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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琴剑江湖 [剑胆琴心 续] by Hmil加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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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PG
【配对】拉穆/沙穆/撒布/米妙等
【内容提要】架空,武侠
承接《剑胆琴心》,作者将继续一个江湖恩仇录。圣华阁与哈迪斯的大战以胜利告终,但却因为卡妙的丧事而掩藏在悲伤的氛围中,而对手的残党也时时刻刻谋划着反扑机会。穆虽然接替了轻纱教掌门之位,也因此结识了沙加,却要面对门内的分歧和争端。这时,拉达曼迪斯的出现,成了一个巧妙的砝码,而穆会不会因为情爱的牵制而终于成为倒戈圣华阁的力量呢?
《剑胆琴心》的链接:http://aphrona.pqpq.net/page_420.htm



1楼2009-11-05 09:06回复
    加隆点点头,“这可凑巧了。总之是与不是,穆现在既为青纱教掌门,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既提到这里,我还要问一问你的伤,可要紧么,准备几时返回莲湖呢?”
    穆含笑向他揖一揖,“多谢二阁主,我的伤……”他顺下眼睫,顿一顿,淡淡接下去,“已经不碍事了。至于动身的日子,怎么的,也要为卡妙师兄他过了头七再说吧。想来我们这些侥幸的生者,也唯有如此,才能聊表心意而已。”
    他们谈到这里,忆及往事,颇多黯然,一时都沉默了。
    穆重新开口,勉强笑道,“不过,那‘蝎螫’米罗的事情,我自然设法尽快知会教内,就请大阁主与二阁主放心。”
    加隆也笑道,“穆的为人处事,我辈……哪有不放心的?”
    撒加也说道,“那就劳烦穆了。”他打量穆,欲言又止,似有踌躇,渐渐陷于沉思。
    不料穆问道,“大阁主……有话要讲啊?”
    撒加听了,不觉一怔。他略一思忖,索性泰然答道,“正是我们常常在闲聊时称道,穆是惯于揣测人心的。”
    这话落在穆的耳中,似曾相识。穆顾不得感慨与胡思乱想,强为辩道,“大阁主也取笑人了……”他浅笑了一下,慢慢低下头。又听到撒加说道,“今日天色不早,大家都乏了,更兼诸事冗杂,我就不叨扰了。不过,穆,我确有要紧大事与你商议,待来日吧。”
    穆抬起头,微笑应道,“那么穆但等大阁主方便时赐教吧。”
    撒加望着他,郑重点一点头,他正欲招呼阿布罗狄随行离去,不料一旁加隆笑着插话,“我说……撒加,你不要尽用些闲话搪塞。你们究竟有什么梯己话,专等众人都不在场时情谈款叙!”
    撒加倏然变色,“你何以造次胡说!”他停了停,又申斥一些话,“我说你也太不知道进退了。”一边拂过袍袖,又瞥了瞥一直侍立无言的阿布罗狄,兀自登上石阶。
    阿布罗狄向加隆与穆作辞,握剑跟上去。
    平台上剩了两人。
    穆转头说道,“二阁主,你打趣我,这也罢了。总之呢,素来我生性愚钝,不堪你那些戏谑之词。但你可知道,阿布师兄他,刚刚和阁主弥合,你却……”他瞧了瞧加隆,似有所思,闭口不言。
    加隆立即接上他的话茬儿,那语气锐利如同冰刃,“弥合?你未见前几日找寻一干人尸骸的情形吗?”
    穆听了,怃然不答。
    加隆提到的是当日积雪消融后,众人在平台与山中收尸的事情。与卡妙对敌的所有幽冥杳渺谷派众以及卡妙都先后找到,而且因为大雪封冻的缘故,其中西路费都居然逃得一命、此后缓缓回转气息,待好容易恢复元气后,乘便整理同门的尸首,迤逦运往幽冥杳渺谷而去。只有米诺斯,如同和冰雪一起消溶了一般,形迹全无。尽管阿布罗狄不懈的搜遍全山、连尸身绝无可能失落的索桥与河川、甚至于来路都检看了,也一无所获。
    此时加隆又说道,“连那个什么西路费都都不耐烦了,阿布却始终不肯罢休。此事别说你们当日亲历过恶战的几人,连我这来迟一步的局外人都可以看出端倪。你再看他这些天来的情形,想是又要经过多少时日才可以转过来。也许……”他负手仰头,注视暗红色的天际,悒悒接下去,“一辈子也别想转过来。”
    穆低着头,只是无话。
    加隆说道,“你们这些人中,若论起阿布,忠诚有信义,又生得那样,自然是个好孩子。不过,他左性乖张,不似穆这样心胸豁达,依我这些年冷眼看来,保不定他对不住撒加。哎……”
    穆抬起头,“二阁主谬赞了。只是二阁主你……还是惦记着大阁主。所以说,人世之事和那人心,哪里可以把握得住呢?有时我倒羡慕阿布师兄,若能终其一生,只记挂着一人一事,岂不是好?”
