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蓝宫主至此方才完全信了少侠那番话，只是这酒醒以后应该怎么办呢，自己也不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吧，蓝宫主苦苦思索，恍然想起来过一两天青光和少侠就该回西海峰林，镇定点就能糊弄过这两天。也不是她不愿意面对，在脑子乱如团麻的时候，总要先理清楚再说啊。
看青光伏在桌上摇摇欲坠，蓝宫主倒是有心扶他起来，万一这更深露重的，青光一着凉少不得又要在玉蟾宫多呆几天，平日蓝宫主素不在意，但在找到平衡点面对他们前，还是先让自己静静吧。
蓝宫主捋臂揎拳，正用力扶青光起来，青光却不愿意起来，还警惕地护住自己胸口里的东西:“你要做什么，我要给她的。”
蓝宫主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心有好奇也不敢去探那物什，叹了口气不勉强他回去了:“你乐意在这坐着就坐着吧。”
不料青光却掏出布包，蓝宫主眼尖辨出这通体的构造不就是一只簪子吗，蓝宫主像是遍处荆棘，一动则刺伤，不敢窥探一眼，哪怕自己就是剧中人，也难以直面这样的情意，本是他人藏在皎皎明月光般的绵延情意，现在是烈日灼灼摊开给她看，她却不能直视，只得裙摆一招大步离了湘妃居。
少侠在月满楼，蓝宫主自是不能回去就寝，歇在了揽胜阁，许是今夜星辉煌煌迷人眼，又或是虫鸣喓喓乱心神，蓝宫主彻夜辗转难眠。
湘妃居和月满楼那两位主倒是歇得安稳，喝了酸梅汤都能沉沉睡去。等聚拢意识，已是日光倾倾，青光还好，醒在湘妃居，未见少侠踪影只当是少侠已经醒了，还暗暗不满少侠，酒醒这么快也不记得给自己顺手披个褂子，春夜还带了点寒气，他是有长虹真气护体，自己可没有。
而被青光以为已经醒过来的少侠看到自己身处湘妃居，实力演绎迷茫，月满楼的摆设比湘妃居要精致几个档次，也没有聒噪的蝉鸣蛙噪。少侠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在月满楼，记忆停留在和青光喝酒的时候，你一壶我一壶不亦乐乎。
少侠全身绷紧，不会自己喝醉了跑过来的吧，蓝宫主会不会就这样厌了他？少侠甚至脑补出来自己被蓝宫主用冰魄剑挑出宫门的场面，还手是不敢还手的，哪里有深夜去了姑娘的闺房还理直气壮的？他倒是想起了青光，这小子故意的吧，拿来这么多酒，自己又没有大奔那样的好酒量，还不得喝倒，至于青光会不会醉，少侠是这样以为的，青光在魔教浸淫多年，哪里少得了应酬，肯定是酒量如海，比不得大奔也差不多了。
少侠心虚地仔细观察一下周围是不是有人，看着没人了就瞅准空子，纵身翻上屋顶，一路和飞贼一样小心谨慎，生怕被人看到，堂堂长虹剑主喝酒了跑冰魄剑主屋子里头，他可担不起浪荡子的名头。

回到湘妃居，少侠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吊着的精神可算放松了。待他看到早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的青光，再对比下自己宿醉的惨状，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青光就是故意的！
青光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少侠下了定论，他也是受不了宿醉身上的气味才收拾了一番。青光打趣少侠：“今日感觉怎么样，醒来就不见你，去哪了？”
少侠带着忿忿的语气开口：“我昨晚就出去了，刚回来。”
青光略加思考，少侠身上的酒味未散，昨晚出去时应该还醉着酒，想到这，青光狭促地冲少侠挤眉弄眼：“语气这么冲，是不是在哪丢脸了？”
“丢到月满楼去了。”少侠丢下这句话就进湘妃居拾掇了，留下青光独自体味这句话的涵义。
青光脑子一转，少侠说他昨晚就出去了，现在刚回来，还说丢脸丢到月满楼，那不就是说他昨晚呆在月满楼吗？思及此处，青光脸色都变了，原来武林人人称赞年少有为的少侠居然有喝醉酒去闯人家姑娘闺房的习惯。
这厢蓝宫主醒来，思虑到少侠和青光启程也就这两天，自己也不该因着窥到了他们的心思就拒而不见，大大方方出现才像是正常的作风。
因而在回月满楼的路上遇着少侠和青光，蓝宫主云淡风轻仿若无事发生那般问及少侠：“你打算何时启程？我好吩咐底下人给你备一桌好菜送别。”
少侠心里一紧，这算是恼了自己吗，竟开口询问他的离期，但自己也不知昨晚做了什么，竟是道歉也不知道往哪儿补去：“明、明天吧，我觉得今天可能会下雨。”
青光和蓝宫主俱仰脖往天上看了一眼，天蓝云白，不像是落雨之兆，但蓝宫主也不好戳破：“也好，那我待会叫阿菁明晚好好准备一下，我记得少侠最喜欢吃鱼，倒是与青光相处时间不长，不知你的口味。”
见问及自己，青光作答：“皆可，我无特别需要忌口的。”
蓝宫主颔首，准备回月满楼，少侠凝视着这抹霜色的身影离去，终是忍不住开口：“蓝宫主！”
蓝宫主顿下脚步，螓首回望：“何事？”语气坦荡，无关风月。
“我欲与蓝宫主一谈。”少侠回答。
蓝宫主估量着怕是要为昨晚之事，合计一下回：“那便今日哺时吧。”蓝宫主昨晚未得好眠，乏倦不堪，午食后定是要好好歇上一个时辰。
