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是梦。
将卷发束成双马尾，头上戴着百合花的金发女孩正哭泣着。他依稀记得女孩有着一双能倒映星河的蓝眼睛。
那可怜的声音令他感到心疼。
“……我的话听明白了？晴之月。”他的面前又出现了另一个女人。她怜惜地拭去女孩的眼泪，软声软语地哄着，属于夜之神的温柔的光辉正笼罩在她们身上。
“看看你的妹妹，想想底下的苍生。扰乱秩序的是昼之神，你得站在我们这边！”她叫到。
“我不能这么做，貂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有我的职责。即便你是夜之神，也无权使唤我。”
“好吧……最后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替我把这束花交给那个自大的男人。
秦缓睁开双眼。星星灯的光芒自他头顶上倾泻而下，驱散了地底世界困扰他的严寒。
“快到了。你可以再休息一会。”李白说。
“不了。”秦缓应到——从地底重新回到地面仍有很长的路要走。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李白不知遇上了多少麻烦。
他可不想在他的守护星面前表现得像个累赘。
回忆起登船前夕，李白目光灼灼，秦缓便挑起了话头。他本以为会从李白口中听到疑问，结果与他同行的猎魔人却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随便找个话题就翻了篇。
在心底拟好说辞，却派不上用场的秦缓只能苦笑，发出一声叹息。
踏出轮回之河的瞬间，迎接他们的除了光、掠过头顶的风，还有……
“铛！”
李白未出鞘的剑横在颈间。他动作迅速，把朝他袭来的长枪，挡了回去。被他卡着，试图贯穿他喉咙，取他性命的枪尖，离他喉下仅有一寸的距离。
与他对视的红眸中散发着冷意。
他的对手作势要将兵刃收回，谁知却腾出了只手，直向着他腹部捶去。李白识破了他的意图，侧身避开这一击。
他脸上的笑容尚未消失，余光扫过四周，便在心里暗叫不好。只见飞扬的红发贴着他的脸颊划过，那只探出去的手就在这时重新搭在了枪柄上。
对方的攻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如急雨一般密集，从四面八方涌来。数次的交锋中，他被这些一来一回的虚影死咬着，甚至连拔剑出鞘的时间都不曾有。
再这么打下去，局势只会对他不利。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单是保持节奏，都令他感到万分艰难。
“看来也就这点本事。”他的焦虑似乎传到了对手那儿，那张在幻影中仍旧清晰可见的脸挂着得意的笑容，他的目光瞟向一旁的秦缓，出口的话语满是讥讽，“长安的晴之月，我还以为你这次终于开窍了，找了个难对付的机灵鬼……不过比之前的杂鱼聪明了一些，本质上还是一条杂鱼。”
“哦？！”李白咬紧牙，两眼直瞪瞪地望着前方，额上青筋直暴。纵然他在镇子上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同样被各种各样的家伙挑衅，但从未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生气。
“收起你那副游刃有余的该死模样！如果你不想现在就被我削掉脑袋。”李白发出一声低吼。他手里的剑总算出鞘，一回身便斩落了那人一缕头发。
“噗”的一声，枪尖没入他肩膀，钻心的疼痛一下子令李白措手不及。接下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伴随着伤口处短暂却尖锐的痛苦，让他微微失神，手中紧握着的剑也偏了一厘。
“啧。”李白咋舌——他本该在那张烦人的脸上留下一道疤痕，让这狂妄自大的家伙尝到苦头。
李白稳住身子，调整好呼吸。他腾出一只手，去触摸肩上的伤口，谁知那本应淌血的地方却早早地愈合了。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魔女先生不知为何猛地咳嗽起来。
他扫了秦缓一眼，堪堪抵挡住从侧方来的攻击，眼下他实在无法分心去想个究竟。无论是什么缘由，有一点是确定的——刚才的疼痛他着实不想再经受第二次。
“……你给我差不多一些！！”寻到破绽的李白卯足了劲朝着那人身后刺去——
他眼前忽然出现几根金色的锁链。察觉到不对劲的李白想要立即收回手，可一切都太迟了。
那声音听上去像是音爆。
