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
      顾惜朝蓦地睁开眼睛，在环翠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来，淡淡道：“有人来了。”
      环翠道：“大概是宫主回来了。”
      “三个人，二女一男。”顾惜朝皱眉，凝神细听，然后微笑，“老朋友来了。”
      环翠一脸迷茫。
      片刻后，飞飞领着追命和水芙蓉出现在草棚边。
      “啊！这个... ...”环翠一见水芙蓉，失声惊叫。飞飞看她一眼，环翠忙捂住了嘴，脸上依然一片不可置信之色。
      “顾惜朝？”追命惊愕，旋即全神戒备。
      “你醒了？”是飞飞关切的声音。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不由对望一眼。顾惜朝淡淡微笑：“追二爷，别来无恙？”
      “你受伤了？”追命皱眉。
      如意端药过来，人人都闻到一股奇苦的味道，水芙蓉不由皱眉，赶紧用手捂住鼻子。如意眼角余光瞥见水芙蓉，差点将药洒了。顾惜朝忙接过来，一气喝干，眉也不皱一下。
      可是没有蜜饯。
      飞飞是知道这药有多苦的，可是她从前每次喝完，顾惜朝的掌心里总会奇迹般的躺着几颗蜜饯。所以她便总能安心一点。
      飞飞转身去山洞舀碗水过来，顾惜朝笑道：“多谢！”看看如意羞红的脸，“无妨。从前煎的多了，喝得多了，不碍事。”
      “追二爷今日前来，不会是来擒我归案的吧？”顾惜朝淡淡道。
      “原来二师兄收到的密信是你写的？”追命惊愕，“这两个姑娘... ...”
      “她们是我的婢女。”飞飞解释，“顾公子只是帮我的忙。”
      追命眼珠子都要掉下来：顾惜朝？他会帮别人的忙？
      顾惜朝微笑：“怎么，我就那么不像个好人？”
      追命翻白眼。可不是，你要是个好人... ...呃，难以想象。
      顾惜朝看看水芙蓉：“果真一模一样。”那日快活城大殿中，毕竟离得远些，顾惜朝心思也不在水芙蓉身上，看得到便不甚分明，今日一见，却是明了当日飞飞内心的震撼了。
      飞飞手掌不由自主握紧。那种紧张无措的感觉又出来了。
      顾惜朝看着飞飞：“白姑娘，你迟早要面对。”
      水芙蓉从前并不认识顾惜朝，这时却突然出声：“追命哥，这个... ...顾公子为什么长的... ...”
      顾惜朝苦笑。这都是什么戏码啊！
      “白姑娘，并非每个人都如白静那般。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好人多一些。”顾惜朝声音诚恳，“譬如这位水芙蓉姑娘... ...”
      “我怎么了？”水芙蓉抢道。
      “... ...”顾惜朝继续苦笑。
      飞飞低头，抿唇，不语。顾惜朝也沉默。追命和水芙蓉看着飞飞，等待那个真相。如意和环翠似乎有些明白，瞅瞅飞飞，又瞅瞅水芙蓉，心里也都有些紧张。
      清风拂面，万籁俱寂。飞飞内心却十分煎熬，如置身冰火两重天。是坦白，抑或继续假装？


第四十三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
      沉默。良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顾惜朝淡淡打破这空寂：“白姑娘，顾某有些话，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听？”
      飞飞不可察觉的微微点头——她没去看追命和水芙蓉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相似的容颜，她的心总是无法沉静。
      喝过药之后，顾惜朝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环翠扶他起来，微微皱着眉头，眼里有些郁郁。顾惜朝笑道：“这样的小伤不算什么，明天便好了。”
      两人缓缓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处山崖边。那里树木稀少，月光如水银泻地，笼罩在二人身上，在追命等看来，竟生出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飞飞心里的矛盾终于减轻了些，轻轻呼了口气，然后看着顾惜朝落在地上的长长地影子，发呆。
      静默片刻，顾惜朝开口：“我或多或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不外乎复仇，背叛，欺骗之类。”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温和，叫人平静。
      飞飞不语。她不太清楚顾惜朝想跟她说什么。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让她捉摸不透，却异乎寻常的温柔体贴，让她无法抗拒。他现在，要和她说从前的事吗？可是目的是什么？她其实，自从被他救回来，然后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无欲无求的过了大半年，对从前的事大半都已不再耿耿于怀了。她有时候会想起那些事情，却更像是在看别人的悲欢离合，让她自己亦生出些许感慨来。那些感慨，却并不是痛苦愤恨之类的，更多的，是冷漠的觉得，原来曾经那么傻啊。
      “白姑娘以为，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飞飞依旧静默。她知道顾惜朝会解答这个问题。可是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问自己：我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白静强加给我的仇恨，还是为了沈浪水月镜花般的爱？
      飞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迷糊。
      “白姑娘遇到沈浪之前，生活的唯一重心，是快活王。是杀了快活王，替母亲报仇。简而言之，是仇恨。”顾惜朝没有回头，却能想象得到飞飞脸上的迷茫，“遇到沈浪，继而深爱。因为内心敏感，因为不懂得，于是这爱转瞬即逝。相互猜忌，原是感情之大忌。你认定沈浪背叛，之后或多或少，有些自暴自弃吧？”
      顾惜朝顿住，转身看飞飞，只见她一脸惨白，眼里有些惊骇，却偏偏多出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顾惜朝握住飞飞的手，掌心所触，一片冰凉。“白姑娘，爱之于仇恨，其实重要得多。只不过，因爱而生恨，毁灭性也要大得多。这种毁灭，却不仅是对别人，对自身尤甚。”
      “我的生命，或者比不上你凄惨，其实，也差不多少。我唯一比你幸运的事情，是在仇恨之前，先有了爱，并且，不管我做了什么，她一直支持我，直到为我献出她的生命。”顾惜朝的声音里有微微的哽咽，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悲哀，可是他继续说，“我苟且四年，生活毫无重心，唯一的依托，不过是她的心愿，那就是好好活着。”
      飞飞似乎有些明白，见顾惜朝脸色沉郁，怕他又吐出血来，忙道：“顾公子适才所说的仇恨，是说... ...”
