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金鱼
午后的时光缓缓流淌,转眼间到了日暮时分,太阳变成了金红色,旖旎的霞光浸染了整个屯所,那过于绮丽的光辉仿佛是在燃尽自己的生命与世间做最后的告别。千鹤今天的任务也完成了,她不仅去河边帮大家洗了衣服,她还把衣服上的破洞耐心地缝了起来。这时的千鹤正待在在屯所的那棵老樱花树下痴痴地望着晚霞,其实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然而属于樱花的季节早已过去。但她仍然喜欢来这里仅仅是因为,在一个不经意间那个人说了一句,樱花和她很配。
她出神的望着天空,想着一些事情,关于父亲的事、关于大家的事、关于自己的事以及关于他的事······。她想的太投入,完全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正向她靠近。“雪村前辈!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么在这里,还穿的这么薄!”不用说,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那个叫相马的年轻人。他穿着新选组的队服,喘着气,面露担心的神色。“对不起,让你但心了。”千鹤完全没想到相马会来找她,因为平时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和永仓先生他们练剑。看到千鹤有些惊讶的表情,相马微微一笑:“前辈,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千鹤这才注意到相马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她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哎呀,前辈你就猜一下吧!”相马把东西藏得死死的,好像在守住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般。“是团子吗?”因为大家时不时的给她带团子和其他小零嘴回来。“不对!”“是新鲜的蔬菜?”“不对!”“是西瓜?”“······。”千鹤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猜了一遍,都没有猜中,于是相马神秘一笑拿出了藏在身后的袋子。
装在透明袋子里的小家伙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千鹤目不转睛地盯着相马手中的袋子,无意间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这样的精灵实在是这充满血腥杀戮地带中的最不可思议的尤物,一条美艳的金鱼在装满水的透明袋子里曼妙地闪动,轻薄的尾翼和双鳍缓缓在水中张开,收拢,如音乐般隽永美好。看到千鹤对金鱼如此喜爱,相马心想:救下这条金鱼果然没错。
这条金鱼是相马在巡逻时救下的。当时他路过一个水坑时经意间看到水坑里有一条奄奄一息的金鱼,那无力摆动的透明鱼尾好像是在祈求他的怜悯。谨遵武士精神的相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金鱼,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装满水的袋子里,再小心翼翼地带着它会屯所。一路上,他一想到千鹤看到金鱼的笑脸脚步就不自觉的轻快了起来。当他急切地回到屯所,又急切地寻找着千鹤的身影,看到屯所后院里晾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队服,他心里却有点恼火,不是跟她说过很多次不要一个人去河边洗衣服吗。
最后他来到樱花树下,看到置身于霓虹中的千鹤,金色的霞光染上了她的眉,她就这样安静的站在树下一动不动,晚风凉凉的,她还穿的这么薄,是故意想让他担心吗 ?她在新选组的日子一定很寂寞吧,跟着一帮粗糙的男人过日子,还要被怀疑、受监视,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于是她把自己深深地掩埋。相马有一种想要上前去拥住她的冲动,他想用拥抱抚平她的寂寞,但是他克制住了。因为他不想看到千鹤眼中为难的神色。
“相马,这是给我的吗?”千鹤指着袋子里的金鱼,望着相马,大眼睛里仿佛噙着星星。“当、当然是给你的!”相马红着脸,把袋子迅速塞到了千鹤的手里。“谢谢你!相马。”千鹤捧着金鱼露出微笑,相马总是这么好,除了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连同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情绪也注意到了。一定是相马看到她最近闷闷不乐才送金鱼给她的。为了不让相马担心,她发誓要打起精神来。就这样,红着脸的少年和捧着金鱼微笑的少女一起沐浴在温柔的晚风中。一刻无言,恍若不朽。
但是,这样美丽的小家伙总不能一直装在袋子里吧。千鹤想要为它找一个家。什么样的家呢?她想了又想,果然还是鱼缸最合适不过了。可是她又不是不知道,屯所里是不能养小动物的,别说鱼缸了,就连一条活鱼都没有。相马看到千鹤眼中的担忧,也跟着思索起来。他恍惚记得,好像土方先生有一个玻璃缸子。记得一次他跟随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去见某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很欣赏土方,于是把珍贵的玻璃缸送给了他。但是,终日忙碌的土方没那个情趣和精力养金鱼,就把玻璃缸放进了屯所的仓库里。如果现在去问他要的话,他一定会给吧,相马想。于是,相马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奔向了土方的房间。在一旁的千鹤还没有反应过来,相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土方看到玻璃缸里的金鱼时微微眯起了眼睛,毫无疑问,这个鲜艳绮丽的精灵实在是游弋于他想象之外的事物。细致的鳞片在水波回旋处闪烁,像浸入蓝空的星梦,它鳍与尾袅袅款款,像缭绕的音乐般,让他想起与千鹤相遇的那个晚上。飘零的白雪,刺骨的寒风,沉默的黑夜与沾满鲜血的他。背对着月光,那不可思议的相遇就像开在冬日里的樱花般不合时宜。同样,这玻璃缸里的金鱼也是不合时宜的,寂寞、美妙、孤独地漂浮于尘世间,却拼命展现出自己所有的美好。和千鹤一模一样呢。
“那个,土方先生?”相马轻轻唤到。土方岁三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对着金鱼足足愣了半分钟。他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蹙着眉问道:“你问我要玻璃缸就是为了养这个东西?”“当、当然不是,这是给千鹤的······。”相马的声音愈来愈小,说到千鹤时更是小声的听不见。敏锐的土方当然能察觉到,相马对千鹤与众不同的感情。有时,他真的很羡慕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的青春充满了激情,敢爱敢恨,为描绘理想的蓝图义无反顾。而他已经三十多了,背负着新选组的未来,禹禹独行,早已忘记了青春。逐渐老去的年华和执意背负的责任让他无法去奢望千鹤,所以他沉默着拒绝了她所有的好。多少次相顾无言,他和千鹤之间隔着的已经不是一条代沟,而是一条天堑。
几番周折,这条金鱼连同鱼缸一起回到了千鹤手上,她喜爱极了这条金鱼,把它放在房间中靠窗的位置。孤零零的一条金鱼和孤零零的一个她,终于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