秦缓跪倒在地上，一个身影朝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赢了吗？”
他想着，大睁着眼睛，勉强支起身子。下一秒，残留着晴之月力量的银色枪尖却对准了他眉间。
“哈哈……”反应过来的秦缓干笑着，直到他哑了声音。

“韩信，有本事你就戳下去，提着我的头去见玄雍的魔女。”他说。
“秦先生，我是教廷的人，能命令我的也仅有教廷。在得到他的首肯前，我不会杀你。”
半晌，秦缓听见面前的人开口到：“我收回之前的话，先生。真是难得，您相中了一只……不得了的老鼠。”
在星星灯的照耀下，闪着银光，散发着寒意的剑身正抵在韩信脖子上。
“我说过，我会削掉你的脑袋。”李白说。他剑锋一转，朝韩信划去。
剑身在与枪身在相撞的同时发出了清脆的击打声，两人脸上均带着狠意，毫不相让。
恰巧，拍掌声响起，从四周的树丛中钻出一队人马。
为首的骑士气度不凡。他眯起眼：“重言，你这是做什么？”
韩信见了那人，身形一僵，将手里的长枪握得更紧。
李白退至秦缓身侧：“呿。被摆了一道。”
“慢着。”读出他的搭档有突围的想法，秦缓连忙制止，“不可。”
“难道就这样待着？”
秦缓摇摇头：“别冲动，视情况再议。”
话音刚落，李白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方才的斗志迅速冷了下去。
“教廷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刘邦，那边的是否是长安的晴之月？这一片区最近多的是杀害魔女的贼人，我的手下眼神不好，若有冒犯，还请您原谅。”领兵的骑士微微颔首。在他的带领下，包括韩信在内，包围他们的家伙全都低下了头。
刘邦的语气分外诚恳：“您请放心，教廷是魔女忠实的仆人，我们会永远站在魔女一方。”
“你的诚意？”李白冷笑一声，“直到现在那些锁链还在我们身后晃荡……这就是你的诚意？”
秦缓一脸惊讶地望向他。
“是的……请您原谅。”刘邦说。

03.
“什么时候过来的？”长枪掷出的长枪钉在树上，瞧见这场面，方才彬彬有礼的骑士团团长瞬间变了脸色。
他故作疑惑地偏了偏头，开口：“重言，你在质问我？”
随后，又道：“子房忙完了，还在歇息。我懒得对付玄雍的魔女，就来看看你——总在教廷窝着，我迟早闷出病来。唉，多好，那时候我们成天在外边晃悠……”
“所以呢。”
“所以……？你真是奇怪呀，重言。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他“咯咯”笑起来，“你退缩了？还是我们可怜的神明和你说什么了？比起发疯的魔女们，教廷才是大陆最可怖的异端？”
“唔。”突然落在他肩头上的巨大压力迫使韩信半跪在地上。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碎石——刘邦居然将那份力量用在他身上。
“好好想一想，重言。你不能总和子房一块做傻事，净考虑些没用的主意。”刘邦说。他的眼中，疯狂的火焰正燃烧着。
每到夜晚，他都被捆在福音室的柱子上。失去了星星灯的光芒，晴之月的诅咒在他身上应验，渴血的欲望日益增长，令他痛苦万分，就连晴之月的力量也无法安抚。
“该死的疯婆子，什么夜之民昼之民……”他隔着窗，冲着西边的阴之月发出怒吼。
“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时，教廷的**们都能随意欺压我；当我坐上了主宰者的位置，骑在头上的还有那些愚蠢的魔女！！”
“如果活着的意义不过是从一块烂一点的屋檐转移到一块好一点的屋檐，为什么不去争夺更好的屋檐？”
双肩上的负担减轻不少。
刘邦俯下身，他轻拍韩信的肩：“你还记得当年的那份耻辱，你难不成还想要再体会一次？因为我这副受诅咒的身体，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们走在一条随时都会断裂的绳子上。”
“教廷是我的东西，没人能将它夺走，神也不行。”刘邦说。
“我只是在想……我们应当趁早除掉那披着青色披风的家伙。秦缓似乎真的承认他是他的守护星，分给他足够多的力量。”
“那又怎样？猎物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听上去是个坏消息，实际上是个好消息。”
刘邦掸去身上的灰尘，重新摆出谦卑模样。
他笑道：“走吧，去和我们未来的好盟友谈一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