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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8-02 10:21回复
    卓阳握着勺子的手不觉用了力,卓老爷的目光就停在他的头顶,他假装没有察觉,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倒是卓一南替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宋老爷这么疼她,平常一根手指头也舍不得碰,怎么会对她用家法?”
    “那是平常。”卓老爷抬眼,“她今儿这算什么?这算是把大半个宋家都给送出去了。”
    卓阳的心蓦地一沉,脑海里浮现出她下午捧着印章,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模样。他放下碗筷,看向桌上的其他人,微微点头:“我吃饱了,你们慢吃。”说完,他站起来要走。
    “卓阳,”老爷子喊住他,“你先来我书房一趟。”
    深夜,万籁俱寂,半山腰上皎洁的月光映照出树影、山脉、房屋的轮廓,像一幅中国山水画。卓阳从爷爷的书房里出来后,在庭院站了良久,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
    宋家与卓家相隔不远,同住这半山区。他走得快,很快就到了宋家别墅外。看门的守卫认得他,寒暄几句便放他进去了。
    宋星晴的房间位置很好找,他绕到后院,打算从泳池的露台直接上去。然而刚到她楼下时,就听见“嗷嗷嗷”的叫声。
    “姆妈,你弄疼我啦!嗷——好痛!”她接着又扯着嗓子喊,“呜呜呜——呜呜呜——我再也不要和爷爷说话了。”
    “小姐你也是,那印章是能随便拿给别人的吗?”
    “卓阳哥哥怎么是别人!嗷——姆妈你轻点!”
    卓阳仰着头,看着从那扇窗子里透出来的光,窗台上还放着一盆盛开着的娇艳的玫瑰,就如她一样,热烈而芬芳。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又酸又疼。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他有了这样大的影响?
    他望着那盆玫瑰,许久后怅然一笑,低头离开。
    他们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02
    时间继续往前走。挨了打的宋星晴依旧没有学乖,虽然不送礼物了,但仍整天围着卓阳转。
    她比他低两届,放学比他早,每天下课铃声一响她就拎起书包往他的教室跑。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宋星晴这个小姑娘喜欢那个卓阳学长。
    可惜卓阳学长始终疏离冷漠,面对她时总是眉头微蹙,仿佛并不高兴看见她。可她却不介意,照样跟在他身边又吵又闹。
    有其他小女孩语气酸酸的,说她是一厢情愿,她仰着头顶回去:“我和卓阳青梅竹马,我认识他比你早十年,想离间我们,你省省吧。”
    这话传遍学校后,喜欢她的男孩们就更喜欢她了,觉得难得有这样磊落的女孩,直爽又可爱。
    一时间,卓阳成了所有男生羡慕的对象。他的同学打趣他:“你再不从了她,可就要成全民公敌了。”
    他头也不抬,铅笔在纸上“沙沙”响,全是旁人看不懂的数字和代码。同学见状,直摇头叹息:“呆子!怎么偏偏是你这个呆子!”
    是啊,怎么偏偏是他?
    张爱玲说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可说。
    喜欢上一个人,是全世界最说不清的事。
    体育课上,他与同学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远远就看见了她。她穿着白蓝色的水手裙,长发束成最简单的马尾,走路一蹦一跳的。头顶的阳光把她的脸照得模糊而明亮,一眼望去,只看得见那灿烂的笑容。
    等他转身想走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蹦起来朝他挥着手:“卓阳!”
    周围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了,纷纷转过头来看,卓阳皱起了眉。
    他的同学对着他暧昧一笑,识趣地先一步离开。
    宋星晴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脸快活地道:“好巧啊,你们班也上体育课?”
    巧什么巧,她根本是看过了他每周的课时表,然后特意报了累死人的网球社,只为与他每周的两次体育课重叠。
    卓阳低头看了她一眼,含义明了。
    她吐吐舌头,毫不羞怯道:“谁让你现在这么忙,那我想你,不就只好创造机会来见你呀。”
    在别的女孩都只敢偷偷写情书告白时,只有她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出这些话。
    卓阳抿起唇,瞪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眸子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精致的五官如同工笔雕刻。宋星晴花痴似的望着他:“卓阳哥哥,你真是太帅了,简直帅得犯规!”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一旁的同学听了忍不住窃笑。
    卓阳抬腿就走,宋星晴连忙跟上去,走了一段后抬头看,突然惊奇地叫:“卓阳哥哥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天哪,所以你刚刚是害羞了吗?”
