睡觉坐在宿舍前的台阶上翘首以盼,远远地看到她走进后,就悄悄地溜回屋里。知道她喜欢书,喜欢研究膳食,她也总是想法子帮她搜罗相关书籍。为了能够帮助她突破在膳食方面的造诣,她很努力地识字,利用各种空余时间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很用心地记住宫规礼仪,学得格外认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也是真聪明,倒是常常听得裴尚宫对她赞不绝口,说她天资聪颖,是可塑之才。而且她还发现嬿婉还溜去研究各种野菜,还不贪玩地研究各种食材图谱,这些都是她学的,在她来是超纲的。楚纤倒是觉得她不必要急于求成,可是她特认真,把紫苏都请教得招架不住,她也只能随她去。
              这十年零零散散进来的小宫女很多都被彩英收拾过去一遍,不过是程度区别。不过最多就是赶出屋去,彩英到底顾忌姑姑和自己的名声口碑,不敢做太过火。嬿婉这小丫头是一个难得有气性的,也是难得一见的受规矩拘束之下还保持自己的性格的女孩子。看在她的重情义的份上,楚纤不觉第想帮这个女孩子一把,让她少受些为难。彩英三人要想整人,只要把人做的工作搞砸,再把自己推干净就是了。用几块糕点的契机换嬿婉的平稳,使她不至于被彩英集结一众人欺压还是划得来的。自己私收赠品这事儿总会被其他人发现,到时候闹出来事情可不好说。她可是亲眼见过有一个内人姐姐因为类似的原因险些被赶出宫去。至于嬿婉,也许她不会理解,但是作为不同期只临床的舍友,她们之间从此没有交集也不是坏事。
              嬿婉的确因为这事儿不大高兴。那天她赌气把分到她手里的枣泥拉糕吃了个干净,一点不剩,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像之前那样往楚纤身边凑。
              几天之后,嬿婉发现自从那天以后,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原点。那三人看她的目光不再不怀好意,又返回了之前对她无视的状况。仔细思量,总觉得这事儿和楚纤之前那次似是而非的几句话有关。根据她多日的观察,能让万彩英生出忌惮的,除了尚宫娘娘,不外乎楚纤。万彩英不知为什么对楚纤一直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她的一切行动从不干涉,也从不吆五喝六地让她办什么事儿。而且她好像对楚纤说的话相当重视。楚纤和她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但是经常对她有效。时间久了,嬿婉也逐渐品出点味儿来了,这事儿八成和楚纤有关。她既然能再次帮她,她又为何要为这种事情和楚纤疏远呢?何况楚纤从来不惹事但也从不卑微,那件事儿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绝不会单纯为了讨好那三人——这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嬿婉和楚纤别扭没多久就又和好了,重新像过去那样事事为她想着。楚纤无奈摇头,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亲近。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9-13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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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秋天,嬿婉赶上了她入宫以来的第一次大型宴席。这一次,是新选入的宫女们的第一次被允许参与的大宴。今年秋夕宴,大王生母惠嫔沈氏最出众的侄子沈嘉齐和其父沈益山也在被宴请的行列。秋夕节宴会上,平阳君李汾及其夫人也将会一起带着独女庆熙县主出现在宴会上。听闻几个内人姐姐私下的低语,这次宴会似乎是为了给十三岁的大妃长女端静公主和和十二岁的庆熙县主选夫婿定亲。庆熙县主既是肃宗大王最小的弟弟的独女,也是大妃胞妹唯一的女儿。大妃对两个女孩都宝贝得紧,也听说大妃有意和沈家结姻亲,只是不知与沈家结亲的不知道会是哪一位。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推杯换盏间,座上座下诸人醉意微醺,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敢放开痛饮。在座的每一位宾主面前的菜品都几乎不怎么见减少,可以看出都只动了几筷子就搁住了。酒过三巡,坐在上首,身着华贵礼服的三十余岁的少妇放下酒盏,看向坐在一旁身着冕服的男孩子,意有所指。那男孩年纪约在十岁左右,看上去眉目周正,气质温润。注意到身边长辈的目光后他迅速会意,向一旁的内官招手低语几句,很快,那人的安排下,宴会上舞乐屏退。年仅十岁的大王——那位冕服男孩——李润直立起身,开始这次宴会的主题——对诗。
