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知的帝国图书馆别馆，是由炼金术师管理的，文豪转生之后居住的场所。
馆长是炼金术师，馆长代理是会说话的猫，助手少年是炼金术师，而处理事务最多、还负责照顾文豪们生活的特务司书，自然也是资质优秀的炼金术师。

司书将眼镜摘下放在桌上，闭起双眼，用手捂住了脸和即将落下的眼泪。
——炼金术师能做什么呢。

特务司书平时在馆内的时间并不多。馆长代理向文豪们介绍她的时候总会指向一块神秘悬浮的散发着光芒的石头，说这是它与炼金术师的联系方式——事实上除了馆长代理之外，并没有任何人能听懂或者看懂一块石头所要表达的意思。

馆长代理说，整个图书馆的【理】都由身为炼金术师的司书控制，小到为新来的文豪们造出几个新的合他们意的房间，大到在馆外造出田地、酒吧、街市，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毕竟让已故的，生于不同时代的文豪们在此重聚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过于不可思议。即便文豪们从没见过司书本人，也都对司书的神通广大深信不疑。

芥川龙之介是例外。他是图书馆里唯一一个见过司书的文豪。
某个春日的深夜，熬夜读书写作的芥川在去庭院吹风透气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坐在廊下的陌生女孩。
看到他的出现而一时惊慌的女孩在比划一个奇怪的手势之后，凭空消失在了芥川面前。
大文豪站在原地，略略停顿一会儿，脸上重又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对着虚空道：“晚上好，您想必就是司书小姐吧。”
解除了隐身的司书有些挫败地起身对他行礼致意：“真不愧是芥川龙之介大老师。”
“幸会了。”芥川笑眯眯地说，“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担得起【大老师】称谓的事。”
“......是，我有听闻您失忆的事。”司书戴起手中拿着的眼镜，暗色的眸子毫无遮掩地闪烁着探究的好奇光芒，“但我冒昧观察过您的精神数值，看起来——很安定呢。”
芥川笑出了声：“传闻中的炼金术师——无所不能的司书小姐，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啊。”
“......这句话我也想送给您。”司书有些懊恼地低下头，躲开了芥川过于通透的蓝色眼瞳。
“抱歉，我没有调侃司书小姐的意思。”芥川习惯性地摸了摸下颌，“司书小姐应该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多与你交谈。”他看见司书露出为难的神色，又说道：“假如有司书不能与文豪接触的规定的话——”
司书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她摆摆手：“不，没有这种规定。只不过我作息时间有悖于正常人，平日又有馆外的事要处理，所以几乎不会与你们碰面而已。”
“哦呀？司书小姐也是晚睡晚起的人吗，这点我们倒是志趣相投。”
听到芥川这句话，因为初次与文豪打照面而手足无措的司书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么就这样吧——大老师以后如果想要找我的话，可以随时来司书室。即便我那时不在，您也可以留个便条，我会找时间来陪您聊天——”
“不是【陪我聊天】。”芥川轻笑着纠正了她，“我也想多听一听司书小姐说你自己的经历。”

自那之后，司书便与芥川龙之介熟络了起来。
芥川从未与他人提起他遇到过司书。司书问他这事的时候他总会笑着说，这是他擅自做的与司书的约定，要将司书的存在当做他一个人的秘密。两人在人迹稀少的时间去了许多地方散步闲逛，也谈天说地讨论了不少古今之事。
“其实我最为遗憾的就是无法与你们一同潜书，与侵蚀者战斗。”司书有次在芥川面前深深叹息。
芥川安抚地伸手轻轻摸摸她柔软的发顶：“司书小姐在我们潜书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
“通过炼金术，我可以看到你们在书中的行动。”司书想了想又说，“大部分时候我都在认真观察你们的战况，如果我判断情况特别危急，会将撤退的提议传达给你们的——不过一般你们都能很好地应对，并不需要我的出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身为备受期待的炼金术师，能做的只有这么一点，我真是感觉很惭愧呢。”
“哪里。司书小姐能看着我们战斗，已经对我很有帮助了。”芥川稍稍欠身对她露出微笑。
“诶......？”司书不解地抬眼，正对上他清澈的蓝眸。
“因为被你注视着的时候，有非常安心的感觉。”
“......您——您在说什么呀？！真是——”司书感觉自己一下子又慌乱起来，试图在芥川的脸上找到那种他惯常天然地开着玩笑的神色。
“是真的。”大文豪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开玩笑哦，司书小姐。虽然与过去相识或者未曾相识的文豪们重逢令我十分欣慰，在图书馆的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与侵蚀者的战斗，也让我有了许多新的体会和对文学的反思。但，认识你——或许才是此行最大的幸事。”
芥川重又笑起来，眼中倒映着的月色像是融雪的溪流：“这些全部，都是【芥川龙之介】的真心话。”