目送蓝宫主远去，少侠的心还在惴惴乱蹦，说清楚了对两个人都好。
青光伸手往少侠肩头一拍：“下决心了吗少侠？”
少侠定定望住背影：“你呢，难道不打算说吗？”
“我还未知晓，我怕她困扰，也怕她拒之不理，或者维持现状会是最好的关系。”青光目光沉沉。

（九）
蓝宫主到月满楼后吩咐了阿菁快到哺时了就唤她起来。
蓝宫主往云堆般纤软的床上一躺，纷扰的念头也被柔软的锦被淹没，昨夜未能按时到来的睡意此时潮水般漫上，一个呼吸往回间，蓝宫主就睡着了。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巧，倏忽就乘着风真的往云端去了，云上自有一番景象，旁边的云朵中盛了碧汪汪的一潭水，水面清荷舒展，菡萏羞绽，澄澈碧玉般的水中还有几尾锦鲤曳曳，蓝宫主好奇了，天上下雨竟是这样的理么，是不是鱼儿追逐间把云朵撞开了个洞然后地上就迎来了雨水？蓝宫主身子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水潭中，一下被葱葱郁郁的荷叶掩了个严实，碧梗错落间能看到周围的景象被切割成一块块，蓝宫主奋力想游出潭中，池中的锦鲤乍一见多了个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都摆着尾巴朝她游来。
这时潭外有动静，蓝宫主深觉偷听别人的谈话是不对的，但让别人发现自己在偷听那更是不对，于是蓝宫主借力扶着碧梗，尽量不发出声响。声音由远及近，落在耳中愈发清晰。
“你快放下手里的剑！不然这个美人就要成我的刀下亡魂了！”语气恶横，蓝宫主都能在脑海中构想出这般场景，定是个穷凶恶极的贼人绑了对手在意之人，逼人做抉。
随后一个男声回答：“你放开她！本是男人间的战斗为何要卷入无辜之人？”语气还算沉稳，但略显急快的语速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我可不在乎这些，我就是要让你后半辈子活在内疚之中！你已负伤，决计不可能从我手中救出她，你若硬拼，那这天下就绝不会有第二个可以拯救它的人！”声音张狂又得意，蓝宫主听着不禁心惊，花信年华的她也算见过大场面，知道成大事者必有所牺牲，进退维谷的场面便是其中最揪心的一幕，无论舍弃哪一个都决计不好受。
良久另一个都不开口，可见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蓝宫主有心助人，但也不敢再未知对手实力下贸贸然出手。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放弃她了！”
“你敢！”语气几近癫狂。
“有何不敢，人在我手上，你有什么底气和我叫板！你虽武功卓绝，可你留了这么大一个弱点，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为我所用又曾怪得了谁！”
刀剑没入血肉又拔出，先是钝钝的闷响再是血溅的滴落声，仿若雨打荷叶，可又血腥不堪，随后咚的一记响声伴着荷叶的断折声，应该是被抛尸了。
男子和恶人的打斗迅速开展：“我要杀了你给她陪葬！”
恶人则得意洋洋：“你看，我刚刚对着她的心口扎下去，她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活不成了，我死了，她也不会活过来，而且你也做了选择不是吗？”随即是一阵发狂般的笑声。
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被劫持的这个女子的声音，可能是被打晕了，也可能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血色慢慢顺着碧波荡开，给潭水染上魅恶的色彩……

蓝宫主倏忽睁开眼，怎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
笃笃敲门声响起，门外是阿菁清冽的声线：“宫主，哺时快到了。”
蓝宫主不轻不重应了一声，起了身拾掇一下，一头青丝随意捋捋再用青丝带绑起垂在背后，端的是轻松自在，左右玉蟾宫都是她的地盘，也传不到外边去。
待蓝宫主悠悠走到会客厅，少侠也经阿菁通报进来了，要说少侠在宫里待的时间也有快一旬，在宫里也熟稔地像在自家，因着昨晚的出格之举又像刚来那几日拘谨。
蓝宫主拾起两只茶杯，斟上热茶，示意少侠接过：“少侠想说什么？”
少侠双手捏着茶杯，几欲开口又不知落词何处，局促一口喝了热茶，反被新鲜茶水烫地口舌生烟，不可抑地咳嗽起来。
“少侠没事吧？”蓝宫主急忙抽出素帕递给少侠。
少侠擦去残余的茶水，满带歉意说：“我这牛嚼牡丹的劲，倒是费了你这一杯好茶。”
“无妨，还要再来一杯吗？”蓝宫主提起茶壶朝他调皮一笑。
“不了，我喝东西好似每次都会麻烦你，刚刚是，昨晚也是。”少侠神色自责。
蓝宫主对他所来之事心中大致有形，开口安慰道：“均是剑友何必这么见外，昨晚不过是让月满楼给你憩了一晚，算不得甚。何况昨晚我在去别处歇息的路上还欣赏到了满天星辰，就当昨晚我秉烛夜游罢。”