    “闭嘴!”他皱眉呵斥。
    这一看,宋星晴才发现,不仅是耳朵,就连他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她忍不住:“哈哈哈——”
    “宋星晴!”他咬牙切齿。
    她歪着脑袋看他,他一低头,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她眼底藏着光,似金子般耀眼。一瞬间,那光像是照到了他心底,整个胸膛一片灼热。
    初夏明亮的午后,树上的蝉悠悠地叫着,女孩的笑声传出很远,男孩红着脸走得飞快。那是他们十七岁的年少时光。
    04
    那时候宋星晴还不知道,她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已经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命运沿着既定的轨迹一路向前,从不为谁停留。按时间顺序来算,那是从宋星晴十八岁生日前开始的。
    那是一场轰动半个南加州的生日宴,在距离她生日还有三个月时,宋老爷子就开始操办了。生日宴会所用的一切,哪怕只是一张请柬都格外费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8-02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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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外费尽心思。老爷子命人广而告之,像是要把整个南加州的人都请来一样。
      卓一南在饭桌上将这些说出来,卓老爷子听后冷笑一声:“看来宋家这是要有大动作啊!”
      除了宋星晴,所有人都知道宋家与卓家正面临的局面。他们初到南加州时,迫于形势,不得不互帮互助。而如今,他们也不得不竞争。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古训,何况他们做的都是踩在刀尖上的偏门生意。
      宋星晴是宋家独女,谁娶了她便是得到整个宋家。但这个人,绝不能是卓家的任何一个。宋家要的只是傀儡。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卓阳,他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用了力,骨节分明,心里仿佛有什么重重地沉下去,一阵钝痛。
      饭后,他照例回到房间读书,而眼前书本上的所有字却都成了宋星晴。一直以来他都对她敬而远之,用最疏离的态度对她,也从不回应她眼中的炙热。他假装看不见她满脸的期待,同时无视她每一次的失落,可为什么她的每一种表情却仍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呢?
      他烦躁至极,扬手狠狠地把书摔出去。卓一南正好从门口经过,弯腰捡起书,靠在门边看他:“卓阳,不要爱上她。”
      他忽然满脸戾气:“滚!”
      卓一南看着他,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卓老爷子曾说过,在卓家的小一辈里,卓阳最深藏不露,最喜怒不形于色。但这样的人一旦爆发,将无人能挡。
      他看得出卓阳对宋星晴的抗拒,同时还有抑制不住的沉溺。
      爱而不自知,是最可怕的。
      翌日,宋星晴照样在山下等他。她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卓阳下来,手机也始终无人接听,直到上课已经迟到,她才慢吞吞地离开。
      到了学校,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见了她,目光闪躲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同桌看不下去,主动告诉她:“卓阳学长好像和陆露学姐在一起了。”
      “陆露?”宋星晴的反应慢了半拍,“就那个每次考试成绩仅次于卓阳,被称为卓阳的女版的陆露吗?”
      同桌点头。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
      不知为何,她一直坚信,除了自己之外,卓阳不会喜欢任何人。这种感觉,从未变过。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8-0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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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场上,卓阳和一个女孩站在树荫下,他们肩并着肩,头挨着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阳光从树枝间落下来,在他们头顶和肩上跳跃,画面说不出的美。
        宋星晴的呼吸一窒,像是被谁狠狠地拧了一把。那是她的卓阳哥哥,她不许任何女孩站在他身边。
        她疾步朝着他们走去:“卓阳哥哥。”
        他抬起头,眉目间一片坦然。
        “我早上一直在山下等你。”她说。
        “以后别等了。”他说,“我坐车。”
        她皱眉,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似乎有点不耐烦,眉头微蹙,“还有事吗?”
        他的语气太过疏离,宋星晴的手在身后缓缓收拢,她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陆露,转过头问他:“她是谁?”
        陆露伸出手,温柔地一笑:“你好,我叫陆露。”
        宋星晴不看她,目光紧盯着卓阳。
        “和你无关。”他合上书本,对身旁的陆露说:“我们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
        说完便他转身就走。陆露略带抱歉地看了她一眼,紧跟着卓阳离开。
        十一月的风真冷,刮在人身上跟刀子似的。她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视线里一片模糊。所以,她未曾注意到卓阳紧握的双拳和迟缓而沉重的脚步。
        从操场回去后,宋星晴趴在桌上哭了一下午,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男同学们人见犹怜,而平常爱慕她的那些人更是纷纷跑来安慰和送礼物。
        那几天,宋星晴收情诗和礼物收到手软。有一回,卓阳抱着书从楼梯上走下来,正巧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男生向她告白。
        狭路相逢,宋星晴抬头看着他,美国男孩也抬头看着他。外国男生大多直接,开口就问:“你不喜欢星星了对吗?那从现在开始,我要追她。”
        宋星晴别过头去,只露给他一张侧脸,稚气未脱的弧线,还有因为紧张而抿起的唇。
        一向无法无天、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此刻竟然不敢看他。他垂下双眸准备离开,可那个美国男生仍然不依不饶。
        “与你无关。”他说,语气中夹杂着怒气。
        宋星晴猛地抬头,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卓阳心里像突然多出一根无形的线,勒得他的心一阵阵疼。原本他该果断地说“是”,可张嘴就变了。
        因为他给的这点希望,当晚宋星晴就在卓家别墅外拦住了他。
        “卓阳哥哥。”她走到他的面前。
        卓阳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乌黑的眼睛亮得惊人,似有什么要溢出来。
        “还有三天我就成年了。”她说。
        “嗯。”
        “所以……”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然后踮起脚去吻他。
        他没有防备,整个人都愣住了,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的呼吸铺天盖地缠绕着自己。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碰上了他的。
        卓阳感觉心脏几乎要爆炸,如触电一般,他整个人连同灵魂都在颤抖。片刻后,她松开他,把一本厚厚的书塞到他怀里,转身就跑。
        寒风冷冽,路两旁的灯光照出枯树的剪影。她一路往前跑,风吹起她的头发,把她的衣服吹得鼓鼓的,她就像一个一往无前的勇士。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给的是一本素描,里面的每一页上画的都是他。从他还是一个小男孩时一直到现在的模样。他在这本素描里看见了自己的蜕变,也看见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印记。
        素描本的最后一页,她用钢笔写了一行字——卓阳,我在喜欢你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已经无法回头。
        他伸手摸着那一行字,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心像被某种力量重重地撞了一下,内心的激荡难以平复,但脸上却越发沉静。
        宋星晴,你赢了。
        06
        他是在快到宋家别墅时追上她的。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她被吓了一跳,张口准备叫时,一转头便看见了他:“卓阳?”