      顾惜朝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机缘巧合，碰到了一个人。”
      碰到了一个人？仇恨？飞飞皱眉。自从她来到这里，顾惜朝接触的人应该不算多，这个人能跟仇恨联系在一起，却不知道是谁？飞飞对顾惜朝从前的事情毕竟不甚了解。他叱咤风云的时候，她还在勤练功夫，每天记着仇人快活王，同时少不了挨白静的鞭子吧

      只是，他说这么多，跟水芙蓉又有什么关系？
      顾惜朝看着飞飞微微皱了皱眉，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自嘲一笑：“看来我又啰嗦了。白姑娘，现在只怕人人都能看出来那位女捕快水姑娘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大抵，是你的妹妹？”顾惜朝顿住，看看飞飞的神色，然后继续，“至少也应该是你的亲人。看得出来，你其实并不抗拒。如果我没猜错，今天发生过一些事情。你内心，还是想维护她的。可是她顶着那张跟你一样的脸到处乱跑，你是否会为她担惊受怕？快活王想必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这位水姑娘，明显一无所知。你是否确信，在她快要死的时候，才跑去同她说，你是她姐姐？”
      飞飞悚然一惊，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让她无来由打了个寒颤。
      “我了解你的心情。你这一生，所得温情有限，因为遭到背叛，要你相信感情便更加艰难。”顾惜朝声音轻柔，“不过，你真的不愿意试一试吗？你的后半生，真的要一个人无喜无怒过下去吗？”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不带杂质的纯粹的感情。”顾惜朝言辞恳切，“那种感情不会让你痛苦，只会让你感受到幸福。”
      飞飞抬头，看见顾惜朝明亮的星眸里一片真挚诚恳。真的吗，真的有那样的感情，没有利用，没有欺骗，只有幸福？不，不，太奢侈了，我如何敢奢望？
      飞飞的眼里，有难以置信，有退缩。她的手微微发抖。我不敢再相信感情，因为曾经的我就是那样而遍体鳞伤。
      顾惜朝握紧飞飞的手：“白姑娘，你可信我？”
      飞飞泫然欲泣，内心痛苦的想大叫，可是顾惜朝眼神平和，让她安心。她缓缓点了点头。
      顾惜朝淡淡笑：“你看，你至少愿意相信我。我不过于你有恩。这也算是种感情，不是吗？诚然，你不愿意再接受亲情，因为恐惧。可是，你终究还是渴望的，对吧？”没有人不渴望爱，没有爱的人生，是冰冷孤寂的荒原，是荒芜的沙漠。
      飞飞全身颤抖。不，不，我想躲起来，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要再试图用感情诱惑我，那是外表美丽内心邪恶的果子。
      顾惜朝只是淡淡微笑，面容平和，等飞飞自己平静下来。“白姑娘，你若信我，不妨好好考虑一下。我想，你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解开自己的心结。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你可以自己考虑，是孑然一身，还是有人关爱。”
      “白静和沈浪不该是你生命的主宰。你应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顾惜朝说完最后一句，静静等待。
      “好。”良久，飞飞勇敢的与顾惜朝对视，“我答应你，好好考虑。”她的声音颤抖，如受惊的小鹿，两只手死死抓住顾惜朝的手，仿佛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顾惜朝的手干燥温暖，叫她安心。
      顾惜朝轻轻微笑，似夜空里绽放的烟花，绚烂夺目。他抽出一支手轻拍飞飞的背，安抚她的情绪。飞飞似有些支撑不住，脑袋轻轻靠在顾惜朝肩上。
      这一刻，万籁俱寂。偶有轻风拂过，裙摆轻扬，白的绿的纠结在一起，似翩然欲飞的蝴蝶。


第四十六章    害人终害己
      沈浪随着马匹踪迹寻到密林的时候，月色已经暗下去了，整个天际一片灰暗。林子边上毫无异常，但沈浪却感觉到一阵可怖的气氛。
      马匹踏进去的脚印清晰有力，井然有序，而出来的脚印杂乱不堪，仿佛——仿佛是在逃命。更让沈浪觉得诡异的是，林子边上有一匹马的尸体，整个马头呈灰黑色，明显是中毒而亡。
      林子里异常寂静。沈浪皱皱眉，回身飞奔。路旁的树木、房屋飞速后退，沈浪一颗心似被无形的力量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天边已慢慢泛起灰白。模糊间，能看出林子边上立着三个影子。
      沈浪深吸一口气，当先走入林子里。熊猫儿、杨天杭笑笑随后。没有别的人。在不知道确切情形的情况下，沈浪还不想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不过进去一里不到，白白的雾气慢慢变得浓密起来。三人都感到一阵呼吸困难。空气中似乎有些刺鼻的东西，叫人忍不住想吐。杨天杭示意沈浪和熊猫儿退后。直到空气不再有难闻的味道，杨天杭方皱眉道：“是瘴气。”
      “瘴气？”熊猫儿不解。
      杨天杭简单解释：“一般茂密的森林里比较常见。枯枝烂叶腐烂，天长日久会产生有害气体。像这种密林常年不见天日，那些气体慢慢累积，加上荒无人烟，容易滋生一些毒草，同时吸引毒蛇等等毒物。过的几十年，环境便慢慢变了。这种地方... ...一般人是不愿意来的。”
      沈浪皱眉道：“怎么才能进去？”
      杨天杭微笑，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三颗药丸，淡淡道：“我本不知道这种情形，这药也不是用来避开瘴气的，但要在里面待上几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三人忍住胃里的翻腾再一次进入密林。这一次果然顺利得多。只是这时正是黎明时分，月影早已西沉，天亮尚早，密林里一片阴暗潮湿，让三人前行多了些艰难。
      一直走了大约五六里，沈浪感觉似乎已经靠近密林中心。因为地表越来越潮湿，白色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只是依然没有人的踪影。地上有些马蹄印迹，杂乱零落。沈浪都能想见马的慌乱和恐惧。
      只是，马蹄犹在，人呢？
      不一会儿，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出来了。三个人都看见了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全部面色灰暗，有的鼻子嘴角还流出暗黑的血来。纵使半生都在刀尖上过活，纵使三人均是武功卓绝，看见这样的景象依然不自禁齐齐打个冷战。
