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我失败了。是的，这次我终于败了。手上的伤不能再掩饰。因为郝少易那个无意的冲撞，我的手彻底地失去了作用。
     “墨，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林默坐在床边削苹果，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嗯。默默，你别为我担心。”我淡淡地说。躺在床上，左手隐隐作痛。眼前一片洁白，我闭上眼，脑中闪过郝少易那时的表情跟话语。
    “我输了，彻底输了。林墨，你不愧是我的对手。我彻底输给你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来骚扰你们。”
     这样不就好了么。是啊，郝少易已经走了。那么，我就不用再打我讨厌的篮球了。
    莫名地上扬了嘴角，我偏头看向林默低垂睫毛无声地叫出默默，然后闭上眼沉入梦乡。


    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父亲知道之后阴沉着本就阴沉的脸，下了对我的禁足令，一个月。我就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看书好了。
     已经是禁足的一个星期了，我坐在阳台上，以一个危险的姿势晃悠着双腿，身上的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眯起眼，看着远处的城市灯光，我戴着耳机，里面放着那首我喜欢的歌。《我知道》。
     “墨。”林默的声音透过音乐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转过头，看着林默。她今天意外地穿了一件冷色调的幽紫色，把她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飘渺虚幻了起来。
      “外面冷，你的身体还没好。”她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轻启。
     “嗯。”我听话地跳下来，站到她面前。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我喜欢你。”
      我们同时说了出来。
     “什么？！”条件反射地问了出来，我猛地抬头注视着林默的眼睛。


      耳机里刚好放到“我们都知道彼此心中 其实 这份爱没停过”。我呆愣在原地，而林默却直视着我的眼睛，紧抿着唇那样如钉的目光让我有些慌乱。
     “我喜欢你。”她又重复了一遍。
     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姐妹啊！”不受控制地，声音开始有些激动了起来。我深呼吸，压下心里的惊恐。
     “我知道，但是我爱你。”她坚定地不容拒绝地狠狠地说着。
     “……”不知道怎么说，我沉默了下来，那种想要逃离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就在我后退了一步的时候，林默马上又离得近了点，那种迫人的气势压迫着我。
     我一直退，她一直进。
     直到我退无可退已经到了角落，而林默的脸也离我非常地近，呼吸轻拂过我的脸庞，我敏锐地感觉到林默的眼睛里堆满了名为绝望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林默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墨，你是我的。”她忽然这么说着。“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
     “你怎么了？”我保持着口气的平淡，镇定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你只能是我的。”她继续自说自话。“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把你带走。”
     “你到底怎么了？”我皱起眉，隐隐感到一阵不对劲。
    “你是，”她忽然凑近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靠近她，然后用一种恶狠狠的感觉堵住我的唇。“我的！”
     “唔……！”我被突来的袭击惊得忘了言语，睁大了眼。
     刚反应过来要用力推开林默，忽然感觉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这是……泪？她的眼泪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林默紧闭上眼，眼泪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滑到嘴角，一种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
     她用力地抵着我的身体，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却仍是不肯放开我。
     “你到底怎么了?！”我忍受不住这种感觉，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让我有些窒息的感觉。
     被我用力推开的林默紧闭着嘴，看向我的眼神带着血丝跟绝望。
    “你不可以离开我。”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似乎要把这句话锲进我的脑海里。“死也不可以。”
     “林默。”我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你……你……”林默被我一吼，似乎一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柔弱，咬着下唇，眼里的泪水不停滑落。“你说要离开我……永远离开我……”
     我说过这话么？我紧皱着眉，极力搜索脑中的记忆。


     搜索时间，一秒。
     我怎么会忘了呢？就在中午，我近乎失态地吼着让林默离我远点，我要永远离开她。那是，因为我无意中看到她的日记知道她喜欢我之后的事。
     “是啊，我要离开你。永远的。”我沉默了一下，抬头勾起一个淡淡地笑。
    “不可以的……墨……你不可以丢下我的……你答应过……答应过会一直跟我在一起……”
    “那是假的。”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颤抖的话语，显得那样的冷酷。
    “我记得的……我记得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会一直保护我……会一直对我好……”林默嗓子近乎嘶哑地说着，那种绝望的气息。
     “不记得了。”又是那般的冷漠。
    “怎么会……怎么可能……你说你会永远记得的……”
    “那是你误会了，妹妹。”我淡然，表情平静。