                王大妃甄氏今年三十有六,年轻时也曾是姿容出众的女子,如今虽然年华不再,但依然保养得宜,风韵尚存。宫内所有人都知道,大妃与惠嫔沈氏前后脚入宫,父亲同属一派,从小情谊深重,与亲姐妹无异。惠嫔沈氏早两年入宫为从三品淑容,但十二年后方才诞下如今的大王润,比大妃的大女儿端静公主还要小三岁,并在生产这唯一的儿子时难产血崩而逝,年不及三十就去世了,死时正是惠嫔。第二年,安淑仪因为为难被肃宗临幸的本宫宫女鹊羽,被鹊羽举报在惠嫔生产时咒诅惠嫔并让人假报消息扰乱惠嫔生产导致惠嫔难产而亡。事发之后,安淑仪被肃宗下令赐死,还连累了和安淑仪同盟的董昭仪,先是失势后又因大不敬之罪被降为淑媛,最后在董家犯事被处决后染病抑郁身亡。事后,鹊羽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没有人格外针对她,也没有多少人过问她的生活,她就和所有被临幸过的承恩尚宫一样,被人遗忘在了宫里的某个角落,在王病逝后,和众多妃嫔一起被遣散回宅,生活不再由王室管理。大妃晋升为中殿后,一直对沈氏不薄。沈氏一族这几年的发展可谓蒸蒸日上。如今,大妃又为了进一步提升沈氏一族地位,为新王造势,特意借了此次宴会将内定之人选入,顺便替外甥女掌眼。
                这次宴会基本就是走个过场,位子上的至尊者早就在开宴前心里有了几个人选,这次来其实是暗暗观察几位子弟的品貌。在宴会开始前,大妃身边的致密崔尚宫就已经派人暗暗制造几件小小的意外事件考察几位子弟都。他们的所有反应都已经被报告给了两位尊者。几位倨傲的,行止不够稳重的都被从名单里刷了下去。对诗也不过是为了掩盖真正的考核而已,其实他们的才学高低早已私下被打听的清清楚楚。
                十三岁的端静公主与姐姐和睦翁主,妹妹怀淑,胞妹茂柔公主及堂妹庆熙县主别席而坐。这次宴会所有未嫁王女都被邀请前来参加,而作为主人公的她和庆熙心里也清楚,她们其实也不过是个象征性的角色。夫婿是她们的,选择权却在她们的母亲手中,她们只负责知道结果,顺便和未婚夫见个面。先王有七女,前三位姐姐早在先王在位时由其父做主嫁入各家。剩下的四位,原本最大的是年已十五的四姐和睦翁主,但在场的姐妹多少都知道她生母胡昭媛和大妃昔年的恩怨。胡昭媛是恭敬翁主的孙女,和当年对峙的两大派系并无瓜葛。一开始她和大妃甄氏,废妃秦氏两派关系不都错,属于中立,不曾和谁关系特别要好也从未和任何人交恶,所以顺风顺水在短短几年时间由正三品昭容升到正一品昌嫔。秦废妃被废后,自觉有机会取代废妃位置的她,开始和当时最有资格争夺中殿的婉嫔甄氏彻底成了对立面。昌嫔以婉嫔指示平阳君以宗室身份干预政事为由意欲拉婉嫔下位,却不料反被婉嫔抓住把柄,以假造祥瑞邀宠并且诬陷自己的罪名,反定了昌嫔重罪,让昌嫔被降为昭媛。没过多久,胡昭媛就因旧疾复发暴毙。其女和睦翁主因此对之后扶摇直上翻身为王妃最后垂帘掌权的这位嫡母始终心里有结,平日很少去大妃殿尽孝。这两人的表面关系薄的像一层纸,谁都看的出来,但谁也不去捅破 。所以大妃不急着为她张罗婚事,她也不主动提出任何要求。这次出席秋夕宴,和睦明显敷衍得很,整整一晚都漫不经心的。
                结果没有太出乎在座几位王女的意料,端静公主和庆熙县主的夫婿人选在宴席接近尾声时被当众宣布,端静与十九岁的沈嘉齐正式订婚,与庆熙定亲的是一位姓曹的子弟,婚期定在三年后。
                端静公主性格沉静,向来守礼,对于这桩婚姻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相当平静地接受了。宴会结束后就继续回到住所继续女红针织,世事不问。庆熙年幼豁达,回府后就想法子找匹马来骑一骑,打算抓紧出嫁前的最后时光野一把。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9-13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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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23: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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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在宴后该干嘛干嘛去,只有和睦静不下心来,她有一个已经考虑了很久的打算要实施。
                  李润回殿中看折子,母亲垂帘辅政一年后开始给他一点点布置任务从今年开始,他要看的折子不断加码,如今很多重要的折子母亲都让他学着独立处理,自个儿拿主意熬夜工作让他腹内略空,有了些许饥饿的感觉。说来也是因为今日在宴会上顾忌风度吃的并不多。正想着是否要吩咐膳房做几道小菜来填填肚子,就听得外头的尚宫在门外恭声说道:“殿下,和睦翁主带着一些宵夜小食求见。”