      熊猫儿止不住惊叫了一声。这其中的某些人，或许曾经同他并肩作战过。
      沈浪只觉得全身都僵硬了，想抬起腿往前走，才发现双腿竟有些发软。沈浪自嘲的笑笑，定了定心神，艰难的往前走。
      熊猫儿惊道：“沈浪，你去做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
      沈浪不答，一步一步挪到那些尸体跟前去。
      果然无一幸免。十数名训练有素的杀手倒在这潮湿阴冷的密林里，毫无声息的死了。尽管他们都是柴玉关的下属，但他们的死依然让沈浪胆战心惊。
      没有人想害他们。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想害死别人，生生在这里送了命。沈浪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恶事做多了，果然连天都会震怒的么？
      客栈里数十名黑衣蒙面刺客，以及这里十数名训练有素的杀手。短短一日之间尽数丧命。即便历尽生死，也没有人能对着这么多尸体无动于衷吧？
      “沈浪，快过来，这里还有一个人！”沈浪犹自迷茫，已听到熊猫儿大叫。
      沈浪箭一般冲向熊猫儿的位置。如果不是尚有呼吸，熊猫儿绝不会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大声呼叫的。
      那人已陷入深度昏迷，但心脏依然微弱的跳动着。杨天杭示意先出去再说。沈浪又搜索了一圈，确定再没有活人，只好背着那个侥幸得救的人，一起出了密林。


第四十七章    风不定，人初静
      洛阳。
      已是深秋，万物凋零的季节，洛阳却依然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这个六朝古都，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这样典雅大气，包容万象。街道宽阔，两旁绿荫满地，合抱粗的桂树枝头小小黄花一簇一簇，香气扑鼻；街心的花坛里，各种不同品种的菊花争奇斗艳，晃花了人的眼。
      天刚大亮，太阳懒洋洋的抬起头，在一片薄薄的雾气里显得有些朦胧。洛阳城笼罩在这一片薄雾里，显得有些庄严，却又比往常多了些神秘。街上行人稀少，云来客栈的大门口，却来了几位普普通通的客人。
      店小二才打着呵欠拔下门闩，迎面便看见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他慌忙揉了揉眼，发现并不是做梦，忙将门外的客人迎进来，脸上已经笑得似绽开了一朵花。
      这样的时节，这样阔绰的客人，一年到头也难得碰到几回啊。老板亲自出来招呼，特特挑了最好的上房。大早上就有这样的生意，老板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这一行人自然便是顾惜朝和飞飞等。顾惜朝的易容之术飞飞早已领略过，追命早就认识他，却是此时才知道他竟有这一手绝活。
      一行七人在云来客栈稍作安置，便开始布置后面几天的行动。顾惜朝成竹在胸，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飞飞心有疑惑，却并不打算现在便说。水芙蓉却是直性子，当先便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顾惜朝：“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换了蓝色的衣服，到了这里又换回来？”
      顾惜朝温柔的笑笑：“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水芙蓉翻了个白眼。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一大早，她可是好不容易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还忍了这么久才说出来，他居然不肯告诉她为什么！
      飞飞眼看水芙蓉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心跳又开始习惯性的变快，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
      水芙蓉见顾惜朝不肯解惑，突然又想起这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白飞飞来，哪知道因为易容的缘故，飞飞已经一点都不像昨天的样子了，水芙蓉回想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又沮丧的闭上了。
      顾惜朝这才开口：“追三爷先飞鸽传书，与京城的六扇门联系一下，了解一下京城最近的情况。凌玉象似乎齐集了不少杀手去往京城，目的绝不简单。”
      追命一听事情跟师门有关，似乎还有些严重，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脸上神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莫非凌玉象想逼宫？”水芙蓉想象一下，马上兴奋起来。
      “这怎么可能？”秦山激动地差点跳起来。顾惜朝和追命等都已经习惯了水芙蓉的发散思维，这时候都正襟危坐，丝毫不受影响，就可怜这个新加入的秦山，差点吓破了胆。
      追命一把把水芙蓉扯住，低声道：“别胡闹！”
      水芙蓉撅着嘴道：“谁胡闹了？”看看追命一脸严肃，忙又改口，“好了好了，继续说，我不开口就是了。”一副“这次我饶了你，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就揍死你”的模样。
      追命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样子，顾惜朝又继续说：“秦山把知道的凌玉象的巢穴地点都告诉我们，越清楚越好。我和白姑娘负责打探消息。”停了停，目光落在秦山身上，“当然，你若是心念旧主，不妨暗中去通风报信，或者领着人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
      顾惜朝声音轻柔，明明毫无威慑力，脸上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是就连如意和环翠都似乎感觉几分凉意直渗入心底。水芙蓉被吓住了，竟不自禁有些发抖。她从来没见过连威胁都说得像情人之间的蜜语一般的人。


      秦山牙齿打颤，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结结巴巴的说：“小人... ...不敢，小人、不敢... ...”
