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当素素心死的时候，再没有了多余的言语，夜华的话却多了起来。
素素却一点也不想见到夜华，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他既然如此爱那素锦，却又为何来招惹她。若是当初夜华告诉素素他有心悦之人或是有未婚妻，素素怎么会提出让夜华以身相许来报答的要求。
如今夜华的每一句话对她而言，都是对旧日素素那一厢情愿的无情嘲讽。
那天，夜华拉着素素的手说他一定会和她成亲，素素慌忙想要挣脱。无奈素素力道不足，只任夜华拉着。
素素有些迷茫：素素不是该娶素锦吗，怎么会想起她?
素素：是可怜她？她一个凡人，无依无靠又伤了眼睛，虽是可恨却也可怜？
可素素不稀罕。曾经素素唯一在乎的人在这儿，曾经她唯一留着这儿的理由是自己是夜华的妻子。可如今夜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素素唯一在乎的梦中人了，夜华也从未把素素当做他可以平等交流的妻子。
素素：既然你认为不过是个笑语，我又何必当真。

素素僵硬的笑了笑，把手从夜华手中抽出。但又不敢太过于得罪他，便又问今天的星星可好。夜华轻笑的声音，让素素本就浸在寒潭中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了沉。
夜华：“你忘了吗，素素？这九重天上是没有日夜之分的。”
素素垂下了头颅，掩去了她脸上的嘲讽：是啊，我当然知道。可是你却忘了，是你把我的眼伤了吗？是你让我分不出黑暗与光明。
素素嘴角不禁流露出一抹冷笑：你不在意我的眼睛。你又怎么会在意我的眼睛？可这双眼，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自打素素可以起身下床的那一日起，她便让奈奈陪她走往诛仙台的路。每每奈奈问及缘由，素素都推说自己喜欢闻那条路上的芙蕖花香。
素素走在路上，因为眼睛不好使，一下台阶便险些摔倒。好在有人扶住了她，素素正想向扶她的来人道谢，夜华便过来赔罪。
素素心里暗自嘲讽：夜华，你到底有多瞧不起我，轻贱我。才每每出现，不问青红皂白就先给我扣个有罪的帽子。当初我竟没躲开这样的你远远地，确实该让我眼瞎，谁让我自己有眼无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他们说的话素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倒是听到了十里桃林这个词。
这个让素素熟悉而又亲切的地方，这个曾经承载着她一段甜蜜记忆的地方，而今被九重天上的太子一句话通通抹杀。
素素：如此、甚好！

当晚，一揽芳华。
夜华：“听奈奈说，近来你很常常去诛仙台。”
素素：“我只是想闻闻，那沿路的芙蕖花香。”
夜华：“素素，你不必向我解释，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你是自由的。”
不知道夜华如今这句话于素素而言，是不是莫大的讽刺。
【――那日天宫莲池――】
四下一片狼藉，众仙人与众仙娥都已不在。
素素和奈奈跪在天君面前，奈奈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天君冷脸，手中握着玉清昆仑扇。
天君对夜华：“当日你拿出此扇，说是从鬼君手中讨回，要用它追查墨渊仙身下落？为何会在这凡人宫中？”

第八章 决意离开（完）

正文第九章 诛仙之劫

夜华：“玉清昆仑扇是孙儿交与素素收管，她并不知此乃昆仑虚法器，只以为是个赝品。孙儿以为她是个凡人，得了法器不能用，最为稳妥，却未料惹出这等大祸。所以，此事是孙儿处理不当，甘愿受罚。”
天君：“你可知今日伤得是何人？”
夜华：“孙儿并不知。”
天君：“伤得是青丘白浅的侄女白凤九，青丘孙子辈唯一的帝姬。天族与青丘本就因为你二叔悔婚而失合，如今青丘白浅还未嫁入天族，你那个凡人就先伤了她的侄女，青丘若怪罪起来，你要本君如何做？”
夜华面不改色：“是孙儿疏忽了，孙儿愿亲去青丘请罪。”
天君威严地凝视夜华。
天君冷淡：“请罪？你罪在疏忽，而这凡人的罪呢？”
素素抬起头，打断了天君的逼问。
素素：“素素是冤枉的，求天君明察！”

