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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国内首部越狱题材类作品《逃离金叁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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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猜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个机灵的家伙比谁都懂得审时度势,哪还敢同刘勰待在一起,毕竟后者在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惹到了“两座大山”,回避他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监狱里,犯人拥有的唯一自由就是放风。早饭之后,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囚犯们可以在监狱里自由活动。不过他们也没啥好活动的,无非就是坐在食堂里吹吹牛,玩玩牌,没钱的靠抽烟解乏,富裕一点的犯人,就找警卫拿来些烟土,然后抱着竹筒,在食堂的火堆旁吞云吐雾。
  烟土就是我们俗称的鸦)片,这是 角最常见的特产。在当地,烟土是比货币还常见的“硬通货”,不仅能吸食,还能交换货物。在这所监狱里,每名囚犯都可以在这里挣到烟土,包括刘勰。
  刘勰在水井边打了些水,然后痛快的洗了一把脸。他现在是警卫们的重点观察对象,两个警卫也随他走到水井边,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监狱就这么大,刘勰漫无目的的绕了一阵,只好战战兢兢的走回食堂。
  犯人们的话题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刘勰找了个边缘的位置,悄悄坐下。
  没有人搭理他,他也不想理任何人。只有貌猜和那个年老的狱友老侯,偶尔会在人群中瞥他一眼。刘勰无事可做,只好呆呆的望向监狱的大门,期望那扇大门能为自己打开。又或者说,那门能被谁推开,把自己解救出去。
   角的雨季,天色说变就变,澄明的天空不消三五分钟就被乌云抹黑,豆大的雨点顷刻落下。放风时间刚好结束,警卫的哨子一吹,囚犯们就在雨势中准备集结好,准备返回牢房。刘勰在人群中找到了矮瘦的貌猜,随他一道走回了牢房,但前脚刚跨进房内,他就发现了什么不对。


IP属地:浙江41楼2020-08-27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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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个鬓角发白的老侯,则还捧着一本书坐在凉席上,气定神闲的阅读着。
      完了,完了!刘勰心说,跑,跑不掉,打,打不过,帮,没人帮,今天怎么说都少不了一顿毒打了。就在刘勰准备迎接拳打脚踢的时候,屋里忽然响起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你们都等一下。”看书的老侯忽然开口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三个老缅。
      老缅们应声回头,老侯细声慢语的问:“必须要这样解决吗?”
      老缅并不是都能听懂汉语,老侯就让貌猜充当翻译。貌猜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老缅听完,心说这不废话吗,哥几个特地跑过来难不成是搞联谊?但精明的桑狄知道这话没那么简单,所以疑惑的看着老侯,没有表态。
      老侯见他们迟迟不作答,也就失去了耐心。他又低回头,一边看书一边对貌猜说:“你跟他们说,让他们全部滚出去。马上。”
      “啥?”貌猜惊道。
      “叫他们滚出去。”老侯重复了一遍。
      这种话翻译出去,必定是要得罪人的。但比起老缅,貌猜显然更畏惧老侯,他清清嗓子,吞吞吐吐的说了一通。其实桑狄多少听得懂一些汉语,但听到貌猜的准确翻译后,这才脸色大变。
      桑狄眉头皱起,嘴里嗫嚅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不解的瞪着老候。但老侯看也不看他,只是平静的翻着书,似乎那句难听的话并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按理说,三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哪里会顾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呢。可老缅们听到逐客令后,硬是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变脸耍浑,只是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就拍响牢门,懊丧的退了出去。
      牢门“砰”的一声关过,丢魂落魄的刘勰又逃过一劫。貌猜呆呆地看着他,他也愣愣地看着貌猜,两个人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牢房的过道里传来细碎的话语声,接着是脚步远去的声响,最后牢舍的大门关过,颂巴队长带着老缅们离开了。
      隔了好一会儿,刘勰才对老侯说:“谢谢。”
      老侯专心的看着书,微微点头表示收到。他好像并不是担心刘勰的死活,而是几个老缅莽冲冲的架势,吵到了他看书的闲情雅致。都说恶人自由恶人收,这个神秘的老头儿只动动嘴皮子的工夫,就把老缅赶跑了,刘勰不免担心,这个睡自己对面的老侯,又该有多恶呢?
      貌猜缓过神后,就开始分析说,颂巴队长搞这一出,肯定是想拍昂钦的马屁。刘勰刚好又惹了老缅,于是就撮合起来搞他。因为进到仇家牢房下黑手,极少在监狱发生,刘勰仅仅是坐错了位置,还不至于他们动起这般阵势。
      他让刘勰以后把尾巴夹好,因为他已经踩了监狱的红线。
      “我都跟你说了,在傈垭岗,每个人都知道两条红线,第一,不要惹帮派的人,第二,不要惹大头兵,”貌猜责备他道,“结果刚说完,你就去指着昂钦的鼻子骂娘,***也挺佩服你的。”
      “傈垭岗”就是囚犯对这个监狱的称呼,意为“美好的地方”。
      刘勰忽然自言自语般的说:“我要回去……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从这里出去?”


