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同于扰人清梦的刺痛,浑身上下阵阵钝痛让菲沐阳宛如深陷泥沼般,不可自拔地感到昏沉无力。
约莫是无法称心如意地接受自己瘫痪在病号床上无法动弹的事实,他还是挣扎着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哪怕想起些什么、感受到些什么也好。
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听见床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不暇思索地睁开眼,努力侧过脑袋追逐声音的源头。模糊中他看见一个童子模样的身影正与他相背对着,闷着脑袋,坐在床沿,手里似乎在捣鼓着什么难缠的东西。
医院不允许招聘童工的吧?还是说哪家不懂事的小孩误打误撞逃脱了大人的眼线,好巧不巧溜到了这里?不过不管如何,总归是让他见到了活人,潮水般褪去的空虚感和超脱错觉让他打从心底起了开口唠嗑的欲望。
“喂——小家伙?”他试探着开口,但他立马意识到,也许是太久没有活动嗓子的原因,发出来的声音居然是沙哑的低吼,毫无辨识度可言。
“噫!”
背对着他的不速之客似乎受到了惊吓,浑身一个激灵,手里捣鼓的东西骨碌碌滚到地板上。
或许是受来者的过激反应影响,菲沐阳彻底清醒过来,定睛半晌,终于端详出了坐在床沿的孩童的模样。
金色的长发披肩,看上去是个女孩。
背脊上一对翅膀。
脑门上一对触须。
妖怪,菲沐阳下意识地想。
孩童缩着脑袋,有些惊疑地转过头对视着他的双眼。
“你怎么醒着啊?”
当孩童使着一副透澈如山涧泉鸣的嗓音说出这样一句满含无辜又戏剧性的话时,菲沐阳拧紧的眉头和满腹的困惑不自禁地少了一分沉重,平静沉凝的眸子里莫名挑起几分笑意。
“碰巧只是刚阖上眼,可还没睡着。”
睡意散去,菲沐阳缓缓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倚靠在床头,半躺着开口。
他的目光驻留在孩童的面庞,后者却低着头,不知是自我沉浸在什么困惑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视线。
孩童确实不同于常人的模样,菲沐阳注意到挂在她脸庞上宽大违和得有些诙谐的蓝色面具,不过在面具之下,女孩那双好比日出时分般迷人的明黄色眸子仍然令人难以忽视。
“小家伙,你不是人类吧?”
女孩蜻蜓点水般的目光从菲沐阳的双眼迅速越过,沉默一时,末了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平常是怎么自称的?妖精?精灵?”
女孩的出现似乎替菲沐阳的脑回路打开了奇怪的开关,又或许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和对女孩有着好奇的缘由各占一半,菲沐阳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
“是花蝴蝶啦,”女孩斟酌半晌依旧没分清菲沐阳所说的自称究竟是指自己物种还是名字,只好含含糊糊尽数说出来,“花蝴蝶彩织。”
不过在菲沐阳眼里,彩织的动作却被解读成了惜字如金和局促不安。见罢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病房的门关得严实,你是怎么误打误撞跑来了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彩织嘴角突然向上一翘,“一直都在你身边哦。只不过你之前看不到我而已。”她顿了顿,余光瞥见菲沐阳一脸了然的模样,先前有些眉飞色舞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喂喂,你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突然看见我吗?现在的人类警察对非科学现象都这么坦然的吗?”
菲沐阳不置可否地挑眉,“【非科学现象】?看样子你懂的也不少,一点也不符合绿林土著的形象。”
“本来就不是土著!”彩织有些咬牙切齿。
“你说你一直在这里,遇见过其他人吗?”菲沐阳回避掉彩织不善的目光,生硬地切入正题。
“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来过呀。”彩织一副很自然的表情,菲沐阳闻言却皱了皱眉。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彩织好奇地看着他,“对了,你还记得你住院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疑问实在是太多了,稍微动脑思考就会如潮涌来。他摇头,“就是关于住院前的事,什么印象也没有了。感觉…很奇怪。”
“你一个星期前出了车祸呀。”彩织眨了眨眼睛,“我就随口问问而已,真的不记得了?啊…不会是脑袋被撞坏了吧!”
菲沐阳沉默了小顷,然后给了彩织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