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邃1
【新任江苏藩台，是位满洲正蓝旗的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文文弱弱，却有个十分响亮且不凡的名字，豹陵。】
【曹懿文想要择为官婿，让我拦下了，不生不熟才上任的小后生，摸不清底细，也敢往家中招来。倘是个老实人，也就罢了，年纪轻轻的能穿上三品官服，想来不是笨讷之辈，只怕是个心思深的，要真招作总督家的女婿，还不知要闹出甚么妖来】
【正逢新年，藩台衙门设在江宁，可一探。坐轿到尼音图的私邸，马在街口便停下了，吴璥说尼府门前已扎了四五顶轿子】嚯，了得——咱们二爷还想着要人做女婿，瞧来便是两江总督，也未必入这位官人的眼啊。

尼音图豹陵1
【过了正月廿九这日，我正满二十三岁，从蜀地调任江南的第一年，我被这儿的小女子所吸引，比起成都那些爱穿榴红花裙的姑娘，秦淮河畔每一株芳菲都显不俗。】
【我很快和江宁城中的官绅们结为了挚友，自旧岁封箱起喝酒，连着足有一月余，后院墙根儿的酒坛子已能垒成山。今日亦如寻常，又别于寻常，他们为我庆生，送来了四五个穿红扮绿的姑娘，个个都是有腰有条】
“豹藩台，门外又停了顶轿子，貌似是京城来的——说是，曹御史。”
【彼时，我正怀握着圆润的一朵花儿骨，闻此慌神地将人推开，那娘/们儿不知所措还要腻上来，被我一脚蹬开了】没眼力的东西，回到你那船上唱曲儿去。【又将今日来我这儿打听京中时局的几位中年员外哄到了偏园】诸位，暂且避一避，京城的御史不好对付。
宸须，我漱个脸，你去接迎曹御史。

曹邃2
【尼豹陵未曾亲自开门迎我，来人也是个小书生，细条的腰杆，白面儿似的脸，心想这尼府的小生皆是唱戏的料么】你家藩台人呢。
【鹰凖般的一双眼来回扫了扫，踏入院中，布置倒是十分有致，该栽松的栽松，该植树的植树，可总觉得瞧着不顺眼，还有股子酒味儿】冲鼻。【瞥向小厮问道】青天白日，你家主人躲在府里吃酒了？这会儿，莫不是喝昏了头了？
【小少年没敢应声，我往里头走去，只瞧一个高瘦的背影弯着腰，穿一身淡色长袍。我揉了揉鼻，细闻，抬高了声儿笑道】豹藩台，这是被哪家姑娘惹了一身的脂粉气，我见你门外好几顶翠绿轿子，怎地此刻不见一个人影。

尼音图豹陵2
【我正洗脸醒酒，乍闻身后笑声，吓得一哆嗦】曹御史来了。【抹去颊侧的水珠，带着点狼狈地回过头，向人怯怯地一笑】您闻错了，这是我点的香罢了。
【临时诓编出一句瞎话，但门庭会宾的事实没法遮掩，又只好另排一套说法】今日，确是有门客在家，是因晚辈请了几位儒学士——原本，是要探教些学问的，听闻曹御史远从帝都到来，怕有要事，便让诸君先到偏园中去了。

【岁次乙酉二月十三日】
【两江十五日，是难得惬意的小半月，早春挂枝的新绿昭之世人，又将是盎然的季节来到。除了季晦送我至江宁城外，还有一人——尼音图小豹】
【这小子打从那日被我抓了现行，老实的很，隔三差两便来跟我问好，实则他那点儿芝麻小事，不是迈不过去的坎儿，我虽有个御史的名，但却不是那好将笔作伐刀的言官，于我并无益处的事，何苦多行不义。但小豹不那么想，他殷勤得让我有些不适应，非要送我出城，在车前跟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这就回京了，你合该高兴才是，再没一双眼睛盯着尼府，怎么还不舍起来了？
【戏谑地打趣他，到底是个年轻未曾经历的毛头小子，脸上写着的尽是青涩与稚嫩】行了，好好在两江上跟曹督大人学，他有不少的经验，够你学上个三五载的，就别跟我这儿腻了。

先生——【这是我憋了好半天才叫出的二字，也管不了他的反应】我喊您一声先生呗，要是瞧得上，便将我收了做个学生，可以么。我还年轻，您多个门生也不亏罢。
【比起总制府的曹公，我对曹御史更有孺慕之情，这种情感又或许是从畏惧中转变而来的，他在江南做过太守，如今又是北都的御史，廊庙之中他的名字近年总能听到，最要紧的，是我觉得他身上有我想要学到的本事】我听闻先生在京城，门下皆是爱新觉罗的学生，可天家华胄总还讲究君臣礼节，先生该有个知冷知热、一心侍奉的学生。
【两手合拳行了一礼】小豹愿给您做个侍墨的下手，只求先生点个头，往后年节的红心孝敬、春夏冰炭，我一定是头份送到的，您若好一口江南的黄鱼，我按二十四节气的给您送到京城去。

你还真是敢开口啊？【愣是被他说的话逗乐，两眼眯作了缝，嘴上也合不太拢，边笑边摇头。若是换作别人，州县小官，或是江南缙绅，有这份孝心摆在我面前，我受之无愧也欣然领下】
【但我不会因此接受小豹。兴许他是为了寻求有朝一日，登入宸幄时能有一丝庇护，可我却从未想过让他成为我的爪牙，那样太浪费了，故将他揽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的牙口硬，胃口大，只怕你送来黄鱼不够我塞牙。
我眼下已有俩门生，你得有胜过他们之处，光凭这一张嘴，却没费多少心思，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吴璥扶我上车前，我沉嗓对小豹说】等我再到江宁，会有用你的时候。【我没再搭眼去看他，迨至马车已远离江宁城，我问老吴尼音图豹陵在城下站了多久。】
【我在盘算，这个人对我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