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揭穿他呢。
早在侵蚀者的症状出现在芥川身上之前，司书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他并不是【芥川龙之介】本人。
转生的炼金术式非常完美，本不可能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与记录不符的安定的情绪，甚至是能微笑着摸摸脚边的小狗这样的细节，都在一点一滴透露着矛盾之处。
为什么没有想过与他当面对峙问清楚呢。
司书在许多个睡不着的夜晚辗转反侧，回想着她记忆里的这位大文豪。
可他不就是芥川龙之介吗？
温柔有礼，有几分天然，又有些率真，优雅的行事作风中掺杂着十分可爱的个人习惯。
与其他文豪奋力并肩作战的那个人，因为美食而难得露出孩子般闪亮眼神的那个人，感慨于文字或是他人的情谊的那个人。
向她笑着的那个人，与她无所不谈的那个人，对她说出”这些全部，都是【芥川龙之介】的真心话”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虚假？
“怎么可能......是假的......”

然而，他身上寄宿着侵蚀者是不争的事实，引起众怒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一切都不是司书一人所能决定的。
当她有一天在别处收到馆长代理的紧急联络，匆忙赶回来时，芥川已经因为显露出侵蚀者的特征而被关进了地牢，而太宰也因为受到巨大打击，由本人的情绪崩溃而直接导致了自己著作的侵蚀。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大老师他怎么可能——”
馆长代理第一次见到司书如此激动。猫咪没有情绪的竖瞳毫无波澜地盯着用手紧紧抓住写字台边缘的女孩：“嘛，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身为特务司书，你应该自己去看看他的情况，然后回来商讨对策，而不是在这里担惊受怕情绪失控。”
不等猫把话说完，司书已经夺门而出，向着地牢的方向跑去了。

“大老师......”当司书看见被拷在墙上的芥川时，她的心如坠冰窟。
明明不想去思考他的真实身份，也不想去揭穿什么，只想这样维持着平和的日子......
有什么东西却似乎已经无法挽回了。
“司书......小姐？”听见她的呼唤的芥川睁开眼，苦笑着轻声说，“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还让太宰君——”
“不......不是您的错。”司书跪倒在他面前，颤抖着伸出手去。
在她的眼中，芥川的异样不仅仅是变得漆黑的左眼。她看到这个她所熟悉的温柔灵魂此刻正在不断燃烧的蓝黑色火焰中痛苦地扭曲挣扎。
侵蚀者的火焰灼痛了她伸出的手，然而司书好似没有感觉到一般，轻轻抚上了大文豪的侧脸。
“我一定会找到让您摆脱侵蚀的方法的。”她努力忍住将要落下的眼泪，“太宰君的事您也不用担心，我会协助去潜书的老师们将他平安带回来的。我——”她站起来匆匆地转身，“我很快就回来。请您安心等着我。”
芥川看着她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出地牢，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那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的颤抖指尖，不知为何，让他因为侵蚀者而精疲力竭的心又痛了一下。