      顾惜朝又盯了他片刻，然后淡淡的移开了目光。秦山终于小心舒了口气，后背已经湿透。
      顾惜朝淡淡道：“昨天晚上连夜赶路，大家想必都累了，今日就先休息吧。”
      追命首先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水芙蓉却蹦起来：“这就完了？”
      顾惜朝淡淡笑道：“不然还要怎样？”
      飞飞也抿唇看着她。水芙蓉本来想说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欺负我我们干脆打上门去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碎尸万段千刀万剐这个那个等等，眼角余光已瞥见追命的衣摆消失在门口，回头看看顾惜朝和飞飞脸上的表情，终于恨恨的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顾惜朝和飞飞对望一眼，两人脸上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秦山却还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飞飞转身看见他，淡淡道：“你也去吧。”秦山这才蹑手蹑脚出去了。
      如意和环翠却都皱着眉头，并没有出去。这是顾惜朝的房间，却连飞飞也并没有告辞的意思。等秦山关上门，如意才转向飞飞：“宫主... ...”
      飞飞摆摆手，淡淡道：“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们。其实就连我自己... ...”
      如意和环翠没再出声，轻轻出去了。飞飞抚额苦笑，顾惜朝淡淡微笑：“不用想的太多。”
      飞飞微笑看他。顾惜朝道：“莫非你也想知道答案？”
      飞飞抿唇：“你当然可以不说。”
      顾惜朝挑了挑眉：“不是不想说，实在是... ...说不太清楚。”
      飞飞拍手：“说不清楚？这个... ...你看，我相信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有理由，但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对吧？”
      顾惜朝看着飞飞一脸小白的神情，不禁失笑：“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你说的？好像，比较像水芙蓉啊。”
      飞飞脸一红，身子一拧转身就走：“不说就算了。”
      顾惜朝无奈：“那个，是我父亲。”
      飞飞回转身，依然皱眉不解。
      顾惜朝苦笑：“那件蓝色的衣服，是他的遗物。”
      飞飞黯然低头，不打算再问下去。刚才一定坚持要个答案，太冒昧了吧？这样的答案，不过徒惹人伤心。后面的，恐怕... ...
      顾惜朝没有再说，飞飞轻声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顾惜朝笑道：“好。”
      飞飞转身飞速离开。顾惜朝的笑容里，那一抹沉重的凄凉，她难以承受。


第四十七章    风不定，人初静
      洛阳。
      已是深秋，万物凋零的季节，洛阳却依然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这个六朝古都，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这样典雅大气，包容万象。街道宽阔，两旁绿荫满地，合抱粗的桂树枝头小小黄花一簇一簇，香气扑鼻；街心的花坛里，各种不同品种的菊花争奇斗艳，晃花了人的眼。
      天刚大亮，太阳懒洋洋的抬起头，在一片薄薄的雾气里显得有些朦胧。洛阳城笼罩在这一片薄雾里，显得有些庄严，却又比往常多了些神秘。街上行人稀少，云来客栈的大门口，却来了几位普普通通的客人。
      店小二才打着呵欠拔下门闩，迎面便看见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他慌忙揉了揉眼，发现并不是做梦，忙将门外的客人迎进来，脸上已经笑得似绽开了一朵花。
      这样的时节，这样阔绰的客人，一年到头也难得碰到几回啊。老板亲自出来招呼，特特挑了最好的上房。大早上就有这样的生意，老板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这一行人自然便是顾惜朝和飞飞等。顾惜朝的易容之术飞飞早已领略过，追命早就认识他，却是此时才知道他竟有这一手绝活。
      一行七人在云来客栈稍作安置，便开始布置后面几天的行动。顾惜朝成竹在胸，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飞飞心有疑惑，却并不打算现在便说。水芙蓉却是直性子，当先便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顾惜朝：“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换了蓝色的衣服，到了这里又换回来？”
      顾惜朝温柔的笑笑：“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水芙蓉翻了个白眼。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一大早，她可是好不容易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还忍了这么久才说出来，他居然不肯告诉她为什么！
      飞飞眼看水芙蓉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心跳又开始习惯性的变快，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
      水芙蓉见顾惜朝不肯解惑，突然又想起这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白飞飞来，哪知道因为易容的缘故，飞飞已经一点都不像昨天的样子了，水芙蓉回想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又沮丧的闭上了。