                  当初胡昭媛因为存了当中殿的念头,对诸位王嗣都一一关照,对最有可能继位的润更是另眼相待,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在她的引导下,和睦幼时也和润关系融洽。在其立为世子后,和睦因为母亲临去前的的嘱托指引,和润的关系并未有太大变化。所以对于和睦的亲近,李润并未觉得意外。
                  和睦缓缓步入殿中,双臂交于胸前,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从贴身宫女身边接过小食桌,将食桌呈在李润面前,同时姿态标准地坐下,宽大的衣裙垂落于地,在坐席周围四散开来。“殿下今日又是劳心替公主县主选夫婿,又是批折子的,必是劳顿伤神。作为姐姐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殿下的,只好吩咐膳房做了点小食送来。这些都是充分考虑了殿下的口味和身体的膳食,气味尚宫已经试过了。殿下尽可以放心食用。”
                  一碟小肉饼,两碟小菜,一碗酱汤,组成了这顿简单的宵夜。和睦很清楚宫里最近在提倡节俭,因此小菜本身量少碟子小,就连菜品也是用爽口却不名贵的野菜。宵夜的量只够一人。李润觉得腹部传来饱腹感重新又有了精神的时候,刚好将小食桌上的菜品用尽。
                  和睦含着得体和煦的笑看着幼弟因为合口的食物露出由衷愉悦的神情,客气却由衷感念地说:“四姐费心。”她保持着长姐与臣子两者调和之下最适合的态度,对这个弟弟和婉地笑着说道:“殿下言重了,我们身为姐弟,自小亲厚,哪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殿下今后有任何需要,姐姐我都是愿意相帮的。”
                  李润并没有注意和睦拿捏适宜的态度,他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了未完的工作上。和睦见他开始处理政务,当即识趣地退了出去。和睦起身时扫落了一封奏呈 ,她连忙蹲下身去捡。奏呈落地散开,上面的字迹内容一时显现出来。和睦的目光匆匆扫过,又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旋着水花消失,复归平静 。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9-21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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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睦翁主听到消息后立刻赶到勤政殿询问李润此事是否属实。殿外,严尚宫客气地拦在殿门前,对和睦说道:“翁主留步,殿下说了,翁主来此若是问询婚事的,大可以不必再议了。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大妃为翁主选了去处,就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翁主若是质疑,便是不孝。为了声名,翁主还是回住所安心待嫁为好。”
                    和睦并不肯就此认命。夫家离京如此遥远,别说她近来所谋一晃之间俱成空,她连看望外祖母一眼都难。
                    这样的婚事,她不要。
                    和睦急促地对严尚宫说道:“陆家远离汉阳,这一去不知有多远。我朝哪有翁主远远嫁离京城的道理?如此草率的婚事,竟然也不能准许我和殿下再议吗?”
                    严尚宫面不改色:“王说过,大妃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请和睦翁主即刻回到居所,此事不必再说。翁主即将出嫁,要学习诸多为妻之道,这勤政殿,翁主还是少来的好。”
                    和睦震惊,不可置信地微微后退了一步。严尚宫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润在下逐客令了,他并不需要一个庶姐对他的权力有一丝一毫染指的可能,即使只是一个关于婚配的问题。
                    李润是在明确告诉她,他不会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上。是了,她忘了惠嫔和大妃父亲是同一派系了,从前她们两人在宫中关系也很好。对于润来说,在大妃和她之间,本就是从小扶养他的大妃更亲近些。只要大妃愿意,她的命运就只能被大妃左右。
