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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经典文学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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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20-08-20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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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城《江湖》
    孙成久九十多岁了,身子还算硬实。俗话说尿尿尿湿鞋(读孩),咳嗽屁出来,就是老了。老了,鼻涕多了song少了。孙成久当然不是说这些症状一点没有,而是脑筋相当清楚。
    脑后留辫子,妹子裹了小脚,孙成久都记得很清楚。妹子裹小脚,上茅房不方便,娘搀了去。娘也是小脚,娘俩一步一蹭。妹子一步一哭,跟娘说,娘我疼的,疼的哟!妹子张着两只胳膊,一步一吸气。娘说,你不裹日后可怎么嫁?
    孙成久站着看,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妹子疼。至于日后怎么嫁,孙成久不能懂,总之,缠脚是个必须的事儿吧,就像年三十要守夜,困得一头磕到桌子上,还是要守,子时鞭炮一响,响得那叫解恨!
    念了两年私塾,叫先生打,真打,手心肿得亮晶晶的,回来娘给上蝎子油。娘说,识了字,你日后才有得做,有得吃呀。
    日后,孙成久长成个人,求了个远亲,在大镇上学徒,学的是百货。因为识字,柜上当个人看,虽然也是凡百杂务,可是出了徒就做了采买。
    账上的事,是东家家里的事,采买是店里的第一等大事,你怀里揣的是东家的钱,人家的钱怎么就放心让你揣着呢?
    孙成久走南闯北,窑里也去,染坊也进,应酬起来,烟榻上也要吸上两口,酒也得抿上一两二两。方言土语,黑白两道,天佑不测风云,地有江河沟壑,都要懂,都要会,都得照应到。
    孙成久有时躺在小客栈,忽然就会看见娘拐着小脚搀着妹子上茅房,妹子的两只胳膊一张一张的。
    孙成久有空就回家看看娘。娘老得只能在炕上摸来摸去了。孙成久给娘讲东西南北各方杂事,娘昏着两只眼睛看孙成久,嘴里不住的说你看看你看看,常常忽然就流下泪来。孙成久问娘,娘一边用袖子抹眼,一边说你看看你看看。
    邻里见孙成久回家,也都来问讯,说孙家老大是见世面的人。渐渐的婚丧嫁娶也都来请孙成久主一下事,去了,就是很大的面子。有什么纠纷,有什么牵动,也都来请孙成久出面给说说,老人们说,孙成久江湖上走,知道应对分寸。
    孙成久的妹子也嫁得好,婆家有事,也来请孙成久。妹子先孙成久去世,丧失因为孙成久出了面,办得很像样子,妹子婆家倒是老说对不住媳妇他哥。
    孙成久九十多岁了,耳朵还很好,重孙子念台湾香港的武侠小说给祖爷爷听,念多了,重孙常常说要做个江湖上的英雄。