      顾惜朝这才开口：“追三爷先飞鸽传书，与京城的六扇门联系一下，了解一下京城最近的情况。凌玉象似乎齐集了不少杀手去往京城，目的绝不简单。”
      追命一听事情跟师门有关，似乎还有些严重，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脸上神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莫非凌玉象想逼宫？”水芙蓉想象一下，马上兴奋起来。
      “这怎么可能？”秦山激动地差点跳起来。顾惜朝和追命等都已经习惯了水芙蓉的发散思维，这时候都正襟危坐，丝毫不受影响，就可怜这个新加入的秦山，差点吓破了胆。
      追命一把把水芙蓉扯住，低声道：“别胡闹！”
      水芙蓉撅着嘴道：“谁胡闹了？”看看追命一脸严肃，忙又改口，“好了好了，继续说，我不开口就是了。”一副“这次我饶了你，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就揍死你”的模样。
      追命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样子，顾惜朝又继续说：“秦山把知道的凌玉象的巢穴地点都告诉我们，越清楚越好。我和白姑娘负责打探消息。”停了停，目光落在秦山身上，“当然，你若是心念旧主，不妨暗中去通风报信，或者领着人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
      顾惜朝声音轻柔，明明毫无威慑力，脸上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是就连如意和环翠都似乎感觉几分凉意直渗入心底。水芙蓉被吓住了，竟不自禁有些发抖。她从来没见过连威胁都说得像情人之间的蜜语一般的人。


死百度，又抽！

第四十八章    却是旧时相识
      沈浪等救回来的唯一幸存者名叫陆元，是那一队铁骑里的一员。经过杨天杭三个时辰不停歇的尽力抢救，此时陆元已经醒了过来。尽管身体各处损耗不少，但日后只需悉心调养，应该无甚大碍。
      陆元的精神尚不太好，加之受到惊吓，一时有些萎靡。但他也知道他在那个林子里看到的听到的应该及时如实汇报主上。因为没有别人了。而这，也是自己得到及时救治的原因吧。可是... ...那一蓝一白两个鬼魅般的影子一浮现在脑海里，他就控制不住的手足发抖，全身冒冷汗。陆元定了定神，开始回忆昨晚的情景。那是一个噩梦，可是毕竟已经过去了... ...
      柴玉关坐在主位上，没有去看堂下坐着的沈浪、熊猫儿、山佐天音和杨天杭，也没有把目光放在正努力回忆的陆元身上。他听着陆元有些发颤的声音，双眼有些微的失神。近一个月来，发生的怪事太多了。对于半生鲜有败绩的柴玉关而言，他只能用“怪事”来解释自己的失意。一定是有什么信息被忽略了。可是，是什么呢？
      当陆元说到那两个鬼魅般的影子时，柴玉关眼皮一跳，阴鹫的目光已射向陆元。
      “停！”柴玉关冷冷的，“蓝色的？鬼魅一般？”
      陆元本就吓得不轻，这一下被柴玉关打断，差点吓掉魂去，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回... ...回主上，是... ...是的。”
      “那样阴暗的密林里，你确实看清楚了？”熊猫儿看柴玉关的样子，知道这恐怕是一条重要线索。
      陆元竭力控制自己不住发抖的身体，语气却异常坚定：“我... ...看得很清楚，是深蓝色的袍子... ...”
      “深蓝色... ...深蓝色... ...”柴玉关双手捏成拳头，“咔咔”作响，“原来竟是你！哈哈哈哈，顾眉山，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堂下众人均一脸不解。沈浪喃喃道：“顾眉山？”
      “义父，仅凭一袭深蓝色的袍子... ...”熊猫儿站起身一脸担忧的看着柴玉关。
      柴玉关挥挥手，冷哼一声：“深蓝色的袍子？哼，岂止如此。这个人... ...”他微眯双眼，“... ...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过了一会儿，陆元又继续往下说。后面的事情，沈浪三人已基本知道了。柴玉关脸上神色变幻，心神却明显已不在陆元身上。


第四十九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哎，追命哥，你说那个顾惜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追命前脚进屋，水芙蓉后脚便跟了进来。
      “顾惜朝？”追命阖上门，“你问他？”
      “是啊。你明明认识他。”水芙蓉极力发扬八卦精神，“说一说他这人怎么样，好不好？”
      “什么怎么样？”追命一脸迷糊。
      “哎呀，就是他以前做过什么事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之类的啦。”水芙蓉嘟着嘴，“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追命无奈：“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这两种。”
      水芙蓉叉着腰：“你不要跟我绕圈子，老老实实交代。否则... ...哼哼... ...”
      追命投降：“好好好，我说。他就是个怪怪的人啦，你的预感很准。”
      水芙蓉得意：“那当然！”等了半晌，“没啦？就这样？”
      “啊，就这样。”追命已经躺到床上，“你不困吗？我累死了，该睡觉拉。”
      水芙蓉冲到床边，将追命直接拽起来：“我问你话呢，你别跟我装迷糊，好好回答！”
      追命坐好，一脸无精打采：“好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就是顾惜朝啊。”水芙蓉一脸兴奋，“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你很相信他吗？”
      追命迟疑：“嗯... ...还算好吧。”
      水芙蓉不满意：“什么还算好吧？你可不可以正经点？”
      追命无语：“我现在很不正经吗？”一看水芙蓉杀人的眼神，“好吧好吧，他以前杀过人，逼过宫，不过现在... ...”
