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世代簪缨，实乃高门贵族，凡京畿子弟无不争相交游。我向来不爱攀附时风，义结金兰全凭眼缘心缘，又岂是能汲汲强求而来的？虽不刻意追随，却同其公子靖世交谈甚欢、意气相投，早前便结为好友。】
【前些日子闻说靖世承恩擢升大理寺少卿，不免拊掌笑其升迁之快、令人艳羡。又是月余，只待到任礼王府诸事皆齐备，便递了帖子往靖世处，邀其同去弓箭会馆一道小试身手。】

【也闻楚人善射，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自先祖入关，便以国语骑射为本，哪怕每日经纶庶务，也常聚而会猎，逢此休沐日，更是要在弓箭馆中择一趁手的弓，试试积年握笔的手今日中靶的准星如何】
【袖端上半可覆手，下半稍短，正是一件玄色箭衣，行头上一向齐全，眼下也径自择了一副弓箭，先挑弄了弓弦一试】来了？我本来想取我自己的弓，背弓骑马上街太过招摇，我怕锐气吓着了当街稚童。
【文官乘轿，武官骑马，虽说不是定论，不论那些衔着金玉的天潢贵胄，大抵是如此。垂眼一瞧手里的弓，到底失了几分熟稔】之前我还说自己作一副竹木长弓，西郊的竹子长势不错。

【靖世守时，不时便至。贵公子如今模样，当真能窥得几分大理寺少卿的风发意气。遥想初相见时，铁匠铺中血气方刚，谁也不肯让步的倔强模样仍历历在目。今时不同往日，二人都已鸿渐於干，不再是那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的小子后生。】
【同他一道入里，自满壁繁弱之中挑选其一趁手。聆得身旁之人絮絮低言，便兀自掂量手机一张弓，笑道】
成，你哪天若是当真做了，可千万知会我一声，我得去瞧瞧。
【踱至距离合适，自箭筒随手抽出一支，架肘开弓，左目一合，正是蓄势待发。】

【兵刃若趁手，自能事半功倍，只是常理人尽皆知，若是躬亲行事，便又要从长计议了。掂着手中弓，轻取了一箭搭在弦上，却又念起案牍中所记述的几桩刑案——习武本是强健体魄，若以此行凶，伤及未持兵刃之人，若这兵刃有灵，恐也不会助长恶行】
【可是兵刃只是一件器物，认主的传说是写在话本里的传奇】可是我已经念着半年有余了，一直都未得空往西郊去一趟，去是小半日，回又小半日，一日便折进去了。
【无非是朝审连着秋审，不间断的庶务，开弓时只阖目听风，杂念尽数摒弃，目光中唯靶心一点】你猜是你的准头足，还是我的准头足？【偏偏又去扰他，随口抛去一句】

【君子不器，万物有灵。如今靖世供职大理寺，定是见了不少血星案子。三司事务冗杂人尽皆知，但看老师身担御史之职、积案累牍便可窥知一二。与其囿于衙门之中难见天日，倒不如我做那武夫来的潇洒痛快。闻罢感叹一笑，目视不改，只应道】
知道你忙，这不挑了合适日子叫你出来小聚。嗐，今儿个不提这些，尽兴便是！
【聆其后话并不言语，只待将弓拉满，箭镞直瞄靶心，便一松右手，离弦之箭便破风而去，靶心中了九成。撤弓望向身旁人，顽笑道】
靖世大人千万手下留情，若是被比了下去，我还有何脸面着那绣虎补服？

非也——【眸中一凝，箭矢破风而出，虽同承于满洲八旗，他却是领武职的，提刀的手与握笔的手终究不同，我只瞧他的弓都沉些，而他手中箭矢也若直奔靶心而去，势要钉在那红心上似的，方不负他提到的官轶品阶】
【我这一箭呢？人贵有自知，骑射全年里不过捡起几次，若是能正中靶心，可要让精勤之人捶胸顿足了。果然，箭矢的尾羽鲜丽夺目，却似带了谑笑声一般的喝了倒彩。却也未气馁心灰，另搭了两枚羽箭齐发】容我再试。
【单矢偏了靶心太多，双矢稍稍能看，却也仅距靶心稍近，不免失笑】只怕明年会更偏些，大人这弓是几石的？

【口中虽是如此，心下当还是有几分明悉。我长年浸润八旗军营，操练骑射乃是常训之一，横竖老祖宗这身打天下的本领到底不能忘。靖世虽也为个中翘楚，领职法司日日手挈毫锥，眼下稍逊风骚也属正常。本是兄弟，于是并不愿刻意与之相较，便一笑道】
不甚了了，约摸是一石四的弓罢。
【见他搭二箭齐发，心领神会，仍从箭筒摸出一支搭于弓上，臂膀运力将弓张满，一壁瞄着准星一壁言道】
要我说，你呀别只顾埋头那卷宗案牍之中——也该出来舒活舒活筋骨。待改日约你去京郊马场跑马，那才快意。

【一双窗笼数将言语听进，不汲汲于应答，只聚精凝神于箭镞一点，再一松手，羽箭划破空风猎猎，箭头霎时极有力地嵌入靶中，发出一声闷响——射中之处距方才一箭并不远，鼻腔溢出满意哼鸣。方下了弓，转了转适才紧力的膀子，右手大指婆娑二指与三指因长年习射而生的茧，挑眉道】
便是我们二人下回一遭休沐，如何？你倒是个会挑的，马背骑射自然极有趣，只是——
【换了右手拎弓，左臂架在靖世肩上，笑侃道】
先得让你的爱骑好好认认你，莫要待上了猎场同你生分啊！

【幼时不曾一日怠于弓马骑射，只是庶务将人锁在几案前，眼下他连连得中，少年时表露于外的意气早已潜藏，眼下适时放出几分，勾了唇角，挑起的分明不是酣笑，正是不逊于人的凌云志】
【箭再离弦，是压了红靶心的边儿，摇首叹道】驰射是看家本事，待我好生练练。
【复又换弓来试，不觉日已偏西，金乌隐在天边云霞里，镀在箭矢上都附了金光】它要是同我生分，我便把它鬃毛割下来，回头做成几个鬃毛刷子，也送***。
【待时辰不早，又抹黑投壶了几圈，尽兴方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