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先锋。”朱武轻轻唤了卢俊义一声。
“怎么了?”卢俊义转头问,顺便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将起来揽到怀中。朱武大抵是因为颈上的伤口太长太深,索性就势把脸靠在了卢俊义肩头上。二人将眼光投向窗外,抬向缓缓沉到地下的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朱武忽地在心中念起这句旧诗。他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己和先锋都青春正健,本是大好年华正当为国效力,谁料却被陷害至此!那些奸臣,竟达到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于不顾的程度!一个不算势力最大的童贯就如此,再联系蔡京、高俅、杨戬、梁师成……这朝廷究竟多少奸臣当道!如此想来,他们效力的,究竞是个怎样的朝廷!想到这里,朱武不禁一阵肝颤,身体一哆嗦,牵动到身上的伤口,他不禁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要不要躺下?”卢俊义查觉他的异样,细声问道。
“无妨。”他如是回答,再度把眼投向窗外。北地大漠落日极圆极亮,恍如一个车轮般的光球缓缓没入黑暗无光的地下。万里无云的天幕被日光辐射开来,呈现出渐变的色彩,由亮白渐变为金黄,再转为暗紫,玫红,最后铺展为湛蓝。层层叠叠的色光泾渭分明又水乳交融,将天幕染成一块霞光绮丽的织锦。一眼望去,无垠的大漠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与天际在远处重合,交织成一条泛着红光的丝线。金黄的大漠被晚霞染就一片亮金,暖黄,转为紫檀,朱红,最后在远方还原为墨色沉沉。日轮在交线中遭没,被那条线镀上了黑色的花边。不知为何,这里的落日界限分明,不似其他地方般糢糊……二人静静欣赏着仅有的亮色,一时间陷入沉默。
唉!这两人自从出了征,便日日忙于军务,有时连饭都吃不得,哪里有时间贪恋美景?可又有谁会想到,带给他们美景的,不是凯旋,而是落魄!
牢内阴森,加之地理位置的原因,窗外的华光一片只剩下一片薄薄的金箔,将他二人笼罩其中。空气中的水汽凝成野马,在金箔中游荡。窗外的秋风肆无忌惮地横扫,发出沉闷的低吼,仿佛在宣告着什么不满。可是除了一把把的黄沙,风卷不起任何东西,只能徙劳了撞在墙上,遍体鳞伤。二人见此,不禁一阵感伤。
一切未卜,谁也无法预测,他们将会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