      追命还在想什么词合适形容顾惜朝现在的样子，水芙蓉已惊得跳起来：“杀过人？还逼过宫？那就是逆贼啦！那我们还和他混在一起？”一边说一边拉住追命的袖子就往外拖。
      追命还坐在床沿，一时大意，差点叫她拖个趔趄。他忙拉住水芙蓉，“嘘”了一声，嗔怪道：“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水芙蓉忙捂住嘴，片刻后轻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追命苦笑：“什么杀人灭口啊，他那些事情举世皆知，没什么大不了的。”
      水芙蓉呆住。追命拉她坐下：“那些事情都过去快5年啦，现在都没几个人记得了。你不要怕成这样。再说，你也看他不像坏人，是不是？”
      水芙蓉想了想，用力点点头：“那倒是。”没有亲眼见到过，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那样血腥的记忆，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要原谅起来其实很容易。而且，顾惜朝看起来确实跟坏人沾不上边。人的判断，总是容易趋向于自己的感官。
  
      追命舒口气，继续：“他若是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自然饶不得他。只是现在他在帮我们查想要杀你的幕后凶手，我们不应该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水芙蓉难得的一针见血。
      追命苦笑：“其实我也不很清楚。我想，或者要帮我们的并不是顾惜朝，而是那位白飞飞姑娘。”
      水芙蓉皱眉：“她？”
      “你真的看不出来？昨天下午客栈里，她虽然易容，但是... ...总之她必定跟你有些渊源。”追命口气肯定。
      水芙蓉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她肯定也能看出来啊，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
      “这个就难说了。”追命打个哈欠，“好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没有歹念。随他们怎么的吧，我要睡觉了。”
      水芙蓉看着倒在床上片刻就鼾声大作的追命，推了推他：“追命哥，追命哥... ...哎呀，真是的，我还没问完哪... ...”


第五十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洛阳。天元客栈。
      沈浪懒懒的把玩手中的酒杯，看着天边的夕阳金色的余晖慢慢散去，淡淡道：“柴玉关到底打算如何？”
      对坐的熊猫儿灌下去一大碗酒，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酒渍：“我也不知道。现在看起来，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
      沈浪冷笑：“飞飞已经死了，他何苦还要纠缠不休？”
      熊猫儿诚恳道：“本来也用不着这样。沈浪，你也知道白姑娘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七七等了这么久，你不应该有点表示吗？”
      沈浪苦笑：“我何尝不明白？我只是无法说服我自己。我从前总以为... ...快乐都是一样的，可是飞飞死了我才知道，原来不一样。”
      熊猫儿无言以对。
      良久，沈浪慢慢平静下来。原来，过了这么久，她依然是他心里无法触碰的伤。原来，碰到任何事情都能泰然处之的沈浪，也有失态的时候。
      “不管怎样，那个水芙蓉... ...不该被无辜牵连。”
      熊猫儿道：“你就丝毫不怀疑... ...”
      沈浪沉默。良久，“不，我害怕。”不，我宁愿相信她只是个长得和飞飞相似的人，否则... ...
      熊猫儿难得在沈浪脸上看到那样惨然而孤绝的神色。他突然有些震动。“我无法阻止义父的行为，但我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帮你。”熊猫儿神色郑重。
      沈浪微笑。
      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这个和飞飞面容如此相似的水芙蓉的底细，他多希望这只是飞飞和他开的一个玩笑，可是... ...他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飞飞逐渐冰冷下来的身体，那样深刻的记忆，如刀刻板印在他心底最深处，每次浮现出来都能教他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
      就算她和飞飞毫无关联，也不该任人鱼肉。沈浪眼光穿过窗户，看向遥远的天际。天色愈加暗下来，似乎预示着有什么大的变故即将发生。
      沈浪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慢慢浮现出几丝浅浅的笑意。


第五十一章    但愿人长久
      夜。
      无星无月，暗影沉沉。
      顾惜朝坐在窗边，微笑：“这样的天气，月黑风高，办事最好不过。”
      飞飞手撑着下颚：“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顾惜朝失笑，“我说的不是我们。”
      飞飞笑容一滞：“你是说... ...”
      顾惜朝看着飞飞：“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件事定与快活城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那柴玉关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飞飞皱眉：“快活王... ...他只怕根本不会明面上动手。”
      “不错。”顾惜朝微笑，“所以就算我们现在就去凌玉象的府邸，或者各处藏身之所，那也无济于事。自昨日午后凌玉象刺杀计划失败至现在，已经过去一日有余，凌玉象只怕早已得到消息，所以... ...”
      飞飞愕然：“那早上你说的... ...”