    加隆叹道,“是了,无牵无绊,只照着自己的意思行事,从来不虑及其余……至于好不好,谁又能知道?”
    至此二人无言,重又凭栏了望那已转为殷红色的夜色里,灰茫茫的山峦。


    3楼2009-11-05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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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17: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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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罗狄说道,“阁主的意思,打算和穆商议并派事宜吗?”
      撒加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若论及穆,我们大家谁个不了然。他资质聪颖、心性也很高。不过,他的禀性豁达,而且多有妇人之仁。”撒加一边哂笑,“我想,他这昔日的圣春剑绝无可能与我争锋。我甚至可以断言,他的内心,原是很怀念在圣华阁的日子。”
      阿布罗狄说道,“是了。才刚加隆问及他的行程,他讲过愿意在阁内多淹留些时日。要说为着卡妙的事情,倒也不是虚言。他虽然是个惯于广施恩惠、笼络人心的,不过也足见得他看待圣华阁仍然情谊深厚。依穆的为人行事,再怎么样也不肯与大家决裂,更别说争锋了。若依我看来,如今需要虑的是,穆提到过的,那帮青纱教的余众。我所担心的是,即便穆不会反对并派,一着不慎激起那帮青纱教属从的不忿来,只怕他这位新任的掌门自身难保,更别说带领青纱教来投阁主了。”
      撒加说道,“你说得是。这青纱教多年来隐匿在江湖的漩涡中,世人对它都不甚了然。才刚听到穆介绍其中的四个道使,想来都绝非等闲之辈。”他略停了停,“不过,阿布,你想过没有,其实这样也好。万一那帮青纱教属从们得知并派的事,一时闹起来,使穆陷于困境,我们正好乘便伸出援手,借着施恩,一举并派,岂不更加便宜从事?”
      阿布罗狄听了,怔了一时,喃喃说道,“借施恩并派……计是好计。不过我以为穆本来是个惯于施予恩惠的人,除非情不得已,他不会把这施恩的机会留给对方的。也许依等闲的人看来,他敦厚有余,但这正是他最高明的地方。”他一边冷笑,站起来。
      撒加抬起头,瞧瞧他,抚额思忖,又笑道,“罢了,圣春剑与圣叶剑,各领风骚,何苦因为不是一种性情的人,就相轻到如此地步!”
      阿布罗狄只作没听见他的话,默不作声。
      撒加又问,“这种时候,你要去何处,阿布?”
      阿布罗狄这才答道,“事情……都讲完了。我……”
      撒加不动声色,只是悠悠问,“仍去找他?还是觉得与我同床共枕,他的灵魂有知,便不会入梦?”
      阿布罗狄微低着头,一声不吭,却握紧宝剑。
      撒加叹道,“那么你就去吧。只愿这样行事能使你早日平静下来。”
      阿布罗狄向他揖了揖,转身出去了。 


      5楼2009-11-05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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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刚刚吩咐了声,“掌舵。”瞥见米罗纵身过来,一面掷出长锁,喊道,“这样就想走吗?”
        穆喊,“小心!”随即拽起贵鬼平地腾跃,在那摇曳的白色纱袍底端,金色长锁一端的螫形钩牢牢扣住船头的人偶罗盘,立即将如同真人大小的木偶抓起来,连带掀破块块船板,转眼整条板船分崩离析。那长锁在骤然四溅的水浪与烟尘中蜿蜒穿梭,宛如一条赤金游龙,“哗啦”一声向悬浮在半空中的穆袭去。
        穆揽着贵鬼,不便尽情施展,执剑连连挑起周遭飘零的碎叶以作掩护,一面迅速腾挪,退向远一些的另一只空船。只听一声犹如裂帛般的变音,仿佛可以穿透茫茫湖面与雾霭,原来是那跟进的螫形锁尖一路划破那些作为屏障的荷叶,所过之处,绿色碎屑转瞬焦黄,失去原来翩跹的风姿,枯涩无味儿的散落在偌大的莲湖之内。
        穆见了,不禁暗暗吃惊,紧紧盯视那螫形的锁端来势汹汹,几乎抵面。
        此时他和贵鬼已经立足在船梢,再无退路。孩子不禁大声惊呼起来。
        螫形钩穿过飞扬而起的紫色发丝,遭遇一道闪烁的绿影。金色与碧色两向辉芒交错的霎时,长锁犹如一条突然被抽走魂魄的龙精,缠绕在横挡在三人之间的剑刃上。
        穆踞立在船梢,牢牢握着剑。飘飘荡荡的白色纱袍边裾扫过已至近前的米罗,赫然在他的脸侧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米罗扯紧手中的长锁,又抬手向脸上抹了抹渗出来的血丝。
        贵鬼交替瞅了瞅相对静静侍立的二人,紧张到呆若木鸡。
        不提防米罗“呵呵”笑起来,穆随之释然的微微一笑。
        米罗说道,“我不过好奇,要亲自来探一探新掌门的修为。呐,那个……圣雪剑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详谈。”他抽回长锁,返身跃回追来时所乘的板船,搀起艾欧利亚。
        穆站在船梢,大声说道,“米罗,你既有心过问圣雪剑的事情,还请善待身为同门的沙加。那么我们后会有期了。”他提着剑,刚准备走过去摆弄船头的人偶罗盘,听到一声断喝从雾霭深处传来,声音借内力推送,如同雷鸣,震人发聩:“这么便宜就想走吗!”