    孙成久手也不抖动喝茶,自己盖上茶碗的盖,说,武侠里有个屁的江湖。早年听人念说《红楼梦》,里面有个凤姐,就是在个王府里,倒是懂江湖的,算得上是个江湖英雄吧。江湖上什么?江湖是人情世故,能应对就不易,更别说什么懂全了。打?那是土匪。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28楼2020-08-20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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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冰《黑吃四寸膘》
        这不是黑道故事,是我在农村插队时吃肥肉的故事。
        那年头,中国的最大特色就是折腾。农村自不能例外,每逢冬季农闲,从生产队往上,层层兴修水利,农民叫扒河;而公社及至县里组织的大工程,叫扒大河。往往是前任书记开渠,后任书记便筑堤,所以年年不得消停。扒大河很苦,指标是硬的,通常每人每天两方土,不是从河底取土挑到河岸上,就是从平地取土挑到堤顶上,非强劳动力不能胜任。至于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之类,都不在话下了。如我辈之无依无靠的知青,年年争着去扒大河当民工,并非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改造好了世界观,而是扒大河不用自带口粮,一天三顿全吃公家的,节省下一冬的吃食,可以留着开春后填肚子。物质决定意识,口粮短缺决定了我们的奋不顾身。
        扒大河工地上,不但可以放开肚皮吃饭,而且工程胜利结束时,还有一顿大肉作为庆功宴,这就归到我们的正题上来了。总在头十天前,民工们就开始兴奋,收工后躺在窝棚里馋涎欲滴地讨论,今年的这顿肉,会是“四寸膘”还是“五寸膘”,也就是肥肉,农民叫白肉,厚度起码得在四寸以上。熬了一年的肚皮,早已没有半点油水,非此不能杀馋。然后便是催促火头军,趁早到公社食品站去看好猪,生怕肥膘肉让别人抢了去。其实伙夫同样心急,天天吃晚饭时都会向大家汇报,今年杀的猪,毛重几何、膘厚几寸。
        终于有一天,伙夫把肉背回来了,所有人都围上去,看、摸、掂、嗅,叉开手指量,四寸五还是四寸八地计较,性急的索性伸出舌头去舔一口,冰碴子把舌头划出血痕,还自以为捞到了油水。本队的看饱了,还要派代表溜到邻队的伙房里去,与人家的肉做比较。得胜的一方,在工地上可以自豪地取笑对方,从白肉的厚薄,攀扯到对方的工程进度、个人的气力大小,直至性能力的高低。失利的一方,不免要埋怨本队的伙夫技不如人,明年怎么也不能再用他,并赌咒发誓,明年的白肉,一定不能再输给别的队。总之,肉还没吃进嘴,精神上的享受已经丰富多彩了。
        吃肉的日子终于到了,那是比过年还要激动人心的时刻。须知过年是吃自己的,而现在是吃公家的,公私不能不分明。傍晚时分,整个工地上都弥漫着猪肉的浓香,人人都沉醉在即将到来的幸福之中。验工结束了,工具收拢了,行装打好了,天色黑尽了,只等吃完肉就可以上路回家了,吃肉的庆典也就开始了。全队十几个民工,人手一双长竹筷、一只大海碗,在桌边团团围定。伙夫将煮好的肉连肉带汤地盛在一只大瓦盆里,端到桌子中间放好。闪烁的煤油灯下,切成巴掌大的白肉,油光闪亮,浮在汤面上,微微旋动,虽是寒冬腊月,也可见热气腾起。
        队长放开喉咙大声吼:“看好了?”
        众人齐声应和:“看好了!”
        重复三遍,队长一声令下:“吹灯!”伙夫“噗”地吹熄了煤油灯。
        灯熄就是无声的信号。十几双筷子一起插进了肉盆。只听得噼噼啪啪、叮叮当当、稀里哗啦,也就三分钟的时间,便只剩下筷子刮过瓦盆底的嘶啦声了。那是意犹未尽、心有不甘的人在继续奋斗。待到一切都静了下来,队长才开始问:“都吃好了?”话音里带着心满意足的慵懒。
        七零八落的声音回复:“好了。”
        “上灯!”