        夜色中,他琥珀色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光亮:“跟我走。”
        卓阳带她去了自家的机场,直到上了飞机,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将飞机开去了他家在英国的别墅。
        深夜,他亲自下厨为她煮了一碗面,大概是预料到这将是两人最后的时光,因而对她呵护备至。像是做梦一样,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痛得“嗷”一声叫出来。
        卓阳惊讶地看着她,她红着眼说:“我总觉得不真实,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心里又酸又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
        吃完面,他们并肩靠在沙发上听歌。壁炉里燃着火,偶尔发出“啪”的声响。她的脸被火烤得红扑扑的,明明困得不行却舍不得睡,连连打着哈欠,眼睛里覆上一层水,亮晶晶的。
        清晨起来,他带她去湖边散步,湖里有成群的白鹅游过。湖两旁绿草如茵,他牵着她的手缓慢地散步,给她讲关于四周那些百年老建筑的典故。
        下午,他们一起去教堂唱赞歌。在一群人中,他身长玉立,气质卓然。她偷偷看他,心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除了他,自己还能爱谁呢?
        她向上帝偷偷许愿,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那真是人生中最最快乐的几天,就像一盏虽然微弱却永不熄灭的灯火,照亮了他们此后漫长的黑夜。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任性离开的几天时间里,卓、宋两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老爷子逝世的消息传来时,她和他刚从教堂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8-02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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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他刚从教堂出来。黄昏,天边铺满云彩,瑰丽而绚烂。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倒是宋星晴仍然没心没肺,紧紧握着他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快看!”她突然大叫,“下雪了!”
          周围的人都抬起头来看,先是一朵一朵地从天空飘下来,接着越来越多,纷纷扬扬的。教堂里亮起灯,从一扇扇格子窗透出来,把漫天雪花照得晶莹剔透。
          他忽地转头,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是林间小鹿似的乌黑双眸。他温柔一笑:“傻瓜,闭眼啊。”
          心跳加速,她紧张得连指尖都在颤抖,舍不得闭上眼睛。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鼻梁上投下一圈阴影,看着他身后漫天的雪花飞舞,如梦似幻。
          这才是她的初吻,在一场初雪中的浪漫初吻。
          当英国管家慌慌张张跑来时,卓阳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管家看了宋星晴一眼,然后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卓阳的心猛地沉下来,像是落入了冰窖。
          宋星晴看出了异样,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喉咙一片灼热,半晌才开口:“你爷爷,去世了。”
          07
          记忆中,那是两人最后一次牵手。
          最后仍是卓阳开飞机载她回去,宋星晴坐立难安,眼睛都哭肿了。她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呢?爷爷身体那么好,不会的,绝对不会。”
          他不敢看宋星晴,他怕只看一眼,就会忍不住让飞机脱离原本的航线。
          飞机降落,卓一南已经开了车等在机场外。他从卓阳身边经过,低声道:“三叔一双腿没了。”
          卓阳开车门的手突然僵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父亲一双腿没了?他抬头去看卓一南,卓一南点点头,然后坐到驾驶座上。
          回宋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心里全是卓一南的那句话。记忆中,他小时候常被父亲顶在头上跑,父亲背着他去摘石榴,那么高的石榴树,父亲轻轻一举他就够着了。他不能想象一向高大伟岸的父亲失去双腿后会是什么样。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能理解宋星晴心里的悲痛。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她,她抿着唇,侧脸对着他,线条轮廓仍然是个孩子,鼻尖和脸颊都红红的。
          他伸手替她把散落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她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令人心酸的笑。那一瞬间,他心如刀绞。
          宋家里里外外都挂了白布,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宋家老爷子的照片挂在灵堂之上,老管家在操持葬礼。看见宋星晴,他立刻迎上来:“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老先生没见到你,到死都没闭上眼睛啊!”