少侠见她欲翻过昨晚醉酒这一页便知自己并无冒犯她，可还是打算藉着这个话题倾吐内心所想，终而坚定开口：“昨晚饮醉后到月满楼是无意的，还是要郑重向你赔不是。”少侠凝重地朝蓝宫主一揖。
蓝宫主摆手：“无伤大雅，少侠不必这么在意。”
“若是平日我也有这般果敢便好了，昨夜不过是纵酒意泄了心中所想，蓝宫主，”少侠说着，灼灼目光看向蓝宫主。

（十）
蓝宫主见少侠这般果断，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坚决：“少侠，那我也不怕泄露我心中所想，我认为我不会如你所想那般回应你。”
纵然少侠心中早已做了准备，但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万一蓝宫主也对他有情，只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呢？在听到蓝宫主这么坚决的拒绝后，还是难以遏制的失落，面上了带了些失望之色。
蓝宫主最见不得这般情形，若是不相识之人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自己拒绝后绝不会这样心中有愧，但偏偏这人是自己的剑友，被天下人视为少年英雄的少侠啊，要是那些闺中女儿知道她们心里的英雄今日竟被字拒绝了，不知道得多讨厌自己。
下首的少侠见蓝宫主似乎神色不太好，主动开口道：“蓝宫主不必自责，本就是我先动的心，怨不得你会不答应，这是我要承担的后果。”
随后他郑重双手抱拳，像是以往他遇到一个值得敬重的人物那般，向蓝宫主告辞：“那我明日就告辞了，祝蓝宫主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有期再遇。”
蓝宫主回以一笑：“那我祝少侠，风华永存吧。”
青光在湘妃阁静静品茶，毕竟少侠这一去要么长住玉蟾宫，要么立马回西海峰林，答案只在这两个之中，所以还是静静呆着吧。
少侠满脸平静地进来，青光一瞧，第一种可能是没有了，那铁定是第二种可能了，于是给少侠倒了一杯茶：“来喝杯茶呗，离了玉蟾宫哪里还喝得上这么好的茶。”
少侠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还是不若月满楼的茶水。”
青光放下茶盏：“我虽然来得迟，但也不是没去过月满楼，明明茶叶和水都是一样的，你是不是嫌我泡的茶比不上人蓝宫主泡的。”
少侠今日并没有和青光斗气，倒是应了一声是。
看少侠这幅模样，青光也没了逗趣他的心思，只是小声嘀咕着说：“早知道酒就不该那么早喝，留着现在给你喝。”
“那你能不能再去给我弄几瓶酒过来，茶越喝越不得劲。”少侠耳力好，捕捉到了青光背后的嘀咕。
青光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昨天我就把厨房里存的米酒都拿过来了，哪里还有补给。”
想想，青光又换了一个郑重的语气：“少侠，不就被拒绝一次而已，何必如此姿态，被她看到可不得内疚得很，我们都要走了，就不能让她没个牵挂吗？”
少侠睨了青光一眼：“你不打算说吗？”
青光摇摇头：“算了算了，她又不知道我的心思，短短时间内叫她接受这两个消息，我光是想象都觉得吃力。”
少侠终于有了一点表情：“我总觉得你的弦外之音是说我昨晚喝醉了酒才让她知道了我的心思。”
青光撇了撇嘴：“又不是我给你灌的酒也不是我逼着你去的月满楼，这不都是你自己控制不住了嘛，我也喝醉了不也没什么事。”
少侠想象了一下大奔喝醉以后的样子，忍不住抚上额头：“我真是想想都觉得昨晚那个人应该不是我，那你还去辞行吗？”
青光又给自己斟上了茶水：“去，为什么不去，你是辞行了可我没有，这可不公平，走之前我也想再见她一次。”

青光又给自己斟上了茶水：“去，为什么不去，你是辞行了可我没有，这可不公平，走之前我也想再见她一次。”
所以在蓝宫主用过晚膳后，阿菁第二次扣响了她的房门：“宫主，青光剑主来了。”
蓝宫主倒也不觉得有何惊异，收起自己饭后慵懒窝在小榻子上的姿态，柔滑的绸带系住万缕青丝，对着镜子端详了一番，确定是没得邋遢之处，以大大方方的神态出现在青光面前。
“蓝宫主，我本番前来是为了辞行，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了。”
青光的眸色清明，未见少侠下午前来时的犹豫不决，蓝宫主也就放下青光要对自己表明态度的猜测，继而绚烂一笑，语气坦荡道：“若是相见江湖，那最好是不见，若只是倾言品茶，我自是欢迎。”
“行，”青光饮了一口清茶，茶色清亮，回甘绵长，“若在江湖相见哪有这般的好茶，我也是盼着过好日子的人啊。”
不知为何，蓝宫主看着青光这一身青，无端就想起了午憩时的梦魇，如同那高高的碧荷，遮掩住她的身影。
若是江湖再见，谁也不能保证再能全身而退，如她当初为救少侠而选择相信少主，害少侠染上毒瘾，也如青光，为除魔头甘愿与其同归于尽。
她设想了一下，若是被挟持的是自己，与江湖和平放在同一称秤的两端，他们的抉择应该也是放弃自己，蓝宫主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如果真的发生了，他们定会尽力营救，但江湖最说不准的就是意外，有了爱侣，便是有了最大的软肋，正如旋风，当初不就是被少主捏住了视如命脉的妻子么？
