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我怎么概括宅文化吗?”,挚友似是批判,似是自嘲——“享乐主义”。
高扬羞愧难当。
“如果需要加一个形容词的话,——丧德的——享乐主义。”
高扬再次羞愧难当。
面前的挚友发起了作为死宅对死宅的批判,这番高论可以称之为“纯粹死宅批判”。高扬略加思索,发现自己的立场岌岌可危。如果全盘接受挚友的言论,那么无异于船舶的搁浅——这样还能继续惴惴不安的享受作为奶头乐文化快消品的宅物吗?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但,不看动画,不看轻小说,日子怎么过下去呀——高扬原本想这样说的,但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算了,他也就是发发牢骚,我分明发现了他在某宝上预定了某游戏的第五代,该冲还是要冲嘛!
“这么多年,我都在追求什么啊”
高扬怀疑挚友是不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手指广播体操,正处在贤者时间(不应期)。
“我追求着不切实际的廉价享乐,冰山大小姐,有求必应的侍奉部,被学姐逼迫加入的二人社团,我从来没见过——而且话说回来,中国的中学真的有学生社团这种东西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啊,这…”高扬明显的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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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成立一个语文兴趣小组,成员是你们七人,小组的活动内容是文学创作,每周我会从你们手里收一篇命题作文,除此之外也鼓励你们自由写作,学校的旧办公室和打印机也交给你们使用。”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拿出一串钥匙。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这样决定了。”
五女二男。江亭中学第零届作协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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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难道从小到大没参加过社团活动的只有我一个人?”看着高扬动摇的表情,挚友不由得发出悲鸣。
“不,不!”高扬坚决的一摆手,像是在脑内否决了什么东西。
“我的意思啊,虽然中国的中学生没有日本那么多丰富多彩的社团生活,但你说完全没有组织活动也是有失公允的吧,很多地市会定期组织鼓乐队比赛,所以鼓乐队是有的吧,同理篮球赛和篮球队也是有的吧,足球赛和足球队也是有的吧!——再怎么不济,小学老师总该组织过春游吧。虽然在多样化上是比较缺失,但大众的,集体主义的组织活动并不缺乏嘛。”
“这…”挚友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所以不是国家没给条件…”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绝望,“是我自己太宅了吗?”
“啊,这…”高扬想要回答:是。但这太伤人了。
“可话又说回来,你举的这些例子,都是些大集体活动,很难和女孩子发展出更私人的亲密关系吧。比如踢足球是一群男人搞体力对抗,妹子会喜欢这个吗?”
一瞬间——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矫健运动系男子连连突破对方的防守,上演帽子戏法,引得观众台上的啦啦队和粉丝团尖叫连连。在获得比赛的胜利之后脱掉上衣在球场边狂奔欢呼胜利,健硕的肌肉在阳光和汗水的作用下块块垒垒,熠熠生辉,而女粉丝们甚至先于队友将他簇拥起来,递上了毛巾和水瓶,其中水瓶都被事先用过——要是XX君用我的水瓶喝水不就造成间接接吻的既成事实了吗?——女孩子们光是想一想都要幸福的晕过去了。这位体育健将却拨开人群,走向不远处一直守望着他,却没有簇拥上来的班花女友。“没想到你会来”,“哼,我只是怕某个笨蛋太过勉强自己”,“哪有,我不是carry了全场吗?”,“这我看到了啦…你几个月来的辛苦训练,我也都看到了…”,“萱萱,这胜利我只想和你分享”,“讨厌,不要肉麻啦,你还有你的队友啊…今晚我爸妈不在家,给你举办一个庆祝会吧”,“难,难道是我们两个人?!”,“笨,笨蛋,怎么会是两个人啊!你难道是在想瑟瑟的事吗?肯定是叫上你的好朋友一起啊”,“这样啊…我还蛮遗憾的说”,“那,我们明天一起去游乐园玩怎么样?作为对你的奖励!”,“我们两个人?”,“废话,不要让我说的太直白呀,好害羞的…”——虽然从未经历过,但这让人胃里反酸欲呕的窒息线虫现场却立刻在高扬的大脑里编织完毕。
呵呵,我单纯的挚友呦,该说你是见的少了还是对线虫缺乏想象力呢?——线虫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思虑至此,高扬连连摆手,面无表情地否认道:
“没错,踢足球都是一群男人搞体力对抗,吸引到妹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4、
“你是我唯一信赖的人了,高扬”,挚友一脸落寞。
让死宅鼓起勇气告白是极其艰难的,但是极具喜剧效果(黑色喜剧)的是,阿宅越是内心纠结,思虑繁多,当他最终下定决心告白的时候,就越是不可能成功,“抱歉我们不合适,其实你人很好,但是我喜欢更高/矮/胖/瘦/帅/老实/机智/聪明/认真/的男生(具体形容词因人而变,总之目的是为了妥善的拒绝)”
挚友开始怀疑人生,甚至开始怀疑多年来作为精神支撑的宅文化。——高扬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位智者的诞生,面前的男人是一位苦修者,一位思索者,思索着宅与现充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探索宇宙间的真理。——通常情况下,等到新的galgame发售,智者就会消失了。所以高扬也很期待他的镜五游戏光盘什么时候能送到。
“这样说其实很矫情,阿宅们总是觉得自己经历了一些不愉快,人生就无望了,世界就灰暗了,一次会错意的告白,一次会错意的搭话,在班上被利用当作干活的工具人,其实这些事几乎没有人会在意,羞耻个几秒,将来自己不提谁也不会记得,但我们却总觉得大家肯定都还记得呢,每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一旦有人一拍脑袋,’对了,话说回来…’,我们的心立刻就会提到嗓子眼,生怕对方要开始数落自己的黑历史,可结果呢,被别人爆出来的黑历史数量远远比不上自爆啊!——我明明知道的,我明明知道这道理,可是为什么被拒绝的时候,还是这么痛苦呢?”