        煤油灯点亮,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向盆里,大伙都不相信黑地里能把肉块捞得那么干净。但事实胜过雄辩,盆里确实只剩下了清溜溜的油汤。
        每个人都表示自己吃得十分痛快,至少大家的嘴唇上都有油光。这就是黑吃的妙处了。如果是在明处,你快了我慢了,你多了我少了,必然生出矛盾,埋下怨怼,公家花了钱还落不了好;就是让队长去分,也会有大小、厚薄、轻重的计较,免不了抱怨他偏心。当时的中国,不患寡而患不均,而绝对平均是神仙也难办到的。这顿庆功宴要想吃得皆大欢喜,黑吃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汤足饭饱之后,嘴闲下来了,民工们会忍不住夸口炫耀,说自己吃了几块又几块,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吃得少。因为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你吃少了,吃不到,只能说明你无能。而按他们报出的数量,肯定远远多于队里所买的那块肉。
        当然,黑吃也是有技巧的,初次参加的人,一块肉都吃不到也是常事。这技巧就是,下手的时候,筷子一定要平着伸进汤盆,因为肥肉都浮在汤面上,一挑就是几块;如果直着筷子插下去,就很难夹住油滑的肥肉。一经点破,相信大家都能明白。
        我肯把这个技巧透露给大家,是相信那个时代绝不会再回来,藏着这屠龙之技,也无用武之地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29楼2020-10-11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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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城《夜路》
        吴秉毅不信鬼,不怕死人,本来可以到火葬场去工作,但是一九六八年的时候,火葬场算城里的工作,按上山下乡的政策,吴秉毅只能下乡。
        在乡下,吴秉毅不怕走夜路。没有月亮的时候,吴秉毅凭星光,辨得出深灰的路,走起来飞快,而且不必唱歌。
        因为吴秉毅不怕走夜路,就有不少女孩子求他陪走夜路。这本是浪漫的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读起来只注意到一男一女。
        可惜夜路不是小说,女孩子们的恐惧太具体,树影的摇动,阴沉的山,什么地方的水声,以及各种莫名所以的响动,突然触到脸上的枝条,掉进领子里的虫子,莫名其妙的亮光,而且恐惧到叫不出来,怕惊动了更大的危险。
        打手电,会有在明处的感觉,好像暗处的危险都注意到这唯一的亮光,于是聚拢来,随时进攻。
        吴秉毅是个熟悉的活人,又不发光,不要说女孩子,就是男孩子都愿意和吴秉毅搭伴走夜路。
        一到夜里,吴秉毅抵得上个毛泽东,大家无论怎么背语录,念“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还是畏惧。
        吴秉毅也因此交到一个女朋友,叫小秀。
        小秀是赤脚医生,常常要夜里出去处理问题,因为吴秉毅是小秀的男朋友,所以大家都好意思夜里惊动小秀,“没关系,有吴秉毅呢。”
        一九七三年,小秀得了急症,连夜抬出山,半路就死了。离县里还有一天的路,商量之后,只好抬回来。地方上通知了小秀在上海的父母,父母赶来最少要十天,于是就将小秀放在一间草房里, 等小秀的父母来见最后一面,领导上说,要让小秀的父母满意。
        尸体放过两天,就会发咸,田鼠最爱吃,各种虫子也爱吃,一队一队的跑来,不管尸体的父母满意不满意。
        于是要有看尸体的人。小秀有那么多朋友,这时都怕死了的小秀,只有吴秉毅来看。
        大家说,吴秉毅是小秀的男朋友嘛。
        天气热,尸体就胀,先是大肠发酵,肚子凸得像怀胎十月。死前大吃一顿只有烂得更快,和尚明白这个道理,坐化前很久就不吃东西了,金身不坏。
        天黑后,凉下来,腹中气流窜,肚子里吱吱乱响,气出喉管,小秀就发出呻吟,好像还活着在忍受病痛。
        吴秉毅持棍赶田鼠,困了就迷糊一下,直到小秀的父母千山万水赶来。
        自此以后,吴秉毅就成了专门看尸的人,当然还有陪走夜路的人走夜路。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0楼2020-10-21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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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特加·凯雷特《我倒数第二次被轰出大炮》
          我倒数第二次被轰出大炮,是奥代利亚带着孩子出走的时候。当时我是镇上一家罗马尼亚马戏团的兽笼清扫员。我半小时打扫完狮笼,半小时打扫完熊舍,但象笼真的要人命了。我背痛得厉害,整个笼子屎臭熏天。而我的生活一团糟,和这屎臭味简直绝配。我需要休息,所以在兽笼外占了一个角落,卷了支烟。卷烟之前,我连手都没洗。
          抽过好几口,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而刻意的咳嗽声。是马戏团经理。他叫罗曼,这家马戏团是他打牌赢来的。马戏团原先的老板是一个罗马尼亚老头,他当时手握三张皇后,但罗曼手里有一副炸弹。雇我的那天他给我讲了这个故事。“如果你会出老千,”他朝我眨眨眼,“还要运气干吗?”我本以为罗曼会因为我在工作时休息而当众指责我,没想到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恼。“告诉我,”他说,“你想轻轻松松挣一千块钱吗?”我点点头,他继续说,“我刚刚在大篷车里看到伊施特凡,我们充当人肉炮弹的家伙。他醉得一塌糊涂,我叫不醒他,但他十五分钟后要上台表演……”罗曼张开手,在空中画了一枚炮弹的抛物线,最后用屈起的手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如果你代替他上场,我就给你一千块现金。”
          “可我没当过人肉炮弹。”我边说边吸了口烟。“你肯定当过,”罗曼说,“当你的前任离开你的时候,当你儿子说讨厌你的时候,当你那只肥猫跑了的时候。听着,当一枚人肉炮弹,用不着你灵活、敏捷、强壮,只要孤独和痛苦到极点就行。”
          “我可不孤独。”我抗议道。“真的吗?”罗曼笑了,“那告诉我——就不说上床了,上一次有人朝你微笑是什么时候?”