        身处莲湖之中的众人尽皆仰头四顾。
        米罗说道,“修罗。”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黑色的衣裾与利器的锋芒闪现在云雾压低的湖面上,好似有许多拳影与刀光涌动。那修罗本人转瞬现身,却使轻功稳稳立定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将手中一口宝钿大刀划开,登时引起一场宛如风暴般的震动,波浪奔腾,扶摇直上,仿佛凌空倒流,掀起蔽地荫天的莲蓬一齐倒卷,把穆所乘的板船困在其内,几欲打翻。穆把剑端平,运集内功极力抗衡,一时使那翻涌的水柱与乱摆的荷叶都围绕在周遭,宛如一圈奇伟的帘帏。他才将船只稳住,却不想只顾尽力运功,腰际的旧伤突然崩裂,不禁稍事力怯,单膝重重跪倒在甲板上,几乎握不住剑。那委散一地的白色纱袍与紫色发丝立即被高高拂起。 穆端起左臂,以食指与中指执起宝剑的刃端,再次横挡长剑,重新运力。刹时盘旋在板船周围的暴风“唿”地改变方向,向圈外扩散,掀起一湖的绿潮。
        就在漫卷的波澜与碎叶之间,板船如同一条疾敏的剑鱼,披荆斫浪而出。穆仍然以双臂的力量端着剑,踞立船梢,却让贵鬼操控船头的人偶罗盘,一路去远了。


        9楼2009-11-05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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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一抹淡淡的熙阳,不知在何时已然涅没,剩了如同一汪止水般苍灰色的天。
          到了晌午,稀稀漓漓的秋雨落下来了,却又如冷涩的愁思一般,一时飘零一时凝止。幽寂的庄院内笼罩一片烟波样的薄寒。
          穆坐在院中一座单檐竹亭下抚琴。
          他微低着面庞。专著的神情,愈发衬得形容清秀、气质静好。
          曲曲折折的音律宛如悠然的凉风,散落在疏疏朗朗的雨中。
          拉达曼迪斯斜倚在黄竹支柱旁,微微拧起联成一体的金色浓眉,凝视穆。无论是他阴郁的脸膛、还是漠然的冰色眸子,都显出一派肃容来,而无从窥见他实际的心境。
          穆停止弹奏,伸手去取案边的青瓷酒盅。
          拉达曼迪斯发话了,“你的伤势未愈,不适合饮酒。”
          穆抬起头,搭讪道,“多谢。”然而仍饮了酒,放下瓷盅,问,“拉达,你今后作何打算,当真的准备修炼
          那冥使魔功么?”
          拉达曼迪斯斜睨穆的种种举止,不觉握掌成拳。伤痕宛然的手背上,青筋顿时暴凸起来。他答道,“我这次出谷,本来是为了才刚得知艾亚哥斯的去处,意欲亲自去寻他。至于其余,我自有主张。”他嗡声嗡气的问,“哼,你询问这些做什么。想必是心下一直忐忑早晚毙命的日子。”
          穆瞧了瞧他一脸肃括的神气,微笑道,“笑话。可是你这玩笑太不高明。也就是我,卖给你一个人情,随喜的听一听、聊作一笑。”
          拉达曼迪斯沉着脸,说道,“我没那些闲工夫和你开玩笑。”
          穆依然笑着,点点头,“我很知道拉达开不得玩笑。”他望了一会儿亭外漫漫的烟雨,回头轻捷跃上曲栏倚坐,顾自整理菊兰色的衣裾与白色的纱袍,重新去津津有味的观景。
          拉达曼迪斯喊,“穆。”
          穆仍稳坐不动,隔着黄竹亭柱搭话,“何事?”