挚友的眼里仿佛失去了高光,语气毫无慈悲的说到:“所有谈过恋爱的人都是我的死敌。”
“啊,这…”,高扬额头开始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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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睿…”
“嗯。“
“宫睿。“
“嗯?“
“宫~睿~“
“干嘛啦“,少女娇嗔到。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想多喊几声“
“?……“少女露出了满脸问号,”你不对劲,你有问题,小老弟“。宫睿沉思片刻,决定反击。
“高扬?“
“嗯“
“高高扬扬“
“嗯——嗯?“高扬感觉不对劲。
“高高?
“高~高~高~”
“等一下,为什么要改我的名字啊”
“啊,你不觉得叠字特别可爱嘛?”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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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甜蜜却无聊的少年记忆在脑海里闪回。
“话说回来,你谈过恋爱吗?”挚友失去高光的死鱼眼注视着高扬。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这种人。”高扬矢口否认,连连摆手。
【此乃谎言。】
“这样啊,怪不得我们如此投缘。”
“是啊,什么社团活动,什么女多男少的同好小集体,这种东西我闻所未闻。不如说——真的存在吗?我不敢相信现实中会有如此幸福的事呢!”
【亦是谎言。】
“没错,看来高扬老弟你也看过不少轻小说嘛,套路都很清楚”,挚友赞叹到。
“对对对,这套路我是身经百战了,男主亚萨西的像个工具人似的,然后妹子们纷纷好感——拜托,工具人的本质是工具而不是人啊,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工具人?”
【那就是亚萨西的还不够。——或者帅的还不够。】
“完全正确!”,被巨大的理解感所感动的挚友,激动的往前俯身,想要抓住高扬的手,“不愧是我的挚友,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完全一致——啊,不好意思。”挚友动作过猛,碰掉了高扬放在桌上的笔记本。
糟了!那张纸片滑落了出来,高扬眼疾手快,立刻把笔记本和散落出来的写着宫睿字迹的纸片捡了起来。——差点就被他看见了,还好我手快。——高阳心想。
“啊,高扬老弟,还有这张照片你没有捡起——”,挚友关切的拾起了一张高扬漏掉的照片,但正欲交还的时候,话语、动作、呼吸,都随着目光落在照片正面的一瞬间凝固了。
这是一张大头贴,背景是俗气又暧昧的粉红色框框,四周点缀着老土的爱心,而照片的主角是尚显青涩的高扬——以及亲吻高扬脸颊的短发少女。
“高扬…你…”,良久之后,挚友语气复杂。
“世界终究还是背叛我到如此程度了吗?”,挚友语气绝望。
高扬尴尬了两秒钟,又沉默了两秒钟,随即开口道:“总之,能先坐下来吗?”,高扬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铺。
“今天听你讲了很多,我都是赞同的,但每个人的阅历都不一样,希望你不要怪我隐瞒,总之,你愿意也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挚友语气低沉,“怎么会怪你…是我自以为是的大讲一通,让你听我倒苦水,我没有立场责怪你啊。——你的故事,我也愿闻其详”
“好吧…从哪里开始呢?”,高扬酝酿了一下情绪。
“这张照片是我中学时拍的…
“这个女孩子,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她叫赵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