    IP属地:浙江43楼2020-08-27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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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貌猜侧耳问道。
        “我说有没有办法可以出去。”
        话毕,低头看书的老侯,也抬头盯了刘勰一眼,眼神里装着几分鄙夷。因为这是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牢房里的客观情况就是最好的答案。
        貌猜蔑笑一声,然后撑起身子,猴坐在凉席角落。他抱着膝盖,逗问着刘勰说:“你想怎么个出去法?活着出去还是怎么出去?”
        “当然是活着出去。”
        “活着出去,哈哈,你人看起来挺笨,脑壳里想得倒是挺美。”貌猜立即嘲讽道,“有办法的话,还轮得着你问?说句不好听的,进了傈垭岗,你最好把自己当畜)生看,你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醒,都是大头兵说了算,你唯一能决定的,就只有什么时候死。”
        貌猜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这里的老犯人了,以他的见闻来看,傈垭岗监狱因为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所以就像是一只上古貔貅,向来只进不出。监狱之外更不存在什么公检法程序,一切都是昂钦说了算,如果昂钦不放谁走,就算表面上的刑期到了也无济于事。
        刘勰要想提前走出监狱的大门,除非提前在监狱里死掉,或者身体给搞了严重的残疾,否则就等着在牢里悄悄烂掉、变成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犯人吧。到了那时,他就可以被踢出监狱了。但基本没人能熬到那时候,因为这里的囚犯除了坐牢以外,还有另外的作用。
        “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有犯错的人也不行?”刘勰又问,“这里究竟怎么回事,政)府不管事儿的吗?”
        “这里……没有政)府。”


      IP属地:浙江45楼2020-08-27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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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政)府?”
          貌猜想了想,说:“恩……这个问题一两句话讲不清楚,有空再跟你讲吧,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刘勰用几个句子简单描述了事情经过。
          貌猜听完并不惊讶,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那就是被人害了咯,你也不要一副苦瓜脸了,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被人害了?”
          “那可不吗,不就是往你包里面塞了’四号’,然后名正言顺的抓人嘛,这种手段太常见了。好好想想,你在朗桑是不是惹到谁了?”
          刘勰立马摇头:“什么朗桑?我说了,我只是过来旅游的,谁也不认识,谁会想着害我?”
          “你是在哪儿被抓的?”
          刘勰说出了一个国家,也回忆起了一些景点的名称。
          貌猜疑惑的皱起眉头,搓着下巴说:“不对啊,那地方离这里远着呢……这么说吧,你在那边揣’四号’的话,确实有可能被抓,但是不大可能会送到这里来。诶,那会不会是有人把你卖了?我在边境混的那几年,就听说过这种手段,专门蒙你这种游客,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一般都是敲诈点儿钱财,不会往死了整。”貌猜耸耸肩。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被人卖到这里来的?”刘勰郑重的问。
          “多半是吧!不然把弄你来这儿来干嘛了?不过我也是乱猜的啊,你别当真了,万一是哪个背山客(毒贩)拿你当替死鬼也不一定呢。”
          如果说是被人栽赃嫁祸,刘勰尚且可以理解,可是什么叫做“卖”?买卖人口这种事情他当然听说过,但那针对的是妇女儿童,他一个大男人买来做什么?自己唯一的技能不过是对着电脑敲键盘写代码,这里不像是他能产生价值的地方。
          “你多大了?”貌猜仔细端详着刘勰,“二十八?三十?”
          “二十九。”
          貌猜躺了下来,然后感叹道:“二十九……二十九好啊!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做了这么多年中国人,也就知足了罢,我俩要是能换换,我做梦都能笑醒,顺道再尿他一摊床。”
          “听我的,别去钻牛角尖了!”貌猜这小子又用故作老成的语气说,“这就是你的命咯,该你受的罪,你一个也逃不掉。既然来都来了,就好好待着,蹲大牢也没你想的那样难受,我蹲了那么久,不也还好好活着嘛!”
          “光是活着就够了吗?”刘勰回问道。