                    和睦不得不回到住处。宫女们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能帮到她。她没有任何法子置喙大妃的决议,只能寄希望于朝中的反对派能够借用这件事发难,给大妃施加压力,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和睦翁主的婚事在堂上激起了一阵水花。确有老论臣子借机上奏,但是垂帘听政的大妃似乎并没有因此受阻。陆家子弟虽非望族,但是子弟都能干出众。和睦翁主嫁的夫君陆荣朝,更是新崛起的青年才俊,为人稳重能干,风评极好,从不出入风月场所,为人端方正直,是个可塑之才,现在虽然混个地方文职,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一飞冲天。大妃言语中似是暗示自己有意栽培此人,学习明国皇帝的栽培人才模式,先放远历练,来日再召回。由于近来大妃似乎确实引领殿下用此种人才培养模式,最终少论派又占上了优势,和睦翁主的婚事最终还是由此敲定。
                    婚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和睦彻底失去了动力,整日枯坐殿阁中,一言不发。跟在她身边的小宫女银杏实在担心,请来了她的外祖母——敬宗显宪定康公主的女儿。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9-21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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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冬之时和睦心气郁结,不慎感染风寒,此刻卧病在床。由于这位翁主生母不属于朝中任一一派,所以送膳食并不曾做什么特殊安排。 不担心感染风寒又一向没有私心的裴尚宫被最高尚宫指定了完成这项任务。定康公主之女胡夫人得到准许被引入和睦殿中时,裴尚宫刚好领着楚纤送了今日份的膳食来。因为胡夫人今日在场,膳房特地多做了一人的份。胡夫人进门前看了一眼跟在尚宫身后年纪不大却静默老练的女孩子。宫规如此熟练,应该是自幼入的宫,日后派往大殿伺候的可能性是极大的。那女孩低着头却是眉目秀丽,是个规矩周正的。只是为何那神态自己总是感觉有点眼熟。
                      没来的及细想,胡夫人就进入到了屋内。看到忍着不适坐要起身接待外祖母的外孙女儿蜡黄的脸色,她不由得心里一酸,柔声劝慰道:“好孩子,不必为难自己。你贵为王女,不必费心接待我这外命妇,躺着就好。”
                      半个时辰后,胡夫人从和睦殿中走出来,仪容整肃,神色虽然还残留着哀戚的痕迹,但已然是松快了不少。
                      和睦翁主的风寒由此渐渐好转起来,恢复的速度比之前几天要快上许多。水仙花开的时候,和睦翁主已经恢复如初。从那以后,勤政殿前就不再见到和睦的身影。她如掌权者所希望的那样,不再有任何动作,只安分在自己的殿阁里待嫁。不仅如此,这次病后,和睦性子也比先前沉静了,开始极其认真地与教导礼仪的尚宫学习为妇之道。看架势,是彻底认命要做一个贤妻良母了。
                      大妃观察和睦多日,不见她有任何小动作,也暂时稍稍把注意转移到了其他要事上。和睦既然能够迅速振作依她的性子就不会真正的无欲无求,只怕眼下是在藏锋。不过眼下看来,在她嫁到陆家前,她并没有机会做出什么小动作。她放出培养陆荣朝的风声是为了堵老论派的嘴,也是为了给和睦希望,让她自觉有机会翻盘。陆荣朝的确是历练几年后就要召回京城的良才,但是什么时候召回,由她说了算。等陆荣朝回到京城,润儿已经成人,可以独当一面,那时,和睦想要借机插手政务参政,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一个有能力执政的王,怎么还会需要一个翁主的指引呢?
                      在李润继位的第三年的二月初一,和睦翁主出嫁。至此,宫中只剩下三位未嫁的王女。端静公主婚期已定,怀淑翁主和茂柔公主年幼,倒是不急于一时。只是李润今年已然十一岁,按照国朝的惯例,是时候拣择一国中殿了。
                      而就在此时,大妃殿忽然出人意料地向宫里各部讨要一个年幼的小宫女来大妃殿补一个犯错被贬的宫女的缺。这个职位不需要经验格外的丰富,只需要通晓推拿,能够随时伺候大妃缓解关节酸痛即可。
                      膳房尚宫居所,楚纤看着自己的恩师裴尚宫严肃的神情,有些忐忑。
                      自小入宫的宫女由于受训练时间更长,自然更懂得宫廷礼仪,不容易出错,所以她这样幼年就入宫的自然有更大的机会进入大妃殿。四岁是入宫的最早年纪,而她刚好卡在这个点上,平素成绩不错,也因为照顾过老尚宫学过推拿,被选入大妃殿服侍的机会很大。
                      然而自己的姑母董淑媛和大妃曾是死敌,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大妃家族当年的一度落败,和董家也有很大干系。自己身为董家女虽然是在大妃家族复起之后出生的,但难保大妃不会因此对她心生忌惮。
                      在御膳房做菜就挺好,她也适合这样的工作,何必去大妃殿找不痛快呢?