司书向远在外地出差的馆长写了报告信，又在查看了书籍侵蚀情况之后，将《人间失格》的潜书事宜安排妥当，本想再和馆长代理去见一见被关着的芥川，却忽然收到了她所管理的别处也有异变的通知，不得已再度离开，只来得及在地牢设了简单的禁制。
禁制被打破的那一瞬，司书立刻感知到了。她用最快的速度暂停了手头的公务，通过召装石联系馆长代理。
馆长代理对于她的紧急联系见怪不怪，只是告诉她恢复神智的芥川为了帮助太宰治而去潜檀一雄的书了。司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不迭地打开平日用来观察文豪们潜书情况的炼金阵，却只能看到在人间失格里苦战的无赖派二人。
“毕竟是用自己的力量侵蚀进《小说太宰治》的特例，无法观察也是有可能的喵。”馆长代理举起一只爪子，似乎是想让司书冷静下来，“比起这个，芥川身上的侵蚀者是什么情况你有头绪——”
它的话还没说完，平日带来新文豪的有魂书所用的召唤阵忽然自发震颤起来。
当通过召装石看到另一个芥川龙之介与其他新思潮的各位文豪在耀眼的光芒中出现在召唤室里时，司书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诧异。
她只感到没来由的悲伤。她麻木地听着馆长代理在那头给几个不知所措的文豪解释情况，又询问她要不要让文豪们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司书却置若罔闻，在心里翻来覆去回想。
因为感觉被欺骗所以很伤心？亦或是对新来的【芥川】感觉到陌生而难过？还是......
自己熟识的那个芥川龙之介，会消失。
这个想法令司书窒息。从见到被侵蚀的芥川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因此被消除的决心。
即便他就是侵蚀者本身？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质问她。
不，不可能。司书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
【我相信他。】