          宋星晴愣怔地望着灵堂上宋老爷子的照片,几秒后,“扑通”一声跪倒,大喊:“爷爷!”
          卓阳看着她,她那一跪像是跪在了自己心上。
          “爷爷——”宋星晴趴在地上,泣不成声,“爷爷——”
          老管家抹着泪,一回头看见卓阳和卓一南,脸色大变:“你们还敢来这里!”
          卓一南神色如常地走上前,拿起一炷香点上,在灵堂前跪下:“我们来给爷爷上炷香,望他一路好走。”
          “如果不是你们卓家,老先生也不会死!”管家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香,“不用你们假惺惺!今天你们既然走进了这宋家门,就别想再出去!”
          宋家的人这时都围了上来。
          宋星晴红着眼睛抬起头:“傅爷爷,你在说什么?”
          “小姐,是他们害死了老先生。”老管家义愤填膺。
          这又是另外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了,但说起来也不过是三言两语。
          卓、宋两家的关系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破裂了,他们暗地里在争夺一桩重大的生意,那桩生意金额巨大,将决定两家在南加州的地位。原本那生意是宋家的,但谁也不知道卓家什么时候安排了内奸进来。宋家识破了计谋,将计就计放出假消息,并引诱卓家抛出大量现金和股票。最终卓家生意失败,卓阳的父亲因此失去了一双腿。
          再然后,便是卓家的反击了。如果不是卓阳带走了宋星晴,他们也不可能成功。他们对宋老爷子放了话,说宋星晴在他们手上。
          宋星晴是宋家唯一的血脉,可想而知宋老爷子得到消息后是多么愤怒。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生怕他们会伤害宋星晴。
          先是和谈,卓家提出条件,要宋老爷子补偿所有的损失,以及让出这次生意的合作权,还卓阳父亲一双腿。宋老爷子当然不同意,但当晚他们就送来一支录音笔,里面是宋星晴的尖叫声。
          宋老爷子一听就急了,要再次约谈卓家,然而人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倒了下去。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8-02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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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阳闭上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星晴也半晌无话,她跪在地上,过往的情景从脑海里一一掠过。爷爷无数次的警告和暗示,他对她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她始终不曾放在眼里。她心里只有卓阳哥哥,她的世界里只有儿女情长。
            她想从地上站起来,但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老管家伸手去扶,她把他的手甩开,一步步走到卓阳面前。
            四目相对下,她一字一顿问:“是你吗?你是故意带走我的吗?”
            她紧紧握住双手,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看着他,多么希望他说不是,多么希望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那一刻,他琥珀色的双眸淡得几近透明。
            “说啊!”她大叫,“你是不是故意带我走的!”
            他张了张嘴,一股风灌了进来。狂风过境,他心里一片荒凉。他闭上眼睛,想起了失去双腿的父亲。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例如,他除了是卓阳,还是卓家人。
            “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全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安静下来,他心里一片沉静,像是狂风过后,世间的一切都被扫荡干净,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着泪水滚滚而落的宋星晴,他看到她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一瞬间化为了灰烬。她伸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泪,一步步向后退,神色变得陌生而冷漠,像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
            宋家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有仇不报非君子。
            然而宋星晴却开了口:“放他们走!”
            “大小姐!”
            “我说放他们走!”风声猎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卓阳你记着,从今往后,我与卓家不死不休。”
            卓阳静静地看着她,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此后,他们中间将隔着这永不再亮的漫长黑夜。
            穷途末路,也不过如此了。
            回到家,他跪在卓老爷的书房里,他说自己要离开卓家。
            “你为了一个女孩要放弃家族?” 卓老爷子操起手边的一方砚台砸过去,“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卓阳没躲,砚台砸在他的额头上,他身子晃了晃,硬撑着没倒下去。卓老爷子看着从他头上流下的血,心里又气又心疼。
            “两年前,宋家那丫头把印章拿给你的当晚,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吗?”卓老爷子忍着气问。
            卓阳点点头,他也是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宋星晴父母的死与卓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之间除了仇恨再不能有别的。
            “您对我说,让我把和她之间当作一场小孩子过家家,玩过就算了。”卓阳看着卓老爷子,他抿了抿唇,一字一顿道,“爷爷,我试过,可是我做不到。”
            他一步步后退,而她却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他可以对她视而不见,但他骗不了自己胸膛里那颗一见到她就狂跳不止的心。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8-02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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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呢?
