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华铺泻,澹光辉映,遍彻朱阁绮户。
夜,饱孕著不能与人言说的秘密,
一串属於他衣履的遐思,
一个小丫鬟倾慕主子的卑微心事,
如窖藏的一腔衷情,积酿经年,芳冽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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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中,光韵流溅。
将封存在琥珀色柔光裏的记忆唤回。
月亮悄悄的行进,
扰乱了这宅邸那份静物画似的宁谧。
柔光溜进窗棂,匍匐过弄堂 回廊、偏厅、别院、闺阁…
整个屋子己经打起盹儿了。
小丫鬟轻轻蹑足於月光铺陈的幽径,
步过影影绰绰的苑榭,踱到少陵的寝房。
人去。楼空。
睹衣。思人。
打开雕缕玲珑漆木衣橱一看,
裏面挂满了式样丰繁、五彩纷陈的衣服。
那斑驳的光影,从衣裳间轻轻划过,
彷佛带著叹息的轻抚。
那人、那衣装、那风流蕴藉,只余绵绵不尽的懊憾。
织物沐浴於宁馨的氤氲中,
无声地、安详地,轻泛著莹莹光晕。
一握紫灰、一掠银蓝、 一抺乳白、一掬赤铜,
堆锦叠绣,教人目眩神迷。
她贪恋的栽进这花式纷繁的漩涡裏,
要最后一次亲历这阵美的狂澜。
再一睹这种森森细细的衣帛绫罗质感,既依稀,又熟稔。
她庄默瞻仰,那曾停驻在衣服裏的英锐身影,
冉冉渐翳的金光。
她是少陵的随侍小丫鬟,专责打点他的服饰衣裳。
燕约莺期,恼芳情。偏在衣履隽服裏、撩人的式样间,
情怯怯、意绵绵,她开始跟衣物攀谈起来,
关於少陵少爷的一切一切……
这宅邸裏的人满心满眼满耳都是少陵,.
他就是有著勾慑每个人的震撼气场。
衖堂房子裏遇到少爷,
小丫鬟都只低头,偷偷地瞟看,悄然无声地溜开。
她只敢远远的一瞥那俊逸无匹的主子,
而当她捧著那篮子属於少陵的脏衣裳,
彷佛将这盖世绝伦人物的俊秀灵气私歛收纳。
心内有小鹿儿乱碰。乱撞。乱碰。乱撞。
仔细的濯洗、揉擦、扭拧、沥乾、晾晒、烫熨、摺叠…
每个工序她都孜孜恳恳,视为乐事。
这是她跟少陵少爷最没距离感的亲昵一刻。
随手可触、垂手可握、仰目可观、俯首可亲…
这男人穿戴著的,都是稀罕物儿。
由外至裏每件衣服,她心裏最清楚不过,
从那最琐碎微末的细节裏,
阅读著他的脉息律动;
辨识著他的独特气味;
臆猜著他的行迹动静;
她都能想像及洞悉他穿上每袭衣服时的心情。
将男人脱下的衣服揣在怀裏,
俨如摊开一册抒情的诗集,
男人的好与坏、男人的爱与恨、男人的笑与泪,
倏然自扉页滑落….
小丫鬟旁观著这方府大宅裏的两人戏、三人戏、四人戏------
戏套著戏、戏接著戏、没歇过场;
最后唯少陵少爷一人在演,
在演一出爱情的独脚戏……
衣橱在冷漓漓的月色下兀自散发著惨白银镀的幽光,
衣物的主人遭逢了那场宿命的爱恨劫数。
轩敞森严的大厅,曾上演怵目惊心的一幕:
那沾染血渍的军服,胸口彷佛缀著殷红的玫瑰。
那赤忱的爱,激越而凛冽,鲜活欲滴,汨汩流殆净尽。
在洗涤那蒙污沾垢的故衣时,
那栩栩如生的玫瑰,锐刺贲张,扎痛了小丫鬟的心…..
香炉裏袅袅青烟闲闲升腾,
案上的小座灯,映照荧荧灼灼,玻璃罩内的烛花偶然爆绽,
惊醒凝定出神的小丫鬟。
那弯不舍的残月,原来已滑落楼角。
厢房间飘过依哑的胡琴,无力消弭荒凉。
爱念耿耿难弃,堵在那厅殿楼阁的门槛裏,
竟夕徘徊,从未释放。
相思如更漏。一点…一滴…
一更…二更…三更…一年…十年…百年
----【长衫】----
穿一身儒雅淳厚,把诗书气质穿在身上…
在那青花瓷时代,
男人的长衫与油纸伞、线装书、水墨画、鱼鳞瓦、乌蓬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