      顾惜朝微笑：“我只说现在暂时不必出去，等到夜深人静嘛，出去看看也好。”
      飞飞道：“你不相信秦山？”
      顾惜朝沉吟道：“我们这样的人，要真正相信一个人，太难了。”
      飞飞沉默。他和她，又如何呢？
      顾惜朝突然道：“你想不想再见到沈浪？”
      飞飞愣住，片刻苦笑：“现在？”不，距离太遥远了，远的我已经无力伸手。从他随着朱七七离开，从我吐血那一天起，我和他就真的咫尺天涯了。他或者确实是为了我离开，为了救如意和环翠，可是他没有回头。所以，我也回不了头了。
      顾惜朝道：“也许今晚可以碰到他。”
      飞飞愕然，良久，“我也该想到的。”这样的事情，他岂会不知？何况里面还牵涉到同自己面容相似的水芙蓉。
      顾惜朝微笑：“不过关心则乱。”
      飞飞笑笑。他说的，是沈浪还是自己？顾惜朝继续看窗外泼墨般的黑夜。
      片刻，飞飞沉吟道：“我猜熊猫儿也和沈... ...他一起来了。不过，快活王或者另有布置。”
      “不错。”顾惜朝淡淡微笑，“大概，山佐天音也来了。”
      飞飞不语。顾惜朝继续：“这样就好玩了。他可能料想不到，有些意外很快就要发生了。而他的快活城... ...已经没有得力的人。”
      飞飞挑眉。这个人，总是那样出其不意。她不想知道顾惜朝又做了什么，似乎他做什么都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跟快活王... ...有仇？”飞飞试探性的问。
      “唔，是啊。”顾惜朝满不在乎的回答。
      飞飞以为他会避开这个问题的。不过顾惜朝的态度让她的好奇心得以继续：“是... ...你的父亲？”
      顾惜朝顿了顿，淡淡道：“不错。”
      过了片刻，顾惜朝沉吟道：“不过，也不只是这样... ...”
      这次他的脸上没有悲戚。飞飞却没有再问。顾惜朝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良久才喃喃道：“5岁以前我一直随母亲住在天香馆，后来父亲接了我们出去... ...11岁的时候父亲出了一趟远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过了三个月，母亲也去世了... ...”
      顾惜朝的声音轻柔飘忽，带着淡淡的暗哑，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可是那里的血泪，又有几人能体会？
      飞飞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这，算是吐露心声吗？
      “... ...我记得父亲临走前，母亲哭着哀求了很久... ...父亲还嘱托我好好照顾母亲... ...父亲走后一段时间我恨过他，因为母亲几乎天天落泪... ...她的身体本来就很差，后来终于... ...她去世的时候却很开心，也许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解脱。她说她只是舍不得我，她说她就要去和父亲相会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的，或者因为深爱，所以她能感觉到... ...”
      飞飞静默。她不知道这个时侯她可以做什么。良久，飞飞伸出手，握住了顾惜朝的双手。他的手冰冷苍白，指节处已挣得泛出淡淡的青。她知道他恨，却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如何。她的心里有微微的疼。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一直是强大的，以至于他突然表现出脆弱，她竟有些无措。
      或许这些微的安慰终于让顾惜朝感觉到温暖，他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湿意，动作大方，毫不窘迫慌乱。不过须臾，顾惜朝自嘲微笑：“我自11岁后再没流过泪。”突然似想起什么，脸色微变，“除了... ...”除了晚晴永远离开的时候。
      飞飞的脸却有些微微的发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惜朝并未挣出另一只手，飞飞也没放开。于是，飞飞的两只手继续握着顾惜朝的一只手。就着这个姿势，飞飞问他：“那你是怎么知道害死顾先生的就是快活王？”
      “父亲临走前和母亲说起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顾惜朝又回复了懒懒的清亮的声音。
      飞飞没再问下去。她也把目光投向沉沉的黑夜，心里却想，快活城到底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第五十二章    试问闲愁都几许
      “哎，追命哥，你看我穿这一身怎么样？”水芙蓉穿着一身夜行衣站在追命面前，拉风的转了一圈。
      追命惊愕：“你要做什么？”
      水芙蓉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出去抓凶手啊！”
      追命奇道：“谁说我们要出去抓凶手了？”
      水芙蓉不理他，抓着他袖子拉到窗户边：“你看月黑风高，正是干活的好时机啊！”
      追命挣开她的手，正待数落，却听有人敲门。
      水芙蓉吓了一跳，躲到追命后面悠悠道：“会不会，有人入室行凶？”
      追命白她一眼，摇摇头，过去开门。
      顾惜朝一进门，水芙蓉立马蹦开三步远，警惕的看着他。顾惜朝却毫不在意，开门见山：“水姑娘，顾某有一事想问问你。”
      水芙蓉躲在追命身后，只探出个脑袋：“什么？”
      顾惜朝也不拐弯抹角：“除了水姑娘自己，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水芙蓉立马警惕的问：“你想做什么？”
      顾惜朝微笑：“我猜想杀你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亲人。”
      水芙蓉顾不得害怕，急吼吼的跳出来：“你说什么？”转向追命，“那我爹岂不是很危险？”
      追命拍拍水芙蓉的肩，皱眉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道：“追三爷，水姑娘家里... ...”
      追命难得正色道：“水伯家就在六扇门边上，应该... ...”
      顾惜朝道：“凌玉象几乎倾巢而动赶赴京城，只怕有大阴谋。不过他们要是顺手杀了水伯... ...”