              再没有人在南加州看见过这个叫卓阳的少年。
              这些年,宋星晴独自支撑着宋家,当年那个小女孩早已随着卓阳的消失而消失。许多个午夜梦回,许多个生死关头,她都曾看见他的脸。可当她伸出手,却只有一团握不住的空气。
              她时常想起两人在英国别墅里待在一起的那几天,想起那场雪花中他俯身亲吻自己的样子。
              梦里,她是被他捧在手心里喜欢的姑娘。梦醒后,她是宋家的当家人,与当年被她当作亲人的卓家人争斗不休。
              爷爷死后,卓家在南加州独大,原本没把她放眼里。只是没料到,这几年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一次次渡过难关。
              卡巴地区是三国交界地,特别混乱,宋星晴带人在此进行一场秘密生意,结果却被卓家知道了。卓家自然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何况这次交易一旦达成,宋家将势必再次壮大。
              宋星晴生怕夜长梦多,立刻动身来了卡巴。她穿一件红色外套,紧身牛仔裤扎进军靴里,身后跟着三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午后的林间,阳光穿过枝丫斑驳地落下来,没有风,静得令人心慌。
              忽然传来一阵轻响,她立刻从腰后抽出一把刀。早就埋伏在林间的人冲了出来,双方交手,他们在明,她在暗。她自知此次凶多吉少,所以趁着那三人将人缠住,拔腿就跑。
              身后的人很快追了上来,她一咬牙,转身猛地一脚踢过去。两人交手,对方比她高出不止一个段位,她渐渐落了下风。眼前有寒光闪过,她本能地往后仰,却不料正中对方的套路。下一秒,她的脖颈便被人扼住。
              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她徒劳地挥舞着双手。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在一片炫目的金色光芒里,她似乎看见了一张眉目清俊的脸。
              卓阳,是你吗?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眼前有一道人影闪过,将她护在身后。逆着光,他的侧影被镀上一层金边。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抿起的嘴角,是熟悉的弧线。
              “砰”的一声响,群鸟被惊飞,扑扇着翅膀飞走。
              那个人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目光缱绻温柔。她伸出手想要去摸他的脸,却被他反握住手。她知道是他,世上再没人有那样一双琥珀色如宝石般璀璨的眸子。
              她在无数次危难中都化险为夷,所有人都说是一个奇迹。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创造这奇迹的,从来都不是她。
              天地苍茫,他独身一人,背负着家族的谴责,背负着她的仇恨,心甘情愿做一个影子。
              他从未说过喜欢她,却为她葬送了一生。
              身后的脚步声纷沓而至,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她带的人已经赶到了。他松开她的手站起来,她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张从他怀里飘落下来的薄薄的纸。
              白色的宣纸上画着十八岁时的她,右下角有一行字,用黑色的小楷一笔一画写着——海底月捞不起,心上人不可及。
              她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落。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那年冬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这半生已过,她心里的风雪却始终未停。
              ——原文载于2018年爱格3A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8-02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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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去找找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8-02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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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见过这般清俊疏离、平和淡漠之人,他穿着金丝袈裟,大殿之上,一切光华不若他的神采。他的眼、他的眉,他微微低头,眼睑轻合,若这世间淡妆浓抹,那他定是高贵的琉璃色。
                  “他就是枷一?”对于枷一,我早有耳闻,可百闻不如一见,这一日见他,竟忍不住再三掀开珠帘,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8-02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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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皇上,吾师于三日前圆寂,吾承师之道,天授阿南罗寺主持一职。”枷一的声音如珠如玉,在空旷而又冰凉的宫殿里来回飘荡。
                    文武百官先是一脸震惊,继而拜倒礼丧。
                    哈哈,我在帷幕之后几乎笑出声音,不是我不尊重阿南罗寺的印慧主持,而是阿南罗寺主持圆寂等同国丧,一切嫁娶均要硬生生拖上九个月,九个月啊九个月,九个月,足够我调兵遣将,杀他尉迟翎千千万万次。
                    我转头看尉迟翎的面色,果真如同打翻的砚台,一片漆黑,却又不得不表现出悲痛状,柔声问道:“哦?此前听闻印慧主持身体康健,怎么短短数月便圆寂了?”
                    尉迟翎多疑,一言之间不知暗生了多少顾虑和猜忌。
                    “《文殊静修大圆满》中法王如意宝曾言:修法于心间将自心观成白色‘阿’字,被风回送而融入顶上安住的上师心间。上师越来越高,最终去往极乐世界。”枷一不卑不亢,缓缓道来,“吾师修行大成,去往极乐,肉身所化七十二粒舍利,以供寺中为万民所敬仰。”
                    舍利子是由僧人戒定慧功德力而成就的,是由戒定慧道力所成。每一任高僧离世,均会有舍利子留存于世,大齐历代帝王登基,均要由高僧舍利子庇佑度化,舍利数量越多,证明登基之人的天策之命越强,此前尉迟翎匆忙登基,登基之时不过是用了历代帝王存有的四十九粒舍利子。现下印慧主持圆寂,留下七十二粒舍利,看来足够尉迟翎高兴上一阵子了。
                    下朝之后,众人散去。
                    入夜,孤月高楼危依,青白色的月光洒了一地。皇城中的姜花在仲夏的靡靡之夜里一夜开放,浓重的花香伴着一路走来的婆娑树影。夏风拂面而过,席卷而至的是擂鼓般的心跳,我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唱得响亮。
                    枷一住在皇城西北角的小佛堂,不知为何,一路行来,我竟在夜色浓重间走到了他的寝殿前。
                    我没有惊动宫人,孤身一人推开殿门,走入他静修的小佛堂。
                    “谁?”