                      然而裴尚宫的话却如一个惊雷炸到她身上:“提调尚宫决定,让你去大妃殿补这个缺。”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10-09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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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纤瞪大了眼:“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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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调尚宫是听了万尚宫的提议才决定把你送去大妃殿的。”裴尚宫目光里充满了悲戚和怜惜。“万尚宫她,终是没有放弃那些妄念。”
                        楚纤顿时明白了,万尚宫看在她是董淑媛的侄女就想把她往大妃殿塞,方便知道大妃殿消息。楚纤不由得头大,万尚宫能够凭手段和上一位万尚宫的背景当上最高尚宫,怎么反而还在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上做着春秋大梦。万彩英都知道大妃不是好糊弄的,自己能有多大能耐,还能刺探大妃的消息?就算是添堵也是大妃给她罪受,她董楚纤只想好好当个默默无闻的膳房内人,好好安身立命,不辜负母亲的一番苦心,根本不想卷入什么根本早就大势已去的党派斗争。
                        她绝对不能去大妃殿成为大妃的眼中钉,这件事她必须想法子推掉。
                        从裴尚宫宿处出来经过宫中院子,嬿婉正在和负责教导她的闵尚宫在不远处的一角认真分辨一把新鲜的春日野菜。嬿婉今年十岁了,一张小脸比去年去了一点稚气,多了一分成熟。她很聪明,宫规和膳食都学的很快,短短一年间也识得了许多字,闵尚宫见她聪慧,还能举一反三,开始在她课业之余让她学认识野菜,让她多学些知识。
                        嬿婉的脸蛋很漂亮,学东西也很快,待人真诚,在膳房倒是很讨长辈和同辈的欢迎。但是嬿婉的性子颇有些倔傲,走到哪里都不愿意弯了她的脊梁骨,对于那些家里世代在宫中做事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的人来说,她并不是那么讨喜的存在。她的聪明会影响她们在长辈那儿的评价,会被好强的长辈和自己拿来比较,她的傲气更是会激怒她们。
                        万彩英和嬿婉都是中人,从身份上她还真欺负不了对方,而且她还忌惮着闵尚宫。但是她可以让她的跟班们一起私底下搞小动作,借故“不小心”把嬿婉的书本弄脏让她归还书本时没法解释,在她洗碗时装作无意把洗好的碗筷翻在地上沾染灰尘,让她不得不重新洗一遍。嬿婉如何看不出她们是故意找茬,一开始气愤之下直接冲上去理论。后来看对方不讲理颠倒黑白,直接以牙还牙,当众也还她们一个“意外”。虽然以牙还牙的结果很爽,但是并没有让她们之间关系有所缓和,而是越发的势如水火。闵尚宫和万尚宫当年本都有竞争最高尚宫的资格,因为万尚宫在她的姑姑因为旱灾出宫前就和提调尚宫建立了共同利益关系体,且万家给提调家的好处向来不菲,最终在两方的操作下,闵尚宫落选,而万尚宫成功成为膳房最高尚宫。
                        闵尚宫是郦兴闵氏的庶女,因为生母是良妾,所以按照国朝从母法她的社会地位是中人。作为庶出,她最好的归宿就是以中人身份获得入宫当宫女的资格。闵尚宫的姑姑是肃宗之父仁宗李浩的豫嫔,生育了广襄君李济。闵尚宫入宫没多久,就碰上了肃宗朝有名的广襄君谋逆案,随后闵家一度消沉,处处受制。广襄君成为大逆罪人影响了闵家,同时也轻微影响了闵尚宫。虽然她与其家关系淡漠,但到底她的入宫也承载了家族的荣衰。郦兴闵氏曾与仁宗的废妃夏氏家族关系密切,与肃宗之母昭成王后朱氏互为劲敌。当初若不是因为豫嫔赐死,夏氏即使被废,也轮不到朱氏登临王妃之位,是以闵氏与朱氏一派势不两立。负责为肃宗李淩拣择的是当时的王妃朱氏,于是肃宗第一任妻子纯元王后秦氏,是昭成王后所满意的儿媳妇。纯元王后难产病逝后,昭成王后做主又把纯元王后的妹妹接入宫中成为继王妃。
                        很快,广济君和肃宗李淩彻底反目,密谋造反。但是这起谋反案最终以失败告终,牵连甚广。董家因为于此事有功,地位提升,官位更上一层楼。董淑媛也于不久后以淑容之位入宫。董家提升地位后曾经为难于闵氏,所以闵尚宫对董家的后代向来漠然。当初楚纤刚入宫时因为知晓她的底细,闵尚宫并未出面,反而是让不属于任何党派的裴尚宫出面成为她的老师。
                        因此万尚宫和闵尚宫之间是存在私怨夹杂家族矛盾的,万彩英可以因为嬿婉是闵尚宫教导的女孩子而对她有忌惮,不愿被她抓住把柄,但也会因为她和闵尚宫关系亲密总有一天会因为一些朝上的事儿下黑手。
