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龙马从警校毕业的时候刚满二十一岁，彼时他还是个对社会抱有一腔热情的大好青年，并且坚信着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匡扶正义。
直到他遇见了幸村精市。
调到市公安厅之后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喜闻乐见的地下军火走私，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日本是个黑道盛行的国家，并且有一定的组织和纪律性，与警方也始终保持着和谐的关系，然而这种状态下往往就会有个别格外出挑的存在。
幸村精市所在的组织就是如此，神秘莫测，专门触碰警方的底线，偏偏还逮不到一点线索，让警方费劲了心思。
这次听说交易的地点在一个酒吧，局里商量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先伪装成普通顾客接近，再伺机一锅端。
手冢国光看了会议室里大大小小的警察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越前龙马身上。
“我？”龙马指了指自己，有点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还有在场的其他人，怎么说龙马都只是个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小朋友，一上来就是这样的任务未免有点危险，除此之外也是担心他做不好。
“对。”手冢国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了这个答案。
龙马眼睛亮了一下，老实说他确实有点跃跃欲试，男孩子谁不会对这种事充满热血呢？
“是！”龙马忙不迭地应下来。
行动的当天晚上，龙马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衬衫西裤，黑色的衬衫更显身材，衬得他整个人身量颀长，宛如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连手冢国光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啧，我们局的警花有人选了。”局里一个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
龙马不太适应地扯了扯领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前辈，多谢夸奖。”
“不要紧张。”手冢国光走过来，“一切按照我们安排好的进行。”
“我知道了。”龙马点点头。
酒吧里人群熙熙攘攘，觥筹交错，扭动的身姿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震得让人待不下去。
龙马在原地愣了几秒，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顺便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这种地方为什么这么多人来。
“目标人物在你两点钟方向的吧台上，一切小心。”耳机里传来手冢国光的声音，龙马伸手按掉，漫不经心地朝那边走过去。
幸村精市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端了杯酒小口抿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靠近了才发现这人长得极为精致，虽然之前看过照片，龙马还是被这样近距离的美惊了一下，五官漂亮得不像话，搭在一起却有一种凌厉的冰冷，给人一种不敢接近的错觉。
龙马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非常随意地走过去坐在幸村精市旁边，内心有点紧张。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吧台的调酒师走过来问道。
“啊？”龙马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指着幸村精市的杯子道，“跟他一样的。”
“这。。。”调酒师似乎有点错愕。
旁边的人传来一声轻笑，转过头来看他，“小朋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我。。。”龙马张了张口，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
幸村精市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也有点愣神，他出入这种场合无数次，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也不乏有瞒着家里跑出来的高中生，大都带着满满的愤世嫉俗，他还是第一次在酒吧看见如此干净的气息，就像是硬着头皮非要进来的小孩子。
“你成年了吗？未成年喝酒犯法的。”幸村精市笑道。
“我当然成年了，我都21了。”龙马立马道，一边在心里腹诽，这人还知道犯法呢？
幸村精市瞥了眼还不知所措站在旁边的调酒师，勾了勾嘴角，“给他做。”
“是。”调酒师应着。
浅棕色透明的酒液端上来的时候，龙马略有些紧张地磨挲着冰凉的杯面，话是这么说，他还真的没有喝过酒。
幸村精市饶有兴趣的撑着脑袋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们做警察的，怎么能被黑社会的人看不起。龙马赌气似的想道，端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一直滑到胃里，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口腔。
龙马被呛得咳嗽起来，酒液顺着嘴角滑到洁白的颈项上，眼睛里湿漉漉地泛起了水光。
幸村精市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唇边的笑意不减，“小朋友，撒谎可是不好的事哦。”
龙马扯了张纸随便擦了擦，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幸村精市突然伸手在他唇上蹭了蹭，把那两片唇瓣蹭得红艳艳的，然后偏头笑了笑，“你真可爱。”
龙马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他这位情感上一片空白的小菜鸟，这种小手段就已经当机了。
暧昧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几分钟，幸村精市看了眼手表，从卡座上站起来，“我还有事，如果你想找我的话，我非常欢迎。”
龙马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吧台上放着的小小名片，脸一下涨红了，这人把自己当什么了？
龙马一直看着幸村精市去了卫生间的方向，才打开耳机的开关压低声音道：“队长，他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好，你不要轻举妄动，万事小心。”
“是。”
变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酒吧五颜六色的彩灯被子弹打碎，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龙马刚走到卫生间的门口，迎面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把他推到了旁边的屏风后面，冷声道：“离开这里！”
龙马刚想说点什么，他就已经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这次行动