青光见蓝宫主垂下眼眸久久不语，似是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品着茶，觉得少侠说得倒也有几分在理，月满楼的茶水的确好喝一点。
等蓝宫主从自己的世界抽身而出，青光已经给自己复斟了几回茶水，一开始还冒着白气的茶面都变得波澜不惊。
“对不住，刚刚走神了。”蓝宫主很快恢复了状态，只是未提方才她在脑中的千回百转，“明日你们便走了，是早上启程吗？”
青光颔首，算是应答。
“那我让厨房多备些吃的，麒麟能吃，可得多带些。”蓝宫主说到麒麟，倒生出几分不舍，这可是犁地的一把好手啊。
“那辛苦蓝宫主了。”青光道谢。
“时辰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憩，这离西海峰林可好长一段距离啊。”蓝宫主体贴说道。
青光也晓得时辰不早，道别之意已到，随即作揖道别：“是，那便这般吧。”
抬眼的时候，用眸光将蓝宫主的容貌再次复刻，深烙心中，再相见，不知何时，也可能，再也不见，这粗糙的簪子，怕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蓝宫主似是听出他言语中的意犹未尽，但也未作多言，只道一声：“珍重。”
或许就这样如他们的父辈，在拯救天下苍生后，再次归于平静的生活，生儿育女，将剑法传承给下一代，待天下苍生有所需，再聚合七剑。

（十一）
这夜，少侠安抚好久了被突然告知要离宫而闷闷不乐的麒麟，麒麟上蹿下蹦，撒开蹄子就闹，少侠一个人完全掌控不住已经长大不少的麒麟，被乱蹿的麒麟惊扰的青光也不得不也随着少侠擒拿住闹腾的麒麟，到后头麒麟竟觉得这般非常有趣，更兴奋地同他俩追逐打闹起来，湘妃居内声响不断，内部一片狼藉，直到子时方才嬉弄累了，酣然入睡。
少侠的白衣早就汗津津地湿了一片，毫无形象地就地而坐，大口大口喘着气，房中桌椅倾倒，杯盘狼藉，竟是连喝口水都没得法子，夜也深了，又不好意思惊扰他人清梦。
青光倒是寻摸出了一把折扇，敞开了一阵一阵地送着风，虽然费了不少气力才安抚住麒麟，但因着在月满楼用了不少茶水，青光并未觉得干渴，还有几分庆幸，幸得是喝够了水，不然他就是第二个少侠。
“少侠，我要是蓝宫主，我就觉得你是求爱未成，故意唆使麒麟破坏湘妃居报复她，你瞧瞧这场面，啧啧啧，你打算怎么收场？”青光饶有兴致地评点着麒麟的行迹。
少侠渴得紧，不欲与青光多费口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自行体会，还默默给他翻了个白眼，青光这家伙在魔教浸淫多年，口舌功夫了得，补刀子的本事一等一。
青光虽是口头说着，倒也帮着少侠把器物复原，这一番功夫下来，二人都困倦地不行，倒头沾床就睡。
第二日天大亮，湖光水色间晃荡的光影将少侠与青光唤醒，待二人离开各自的房间，聚到厅中，发现麒麟这崽子又不知在何处撒欢。
少侠正欲出去找杯水喝顺便找找麒麟，却正看到阿菁在湘妃居门口不远处候着，见到他出了门，恭敬地同他问道：“少侠好，麒麟正在月满楼同宫主道别，宫主让我来报个信，待会麒麟就回来了，路上的干粮用水已经差不多备好，马上就送过来。”
“劳烦阿菁姑娘了。”
少侠道谢后，阿菁得体地行了礼告退，少侠也回了湘妃居内，不多时，麒麟回来了，送干粮的小宫女也到了，给他们送来一大包袱的干粮。
青光与少侠本就如无根人，除了一把剑，行李物件少得可怜，随意拢拢也未得装干粮的包袱大。
“少侠，从这往你西海峰林去，须得多久？”青光看着把包袱都装麒麟背上去的少侠，暗暗叫好，这麒麟又能犁地又能当马驼物件，实在是物尽其用。
“你不是去过吗，还带着人在我那放了大火，把东西都烧没了，我没家很大程度上你得负一部分责任。”少侠按住循着气味找背上的食物的麒麟，把包袱系紧。
青光两手一摊，神色无辜：“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立刻就暴露我的卧底身份吧，再说了，我那时可是骑着高头大马去的，哪用管自己累不累。”
少侠拍了拍背着东西感到委屈巴巴的麒麟：“那巧了，我是麒麟背着来，我也不累，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既然麒麟认得路那就无大碍，”青光哗的一声展开折扇，自在地给自己扇着风，“少侠，走吧。”

二人一兽出了玉蟾宫恢宏的大门，山中桃花四月艳若灿焰，山林亦正逢春意，不知名的花儿吐着香，青光神色困倦地抻了个懒腰，也不知得走多久，昨夜又被麒麟一番折腾，实在是累得慌。
二人悠悠荡荡走着，麒麟则奔在二人前头，同着野蝶嬉戏，好在少侠捆东西时下了重手，虽说现在被麒麟晃得东倒西歪，也无倾覆可能。
渐起高的日头带来热意，麒麟也嬉闹够了，趴在山石上不愿走了。
少侠只得解开它背上的包袱，给它投喂了几个新鲜的果子，不忘问道青光：“青光你要吃什么？”
青光拍着扇子驱逐热气：“给我来个水吧。”
少侠将包袱里的水囊扬手扔去，青光接了个正着，打开塞子就喝了个满足。