                        闵尚宫曾经因为被万尚宫所害膝盖受损,行动不便,此时眼看着又发作了。闵尚宫虽然不甚喜欢楚纤,但向来嘴硬心软,私下底也帮楚纤解决过不少麻烦。见到闵尚宫不便,楚纤正想去帮忙,却看到嬿婉已经行动起来。她熟练地扶闵尚宫坐在一旁不知从哪里捣腾来的小椅子上歇息,替她轻轻揉着腿部旁的关节肌肉为她缓解不适。看上去倒是极有经验。楚纤看着嬿婉的动作,忽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10-09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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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的一晚,嬿婉因为又和万彩英发生矛盾,于是又在夜深人静之时宫禁里逛荡,偶遇在甄家失势时因为冷遇欺侮导致染上轻微风湿症犯病的大妃。古道热肠的她,竟然不顾规矩也不避忌,当即自告奋勇帮助大妃缓解酸痛。等到大妃的酸痛劲儿缓解到能够走动了,才和崔尚宫一起扶着大妃慢慢返回大妃殿。两日后,大妃忽然着崔尚宫来膳房传召嬿婉。然后就在同一天,将嬿婉从膳房破格调到大妃殿侍奉,补充了前几日所说的小宫女名额。
                          整个膳房都意外,嬿婉更意外。按照规矩,楚纤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先去大妃殿的人选是她,因此嬿婉事先并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但是她知道上殿的规矩,她一个九岁才进来学习一年的小宫女,按照正常流程是不能上殿的,因为她还需要长时间的学习,经验不足,还不能承担上殿的责任。虽然这次的工作是她擅长的,也有她和大妃的相遇在前,但也不至于因此让大妃为她破例吧?那天晚上她不忍让独自在宫中遣散开了宫人独自行走的年长贵人因为突然发作的风湿酸痛难受不已,不知轻重强出头,为其缓解不适。当时赢得了赏识,尚且还有些小小的自豪与自得,然而却是过后才知晓其中的凶险。为此她深以为戒,不敢再造次。可是仅仅两日后,调令就下达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站在原地,瞠目结舌。然而仿佛是预料到了一切,上头的指令是让她即刻就收拾东西前往新的岗位上任,只留给她收拾行装和与密友师长道别的紧凑时间。
                          嬿婉只告别了师长闵尚宫和和楚纤,紫苏。闵尚宫的惊讶与担忧显而易见。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临别之时,她的眼神在表明她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要问她,眼神中的那一切都是那样的复杂。但是说出口的只是四个字——“万事小心。”
                          紫苏也有很多不解。她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从对方茫然的眼神里她看出了想要知道原因,希望是多么渺茫。更何况,来接嬿婉的催的实在太紧促了。她只能长话短说:“祝你好运,以后遇到了麻烦,记得你还有我们。有空多回来看看。”
                          楚纤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对嬿婉的突然离去流露出任何质疑和探询。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儿能影响到她,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儿在她看来,都是一件水到渠成的自然事儿。嬿婉和她告别时,她古井一般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楚纤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淡定从容嬿婉平日里早已习以为常。但是今天,她并不明白,也不理解。
                          她不知道,这一天的到来,是楚纤和大妃两人合力促成的 。
                          楚纤为了保全她和自己,大妃被她的“强出头”吸引,确定了今后要培养的对象。
                          邵霓裳是嬿婉母亲的名字。两班良妾所生的中人邵霓裳,曾经是肃宗朝各方利益角逐的一个焦点。这个与华嫔穆氏没有血缘关系却长相相似的宫女,当初却无意中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见证人。
                          肃宗十八年大旱,二十四岁的邵霓裳和其他一部分出去还能找的到人家的宫女为了缓解灾情被放出王宫。邵霓裳出宫后不久,偶遇了刚刚靠着译官考试从贱民升为中人的朴言,二人因为有着相近的性情思想走到了一起。邵霓裳也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平日里看着沉静温柔,在关键的问题上再倔强不过。她坚决拒绝了邵大人和夫人让她嫁为一位大人的妾的命令,径直离家和朴言结为了伉俪。
                          邵霓裳从此淡出人们的视线,和朴言辗转各地,甚至长时间不在汉阳居住。日子久了,已经没有人知晓或关心她的下落了。
