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隔壁住着很多人，犹如前几日所见的曹大人，与阿玛熟捻颇久，只我不曾相识罢了。他唤曹君孺，一副大儒孔子一般模样，后过问阿玛他是什么样的人，可当深交一番？阿玛竟怪罪于我，太过迟钝。快至开蒙年岁，竟不知宝王府隔壁，住着一位曹御史，与英王叔关系甚笃罢了。】
【隔壁曹府开了学堂，阿玛允我上课去，不必成日窝在宝王府内，瞧着更咿咿呀呀的老师傅们，平生怨怼，不愿腆脸面对满脸胡子拉碴的老爷爷们。既然拜了师，便应有诚意，特意早早地去了隔壁的曹府，子珲同道将包箱放至一旁，我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毕竟是个新来的嘛。】
【今儿个是小考，颇紧张罢了。】

【乌帷抬轿在仪门才停，我实在懒得多走一步路，吴璥掀开轿帘摆了一张踩凳，我问能抬进后院吗，他没回话，只将手臂递上来，道是宝王爷家的大阿哥已在书斋坐着了，学童背着个书筐很有样子】
【我有些累，这两日尽是往理藩院跑动，明儿个一早就要动身往西面去，竟是忘了还要给爱新觉罗的王子考课。人一奔波，从前的腿疾就得犯，步履带着点跛地往内宅走，一面又吩咐让夫人将我明日的行李备好，川藏要务刻不容缓，我是从养心殿领了命出来的，倘再有半点怠慢，经年积累的那点儿圣心，就白瞎了】
【诸尔刚阿已坐的板正等我，案上一册太公便是他今日要考的课】前儿，你说自己已将龙韬读熟，能诵亦能背，可有吹嘘？

【他一脸严肃地等待着我的问课，似那前线的勇士将要就义一般，抬手从书案沿边取了拟好的卷子，又抬目去瞧他，忽将白宣搁下，与他缓和点语气说话】别紧张，今儿不过随意考你几句罢了。
【我向来不是一板一眼的人，即便如今为人师，也不爱迂儒那一套，遂将太公六韬随意地翻了两页，念到】主与将有阴符，凡八等。
我问你，今时藏地大将军，若破判军、擒贼将，奉使行用之符，长几寸？

【我生怕他一言一句，将他平生所不曾言说的狠话，因我未曾分说的一二夸大其词，让他生气万分，是不值当的。他将《龙韬》随意翻开一页，认真聆听他所言之随意的拷问。不愧是三品都察院，又深入藏地，自然对前线诸事，更加上心罢了。】
【此番拷问事关前朝，亦不敢随便乱说，彼时再道。】有道之，破军杀将之符，长九寸。
【再顿一晌，试探问道。】学生可有说对？

答得没错，【目色满意地一点头，予他肯定，小孩儿向来纯良，即便是生在爱新觉罗的王裔，也爱听人夸赞】看来是下过功夫的。
【我不会吝啬这苍白的褒扬，我打他身上会瞧见许多年前的自己，我学继庄毅公座下，已是我走遍十三州以后，我自诩不曾输过谁，我初仕内府的那几年，衷于求进，亦渴求老师能给我一句肯定，但结果却让我失望】
【多年后，我算是和先生冰释前嫌，但若彼时他未曾阻我，今日/我兴许会是另番境地——好坏，我不知，但我定不会在姑苏那几年，错过，埋怨。】
【又问】那若今日，深陷喇萨城中的主军粮草不足，是当请坚守之符，还是请益兵之符呢？

【我明知他的褒奖，绝不会仅仅如此。第二道题来的如此之快，有些令我戳手不及。我不曾明了朝堂间的种种争斗，我业是个孩子，打仗行军时与我无关。再如何，将来业是个闲散宗亲的模样，遑论有自知之明。我不曾有上前线，为自个儿揽下军功。行军打仗，我没什么本事，纸上谈兵便足够了。】
【第二问朝我问来，甫顿一晌再答。】主军粮草不足，恐伤军中兵卒士气，如若此刻敌军再次侵犯，打一个戳手不及，恐战局有变。此刻学生认为，为主将者，应请益兵之符。
【如若坚守，若无粮草，能撑个几日？并非长久之计，只有添粮草补充，请援军开拔至此，才对。】

【王子年幼，不懂军务是情理之中，遑论半大的奶娃娃了，便是而今庙堂上的掌兵印的大臣，也未见得就谙熟兵略。】
此着，为师说了不算，迨你叔王们从喇萨回京，你可问问他们，该请哪一符。
【我非行伍出身，于战事虽然不及曹伯符通晓，但也不至于一窍不开，只是藏区的情形究竟如何，请兵用符，非是遥坐帝里便可指点的。课业两则，他答得都算不错，很是亲和地笑了笑】倒是没扯谎，确实背熟了。
【以他今岁的心智和眼界，能有这番答覆，没招再可以拆，只将玄奥的最后一语给他】姜公策符八等，可在我这里，却有第九等——你既诵熟了此章，便回去好好琢磨着，这阴符第九，究竟是什么。下回来，我就考你这个了。

【姜公八符为其中一则，至于先生提出的第九符，我又哪里能够晓得呢？熟读眸前的这本兵法，真的有用吗？我不似如先生和几位王叔一般，真的踏进前线之地，便不是这样纸上谈兵的模样了。】
【那日阿玛曾于书房内过问于我，是否有心待来日行冠礼后，业入仕朝堂，走一把前线大将军的瘾。我摇了摇头，那样的地方是更工于勾心斗角的地方，纸上谈兵本就可，剩余的与我无关。】
：您，一路平安。

行，今儿就到这。吴璥，送大阿哥回王府罢，替我问宝王爷好。
【我着实有些乏，展了展双臂，唤人送穆暘，虽说两邸同在簪儿胡同，足下不费甚么力，但总觉着这王府的子胤娇贵。长随送人出了门，已到了喝药汤的时辰，明楼端着碗浓褐色的中药递到我面前】
【叹了口气，一如往日那般接过】今儿这药，又是宋氏熬的？【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