感兴趣，点菜期间始终一脸笑意地盯着他，盯得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总觉得下一秒这人就要面带微笑地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一顿饭吃得格外微妙，幸村精市没有表现出知道他身份的事，龙马也没有提过，两个人仿佛都抱着什么目的，又仿佛只是单纯的交友。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两个人之间的交往越来越密切，像是相见恨晚的好友，一切都很自然。
转机发生在平安夜的晚上，既是平安夜，也是龙马的生日。
两个人还跟往常一样约出来吃饭，末了在满是情侣的中央大街上散着步。
广场正中央是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像童话一样唯美。
“龙马。”幸村精市喊了他一声。
“嗯？”龙马刚转过头，唇上就传来了冰凉柔软的触感。
幸村精市蜻蜓点水般的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弯了弯眼睛：“生日快乐。”
龙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当机过后各种各样的情绪一下涌了上来，甚至有一丝雀跃。
雀跃。当龙马从他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幸村精市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吓呆了吗？”
龙马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回轮到幸村精市吓呆了，他一边给龙马擦眼泪，一边低声哄着：“怎么了？怎么哭了呢？你要是不喜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龙马摇了摇头，眼泪不要钱似的，他在自己生日这天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同时也知道了他们两个之间趋于零的可能性，多让人难过。
一个警察，喜欢上正在追查的黑社会组织的首领，他对得起谁啊？
可我就是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龙马抓着胸口的衣服，抽着气掉眼泪，他觉得心脏的地方堵得慌，钝钝的疼，疼得他只想掉眼泪。
幸村精市把人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哄他：“乖，你不要哭了，我心疼。”
两个人在中央大街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一直坐到龙马哭累了，才把他送回家去。
幸村精市看着龙马上了楼房间里亮起灯，在楼下的路灯底下又站了许久，心底多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肩膀上被龙马哭湿的地方这会儿泛起凉意，幸村精市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个拿来消遣的小鬼，居然还真有点动摇了，看来他真是年纪大了。
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变得微妙起来，平安夜的事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谁都没有提起，吃饭，看电影，一切都跟往常一样，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局里发下对幸村精市的追捕令的时候，龙马正在吃饭，闻言也不过是愣了一下，淡淡地点头说了声好。
除了喜欢之外，他还是个警察。
废弃的船舶码头，十几辆警车闪着刺眼的光把这一片包裹起来。
龙马拿着手枪对着幸村精市，他穿着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件黑色衬衫，两个人一黑一白地站在码头接连不断的冷风中，沉默得像两尊雕塑。
幸村精市大概是刚从什么晚宴上过来，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一只红玫瑰，反倒给他平添了一分贵气。
“想不到我的小朋友还是个警察呢，让我刮目相看了。”幸村精市笑道。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龙马静静地端着枪。
“你说得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幸村精市摸了摸下巴，“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你真是可爱，一点都不会伪装呢。”
龙马的手轻轻一颤，“所有的事都是你计划好的。”
“是。”幸村精市坦然点头，“谁让你这么单纯呢？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真心的吧？对了，去年平安夜的答案，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幸村精市的眼神冷下来，“你在骗我。”
“我是不是在骗你，你自己心里清楚。”龙马勾了勾嘴角。
局里的同事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这位小后辈什么时候跟幸村精市这么熟了。
两方交火只是一瞬间的事，空旷的码头上立马响起了枪声和惨叫。
幸村精市和龙马都挂了点彩，幸村精市因为是白衬衫，看起来还要更惨烈一些。
空气中尽是硝烟和血腥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龙马擦了下唇边的血迹，晃了晃身体对着幸村精市举起了枪。
“开枪啊。”幸村精市笑着看他。
龙马握紧了手里的枪，扳机迟迟按不下去。
“优柔寡断是罪。”幸村精市敛了笑容。
电光火石之间，龙马就已经被幸村精市压在了身下，手里的枪也跑到了他手里。
“小朋友，我教你果断怎么写。”幸村精市勾了勾嘴角，伤口抵着龙马的肩膀按下了扳机。
“唔！”龙马闷哼一声，身上的衣服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越前！”手冢国光喊了一声。
龙马看着幸村精市，扯了扯嘴角，“我的喜欢，是错么？”
“这世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幸村精市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的正义，就是真正的正义吗？”
龙马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笑道：“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幸村精市冷声道。
龙马躺在血泊中，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伸手拿下了幸村精市胸前的玫瑰，笑了一下，“我没说你不敢，你抖什么？”
“你闭嘴！”幸村精市怒道。
“其实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在乎对吧？”龙马笑起来。
“不对！”
“那你杀了我吧，这样我也

不用煎熬了。”龙马定定地看着他。
幸村精市举起枪，左手死死地抓着龙马的衣服，表情甚至有点痛苦。
“你看啊。。。”龙马的笑意僵在脸上，看着胸前多出的一个弹孔和幸村精市身后举着枪的小喽啰，身体猛地震了一下。
“不。。。”幸村精市睁大眼睛，手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不。。。龙马。。。不。。。”幸村精市摇着头，疯了一样堵着他胸口的那个不断冒血的小洞，妄想着让他停下来。
龙马扯了扯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笑，拉了下他的衣服，用气音道：“我。。。喜欢你。。。我不后悔。。。”
“不。。。不。。。求你。。。”幸村精市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不要说这句话，不要用这个词，我配不上，也不值得。
少年悄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笑意，像是完成了一个美好的心愿。
“龙马。。。龙马。。。不。。。龙马！”幸村精市把人抱起来，感受着怀中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一直冷到了他心里。
我后悔了，我错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玫瑰花掉在了血泊里，浸透了鲜血变得愈发灿烂，就像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样明媚。
是我亲手毁了这份感情，是我杀了他。
幸村精市抱着龙马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码头废弃的仓库。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幸村精市的背影消失在仓库门口，紧接着是“轰”地一声，整个仓库炸成了一片火海。
城郊的墓园。
手冢国光把手里的花放在墓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那天消防队灭火之后并没有找到两个人的尸体，残骸也没有，有人说他们还活着，也有人说他们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局里给龙马立了衣冠冢，并且追加他为烈士，郑重地抚慰了他的家人。
手冢国光看着照片上露着浅浅笑容的少年，想笑一下怎么也笑不出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一阵轻风吹过来，墓碑后面看不见的地方，一束小白花静静地躺在那里。

好像是是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