这少侠正吃了个松软的包子，也想找口水喝，却发现包袱里似乎只得一个水囊，他转头看去，青光正悠闲地喝着水。
嗷，少侠决定吃个给麒麟准备的果，转头就看到，趁他不看着包袱那一会子功夫，麒麟竟把包袱里的果子都扒拉走了，正圈在蹄子里，怕被又拿回去，麒麟果断把每个果子都啃了一口。
少侠忍着气，也暗怪自己没看过包袱里的东西就这样随意把水囊给了青光，他一言不发，决定把这件事咽下去，自己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水源野果什么的，他耳力好，听到了似是水流的冲鸣声。
青光见少侠往其他地方走去，还当他去解决一下三急，调侃道：“少侠，可赶快点啊，你家还远啊。”
少侠要咽下自己的疏忽大意带来的后果，也没提自己要去找水，他不反驳，就背着青光又气了一下：你喝那么多水，你才该急！！！
少侠循着响声而去，就看到一股水流，还有一股倾泻的瀑流，只是这景越看越眼熟？他掬了几口水，顶着日头的神思也清明了，这不就是他以前和麒麟打闹的地方吗？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就走了一个上午春游似的两三个时辰，就到西海峰林了？
少侠怀附着复杂的心情回去。
青光见少侠神色奇怪，开口问：“少侠这是遇着什么事了吗？”
少侠望向青光：“你觉得这熟悉吗？”
青光煞有其事地四周环视了一圈：“林子长得不都一样吗？”
“如果我说，我家好像到了呢？”
青光扇扇子的手一顿，旋即将扇面收拢：“就这么点距离？”
少侠重重点头。
青光一敲扇子：“那你还能心安理得在玉蟾宫待那么久，就这么点脚程还赖吃赖喝那么久，少侠你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
“你不也没认得出来吗？”少侠明显的底气不足。
“这能比吗？我那天悬白练不也很多年没回去，我怎么就能认出来？”青光反驳回去，“而且上次我来你这是为了杀人放火，天色又暗哪有什么心思留意周围。”
“对啊就是你放的那把火烧掉了多少东西，我都认不出来，情有可原。”少侠捉住点，看似有理地回击回去了。

（十二）
“那我这不是来给你建房子吗。”青光回怼，“你快选选在哪建房子。”
树木被大火灼烧成灰烬成就了如今此地的草木繁盛，少侠认出这是西海峰林后，脑中勾勒出过去的线路，寻到了当年的旧址，昔年点滴还在脑海中鲜活，入目已是旅葵遍生，兔奔雉飞。
少侠拔出长剑，聚集内力，赤红剑身挥洒一圈，草木俱断。
一旁的青光忍不住在心中暗喊了一声好，不愧是练成火舞旋风十三式的七剑之首，出手利落，除草都像灭了一支敌军的阵势。
见少侠没有收回剑的意思，还似乎想用剑去砍树，青光上前格挡回少侠提剑的手，剑身回鞘：“少侠，你这就大材小用了，用着长虹剑当斧头使，牛旋风背两把斧头都不把伐木当主业。”
“那用拳风打断？”少侠想不明白为啥不能用这现成的工具去干活。
青光颇为无奈：“少侠，砍断是可以，但我可没法只靠一把剑就能给你修个房子出来，快带路，去附近的镇子买工具，就算没得工具，你吃饭的锅碗瓢盆得备上吧，你以为还是在玉蟾宫过神仙日子啊。”
青光一番有理有据的话震撼了少侠，不愧是自己建房子的人，经验就是比自己老道：“言之有理。”
少侠看了一眼恢复了活力正在水中扑腾的麒麟，念着现在寰宇大定，麒麟独自呆在也出不了什么问题，趁现在天色尚早，同青光去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子上。
江湖祸端已除，张家界百姓耕作自得，自发成集，也叫少侠他们赶巧，正得是集日，小镇上人员往来，算不得熙熙攘攘也是当得人声鼎沸。
“少侠，你可带了金银物？”青光打着折扇，附身倾言，怕得是周围百姓听到了，发现他们看着长身俊挺却是个一无所有的主，青光可从未在这么多人前丢过脸。
“我在包袱里看到了荷包，打开看都是财物，”说着，感受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少侠颇为嫌弃地看了青光手里的折扇，“收收扇子，没看到别人都盯着我们吗？”
青光合起折扇：“少侠，你是不是太低估了我俩的魅力，这不是一把扇子就能达到的效果。”
随后青光话峰突转：“我突然又找到了一个喜欢蓝宫主的理由，钱多。我们现在离了玉蟾宫还在花着人家的钱，实在是有点挂不住脸面。”
少侠底气稍有不足地说着：“那喜欢也没法子啊，只有一个人构不成两情相悦啊，再说，就不能留两分尊严嘛，好歹是剑友啊，剑友穷能帮就帮啊。”
两人谈话间到了铁铺，打铁匠正敲打着通红的铁块，火星四溅。少侠用着挑宝剑般的眼光评选斧子，这把嫌不趁手，那把嫌不够锐利。
青光忍不得刺刺少侠：“要是铁铺里都卖长虹剑那般削铁如泥的宝剑，铁匠就没得必要打铁了，直接用剑削就行了。”
少侠撇撇嘴角：“成，那就这几把吧。”
二人买了斧子柴刀锤子炒锅炉壶，铁匠给它们都裹上一层粗布，免得伤了人。
两人都习惯了背负一定重量的东西，这些东西分着提一些也轻松许多。

途经卖布的小摊，青光用着舌灿莲花的本事说服了少侠买两身衣裳，这白衣不顶用啊，还不够沾灰。