          上台之前,他们给我穿上银色罩衫。我问一个有只红色大鼻子的年迈的胖小丑,被发射出去之前我是不是需要得到一些技术指导。“要点就是,”他瓮声瓮气地说,“松弛你的身体。或者蜷起身。二选一。我记不太清了。你必须确认炮口是径直朝前的,以免脱靶。”
          “就这些?”我问。即便穿上银色罩衫,我还是散发出大象粪便的恶臭。马戏团经理走过来,拍拍我的背。“记好了,”他说,“他们把你射向靶子之后,你立刻回到舞台上,微笑,鞠躬。如果——上帝保佑可别——你被撞痛了,甚至受了伤,你必须忍着,掩饰好别让观众瞧出来。”
          观众们看上去着实兴致盎然。当小丑们把我推进炮口时,他们连声喝彩。就在导火线被点燃前的一刻,那个胖小丑拿着喷水的花,问我:“你确定自己愿意当炮弹?现在是你改主意的最后机会了。”我点点头。他接着说:“你知道上一个当人肉炮弹的伊施特凡,折了十根肋骨,如今躺在医院里吗?”
          “他没受伤,”我说,“只是喝醉了。现在大篷车里睡着呢。”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胖小丑叹了口气,划着了火柴。
          我回头望去,不得不承认,大炮的角度太大了。我没有击中靶心,而是向上飞去,在帐篷顶上撞了个洞,一路直冲天空。我飞过废弃的汽车电影院,我和奥代丽亚以前经常去那里看电影。我飞过操场,一些养狗人带着窸窣作响的塑料袋在遛弯儿。小麦克斯也在那里,正在踢球,当我飞过时,他抬眼看着,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在雅肯街美国大使馆垃圾箱的后面,我看见了“老虎”,我那只肥猫,正试图捉一只鸽子。几秒钟后,当我落在水里时,岸上有几个人站起来给我鼓掌;等我从水里出来时,一个戴着鼻环的高挑姑娘微笑着递来她的毛巾。
          回到马戏团时,我的衣服还湿漉漉的,场子里也黑乎乎的。人去篷空,罗曼正站在帐篷中央,在发射我的那尊大炮近旁,数着今天的进项。“你没命中目标啊,”他抱怨道,“也没像事先说好的那样回到台上鞠躬。为此我要扣掉四百元。”他递给我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见我没拿,他用东欧人特有的严厉眼神觑我一眼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收下了。”
          “不谈钱了,罗曼,”我边说边走到炮口边,“就当帮朋友忙吧,再把我发射出去一次。”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1楼2020-11-30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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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舍《戒茶》
            我既已戒了烟酒而半死不活,因思莫若多加几种,爽性快快的死了倒也干脆。
            谈再戒什么呢?