      追命截住他的话：“你是说我们应该回去？”
      顾惜朝点头。追命狐疑的看着他。
      顾惜朝笑道：“我也不瞒你。我与柴玉关仇大过天，他的党羽我自然也不会放过。洛阳的事我自然会查清楚。不过你们若是回京城，水姑娘的安危... ...只怕是大问题。”
      追命看着顾惜朝，顾惜朝微笑。水芙蓉急道：“那我们还不赶紧回去？”
      追命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别着急，现在大半夜的，明天再说。”
      顾惜朝已经不见人影。


第五十四章    杜鹃啼血正黄昏
      次日，洛阳城陷入一片惊慌恐惧之中。尽管官府极力隐瞒消息，赫赫有名的凌府在一夜之间被血洗十余座宅子的消息还是随风传遍了洛阳城。一夕之间，人人自危。
      这已经不是一个劫富济贫或者替天行道的故事，这是发生在身边的真实的惊天惨案。凌玉象及其亲戚朋友早已不见踪影，在刀下挣扎的不过是些穷苦的老百姓。
      “原来他竟真的下的去手。我们选择原谅他，竟是错了。他本身就是个刽子手，内心的邪恶嗜血从不曾改变。”沈浪坐在窗前，任茶几上的热茶慢慢凉下去。他的心从未有过的荒凉。经过一晚的反复思量，他的心里再也没有愤怒，而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漠然。
      洛阳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压，没有一丝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街上行人很少，稀稀落落的，显得煞是凄凉。
      沈浪觉得自己似乎能闻到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那种味道很轻很淡，可是无孔不入，叫人无法逃避。
      熊猫儿灌下一大碗酒，皱眉道：“昨天晚上那两个人，一蓝一白，义父... ...他不定是... ...”
      沈浪苦笑：“猫儿，你何苦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快活王不值你如此待他。这件事情同那个蓝衣顾眉山何干？快活王欲杀水芙蓉，顾眉山出手相救。不管目的为何，难道这件事情顾眉山做错了？”
      熊猫儿亦苦笑：“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七七... ...”
      “七七若是知道，莫非她会觉得快活王做得对？猫儿，你不该如此糊涂。”
      熊猫儿无言。沈浪又道：“我们自诩侠义，却能怎样？快活王这样的人... ...”他叹口气，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熊猫儿道：“那现在又有什么法子阻止？水芙蓉活着一日，只怕义... ...他都不会干休。”
      沈浪道：“顾眉山或者有法子。”
      熊猫儿一惊，失口道：“你打算去找他？”
      沈浪淡淡微笑：“可惜我们未必找得到他，他也未必愿意和我们合作。”
      熊猫儿气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沈浪继续微笑，正待说话，房门却猛地被人推开来。沈浪和熊猫儿同时站起身来，一个人已闯了进来。
      是小泥巴。后面跟着小四和驴蛋两个。
      沈浪心下一沉，已听小泥巴喘着粗气道：“小姐... ...小姐不见了... ...”
      “什么？”熊猫儿冲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浪却什么也没说，皱眉喝了一口凉茶。
      窗外依旧灰蒙蒙的，暗影沉沉。这个时侯，七七会跑到哪里去呢？


第五十四章    杜鹃啼血正黄昏
      次日，洛阳城陷入一片惊慌恐惧之中。尽管官府极力隐瞒消息，赫赫有名的凌府在一夜之间被血洗十余座宅子的消息还是随风传遍了洛阳城。一夕之间，人人自危。
      这已经不是一个劫富济贫或者替天行道的故事，这是发生在身边的真实的惊天惨案。凌玉象及其亲戚朋友早已不见踪影，在刀下挣扎的不过是些穷苦的老百姓。
      “原来他竟真的下的去手。我们选择原谅他，竟是错了。他本身就是个刽子手，内心的邪恶嗜血从不曾改变。”沈浪坐在窗前，任茶几上的热茶慢慢凉下去。他的心从未有过的荒凉。经过一晚的反复思量，他的心里再也没有愤怒，而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漠然。
      洛阳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压，没有一丝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街上行人很少，稀稀落落的，显得煞是凄凉。
      沈浪觉得自己似乎能闻到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那种味道很轻很淡，可是无孔不入，叫人无法逃避。
      熊猫儿灌下一大碗酒，皱眉道：“昨天晚上那两个人，一蓝一白，义父... ...他不定是... ...”
      沈浪苦笑：“猫儿，你何苦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快活王不值你如此待他。这件事情同那个蓝衣顾眉山何干？快活王欲杀水芙蓉，顾眉山出手相救。不管目的为何，难道这件事情顾眉山做错了？”
      熊猫儿亦苦笑：“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七七... ...”
      “七七若是知道，莫非她会觉得快活王做得对？猫儿，你不该如此糊涂。”
      熊猫儿无言。沈浪又道：“我们自诩侠义，却能怎样？快活王这样的人... ...”他叹口气，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熊猫儿道：“那现在又有什么法子阻止？水芙蓉活着一日，只怕义... ...他都不会干休。”
      沈浪道：“顾眉山或者有法子。”
      熊猫儿一惊，失口道：“你打算去找他？”
      沈浪淡淡微笑：“可惜我们未必找得到他，他也未必愿意和我们合作。”
      熊猫儿气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沈浪继续微笑，正待说话，房门却猛地被人推开来。沈浪和熊猫儿同时站起身来，一个人已闯了进来。
      是小泥巴。后面跟着小四和驴蛋两个。
      沈浪心下一沉，已听小泥巴喘着粗气道：“小姐... ...小姐不见了... ...”
      “什么？”熊猫儿冲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浪却什么也没说，皱眉喝了一口凉茶。
      窗外依旧灰蒙蒙的，暗影沉沉。这个时侯，七七会跑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