少侠思量了青光的话，颇有几分在理，也就豪掷一把刚从铁匠那里兑的铜板买了两身耐脏的衣服，少侠有了新衣裳，青光也得有，二人买了两身衣服，又去着木匠处买了两个背篓共些碗筷盘，青光不忘提醒少侠。
“少侠，买个砂纸啊。”
少侠不解：“要来何用？”
青光只得解释：“难不成你还要从镇上带家具？当然趁这个机会学起来，别忘了，你可没钱。”
少侠思忖，确实是这个理，又给买了用来抛光的砂纸。
这一番寻荡下来，着实青光与少侠都背了不少东西，虽是凉风四月，到底也抵不过驼负的辛苦。镇门不远处有个茶摊，少侠与青光钱不多，但也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壶茶水，卸下背篓坐下来修整。
老翁正煮新茶，老媪忙洗杯，一旁还有稚子哄闹嘻嘻，送茶壶来的是个正当年华的姑娘，粗布衣裳加身也难掩清丽眉眼，一双手明显是做惯了活，素白但纹理粗糙。
少侠在玉蟾宫喝惯了好茶，此茶滋味寡淡，分层不显，一品便知是今年清明前刚采山茶，只是这富贵窝不属于他，往后粗茶都不一定买得起。
茶水消热，山风渐起，徐徐拂来，如此便是人间好时节。
一壶茶水不多，两个大小伙也不过一人两碗便饮尽。正当少侠与青光用完茶欲起身离开，一伙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善茬的人涌进了茶亭，原本就不宽敞的茶棚一下被塞得满当，此前哄闹的稚子顿时噤如寒蝉。
少侠与青光本就坐得边缘，那伙子人也无暇顾及这两个无关之人。少侠朝青光使了个眼色，青光领悟，拿起早已喝尽的茶碗假装品得有滋有味。
领头那人自诩风流地拿着一把折扇，狭促的五官写满下流的神色：“刘老汉，可还记得去年借的粮，是时候还了利息吧？”
那老翁颤颤巍巍将一个打满补丁的小口袋掏出，将里面的铜板全部倒出，二三十个铜板叮铃散落在斑驳的桌面，苍老的声音吐出请求之语：“做茶水生意，这些天就挣了这么多，还请多给一段时间吧。”
那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老翁一家赚来的铜板：“去年你可是借了整整五升米，那时魔教作乱，也就我家开仓卖粮，你这老汉没钱买，我可是慷慨借你了，但你借粮的利息拖到现在都不归还，怎么还有脸拖延？”
“你家的米可比平日高了三倍，我上月就将那时的钱给还清了，但你要利息，我也给了，这怎么还不够啊，早知如此，我怎会借你家的粮？”老汉据理力争。
但男子明显就是不讲理的主，不住地将目光放在躲在背后的那姑娘，吐露出他的真正目的：“今日你要是不把钱给出来，就把你女儿抵给我，毕竟没有我借粮，你一家人早就饿死了。”
那姑娘闻言一抖，脸刷的就白了一片，老翁也忍不住骂道：“胡进，你为了强娶我女儿做妾竟如此卑鄙，你会有天谴的！”
那胡进嗤笑一声：“在这，我就是老天爷，你女儿跟着我就是享福，哪有你这样不知开化的人，生生要断了女儿的荣华富贵。去，把刘老汉的女儿给我带走，不听话就把他家儿子也带走！”
老翁和老媪紧紧护住女儿和小儿子，胡进众人仗着人多势众，壮高横行，强行把老翁老媪拉开，稚子开始哭闹，那姑娘见胡进用此般下作的法子逼自己就范，心一横，往旁冲去，欲要触柱而亡，却被人拉住，看着被制服的爹娘与幼弟，姑娘泪水涟涟，也无可奈何。
“带走！”胡进见人已经被抓住，不禁得意洋洋，正欲离去时却被一个茶碗擦着从脸上飞过，“谁敢暗算我！”
胡进目光落在青光与少侠身上，见只有两个人，体格看起来还不够他身边一个壮汉，折扇一拍，冷哼一声：“哪里的臭小子，想出手救人，也不掂量自己这身板够不够格。”
青光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如孔雀开屏般旋开扇面，也冷哼一声：“我是看你这么猥琐还学人风流用折扇，画虎不成反类犬，被恶心到了，给你点教训，看看***我，这才是该有的模样。”

被屏蔽的词是你（大爷）

（十三）
少侠在一旁附和：“你之前说的那个，我改观了，的确有的人不能只靠扇子就能吸人眼球。”
“的确有对比才能有伤害，少侠你现在改观，也算迷途知返。”青光故作矫揉地扇了几下。
胡进被青光明晃晃的挑衅气狠了，感觉自己的脸面被青光撕下来在地上碾了又碾，折扇一合，指挥那七八个大汉：“上，给我揍这俩小子让他爹娘都认不出来，先给我收拾了那个穿青衣的。”
青光亦合上折扇：“要是可以我倒挺想送你去见我爹娘的，又觉得污了他们的眼。”
茶棚内空间太小施展不开，青光利落撇开长椅，旋身到了外头，那胡进带来的人也跟着到了外头，团团将青光围住，个个横膘壮实，其中一人先出拳，欲出其不备擒住青光，青光身形一换，折扇骨往那人的胳膊上一敲，大汉疼得龇牙咧嘴。
其他人见已经有人出手，顿时一拥而上，颇像是不把青光打死也要将青光闷死的作战计划，但青光的敏捷技能全部点满，大汉纷纷只觉自己挨了一敲，青光便已经站到他们的包围圈外。
“只中看不中用啊。”青光折扇翩翩，嘴角含笑地看着胡进，胡进更愤怒了。
胡进见青光身法了得，便起了龌龊心思，把矛头对准少侠，还朝着大汉下暗令，大汉们收到讯息，掏出了刀剑：“给我对付这个穿白衣的，这小子看着就弱。”
青光噗嗤就笑了出声：“少侠，他们说你是菜鸟啊。”
刚还在看青光好戏的少侠看着朝他迫近的大汉们，懒得搭理现在看好戏青光，反正待会就能证明到底谁菜。