        IP属地:浙江46楼2020-08-27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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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确实不够,但也算将就吧,你们中国人啊,就是安逸日子过习惯咯,有了这个,就想那个。”
            “这跟安逸不安逸无关,这是原则。”
            貌猜只好说,你最好丢掉什么原则。每个来到傈垭岗的犯人,前几个月都会想着跑出去。那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如果一直盯着它想,过不了半个月就会发疯的。
            “好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会找到我的,会带我出去的。”刘勰安慰自己说。
            “谁来找到你?”
            “警察啊,我说了,我是无辜的,我家里的人发现我失踪了,自然会报案的。”
            貌猜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微微点头说:“好吧,但愿如此,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
            貌猜说着停顿几秒,然后咧嘴一笑,这才补完后一句:“因为没人能找到傈垭岗。”
            “为什么?”刘勰眉头立马一皱。
            貌猜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我不说了吗,一两句讲不清楚。总之祝你好运吧。”
            话毕,貌猜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老侯。牢房外)阴雨连绵,正是睡觉的大好天气,老侯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书,倒头睡着了。貌猜可不想打搅他的睡眠。
            在傈垭岗监狱,雨季就代表着睡觉。毕竟每天的伙食不好,只有睡觉能耗费最少的能量。貌猜也蜷着身子,打起了瞌睡。整个牢房里就剩刘勰还睁着哀伤的眼睛。
            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最后他终于痛苦的承认,貌猜也许是对的。这不是一个他能理解的地方,监狱并不在乎自己清白与否,如果昂钦不同意,他就永远走不出这里。要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家人得知讯息后,前来救走他。
            刘勰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事情发生到现在,还不过24小时。所以还没有动静很正常,旅行社那边一定会报案,报案的内容估计不太好听,他恐怕会被描述成一个伪装成游客的毒贩。
            按他的推想,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肯定不愿相信,也不会就此罢休。如此一来,国内警方肯定会追查他的下落,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中国公民,哪怕真犯下罪状也是可以引渡回国的吧?这样一想的话,自己得救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貌猜所说的“没人能找到这里”,他认为只是危言耸听。
            想到这里,刘勰的糟糕心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监狱的午饭比早餐的稍微好一点,每人有一坨米饭团,一勺水豆豉。米饭是正经的白米饭,从盆里舀出来还带着热气,豆豉也还算可口。刘勰饿极了,几大口全部吃光后,剩下的时间就只能眼巴巴的看别人吃。
            这是每个“骡子”都会犯的错误,伙食的量就那么点儿,哪里经得住狼吞虎咽。有经验的犯人都知道,饭要慢点吃,尽管填不饱肚子,但能多过一阵嘴瘾。肚子没吃饱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饿着肚子看别人吃。
            老候出手相助之后,桑狄那帮人没再来找刘勰的麻烦,就连颂巴队长也给了老侯面子。至于老侯为何如此神通广大,刘勰尚不清楚。不过这个老候好像真不是为了关照刘勰,因为这件事以后,他甚至没同刘勰说一句话,吃饭也是离得远远的。
            监狱的作息制度雷打不动,监狱的生活周而复始。刘勰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IP属地:浙江47楼2020-08-27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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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的放风时间,刘勰就独自坐在角落,像一块望夫石那样望着监狱的大门,期盼有人来救走他。望眼欲穿,望穿秋水,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他对救援的期盼。时间就这样过了三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傈垭岗监狱还是老样子,刘勰期盼中的救援却并没有到来。
              他像一块丢进大海的石子,所能做的只是激起一小点涟漪。他从熟悉的世界里消失了,熟悉的世界也从他眼里消失了。
              监狱的日子越来越难熬,每分每秒都好像化为了尖针在折磨他。每多过一天,他心中的期冀之火就会熄弱一分,苦难之感就会加重一极。到后来,那股火苗终于彻底熄灭。理智告诉他,事情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如果有人会来救他的话,早该来了,绝不会拖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时间变为一潭粘)稠浑浊的死水,将他淤陷其中,监狱是人类特有的发明,因为我们的老祖宗早就发现,人最怕的不是断手断脚,甚至也不是死,而是失去自由。一旦失去了自由,你要面临的就是一眼看到头的绝望。
              出国之后,他与冷战的女友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刘勰在QQ上撂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无所谓,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你我也照样可以过。”
              尽管这句话是冲动使然,但想必已经造成了天大的误会。而这个误会,他恐怕再没机会去解释了。他甚至庆幸与女友没有成婚,否则这个误会带来的影响会更加巨大。
              更别说父母亲友发现他失踪之后,该有多么悲痛。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刘勰想,就像貌猜说的,该他受的罪,一个也逃不了。
              我问过刘勰,在这段时间里,他是否向现实妥协,接受了囚犯的身份?毕竟盼望着一件不会发生的事,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刘勰笑着说,不,他没接受,从始至终都没接受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但人这一辈子,总有许多你无法打破的桎梏,你顺从它,不代表你接受它。当时那种情况下,除了顺从,别无他法,毕竟他自杀失败了。
              我又问,这必定是你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吧?作为听者的我,隔着时空都能感受到沉重的窒息感。
              刘勰想了很久,说应该算是吧,那种突如其来的剧变实在是太可怕了,不仅会击垮你的身心,更要令你精神错乱。如今回忆起那段时光,仍然能感到止不住的压抑。不过正是这段经历所带来的无尽痛楚,才在后面的日子里不断鞭策他逃生的信念。
              监狱的日子枯燥发霉,无边无际,无论刘勰是否情愿,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变成一个真正的犯人。刘勰开始尝试去做一个真正的犯人,真正的犯人就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对过往的一切都不再欲求,从表情到心灵都麻木不仁。
              其实再坏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接受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人的适应能力很强,犯人的生活也不如刘勰想的那样不可接受,至少性命还在。在性命二字面前,许多原则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就像在刘勰决定自杀的这晚,他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自杀的后果,可下手之后却发现自己比谁都惜命。
              刘勰扔掉竹片后,又在黑暗里摸索着,终于把那块用于自杀的竹片摸了回来。
              为什么要自杀呢?刘勰反问自己,他把竹片紧紧攥在手中,不仅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还做好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向这一切抗争,他要找回自由,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决定越狱,无论代价有多大。


            IP属地:浙江48楼2020-08-27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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