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君儒不是什么有学问的文人，只因早年横览九州，取法东瓯、侠都几位名士，自成利字当头的一派。我崇尚的这一门，并不得寻常人的青睐，又或是人们总爱些仁义君子的说辞，来掩盖自己心底里的欲/望。】
【但也不乏有人追随，譬如我门下的敦王，可谓是一脉相承的第一人，这些年他的绩业摆在那儿，可圈可点的不少。又如九王爷，自他回敬我一柄冯谖剑，我二人的交情便不再是旁人所见那般。】
【宝亲王府的嫡长王子，便是由英王所荐，今日来府向我行拜师礼，孟頫领着王子到书斋来时，我正咂摸着一幅元人的帖子】无须拘谨，这儿跟王府就隔了几步路，就当在你家里一样。
你叫什么名，可有字了？

【那日阿玛同我言，簪儿胡同内隔壁住着一位曹君孺，乍一听名讳，顿时愣住。敢去此字者，当属世上大儒者。可我不信，问过阿玛和英王叔，这位曹大人是何许人也，从二人口中业听过一二，今日头次去书斋去，仍紧张万分。是以头一回见，不曾了解对方，却小心翼翼地作答。】
【书斋内并无旁人，是以独我一人面对这位曹大人。做了这般久的邻居，竟从未见过。也不知是否乃平日里成日读书，人都读傻了。以至于他过问我名讳时，一刻愣住，竟不知答甚。】
【彼时顿一晌再道。】我叫穆暘，取诸尔刚阿，并无字。

【镇日为藏务奔弛，又因着倒春寒的缘故，腿疾总时不时地隐犯，邸内的嬷嬷寻了满京城的偏方，好些年也没个见效，如今只靠着捶腿的手拳止疼。我一边捶打着膝盖，一边抬目审度着小王子，这位宝王爷家的大阿哥，膺其父列爵禄赏，亦得擢了奉国衔将军，爱新觉罗家的世裔个个都是打小儿领的爵，这并不出奇】
拟字是件大事，你阿玛既让你拜在我的门下，赶明儿我好好挑几个字，你带回去让王爷选。
【他的汉讳并不是宗室王子里最好的，但满名诸尔刚阿定的不错，近日我学起满洲文字来，大抵也能读懂些个，取义德的好寓意，他日是能为人臣工的一位爵爷。宝王有心将嫡子托付我来授学，因着英宝二王的交谊，我自得应下，但若论满朝的臣子里有学问的，排班倒序怎都轮不到我，遂与大阿哥将话说在了前头】
有一事，我要与你先说明白，你若要钻研普世的儒家学问，那我可指个更超群的先生予你，理藩院的汉尚书，我那位伯父，他曾在翰林院做了许多年的掌院，学问堪称第一流。我这儿，讲不来儒家的大道义，姜太公的书你读过几本了？

【阿玛为我择的师傅，当属最合适我的。我并非不解阿玛心意，只我是宝王长子，面上的功夫做足了，其余的赘述不在话下。他执笔后，於面前宣纸上写下几个字，供阿玛挑选。令小厮收好后，再添一句道谢之语。】
：谢过您了，若我阿玛挑好了，以后您唤我表字便是。就不必执着于诸尔刚阿这个名字，难念的很。
【那日上巳节中，遇见庆王叔家的津津，她道我的名字是个难写且难念的，本以为是个什么当世大儒起的名字，胡乱就是从以太阳之意，取的名字，并无甚旁的意思罢了。】
：是您的伯父，那位理藩院的曹尚书吗？我年岁还小，太过复杂的功课，业没读过。不过我知一句俗语，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望着他言谈时的神色，抬眉举目肖宝王几分，是个挺机警的小子——宝王的几个儿子中，三子孝礽，性成忠敬，醇谨夙称，今岁元月择入孝宗嗣孙，承祧爵秩。我想着，那他日这位嫡出的大阿哥，便会是宝亲王系传的世子，私心想着，还真是捡了个便宜。】
不碍事，我在你这年岁，满京城还没个先生愿意收我做学生呢。
【从桌上选了本太公六韬，递给他】姜子牙半生寒微，但却是灭商的第一圣臣，股肱周室，师保万民，可非此一句愿者上钩可括其终生。后世封其为兵家鼻祖，尊称武圣，成王业，兴霸图，少不了要攻读他的学问。
这本六韬——【示意他翻开一页，笑道】是我在陕甘时，我的老先生赠我的，里头有他的批文，亦有我后添的，我如今再赠予你。

【三弟的事儿，京城中无太多人晓得，入嗣孝宗一脉，无外乎是一个好去处。】
【那日阿玛送三弟出府，那处府邸相隔不远，却不曾是在此处了，有些空落落的。这些日子，阿玛未将心思放我身上，恐业疏忽了课业。阿玛封亲王衔后，择一天良辰吉日，为我寻了这位曹先生，做了我的先生。他一声玩笑，我不曾理会。是皇玛法同辈的人，做到这般业是不易。】
【欣然接过先生手中之课本，随意翻了翻。】此课本，是讲兵法之事？

不错，仁义儒道太过寻常，熟读兵法，方知纵横。
【抬手唤他到我身侧来，将他握着的兵书翻至阴符章，提笔一圈，道】先将此篇读数，不懂之处，亦勿用着急问人，迨你自个儿咂摸出点味儿，不论对错，来讲给我听。
【又思索在京的时日，添道】七日后，你再来曹府一趟，我要考考你——回头我便要去川藏办理政事，去前查一查你都琢磨出什么来了。还有，一口气吃不了两颗枣，你不必往下读，能将这一章滚熟于心，就足够了。

【兵法之“六韬”也，我业有过耳闻。阿玛曾于书房与王叔们叙话，彼时女侍奉茶入内，我亦在外头听过一耳朵。可人云亦云，我也听不清大人们在说什么的，干脆不听。彼时他们也管不着我的，我往哪头而去，如若家中伺候我旁的子全，不同阿玛说的，他业不会多问。】
【待先生翻至阴符一章，令我熟读。几日过后，过府曹家，拷问一二。】我记下了，西藏那地方不大安全的，您可得注意安全啊。
【西藏那地方一贯是不大安稳的地方，读熟每年的县志，业明了一二。】

【小子那双乌漆泛光的曜目，写着他满膺的自信，今日算是他拜师听学的第一回，实则问字、授书都仅是些过场，我要审视的是一位出自爱新觉罗的王子，是否有他该有的言谈和举止，结果尚算满意】
你放心，藏地还有你一众叔王们在，老师吃不着亏。
【抬手郑重地按在阿哥的肩上，用力或有些重，目光肃了肃，言道】穆暘，打今儿起你就是我门下的第二人了，授学于你敦王叔时，他还十分年轻，约莫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如今，他已是封得王爵之人，你要多向你阿玛还有英王学本事，日后也不会差的。

【他任都察院御史几年，后西/藏出事儿，又因前线之故，征调四川巡抚一职。敦王叔业在其门下，宫廷家宴上见过几回，没想有朝一日竟与王叔同处一人门下，是多么迫切的缘分，令我叔侄二人这般缘分使然。待他几人从西/藏而归，定要一同吃酒，聊聊那处的见闻了。】
：学生记下了，您可要万分注意安全。穆暘等着您凯旋而归，那时我请您吃酒。
【与王叔平辈，一下子成了大孩子，后其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