少侠虚晃一招，假装将茶杯中的茶水泼出，大汉们下意识一避，少侠趁机摸上刚刚在铁铺买的工具，人家都上刀剑了，自己也得拿上那么一点武器才算得上尊重对手啊，只是背篓里面东西多，少侠只摸出了锅铲。
大汉们只一晃神就明白了少侠的茶碗里根本没水，少侠来不及再换一件武器，一锅铲拍在已经举刀的那人胳膊上，顺带借力翻出茶棚。
大汉们拿了刀具，心里底气足了不少，脸上更凶恶了几分，一拥蜂齐齐挥着刀剑而去，少侠未放在心上，锅铲也舞出光影，就站在原地，一个个把大汉手里的刀剑打下。
等七个大汉都被打趴下，胡进的神色变得很难看，知晓这两个人怕是深藏不露的正道人士，不明显地挪动几步，找了个方便逃脱的方向。老翁一家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尤其那位被挟持的姑娘，几乎就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少侠掂掂锅铲，自言自语道：“这锅铲还挺上手的，果然得买趁手些的工具，说不定哪天就能用来打人了。”
青光走近，笑嘻嘻地说着：“少侠，你这锅铲使得不错，看起来是个炒菜的好手，要不去紫云那里赚赚钱？”

（十四）
青光又恢复了那个潇洒俊逸的模样：“你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胡进还觉得你看起来就弱呢，说不定他手下也是这样认为的。再说了，那胡进既然提到了魔教，那我就让他看看昔日魔教大护法的威风气凛。”
“就是可惜了我的发带。”少侠拾起断掉的白色发带，还是蓝宫主让人给他做的呢。
“少侠你这样披着头发也不是办法。”青光在怀里掏了一会，摸出个长状物，打开外面裹着的布条，露出簪子的模样。
少侠伸手欲拿：“没想带你还随身带着备用簪啊，多谢了。”
青光将簪子拿远了些，少侠扑了个空：“谁说要给簪子你了，这布条，勉强也能用用，少侠你将就下吧。”
少侠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还是接过了那块布条束起头发。
老翁一家见少侠与青光说完话了，虽震慑于他们的武功，还是上前感谢了一番。
老翁抖着声线：“多谢两位英雄相助啊。”
“老人家不必多谢，宵小之辈，路遇不平出手相助罢了。”少侠在外人面前一向是那幅沉稳的模样。
老媪和刘家姑娘俱深深一鞠，青光摆摆手：“无妨无妨，那胡进应该不会再来了，老人家且好好过日子吧。”
青光与少侠在老翁一家连声感谢中离开茶棚。
青光摆弄着被震断的折扇：“可惜了我的折扇，这大热天没有折扇怎么活。”
“难不成我的命还抵不过一把折扇吗，我给你弄一把扇子，肯定不会热死你。”少侠信誓旦旦。
青光狐疑地打量着少侠，从他的表现来看，不像是个会做扇子的人：“少侠，从你表现出来的种种，我可以合理问你一句，会做扇子吗？”
少侠闻之语塞。
在镇子上的采买和路遇不平花多了些时间，加之负重前行，返程明显没有启程快，回至西海峰林已是夕阳缓缓垂下之时，今日是铁定没法做什么了，幸得河岸旁土地平整，燃起篝火，也可安然入睡。
麒麟早就玩累了，打着轻鼾睡得香甜，少侠与青光草草用过玉蟾宫给准备的食物，玉蟾宫不愧财大气粗，备下的粮食也够少侠和青光吃上那么三五天，至于麒麟已经把果子吃完了，不必担心，作为万物之灵的麒麟要是在吃这上面把自己毒死了，估计它这位置就要换兽来坐了，所以少侠安心得很，随便麒麟自行解决吃喝。
木柴烧至节点处不时爆响一声，敲破流波月色静谧，即使在玉蟾宫过了几月安稳神仙日子，少侠依旧睡得一夜平稳。
翌日，少侠与青光带上买好的斧头长锯，钻进了林中，挑着长得粗壮既长且直的松杉。
转了好一会都没有合适的树木，少侠就开始念叨青光：“你看你当年放火把树都烧得差不多了，让我建房子都没有木材。”
“所以我现在深有感悟，悔不当初，放火烧山，必有恶报。”青光叹息着反思自己的过往。
行至阴凉处，一簇长势葱葱的植物在风里拍着叶，哗啦啦响成一片。
少侠指了指那棵植物给四处张寻的青光看：“快看那个。”
青光顺着少侠所示方向看去：“怎么，有合适的松杉吗？”但是看到的是一大堆长流苏般的大叶子，青光着实迷惑，这能干什么吗，当瓦片使吗？
少侠摇头：“你仔细看看，那是你的扇子。”

青光想起了在六奇阁雨花让他用来扇火的扇子，把眼前这大叶子加以修剪可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少侠要给他做一把蒲扇，不能耍帅那种？
青光对比了一下折扇与蒲扇，折扇收放自如，随身携带还不占地，蒲扇宽大暂且不提，要是昨天自己掏出来的是蒲扇，估计胡进当场就把自己嘲死了，没得一点气势，就像是从厨房出来顺便打了个架。
于是青光拒绝地非常干脆：“少侠，你想想，这大扇子，适合出现在厨房，但不适合出现在我身上，懂？”
少侠面色严肃答道：“那锅铲也出现在厨房，我昨天还能拿着去打架，不要觉得蒲扇比不上折扇，你看你没有带伞对吧，下雨了蒲扇还能当伞使使，折扇一淋雨就坏了。”
青光再次拒绝：“少侠你可千万别，我还要出去外面晃荡的，不像你就在这隐居似的。”
少侠置若寡闻，砍下几张大扇叶，像是解释般说道：“多砍些，说不定还能靠这个赚钱。”