                    他机警,听见响动即刻转身查探。
                    我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就这么直立在他的面前,目光放肆。他已经换上了寝衣,一身白色的素服更显得他身长玉立,眉目清俊。
                    “枷一。”我嘴唇轻合,轻轻吐出他的名字。
                    他拧着眉头,久久注视着我。
                    “你是长公主殿下。”他最终开口,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似乎对于我的到访再稀疏平常不过。
                    我暗喜,久居深宫多年,深宫中人心难测,陷阱重重,幽暗的时光和无尽的欲望催生出无边无际的恶意,才会使得皇室众人对“佛”格外虔诚。可枷一就像滋养万物的无边善意,如凛冬之后的第一抹温热春风,照拂大地,惠及众生。他之后,每一个寒冬都将化为春风。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8-02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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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听闻枷一大师要在宫中小住月余,本宫诚心向佛,想要讨教一二。”我自顾自坐在他身前,他没有拒绝,并亲手为我斟上一杯清茶。
                      “长公主有何见教。”
                      我端着茶盏,轻轻一抿,唇上的胭脂黏在瓷白色的杯子上,清茶香气清浅,和殿中檀香混合,催生出无尽的念头。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更与何人说。”我轻声道,“我心有惑,不知大师可有解。”
                      枷一顿了顿,殿中烛火随风摇动,他面容清俊,却低头不语。
                      “大师?”
                      “嗯?”他恍若从走神中醒来,“明月为云所遮,碧潭亦在黑暗中深不见底,但有心之人仍能知道,明月皎皎,碧水深深。这就够了,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我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又拿过他身前的茶壶,续满了一杯。
                      “红尘浊浪,本宫害怕不说出来,会后悔。”
                      言毕,我将茶盏推至枷一面前,轻笑道:“大师,你不知,清茶配胭脂,别有风味。”
                      白盏之上的嫣红分外灼眼,枷一的眼神从略显震惊到很快恢复平静。
                      “承蒙长公主厚爱,贫僧乃修道之人。”
                      “凡人可以出家,修道之人亦可还俗,天下之大,有何不可。”我掷地有声。
                      枷一却双手合十,虔诚地道:“天命难违。”
                      “天命?”我忍不住失笑,“什么是天命,天子的命令算是天命吗?是不是本宫当上了皇帝,就能命你还俗了?”
                      “此乃大逆之言,请长公主慎言。”枷一皱眉。
                      “枷一,我会让你知道,这世间事,没有本宫做不到的。”
                      此后月余,每一日深夜,我都会前往小佛堂。
                      枷一不是在打坐,就是在喝茶,我此前竟然不知,和尚品茗,也这般好看。
                      是夜,夏风卷起无数凉夜里的旖旎风情,我坐在小佛堂的软榻上,指尖轻抚过圆润冰凉的紫檀佛珠。珠子打磨得温润非常,触手生凉,轻轻一嗅,满是佛龛之上厚重的檀香味。我贪婪地呼吸着,也情不自禁直愣愣地望向他。
                      “枷一,我小时候多梦,父皇坐在我的床头给我念佛经。”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在他面前只是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本宫’。
                      我轻轻开口,生怕惊动了眼前人。
                      他如玉一般,在月下闭目打坐,不为言所动。
                      我却忍不住道:“佛经曾言,入清凉境,生万千欢喜心,可今日,我觉得这话说得不对。我无须清凉境,只要见你,见你,一见如故,我就能生出万千欢喜心。”
                      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长得这般好看,万千神佛在他面前也定然要黯然失色。
                      “长公主,您有求佛之心,甚好,但贫僧乃出家之人,不知何为欢喜,何为不欢喜。”
                      “你说谎!”我猛然起身,上前两步,忽地一下扑至他的面前。他的瞳孔幽暗生辉,似暗夜星辰灼灼发亮。
                      “你在说谎,若你不欢喜,大可将我拒之门外。枷一,在你之前,我从未这么喜欢一个人,我喜欢你。”
                      可枷一却缓缓有力地推开了我的手。
                      “长公主爱重,贫僧惶恐,可天命所在,贫僧是阿南罗寺的主持。”他不再看我的眼睛,将我虚扶而起。
                      “长公主,您该回了,新帝筹谋良多,必不能忍受您手握重权,您该早做打算。”
                      他背对着我,声音如珠玉落地,清亮有力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8-02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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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这一招釜底抽薪,既老土,又狠毒。
                        “先帝仁慈,养育长公主数年,想不到个中纠葛如此错综复杂。长公主既不是皇室中人,又因先帝庇佑,多年来长在宫中,可近来有亲命大臣不断上书,言及军务之事,一介女流实不堪重用。依朕看,不若保留长公主的尊荣,但三军虎符及钱库密钥还请长公主物归原主。各位,你们觉得如何?”