天君蹙眉：“冤枉？这奈奈不是你一揽芳华唯一的仙婢吗？是她私自拿了玉清昆仑扇进入上清境，才惹得那孽畜伤了人。你倒是说给本君听听，如果没有你这个主人准许，她一个仙婢怎敢拿昆仑虚法器？”
素素：“正如夜华所说，那扇子……我根本不知道是真品。”
天君威严：“天规戒律里，并没有‘不知者不罪’这一条。”
奈奈鼓起勇气，跪着上前。
奈奈抽泣：“奴婢，奴婢并不是有意闯入上清境的。奴婢也知道灵宝天尊这里有很多贵客。是有个仙娥姐姐传了话，说我家娘娘要奴婢将扇子送来。”
素素惊讶：“什么仙娥？是谁？你认识吗？”
她猛地转头看向天君：“求天君明察，我一直在太子殿下身边，根本不曾让人传话给奈奈，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天君冷下脸：“放肆！你是说，天宫有仙人陷害你一个凡人？”
素素争辩：“并非是我要这么说，天君也听到了，奈奈她——”
夜华：“好了！”
素素愣住。

夜华上前一步，拱手：“素素身为凡人，并不了解天规，口出妄言，请天君恕罪。”
连宋忙接话：“一揽芳华的这个小仙娥也刚从下界仙山提上来不久，不懂天宫中的诸多规矩，又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犯了错，不敢认罢了。”
他也拱手求情：“父君无须为了一个奴婢的话如此动怒。”
素素诧异：“奈奈虽阶品低，却是个老实的性子，怎会犯了错事不认，反倒诬陷旁人？此事必有隐情。”
夜华喝斥：“住口！”
素素愣住，没敢再说。

素锦恰到好处地抓住时机，提裙走出，跪在了天君面前。
素锦：“天君，请也听素锦说句话。”
天君蹙眉：“你要说什么？”
素锦：“素素本来没有收到法会的帖子，是素锦擅作主张，将素素带来上清境，天君若要降罪，素锦愿意替她受罚。”
天君意外，看了眼素锦：“你要替她受罚？”
素锦：“是，臣妾愿替她受罚。”
夜华冷淡地看了眼素锦：“洗梧宫的事，不用让外人插手，若要受罚，素素自会领罪，与天妃无关。”
素素越发委屈，不敢置信地看夜华。

远处，灵宝天尊匆匆赶来。
灵宝天尊虚虚抱拳：“天君啊，天君，真是抱歉，太抱歉了。本君方才在法会上，听说这孽畜闯了大祸，忙就赶了过来。”
灵宝天尊蹲下身，仔细摸了摸已经死掉的凤凰，蹙眉：“哎，也算是因缘果报。”
灵宝天尊起身：“多谢诸位出手，降服这孽畜。只是不知这孽畜为何忽然狂性大发？”
天君递出玉清昆仑扇：“是一个婢女掉落此法器，惊了它，本君正要治罪于她们。”
灵宝天尊惊讶：“玉清昆仑扇？”
灵宝天尊伸手，接过此扇，打开山水画，仔细看了看。
灵宝天尊长叹口气：“天君可知，此扇当初是谁的法器？当年墨渊上神造出此扇，便成了昆仑虚座下十七弟子司音的法器。”
天君颔首：“本君知道。”
灵宝天尊：“那天尊一定不知道另一桩事。我在七万年刚降服这孽畜时，因为知道它体内魔性太大，就借了昆仑虚山下的一个小山洞，将这孽畜养在那里。原本是要借昆仑虚龙气，去一去它的魔性，没想到它竟也险些伤了司音上仙。”
天君惊讶：“它还伤过那个司音？”
灵宝天尊点头：“不错，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时在场被伤得还有鬼君。”
灵宝天尊说完，转头去看离镜。