                          但是就在某一天,大妃发现时隔多年后,她的长女又回到了宫中。她长得酷肖母亲,性子却比母亲更加锋芒锐利,更像那位早早逝去的华嫔。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10-09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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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嬿婉的新工作就是负责推拿和做些零碎的伺候杂活。
                            每日她要做的活计并不多,每天她都有大把的空余时间进行她的空闲活动。所以,剩下是时间,她可以继续找其他人学习识字,借阅宫里的图书。
                            只是刚来几日,她就发现周围的一些年长有地位的宫人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致密崔尚宫训练有素,并不曾对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嬿婉有时候会有一种感觉,崔尚宫从她脸上仿佛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几位老资格的高级宫女对她的态度也不像对一般的小宫女,显得很客气,目光中含有探究之意。嬿婉很奇怪,为什么她们都对她和旁人不太一样,似乎都在顾忌着什么,甚至从她身上仿佛在寻找什么人的印记。然而渐渐熟悉了大妃殿的新环境后她感到自己似乎找到了解释这一切的理由——大妃甄氏于肃宗十三年入宫做肃宗的昭媛,那时候自己的母亲已是内人,大约在母亲因为旱灾被放出宫去之前几位老资格的曾经因故见过自己的母亲,对她有点印象。从小自己就被长辈说和母亲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或许是因为这样,她们觉得自己眼熟才多看了几眼罢了。
                            嬿婉来到大妃殿一段时间后,先后认识了茂柔公主,端静公主,怀淑翁主,还见到了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大王李润。
                            茂柔公主今年才六岁,比妹妹娉婷还要小一岁,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长得像个瓷娃娃。她年龄小,没有单独的住所,和大妃住在一处,对嬿婉很有几分兴趣。但是嬿婉碍于宫规并不敢恣意和她戏耍,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地位尊贵的小妹妹来看,有了空闲时间和她玩耍,却从不敢逾矩。茂柔公主是大妃最小的孩子,大妃向来偏疼她,对她只有宠爱,并不严厉管束。
                            相比之下,十四岁的端静公主就不像妹妹那么活泼好动。嬿婉对这位公主的印象往往是贞静安闲,仪态端方。由于她作为大妃长女时常来大妃殿尽孝,嬿婉才多见着她几回。听说这位公主生来好静,不爱出门,平素里只喜欢做女工活计。有一次她还真看见端静公主送给大妃的绣品,那是一个小小的装着防治风湿药草的小香包,里面的药材是她寻了医女询问讨来的。嬿婉当时恰恰就在边上伺候,瞥见了那精致的绣工。那上面有牡丹蝴蝶的绣样,牡丹雍容华贵,却不乏鲜艳的生命力;蝴蝶栩栩如生,轻盈灵动,似是多看一会儿,它就会飞出来,在屋内扇着美丽的翅膀。
                            嬿婉性子不似母亲那般沉静和婉,端稳持重,对于安安静静把绣工的精致表现到极致并没有过于深刻的心得,所以虽然在家学过针线,但是只能做到看的过去,若说精巧,那是绝对够不上的。端静公主的绣品不仅精巧还更显出了意境与鲜活,让她自愧不如,只能暗暗称奇。大妃巧于政务和诗书,而端静公主巧于刺绣,倒是将其母的悟性与钻研精神承袭了十足十。不得不说,端静公主宛如青玉,润泽以温,又清幽沉重。
                            怀淑翁主向来只按时晨昏定省,其余时间并不多见。她生母池淑媛原是肃宗幼妹明敦翁主宫中的小宫女。翁主出嫁后,她被分配到了当时还是淑容的容嫔卞氏的殿阁服侍。几年后,生育了肃宗第三子齐延君李溶的容嫔一日派池内人给肃宗送去绣好的绢子,谁承想肃宗见到清水出芙蓉,年华正好的池内人,一时动念。很快,池内人成了池尚宫。一年后,怀淑翁主出生,池淑媛正式成为编制内的嫔御。
                            池淑媛不算是特别受宠的妃嫔,生下女儿后就专心养育女儿,惯于沉默。怀淑翁主作为安静的池淑媛的女儿,平日里也不太露面。嬿婉偶尔见过一两面,只记得仿佛是一个温柔纯净的女孩,性子极好,安静内向。怀淑是肃宗二十五年所生,比嬿婉小一岁,倒是很受大王李润的照顾。听得李润怜她年幼就和生母分离,怕她敏感易伤,经常带些小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造访她的居所。
                            大王李润可以算是除了茂柔公主以外,和大妃走得最近的人了。他到大妃这儿问安求见大妃的次数比端静公主都要多些。大妃垂帘听政,李润就时常早早来到大妃殿外等候大妃,和她一同出现在朝堂上。看样子,他和大妃的情感是相当和睦。嬿婉不止一次看到他关心大妃的饮食起居,身体状况。对于大妃,他是十二分尊敬,视如亲母。大妃似乎对他也很慈爱,时常过问他的饮食起居,处理事务是否遇到不便。