   “我不要！我不要只做你的妹妹！”林默忽然大吼起来。“我爱你！我不要当你的妹妹！”
     “我不爱你。”平静地，我说。心脏却蓦地收缩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爱我！对不对！墨！你一定是爱我的！”林默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
    “我不爱你。”我皱眉，装作很不耐的样子，用力推开林默。
    “碰——”林默撞到了桌脚，桌子上的一个袋子掉了下来，里面纯白色的围巾掉到地上，她倒在地上，左手渗出了鲜血。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她低着头，颤抖着，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到。
     我注意到林默的手上有几个创口贴，再看到掉出的围巾，我知道了她手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了。心脏痉挛般地抽动了几下，我却笑了出来。
     “怎么？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呢？”语气玩世不恭般的，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你看……”她看到掉在一边的围巾，左手抓起它，站了起来。“你一直说……想要一条围巾呢……我很早就开始织了哦……我要让你整个冬天都暖暖的呢……”她的语气欢快的，洁白的围巾上沾着刺眼的红色。
     “我讨厌白色。”厌恶般地挥手打开林默递来的围巾，我冷冷地说。
     “墨……”林默近乎哀求般地叫我的名字。“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她忽然跪到我的脚边，抱住我的小腿，紧紧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别离开我……”
     心痛得难以呼吸，那般的窒息，我却冷笑着。“如果我要你去死呢？”这般地问她。
     “好……我去……”林默僵了一下，露出温和的安心的可爱的笑容，眼神温暖的让人心痛。
    “你去了，还怎么跟我在一起？”我淡淡地说，像是戏耍她一样地说。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去死……”林默安静地说，表情温暖。
    “你真让人讨厌。”我皱眉。
    “就算墨讨厌我……我也绝对不会让墨离开我……”林默慢慢地，扒着我的腿，一步步爬起来，最后抓住我的肩膀。“墨……我爱你……”她死死地抱住了我。“我好爱你……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脖子上一阵凉意，林默忽然死死咬住我的肩膀。火辣辣的疼痛让我轻哼出声。
     “呜……墨……”她哭着，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试着用力推开林默，她却死死地抓着我，让我没办法用力。
    难道说，我只能被她这么抓着，然后屈服了么?
    “砰……”门忽然被用力地踹打开了，我面对着门的方向，看到父亲铁青的脸，而林默却还在紧抱着我哭泣。
    “爸……”“啪——”我刚喊出声，父亲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的耳朵一阵耳鸣。


    林默被父亲狠狠地拽开了，他看着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陌生。“畜生！”他狠狠地骂。“我竟然生出你们这样的女儿！”他把林默推倒在地。“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别再回来！”
     我慢慢地笑了，脸颊肿的高高的，却笑得特别开心。“遵命，父亲大人。”玩闹的语气，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间。林默在我身后喊着我的名字，一路跑到我的身边死死地抓着我的手。
     “我要跟你在一起！”通红着眼睛，林默的语气却非常坚定。
    “你滚开。”我平静地，淡然地，狠狠地，推开了林默，然后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大步向前走，丢下身后呆立着的林默。
    “嗞——砰——”忽然被一阵强力推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加上沉闷的撞击，我反射性地回过头，看到一道美轮美奂的红色线条从我眼前划过，然后温热的红色液体洒满我的全身。
     林默倒在地上，身下绽开了一朵美丽而又妖艳的红色花朵。我丧失了思考能力，仅仅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她嘴唇轻轻地动了几下，眼神一直注视着我。
     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接跑到了林默的身边，我抱起她，凑近了一些，耳边却什么也没听到。林默死死地抓着我的袖子，嘴唇张合，我勉强听清了一个单音。她的手却忽然垂落，身体软软地倒在我怀里。
    接下来医生怎么来的，我是在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林默最后的单音。
     她说。“墨……”


第四节   
“啊墨，我们回家。”一直派人跟在我们身后的父亲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就马上赶了过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向前走，原本高大的身影一瞬间也变得矮小了起来。
     我知道，从医生叫父亲过去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了。我永远地，失去了林默。我的妹妹。也是，我一直，深爱着，却从未开口说过的爱人。
     沉默着，我们一路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赶来的母亲在看到父亲跟我的样子之后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我们全部都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没有人说一句话，没有人发出声音。
    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我莫名地走到了林默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很简单，很简单，只有满满的娃娃跟日记本还有些我喜欢的书。
    我翻开一本日记本，里面是熟悉的字体，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我死死地按住了胸口，疼痛让我跪在地板上，缩起身，嘴巴张大，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哭也没有眼泪。
     林默，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在心里念咒语般的，怒吼般地，不停地喊着，我爱你。我知道，她再也听不到了，我知道，她一直不认为我爱她，可是混蛋！我爱着她!我的妹妹！我的林默！我爱她！爱得要死了！
     紧紧地闭上眼，有液体从眼中流出来，滴在地板上，我睁开眼，满眼鲜红。
     “默默……！”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怒吼，我像一只受伤的狼，长久地嚎叫着，呼唤着那个让我心痛的人的名字。
     模糊中，似乎看到了林默的脸，我晃了晃身体，倒下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表面上，我还是那般的平静，谁都不知道，我的心是那般的痛楚。我的林默，我的默默，我的爱人。真的永远地离开我了。
     行尸走肉般地，我的心已经永远地缺掉了一大块。左手总是一阵阵地发凉，可是再没有人会来抓着我的手，包住然后说让我来温暖你了。再也没有人像跟屁虫一样的跟着我了。再没有人会抓着我不放。再没有人会跟我说我爱你了。
      我的默默，没有了你，我怎么办。
     走在深冬的街道上，我的脖子上围着那条她亲手织给我的围巾，似乎，还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
     我回过头，似乎看到一个少女站在树下，挥舞着手臂笑颜如花。一晃神，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林默，对不起，我爱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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