                        尉迟翎在殿上朗声问道。
                        武将镇守边境,现而今殿上均是他的喉舌,我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谁知殿外佛音四起,一时间风烟俱净,鸟兽齐鸣。我探出头望去,是枷一。枷一身着赤金袈裟,盛装而入。
                        “枷一大师,怎么又是你?”尉迟翎似有不耐,若不是因为枷一地位崇高,恐怕早就下令将他乱棍打死了。
                        “陛下,贫僧归期已至,本该早早返还寺中修行,却有一事牵挂心头。今日听闻殿中因长公主身世起了诸多流言,贫僧心中有愧,特在临别前将此事告知陛下。”
                        “陛下,太冲二十一年七月初九正午,长公主降世。长公主一出生,天降奇观,为山海一色,天地齐辉之相,阿南罗寺梵音七七四十九日不断,舍利生光,乃天命显世之兆。”
                        枷一双手合十,目光平和,一字一句,仿若亲见。
                        “长公主乃天命之人,天命之人幼时多病、多思、多虑,生于皇家则更易被龙气灼伤。先帝爱惜幼女,写下诏书供于佛前,昭书中所言长公主并非皇室亲生,只不过是先帝爱女心切,在满殿神佛之前想要为幼女瞒上一瞒,希望能借此挡一挡可诛神佛的龙气,以佑长公主能够平安长大。”
                        “想不到当年先帝爱女之举,今日竟成为有心之人诛害长公主的罪名。贫僧不敢妄言,只不过将事实告知陛下而已。”
                        满殿寂静,风在发丝间流转,指尖轻触过冰凉的绸缎,满朝大臣跪拜在地噤若寒蝉。我看见尉迟翎的面色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
                        良久,他一步一步走到枷一的面前。他死死地盯着枷一的脸,似乎在凝望深渊一般。
                        “枷一主持,佛曰,一念成佛,亦可一念成魔。朕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也生了魔障?”尉迟翎顿了顿,“长公主艳倾天下,是不是她让你成魔了?”
                        我的心猛然一惊,尉迟翎的嘴里有千万句谎言和不实,但我多希望他这一句揣测是真的。我忍不住半个身子探出帷幕,惶然张望,想要看清楚枷一脸上的表情。
                        他却虔诚地低着头,双手合十:“皇上,请您慎言,长公主无上荣光,而贫僧却是出家之人。”
                        “哈哈哈——”尉迟翎大笑,“既然大师是出家之人,红尘羁绊还是莫牵挂。来人啊,送大师返回阿南罗寺,今后非有皇命,不可出寺。”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8-02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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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0-08-02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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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他终于笑了一下,看着我,双唇薄然:“尉迟修如,你怕是疯了吧?我们,何曾有缘?”
                            我半跪在他身前,一把拽住他长长的袖袍,不依不饶:“七年前,你为何帮我?你明知道若我当上了皇帝,一定会让你还俗。”
                            枷一重重地一拂,甩开我紧握住他衣袖的手。
                            “我不想让你死,和我喜不喜欢你是两码事。”
                            我终于见到枷一失态的样子,他不称自己为“贫僧”的时候可爱多了。
                            “不,你就是喜欢我,就是舍不得我死,等我继了位,我要你今生今世,此生此世,一步不离地陪在我的身边!
                            他第一次目光直视于我:“天下事,岂能尽如人意。”
                            “现在天下人人都说你枷一艳羡长公主姿容,为此甘愿红尘倾倒。你若与我在一起,刚好遂了天下人的心愿,有什么不好?”