“喂！我说！你在听吗！？”猫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在召装石那头连着喊了司书好几声。
“我尽快赶回去，那边的情况就先拜托你了。”司书匆匆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就切断了联络。
“喂？喂喂？怎么能把这种事甩给吾辈！”猫咪炸了毛，全然不顾自己和一块石头隔空吵架的滑稽形象正被新思潮的文豪们诧异围观。
“总之先阻止两个芥川碰面比较好吧——不好，已经回来了吗？！”感受到空气中文豪们潜书归来的波动，猫的胡尖一抖，“这下肯定要出乱子喵......”
司书没能很快赶回去。
她在别处所面对的争端比她想象得要难缠得多，她不得不断开对图书馆的监控，打起全副精神应对眼前的事务。
等她终于精疲力竭回到图书馆的时候，一切事态已经向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了。
笼罩在侵蚀者火焰里的大厅，消失了感应的文豪们的灵魂，还有一个躺在补修室里不省人事的芥川龙之介本体——姑且称他为本体吧，和重伤的太宰治。
馆长代理焦虑地在守在太宰身边，见到司书从传送阵中出现，仿佛终于等来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你总算回来了！之前的事我路上都和你说过——”
“嗯，我知道。”司书费力地将太宰搀扶到司书室的沙发上，“我一个人没法把他背去医务室，就在这里先做治疗吧。补修室有术式保护应该没有被破坏，那个人——”司书犹豫了一下，改口道，“芥川龙之介在那里很安全。”
她从司书室的书桌抽屉里找出一个小小的怀表和几瓶洋墨，简单比划了个阵，太宰身上惨不忍睹的伤便在一闪而过的光芒中尽数消失。红发少年依旧闭着双眼，呼吸却平稳了起来。司书仔细查看过他的情况，确认没有大碍之后，开始在书架上翻找起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要......”看见她将一张陈旧的，画着繁复炼金阵的纸从一本书里抽出来铺在地上，猫翡翠色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司书没有说话。她在炼金阵前合起双手，然后毅然决然地将手按在了阵上。
大厅天花板上的齿轮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它们一节一节互相咬合着，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之下嘎吱作响地开始逆向运转。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齿轮的转动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迅速退去，一片狼藉的大厅开始变回以往的模样，散落的书籍悬浮起来，错落有序地回到了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
“你这是逆转了图书馆的【理】......”馆长代理惊得瞪圆了眼睛，“这样做的话——”
“没关系。”司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整个图书馆的震动又持续了片刻，终于停了下来。她狼狈地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扶住桌边站稳。
“没事吧？！”猫几步赶到她身边。
“我是......这个图书馆的特务司书。”司书露出疲倦的笑容，“保护图书馆是我的职责。”
“诶？我这是——？”太宰治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馆长代理？还有你是......莫非你是司书？”
“完全正确的回答，太宰老师。”司书对他简单行了个礼，“时间紧迫，请容我向您说明现状，之后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
眼见太宰进入了《齿轮》，司书才脱力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将眼镜摘下放在桌上，闭起双眼，用手捂住了脸。
“——炼金术师能做什么呢。”
猫听见她喃喃自语。
“不能潜书，不能帮助潜书中的文豪，甚至连文豪在书里被打倒也要靠其他文豪将齿轮带回来。”司书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有眼泪从指缝间一滴一滴落在了桌上，“在重要的人因为侵蚀者而痛苦时，我甚至都不能保护好他。”
“你也是......有太多的责任要去背负。”馆长代理轻轻拍拍她的手臂，“作为司书来说，你已经非常称职了。你拯救了这个差点崩溃的图书馆。”
司书抬起头，用手背狠狠揉一把眼睛：“可要让芥川龙之介【本体】醒来，要让一切恢复原状，还是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太宰老师身上。”
猫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至少，你还可以看着他的战斗。”
司书打开了观察潜书情况的炼金仪器。
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黑衣，独自坐在车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几枚金色齿轮，神情中有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一丝落寞。
她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对着太宰露出愤怒的表情，诉说着对【芥川龙之介】命运的不甘。
她看到被孩子们包围的【没有成为作家的芥川龙之介】，和温柔注视着他们的“侵蚀者”。
不对，她不应该感觉陌生吗？
恢复了记忆的“芥川”，可是引来了侵蚀者，杀死了其他文豪，毁掉整个图书馆的罪魁祸首啊。
她向着虚像伸出手去，正在此时，《齿轮》的世界被彻底净化了，她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虚像消失得无影无踪。
芥川龙之介本体的灵魂在补修室悄然苏醒。
司书忽然笑了。她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那些散落书外、凝聚着文豪们灵魂的齿轮全部出现在她掌中。
她的脸色还很苍白。猫拦住她的去路，担忧地问她要做什么。
司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嘴角仍是柔和的笑意，攥着齿轮，绕过猫，径直出门往大厅去了。

无法使用武器的太宰正在侵蚀者芥川的攻击下挣扎着站稳脚跟，大厅的门忽然被咣当一声推开了。
司书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宰与侵蚀者芥川中间。
“已经够了吧。住手。”她对着眼前人说道。
侵蚀者愤怒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微微退了半步：“......司书小姐。”
“大老师没有把我也忘了，真是荣幸。”司书像他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那样向他行礼致意。
“......你也是来阻碍我的吗！？”似乎是为了掩饰恐惧般地怒喝着，侵蚀者芥川一挥刀，图书馆里立刻出现了数不清的侵蚀者。
“司书！危险——”太宰焦急地出声唤她，却见女孩手臂一展，将手中的齿轮全数抛向空中。
金色的光芒大盛，已经被杀死的文豪们一个接一个重新出现，甚至志贺直哉也在其中。太宰发现自己的镰刀可以变形了，他又惊又喜地握紧武器环顾着伙伴们，准备冲上前去和司书一同对敌。
一边是维护文学的文豪，另一边是誓要为了拯救本我而毁灭文学的侵蚀者。
恶战一触即发。
“不要动手！”司书大喊出声。所有人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音震得停在了原地。
“我是这座图书馆的司书！”司书继续提高音量大声说着，眼神却从未离开过对面那个在侵蚀者们簇拥下的人，“现在图书馆的【理】已经被我打破，各位老师可以自由使用武器了！”
“但是！请你们不要插手！这是我要与他进行的战斗！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司书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太刀。她终于回过头，对着文豪们一笑：“假如我战败的话，图书馆剩下的事就拜托老师们了。”