            戒荤吗?根本用不着戒,与鱼不见面者已整整二年,而猪羊肉近来也颇疏远。还敢说戒?平价之米,偶尔有点油肉相佐,使我绝对相信肉食者“不鄙”!若只此而戒除之,则腹中全是平价米,而人也快变为平价人,可谓“鄙”矣!不能戒荤!
            必不得已,只好戒茶。
            我是地道中国人,咖啡、蔻蔻、汽水、啤酒,皆非所喜,而独喜茶。有一杯好茶,我便能万物静观皆自得。烟酒虽然也是我的好友,但它们都是男性的——粗莽、热烈,有思想,可也有火气——未若茶之温柔,雅洁,轻轻的刺戟(激),淡淡的相依; 是女性的。
            我不知道戒了茶还怎样活着,和干吗活着。但是,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近来茶价的增高已教我常常起一身小鸡皮疙瘩!
            茶本应该是香的,可是现在卅元一两的香片不但不香,而且有一股子咸味!为什么不把咸蛋的皮泡泡来喝,而单去买咸茶呢?六十元一两的可以不出咸味,可也不怎么出香味,六十元一两啊!谁知道明天不就又长一倍呢!
            恐怕呀,茶也得戒!我想,在戒了茶以后,我大概就有资格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要去就抓早儿,别把罪受够了再去!想想看,茶也须戒!
            老舍在1944年9月15日重庆《新民报晚刊》上发表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3楼2020-11-30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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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4楼2020-11-30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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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5楼2020-11-30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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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7楼2020-11-30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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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8楼2020-12-17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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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阿莱夫、贝思和吉梅尔,依次为希伯来文前三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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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Pythagoras(约前580—前500),希腊哲学家、数学家,主张灵魂转世,传说他能回忆自己几世前生。在数学方面,他主张数字是宇宙的起源,传说他发明了勾股定理。
                      [4]Pyrrhus,希腊神话中阿喀琉斯之子,由于他在特洛伊战争后期才赶到,又名涅俄普托勒摩斯(Neoptolemus,即新战士)。
                      [5]Euforbo,希腊神话中的人物,特洛伊战争的参加者。
                      [6]Bel,本意为“主”,美索不达米亚宗教的主神,巴比伦诸神之一。
                      [7]MarcusAureliusAntoninusAugustus(约203—222),又称埃拉加巴卢斯(Elagabalus)或赫利奥加巴卢斯(Heliogabalus),罗马帝国塞维鲁王朝皇帝,218—222年在位,以骄奢淫逸残忍著称。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9楼2020-12-17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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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国策》昭阳为楚伐魏