灵宝天尊说完，转头去看离镜。
灵宝天尊：“鬼君可还记得？”
离镜尴尬：“不错，当时我和司音与这凤凰斗过法。后来……就是司音拿着玉清昆仑扇降服了它。”
天君：“哦？我只听说七万年前，司音被请去在大紫明宫住过几日，没想到竟与鬼君你有如此交情吗？”
离镜摇头掩饰：“纯粹巧合，我和他……没什么交情。”
离镜对天君拱手告辞：“天君是要处理家事，本君似乎不太适合在此处，就先告辞了。”
天君颔首：“鬼君请便。”
离镜对众人拱手：“各位，先告辞。灵宝天尊，告辞。”
离镜担心地看了眼素素，离去。

灵宝天尊继续端详手里的扇子：“或许就是因为司音用这扇子和孽畜斗过法，才让孽畜刚才魔性大发，伤了人。”
他奇怪道：“司音已经消失七万年，不知这扇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天君：“不久前，此扇流落凡间，辗转到了夜华手中。”
灵宝天尊笑：“原来如此。”
灵宝天尊点点头，将此扇递回给夜华。
夜华恍然：“没想到师兄也与昆仑扇有如此渊源。”
他接过扇子，神色抱歉：“无论如何，都是洗梧宫的人扰了师兄的法会，还请师兄见谅。”

灵宝天尊这才恍然，去看跪在地上的素素和素锦、奈奈。
灵宝天尊哈哈大笑：“不过死了个孽畜，天君何须如此动怒？”
天君：“不止是死了天尊的坐骑，这坐骑还伤了青丘的小殿下。”
灵宝天尊：“哦？那又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孽畜伤了人，也已经赔上了性命，因果轮回也算是有了报应，天君就不要多责怪他们了。说起来，还是本尊的错，明知此兽魔性未尽，还把它带上九重天惹下这许多祸事，要罚也要本尊先领罚啊。”
天君一愣，旋即微笑：“天尊严重了。本君也是一时在气头上。既然这件事是在上清境发生的，自然以天尊的意思为准。”
他扫了眼三个女人：“今日灵宝天尊为你们挡了这一罚，你们要记在心里。都退下吧。”
“等等。”夜华看素素和奈奈：“灵宝天尊虽然替你们挡了责罚，本君却不能轻饶了你们。自今日起，一揽芳华内所有人都要禁足，没有本君准许，任何人都不得再跨出洗梧宫半步！”
奈奈颤声：“婢女遵命。”
素素看着夜华的冷脸，慢慢躬身，垂下了头：“是。”
素素垂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素素想着去融入天宫融入夜华生活的时候，处处是规矩。当她的眼睛，不知道是否还会有光明的时候，夜华这时却大言不惭地告诉她:她是自由的。
素素：夜华，你是欺我一个瞎子想走也走不远是吗？还是因为我瞎了，你们这些神仙会更不屑于同我计较什么？
素素没将内心的冷笑流露出一丝一毫，她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你放心，我哪也不会去，不会再惹麻烦了。”
素素：以后她不会再碍你们的眼了。这天上的神仙竟也能比凡人更不堪。凡间那个道士要抢自己的玉清昆仑扇，还需找个借口诬陷自己养妖蛇。这天宫中人直接一句收回昆仑虚法器就拿走了。
素素心里很是一番好笑：只要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人家昆仑虚独立于天族外，你们凭什么来收回昆仑虚出的法器。怎么没见天君当初对老鬼君说要收回东皇钟呢。
素素：不过是看昆仑虚目下人脉凋零，主心骨不在，贪图玉清昆仑扇这件法器罢了。更是欺她素素不过凡人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无力反抗之故。
素素想她该回去了，回归她已前虽寂寞却平静安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