                            他平静地道:“我的一生,只会常伴青灯古佛,多谢长公主厚爱。”
                            我在阿南罗寺住了两个月,两个月后的一日,亲信来报,皇城有异。我展信阅毕,再一次为尉迟翎的无耻和无知感到震惊。
                            为了阻挠我登基,尉迟翎策动亲信,斩杀大齐一百二十一位高僧,烧毁皇城中供奉的一百零九颗珍贵舍利。大齐历代君王登基,均要舍利护体、高僧加持,幸而我在阿南罗寺,否则枷一也必为他所伤。
                            我要即刻返回帝京,但我还未想好要怎样说服枷一。
                            是夜,我提了一壶桃花酿在阿南罗寺的后山独酌。过了今日,我又要踏入血腥味浓重的皇城,而枷一,我还没想好要如何跟他告别。
                            夜渐渐深了,我也渐渐醉了。
                            半醉半醒间,我看见有人慢慢走到我的跟前。月朗星稀,露雪微凉,四周的光影重叠沦陷,只剩下半个眼眶盛下的模糊世界。
                            不管是谁都好,就当他是枷一吧。
                            我一把拖住他的手,反身将他压在身下。这样的姿势,暧昧且冒犯。
                            一定不是枷一,若真是他,他早已将我丢出去。
                            我轻轻吻过他的眉眼,他的眉眼,和枷一无比神似。
                            “你知道吗?七年,七年啊,我写了那么多信给你。”我顿了顿,眼睛有些酸。不知为何,这些年醉了酒,我仍旧想要大哭一场。
                            “你从来不会回应。”
                            气从心来,我俯下身,凶狠地亲吻身下人薄薄的双唇。
                            带着腥味的气息蔓延开来,他没有挣扎,我却更想哭:“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不应允我!为什么不还俗!为什么在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一夜微微酸楚的桃花梦,第二日,我从宿醉中醒来,已经安然地躺在寝殿之中。
                            昨夜种种,梦里我与枷一终能以夫妻之礼相待。我不禁好笑,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对枷一……哈,唉,希望佛不要罚我才好。
                            因着这一场梦,我离开阿南罗寺之时心情甚好,连枷一未来送行也没有见怪。
                            他不来送行,却派了身边的小童告知我,在我登基之时,他一定以重礼赠之。
                            我内心暗喜,是不是他想通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8-02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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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小和尚将一抔黄土轻轻地撒在枷一跪拜的身前,他似有不解:“师父,您不是教导我,诸事纷繁复杂,人心缥缈难以揣摩,不求事事圆满,但求无愧于心。”
                              枷一已三天四晚粒米未进,清瘦的双颊深深凹陷,皮肉青黄,再不复当年君子如玉般的模样。他跪于佛前,听见小和尚的话,只微微动了动睫毛。
                              “师父,既然您从未对长公主有私,本就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世人悠悠之口?要知这天下人,都是闲作无聊,乱加揣测。”
                              枷一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之后,终于轻轻地落下,他慢慢闭上双眼。
                              “若是……若是问心无愧……”
                              他张了张干涸的双唇,眼神中竟迸发出一丝微妙的神采。
                              “若是问心无愧,那该,多好。”他苦笑一声,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可我,问心有愧。”
                              佛法无边。
                              这世间,只有佛知道,哦,不,那些闲作无聊的芸芸众生也猜对了。
                              他,阿南罗寺嫡传的天授主持,对一个凡人动了心。
                              那个凡人是大齐皇宫的明珠,是站在这天下权利最高峰的璟昌长公主。
                              太冲二十二年,七岁的他随师父进宫礼佛,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尉迟修如。不过是周岁刚过的孩子,已经会捧着寿桃跌跌撞撞地在御花园里跑动。她的乳牙才长了四颗,见到自己竟不认生,软软糯糯的一个小人儿,捧着他的脸欢喜地啃了两口。先皇后温柔地笑道:“我们阿如很喜欢小师父呢。”
                              太冲三十四年,十九岁的他第一次在皇城开坛授佛。人人都说他大道天成,可只有一个梳着双鬓的小姑娘,地位尊崇,于众人前扬起脸问他:“小师父,你开心吗?这般枯燥地礼佛,不若跟我去踏花吧。”他微微怔住,他已经苦修十多年,从来都只有人关心他做得好不好,却没有人问他过得开不开心。原来,苦修之人也能开心?他第一次问自己,也第一次记住了她的闺名,她叫“尉迟修如”,小字“如意”。
                              太冲三十八年,长公主及笄礼,他依例进宫礼佛。相隔数年,神坛之前,他再次见到她。金丝八宝如意簪绾起长发,双衡琉璃玫瑰绣在她的朝服之上,她闲闲地与他擦肩而过,转瞬的交织,她眉目生辉,顾盼之间流光溢彩,云鬓花颜万般好,竟不如她微微一笑似汹涌海潮。
                              “枷一大师,请你为公主诵一段《法华经》。公主体弱,望我佛慈悲,护她此生此世喜乐平安。”先帝膝下唯此一女,待之如珠如玉。
                              《法华经》早已烂熟于心,但那一次,枷一诵得尤为虔诚。
                              遇见她之前,他为苍生诵经;遇见她之后,他只想为她一人,求遍满天神佛,只愿她一生顺遂。
                              可能,真的是缘吧。
                              她在朝堂之上见他如故,心生欢喜。
                              他口不能言,不能言心中亦是万千欢喜。
                              她是多么美好的存在啊。
                              是慢慢轮回里的惊鸿一瞥,是季节更替里的繁花似锦,是他能够切切实实感受到的人世间,是人世间里最芬芳的气息,最美好的情感,是温柔,是思念,是哭泣,是悲悯,是不安,是恐惧,是再所不能及的欢愉。
                              是细微到落在眉间的一粒雪籽,是温柔到在青绿叶片上跳动的阳光,是幽微长河中的一束光,更是落寞世间里继续忍耐和前行的无上力量。
                              她是一切。
                              这世间,多无趣,他不想守护众生,他不够虔诚,他只想守护她。
                              那一夜,佛都知道了。所以,佛惩罚他了。
                              小和尚没有听清,似有疑惑,问道:“师父,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有愧?”
                              枷一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听错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0-08-02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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