                        昭阳为楚伐魏①,覆军杀将得八城,移兵而攻齐。陈轸为齐王使②,见昭阳,再拜贺战胜,起而问:“楚之法,覆军杀将,其官爵何也?”昭阳曰:“官为上柱国③,爵为上执圭④。”陈轸曰:“异贵于此者何也?”曰:“唯令尹耳⑤。”陈轸曰:“令尹贵矣!王非置两令尹也,臣窃为公譬可也。楚有祠者,赐其舍人卮酒⑥。舍人相谓曰:‘数人饮之不足,一人饮之有余。请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饮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画蛇,曰:‘吾能为之足。’未成,一人之蛇成,夺其卮曰:‘蛇固无足,子安能为之足?’遂饮其酒。为蛇足者,终亡其酒。今君相楚而攻魏,破军杀将得八城,不弱兵,欲攻齐,齐畏公甚。公以是为名亦足矣,官之上非可重也。战无不胜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后归,犹为蛇足也。”昭阳以为然,解军而去。
                        注释:
                        ①昭阳为楚伐魏:这次战役发生在前323年。昭阳是楚军主将,官为大司马,掌管军事大权。
                        ②陈轸:齐国人,有名的说客。
                        ③上柱国:即大司马,楚国最高武官。
                        ④上执圭:楚国的最高爵位。圭,上尖下长方的贵重玉器。
                        ⑤令尹:楚国最高官职,是军政首脑,地位相当于别国的相。
                        ⑥舍人:身边的侍从人员。卮:古代的一种盛酒器,泛指酒杯。
                        译文:
                        昭阳替楚国攻打魏国,击溃魏军,杀掉魏将,夺得八座城池,接着又调动军队去攻打齐国。陈轸受齐王派遣,去见昭阳,他向昭阳拜了两拜,祝贺他打了胜仗;然后起身问道:“根据楚国的规定,击溃敌军,杀死敌将,他能得到什么官爵呢?”昭阳说:“官可以做上柱国,爵位可以封上执圭。”陈轸说:“比这更尊贵的官爵是什么?”昭阳答道:“就只有令尹了。”陈轸说:“令尹是最尊贵的了,可是楚王不会设置两个令尹啊!请让我为您打个比方吧。楚国有一个举行祭祀的人,祭毕,赐给他身边的随从们一杯酒。这些人商量道:‘这点酒几个人不够喝,一个人喝还有剩余。让我们在地上画蛇吧,先画成的人喝酒。’有一个人先画好了,拿起酒杯准备喝。他左手拿着酒杯,右手仍在继续画着,他说:‘我还能给蛇画上脚呢。’蛇脚还没画好,另一个人把蛇画好了,抢过酒杯说:‘蛇本没有脚,你怎么能给它添上脚昵!’说着就把酒喝掉了。那个给蛇添脚的人,终于失去了他应得的酒。如今您辅佐楚国攻打魏国,击溃敌军,杀死敌将,又得了八座城池,兵力没有受到什么损耗,您又想去攻打齐国,齐国非常害怕您,您的威名已经远扬,这很够了,上柱国的官位之上再没有什么官职可加了。连战连胜而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将会丧失性命,他的官爵也会留给后来的人,这就像给蛇添上脚一样啊!”昭阳认为阵轸说得对,于是领兵回国。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40楼2020-12-29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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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41楼2021-01-17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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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端康成《阿信地藏菩萨》
                            山中温泉旅馆的后院里栽着一株大栗树。阿信地藏菩萨落坐在栗树的树荫下。
                            据名胜导游书记载,阿信卒于明治五年,享年六十三。她二十四岁丧夫,守寡了半辈子。就是说,她一无遗漏地亲近村里的称得上是年轻人的年轻人。青年们相互间确立了某种秩序。互相体贴阿信。少年到了一定年龄,村里的年轻人就把他们吸收过来,加入阿信共有者的一伙中,年轻人有了妻室,就得从这一伙中退出来。多亏阿信,山里的年轻人才不用翻山越岭走七里地去找港口的女人。山里的少女是纯洁的,山里的妻子是贞洁的。就像山沟里的所有男人渡过跨越溪涧的吊桥才能走进自己的村庄一样,这村庄的所有男人无一不踏过阿信而长大成人的。
                            他觉得这个传说很美,也憧憬阿信了。但是,阿信地藏菩萨没有显出当年阿信的面影。它只是一尊平庸无奇的秃头石像。说不定还是谁从墓地里捡来的倒塌了的一尊旧地藏菩萨像呢。
                            栗树对面是个土窑子。从那儿到温泉旅馆之间悄悄过往的浴客,经过栗树树荫的时候,总要刺溜地摸一下阿信的秃头。
                            夏日的一天,三四个客人一起来要了些冰水。一个客人刚喝了一口,就呸地一声吐了出来,皱了皱眉头。
                            “不能喝吗?”旅馆女佣说。
                            他指了指栗树对面,说:“是从那家拿来的吧?”
                            “是啊。”
                            “是那儿的女人给舀的吧?多脏啊!”
                            “瞧您说的。是那家的老板娘给舀的。我去取的时候,亲眼看见的嘛。”
                            “可是,杯和勺都是那儿的女人洗刷的啊?”