太宰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亮晶晶的泪光。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书已经拔刀出鞘，刀身锵地一振，所有被召唤出来的侵蚀者立刻灰飞烟灭。
“这就是炼金术师的实力......”中原中也惊奇道。
“不......司书她刚才为了修复图书馆和将大家复活，已经用了太多的力量......”太宰皱着眉看向挥刀冲向了侵蚀者芥川的瘦小背影。
“那还等什么？我们得去帮她。”檀一雄将长刀扛在肩上，活动了一下手腕，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不行！司书说了让她自己去战斗。”太宰拦住他。
“但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吗？！”坂口安吾也发话了，“太宰，我理解你对芥川老师挥刀的犹豫，但现在情况紧急——”
“我不知道。但我想......”太宰仍旧失神地望着司书与芥川的战斗，“这一定是司书自己的愿望......”

“我说过我会找到让您摆脱侵蚀的办法！”司书娴熟地挥动长刀，与燃烧着不祥火焰的刀刃碰撞在一起。
“我没有被侵蚀者操纵！这是我自身的愿望。”芥川的左眼附近又出现了深色裂纹，“我一定要拯救我最亲爱的友人！”
“以这样的方式吗？！即便您消失也没关系吗？！”司书的声音也逐渐愤怒起来，“您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已经都想起来了，我是芥川龙之介的二重身，我要拯救我最亲爱的朋友——”
“那您是要说，您在图书馆度过的这些日子，全都是虚假的谎言吗？！”司书的刀又一次被芥川挡下。
“我——”气势汹汹的芥川忽然无言以对。
“如果您真的改变了过去！”司书猛地挥刀将他击退，“世界上不再有名为芥川龙之介的作家，到那个时候，多少人的命运会随之改变！”
芥川似乎找回了神智，又将手中刀刺向了司书：“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不与文学扯上关系的话，我亲爱的友人就不会——”
“如果您做到了！”司书打断了他的话，“那您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啊！！！”
芥川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痛苦，攻击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疑。
“有人曾经因为您，而不是另一个芥川，得到了拯救啊！”司书拼命忍住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也有人很重视您，并不希望看到您的消失啊！！！”
“铮”地一声，司书手中的刀被芥川打飞了出去，与此同时，芥川的刀穿透了她的身体。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芥川怔怔地看着司书，她脱手飞出的刀柄上飘起的新月形状的配饰与黑黄的流苏，她眼里落下的泪水，嘴角缓缓流出的鲜血，和，悲伤的无奈的笑容。
他听见她轻声一字一顿地说：“抓住你了。”
蓝黑色的火焰开始沿着刺穿身体的地方灼烧司书，她一只手握住扎进自己身体里的刀刃，另一只手中又出现了一把刀，朝着芥川直直挥了过去。
那样的距离，那样的速度，绝无可能躲开，芥川只来得及下意识地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只听见司书用尽全力地怒喝：“从大老师身上滚出去！”
睁开眼的时候，他感到长久附身于自己的侵蚀者正在被慢慢从他身体里剥离。
“不可能！你怎么能动摇他的意志！这明明与他的欲望相悖——”没有实体的侵蚀者在半空中发出垂死挣扎的咆哮。
“他的名字，是芥川龙之介！是这个图书馆所有人都敬重的大老师！”司书的手用力握紧，刺伤她的利刃在她手中碎裂成了烟雾。被打飞出去的太刀回到了她的手中，她用流着血的手举起刀直指侵蚀者，“他想拯救的人，如今已经在这个图书馆平安转生！而你们这些只想破坏所有文豪心血的侵蚀者，根本不可能让任何人得到救赎——！”她攥着两把刀，又一次冲了上去，这次是对着侵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