青光默默为少侠竖起大拇指，敢情少侠这是发现了商机啊。
青光与抱着几张扇叶的少侠在细细巡山后可算发现了合用的松杉，几次砍伐后扛回少侠的宅基地，此时已是烈日当头，少侠的宅基地选在阳坡，距着河道不远，河风习习，甚是惬意。
少侠把蒲葵叶悬在阴凉底下阴干，转头去问累极了在树荫底下同麒麟排排坐的青光：“松杉砍回来了，接下来做什么。”
青光阖上双眼，双手折在脑后，背倚树干，似是极为享受这凉风：“叫小七捎封信给雨花，让他给你配些防蛀的药粉，顺道带些驱蚊的药和雄黄粉来，这天一热，蚊子就猖狂。”
“接下来呢？”少侠问。
“你就把这松杉打劈成这么厚的板子，”青光从脑后抽出一只手，做出半寸的厚度示意给少侠看，“再用着那磨砂纸，把板子磨光滑，等雨花的药来了，你就抹上药，抽空再去买点松漆涂上，晾干就差不多得了，搭房子就那么一两天的事，就是这前期工作费功夫。”
少侠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把木匠带进来干活。”
青光无情讥笑：“少侠，可你没钱啊。”
也是，少侠认清自己贫穷的事实，拾了一根昨夜烧出的木炭，用着包斧子的那块粗布，草草写清自己所需，吹响口哨，小七拍着翅儿盘旋而来，少侠把粗布绑在小七腿上，叮嘱它飞去六奇阁找雨花，随后用着在青光指导下采买的各项工具开始磨木板，一边感慨自己，回了西海峰林以后连笔墨纸都用不起了，果然是一贫如洗。
在少侠造木板这两天，青光偶尔口头上指点他两句，“磨砂得顺着纹理来，你没看到都起毛丝了吗”，“这板子太厚了，再削薄点”，让少侠想起幼时被自家父亲苛刻指点长虹剑法时的场面。
青光绝大多数时间都随着麒麟嬉弄，跟着麒麟上山下水啥的，不是摘回一袍子裹着的野果就是提溜回一串鲜鱼，麒麟现在和青光熟得很，摘野果都先叼着一整枝给青光邀功。
少侠想起回来那天麒麟护食的模样，自己一个果子都没吃到，心里酸得冒泡，自己从小和麒麟长大的情分还比不过青光笼络兽心的本事，但也承认青光有点本事，经他指点做出来的木板的确好上不少，而且青光做的烤鱼就着新鲜紫苏吃下去，滋味确是让人回味无穷，这小子在魔教怎么学会了这么多本事，难不成魔教还做过集体训练？

（十五）
待少侠把那木板都处理完，林林总总铺在宅基上，等着太阳的温度将其炙烤到干燥，小七同小四一同飞来，各自脚上都绑了一小包药粉，少侠卸下它们的负重，逐个摸了摸它俩的小脑袋，道了声谢，灵鸽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少侠依着雨花在纸袋上的标识，折了张宽大的野芋叶，装了清凉的河水兑开防蛀的药粉，一阵草木植物的清香散发出来，别说，还挺好闻的。
顶着烈日。等少侠把木板的防蛀工作刷完，早就出了一身汗，青光与麒麟又不知去了哪耍玩了，少侠计划着把松漆刷完，今晚晾干，明日估摸着就能开始建房子。
带着这样美好的期许，少侠一鼓作气顺道把松漆涂完了，青光早就交代过流程，只要少侠不是个愚笨的都能自己解决。
终于能有自己的房子了，少侠真是百感交集，过去他去哪哪被拆，去了玉蟾宫，玉蟾宫炸了，去了金鞭溪客栈，客栈烧了，六奇阁、奔雷山庄、十里画廊通通中招，唯一躲过这一劫的就是青光，因为他根本就没房子：）。
少侠一番欣慰完后，也闻到了自己身上混杂着松漆与汗水的气味，眉头一皱。
日薄西山，轻烟山岚朦胧，青光带着玩得意犹未尽的麒麟回了宅基，未见少侠人影，但闻到了那股熟悉略刺鼻的松漆味道，麒麟都趴下来用前蹄捂住口鼻，青光摸摸麒麟毛茸茸的脑袋，把新鲜采的野果子放下来，带着麒麟去了河岸，果不其然，在瀑流旁的石头下有个人影，青光让麒麟下水玩，麒麟正乐得玩水，狗刨式地划着水去到了少侠旁边。
借沁凉的水流消暑的少侠冷不丁看到麒麟朝他划来，吓了一跳，又听到头顶上飘来的声音，更是差点就泼水上去：“少侠，顺手逮几条鱼呗。”
少侠抬头看去，青光正蹲在石头上笑嘻嘻地跟他喊话，瀑流冲下，白色的水沫淹过少侠，冲击声也略大，少侠正享受清凉，没啥子警戒心，这才让青光吓着了：“青光，轻功不是这么用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青光摆摆手，这里声音大，说话也费力，传达到自己的意思后，青光叫少侠赶紧洗完，他还要洗果子，他可不想用少侠的洗澡水洗野果。
暮色渐浓，少侠和麒麟合作逮住了七八条鱼，少侠还有点得意，自己从小和麒麟长大的配合就是不错，比上次青光和麒麟去抓的鱼要多呢！
青光已经生起了火，等少侠抓了鱼回来，利落地处理了鱼，熟练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唉，青光，明天能做好吗？”少侠坐在青光对面，眼睛盯着烤鱼，嘴上挂念着自家的房子。
“应该还行，我之前自己做，也不过一天光景，你也就一个人住，又不费多大劲做多大，方方正正两间房，敲敲打打没几下就行了，起早点就能快点完工，下午还能去趟镇子。”青光说道。
少侠不懂为什么还要再去一趟镇子：“去镇子干嘛。”
“当然是去买酒啊，新居落成怎么都要来点酒庆祝，别跟我说你还舍不得请我喝顿酒。”
“成，就当温居酒。”少侠爽快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