                            他扔也似的放下了杯子,吐了一口唾沫。
                            参观瀑布的归途,他叫住了一辆公共马车。一登车,他愣住了。车上坐着一位格外标致的姑娘。越看这姑娘就越想女人了。这姑娘一定是打三岁起就受到这花街巷的情欲的熏陶,圆乎乎的全身充满了活力。连脚掌也不长厚皮。扁平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晶莹的黑眼珠,显示出一种不知疲倦的、新鲜的魅力。她肌肤润泽,只看她的脸色仿佛就能知道她的脚色,不由使人产生一种欲以赤脚踩踏的兴趣来。她是一张没有良心的柔软的床,这女人生来大概是为了让男人忘却习俗上的良心的吧。
                            他被姑娘的膝头温暖了。他把视线移开,望了望浮现在山沟远处的富士山。然后,又望了望姑娘。望望富士山,又望望姑娘。于是,他又感到许多没有过的女色之美。
                            在乡下老太婆的陪同下,姑娘也下了马车。她们过了吊桥,下到山沟,走进了栗树对面的土窑子里。他吓了一跳。但是,他觉得这姑娘的命运是美好的,便得到满足了。
                            “大概只有这好人才能做到不论与多少男人相会也不疲倦、不衰颓的吧。大概只有这生来就卖笑的女人才能不像世上的许多卖笑妇那样眼色、肤色衰颓,脖颈、胸脯、腰身变形的吧。
                            他发现了圣人,高兴得噙满了泪珠。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阿信的面影。
                            等不到开始狩猎的秋天季节,他就再度来到了这山里。
                            旅馆的人到后院去了。厨房的男人将短木棒扔在栗树梢上。着了色的栗子果掉落下来了。妇女们捡起来。把皮剥掉。
                            “好,我也来试试打一发。”
                            他从枪套里取出了猎枪,瞄准了树梢。没等山谷的回声传来,栗子果就先掉落下来了。妇女们扬声高呼。温泉旅馆的猎犬听见枪声,也跳了出来。
                            他抽冷子望了望栗树的对面。那姑娘正走过来。她肌肤细嫩柔美,肤色有点苍白。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佣。
                            “她生病一直卧床呐。”
                            对于女色,他感到了惨痛的幻灭。
                            他对什么东西都气愤,连续扣动了几下扳机。枪声划破了山涧的秋空,栗子果像雨点般落下来了。
                            猎犬向猎获物跑去,它诙谐地吠了一声,耷拉着脑袋,伸长了前腿,用它轻轻踢了踢栗树,又诙谐地吠了一声。
                            苍白的姑娘说:“哟,就算是狗,栗树也会把它刺痛的啊!”
                            妇女们哗然大笑。他感到秋空太高了。又打了一发。
                            褐色的一滴秋雨,栗子果落在阿信地藏菩萨的秃头的正中央。果仁四散。妇女们笑得前仰后合。忽然高声呐咕起来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42楼2021-01-31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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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夫卡《普罗米修斯》
                              传说试图解释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一开始会基于事实,但结尾一定是难以解释清楚的。
                              关于普罗米修斯共有四个传说。第一个是,普罗米修斯为了人类而背叛上帝,被拷在高加索山峰上,上帝派遣一只老鹰,啃食他那不停地自愈的肝脏。
                              第二个是,鹰喙啄食的钻心之痛,啄透了他的身体,使得普罗米修斯和岩石逐渐融为一体。
                              第三个是,日换星移的千百年间,普罗米修斯的背叛被遗忘,被上帝遗忘,老鹰也忘了,就连他自己也忘却了。
                              第四个是,每个人都对这个漫长的过程感到疲惫,这个过程已经失去了它本身存在的理由(raisond’etre)。上帝对此感到厌倦,老鹰也对此感到厌倦,就连伤口也厌倦了愈合。
                              真正的谜是这座山峰,这是难以解释清楚的。(Therealriddlewasthemountains.)(对这段话的理解查于网络:传说总想解释这解释不清的事情,就因为传说是出自一种探究真相的动机,所以到头来它只能是解释不清。)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43楼2021-03-26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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