                            李润今年十一岁,眉眼俊肃,看着是个温润君子,但也能看出一点眉宇间的肃杀之气。在大妃面前他也始终是并不多笑,偶尔笑笑也笑得并不开怀,至少嬿婉觉得他不像她的弟弟和邻居家的正耀,笑起来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大胆,丝毫没有仪容可言。李润连笑起来,都有点一本正经。嬿婉给大妃推拿时,也会偶尔悄悄看看李润,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李润这个小男孩给她的感觉是一个特别循规蹈矩的小哥哥,一板一眼的,很有威仪,但给人感觉和他之间距离很遥远。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0-10-21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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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23: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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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嬿婉到大妃殿不久,就在其他年长小宫女,内人的帮助下,用自己习得的字稚拙地写下家书,托人带给了宫外的亲人。这次过了很久,嬿婉都没有等到回信。替她送信出去的内人姐姐说,家里的兄长弟妹,想要再想想,把想告诉她的话都想全了,再把完成的信件送进宫来。嬿婉听了以后嘴上虽说着“不急”,心里却急得很——好久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了,也不知道娉婷云垂过得怎么样,增长本事了吗?云垂认识了几个字了?娉婷开始学会简单的家务了吗?哥哥在衙门还像以前一样受到挤兑吗?妹妹入宫后,他在衙门里会少受些夹板气吗?家里两个弟妹在姐姐寄回的禄米的补给下有没有长高?脸上是不是比以前红润了?
                              在嬿婉的焦急祈盼中,家书终于接到她手里了。曹内人在她下值的时刻把比往日更厚是信封交给她,看着她瞬间容光焕发,脸上露出大姐姐式的了然和蔼的笑。信中哥哥星展详细述说了家中的所有变化,还提到了隔壁的尹婶,正耀等人。家里状况确实比爹娘刚去世那阵子好得多了,云垂娉婷最近都长高不少。娉婷整天对着云垂搜刮来的识字本子在地上用树枝画字,云垂整天缠着宋先生教认字,学会了就找着娉婷教,一板一眼,一脸先生样儿,看着让人觉得可爱又好笑。尹婶最近和洪大叔在商量让正耀去学手艺,可是正耀对打铁产生了兴趣,尹婶认为儿子应该做一些不那么容易被搞得灰头土脸的其他手艺活儿,打铁这玩意儿又累又没形象,尹婶喜欢儿子看上去形象光鲜,希望他最好考个译官。洪叔本人无可不可,但是觉得儿子的选择也不一定不正确,于是夫妻俩互相扯起皮来,整天闹闹腾腾的。正耀让星展问嬿婉好,也代表尹婶他们问问候嬿婉,在宫里规矩多,他们不方便入宫,不然真想去看望看望她。家里的野蔷薇长势越发的喜人了,明艳艳的,真是美丽的紧。
                              哥哥详细讲述了家中邻里的趣事和变化,以及家里的每一件小小的变化,然后又问了嬿婉在大妃殿的生活,诸如做什么活计?过的还习惯吗?活计做的怎么样,有没有难处?宫里规矩是很多的,嬿婉一定要小心行事。哥哥还特别交代,嬿婉你性子急,好打抱不平,这在外头倒是没什么,但是在王宫这个等级分明森严的地方,你一定要戒骄戒躁,做事情之前一定要多想想,三思而行。从前在膳房是应如此,如今在大妃殿更应该留意才是。
                              直到在信的最后,哥哥才简要地提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哥哥在说到自己的情况时往往简洁扼要,和交公文报表一样,两句就交代完了自己的情况。信的最后,哥哥提了提豆蔻年华的韵舒姐姐——宋先生的爱女。宋韵舒是宋彬先生独女,有一个远在明国留学的哥哥。宋先生和朴家兄妹的父亲是同行,颇有交情。家里孩子识字习文,都有赖于宋先生的指点。哥哥说,你韵舒姐姐今年十三岁,个儿比从前高挑了,很是温柔细腻,知书达礼。短短的一句话出现的突兀,却满是溢美之词。
                              嬿婉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哥哥的用意。哥哥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也不会突兀地压在结尾说这么一句赞美的话,也很少关注自己家以外的女孩子,更不用说是夸奖了。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10-21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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