          拉达曼迪斯也隔着柱子,屹立亭边观雨,一边又说道,“这次你受那莲湖内一帮乌合之众的无端猜忌与逼迫,几乎弄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也想知道,你今后作何打算。”
          穆答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拉达曼迪斯不理他的抢白,继续说道,“你是打算回去找那撒加吧。”
          穆听了,从栏杆边一跃而下,转过亭柱,来到他的面前,微微含笑的说道,“本来我不想和你谈这些,不过懒得使你曲解我的意思。想那青纱教的众人正在猜疑我将与圣华阁合谋并派,我设法澄清此事犹恐不及,怎么可能向阁主求助?”
          拉达曼迪斯微微颔首,又问,“既然如此,你又将如何处置?”
          穆侃侃接下去,“我暂且并没有什么好主张。那青纱教的三位道使虽然对我怀恨,但毕竟都是误解,我便不能以恶制恶,此其一;其二,我既接受过史昂前辈的遗命,做得新任掌门,便绝无可能同室相残;其三,沙加仍然身陷莲湖幽径之内,令我不得不有所顾虑。”他叹了口气,“说来也怪我自己孟浪,那时因为没了武功,偶然得到史昂前辈的遗书,便以为是天意眷顾,并没有考虑太多,遂介入青纱教的瓜葛之内。”
          拉达曼迪斯“哼”了一声,闷闷说道,“你不如此行事,也不会杀了少主人……”
          穆听了,转过头,“拉达……”
          拉达曼迪斯抬手阻止,“你我之间的恩怨,待你的伤愈之后,再行了断不迟。如今且说说眼前之事。我才刚听你说了许多话,心下已有了主意。现在我来问你,你既出得莲湖幽径,还可以循原路回去么?”
          穆答道,“拉达有所不知,那莲湖幽径,名副其实。茫茫湖面,浓雾层层,有如洞天,气候与外界迥异,终年有无尽的莲蓬覆盖,根本无法辨识方向与路径。我第一次寻到那里时,亏得史昂前辈遗书中的地图,才得已来去自如。可是前次转回去,他们已经更改了原来的路标,几乎把我和小鬼困在其中,正是与他们的缠斗中,我才偶然发现,原来那教内之人并不只依靠水中的浮标,而是另有一种轻便的舟辑,于船头安置奇巧的木偶罗盘,自动指示方向。我夺得一条他们的板船,才得以和小鬼出来的。如今要转回去,依我的想法,必须先制作一只那样的木偶罗盘才可以。”
          拉达曼迪斯问,“这东西如何制作?”
          


          12楼2009-11-05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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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说道,“我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出得莲湖时,我和小鬼乘坐的板船和那上面的木偶罗盘都已破损,正好得以窥见那里面的结构与机关。”
            拉达曼迪斯点点头,“果然穆聪明颖悟,有时不免使人惊悚。”
            穆微笑道,“别人说这话,我都相信。唯独拉达,一定是明褒实贬,对我恨之入骨。罢了,你才刚说有了主意,不妨讲来听听。”
            拉达曼迪斯说道,“并没有什么上策。你既出得来、进得去,余下的事便不足挂齿。穆既决意要给那些人留下退路,只管返回莲湖,凭你那口若悬河的功夫,和他们去理论,想来这不是穆的长处么?只有一件,我随你暗暗进入莲湖,设法救出你提到的那个沙加,这样一来,你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穆听了,点头称是,“我本来也打算早晚返回莲湖,以诚意和那三位道使理论,但实在有些苦恼他们用沙加来擎肘,待要设法相救,又担心没有作掩护的好法子,如果有失,更难处置。如今我去和他们理论,正好使之麻痹大意,那样拉达乘便去救人,一定十拿九稳。如果沙加可以脱困,也许还可以在斡旋中助我一臂之力。”他低头沉吟一阵,又是微笑,“只是,我也不便请拉达相助。”
            拉达曼迪斯漠然扫视了他一眼,“你不必介意。你当真的只当我是好心帮你么?哼……”
            穆转过脸,依旧含笑道,“我当然不敢有如此奢望。而且,我明白得很,拉达是深恐我落在别人手中,妨碍你手刃仇人的宏愿……”
            拉达曼迪斯冷冷“哼”着,深深蹙起联心的金色浓眉,“你明白就好……”他扭头不看穆温润的笑靥,凝望飘渺的落雨。
            穆说道,“如此,我便从速去琢磨那木偶罗盘的机关。”
            拉达曼迪斯说道,“你急什么……我可不想受一个毛头小子的旧伤连累,功亏一篑。”他讲出这话的时候,矗立在微雨前的魁梧身板岿然不动,那侧影,决绝而且沉郁。
            穆仍心平气和的向他道过谢,作辞先走了。那白色的纱袍与紫色的发丝在霖霖的雨丝中微微飘拂,转过远处的檐角,消失了。
            拉达曼迪斯一声喝命,“来人。”
            巴连达因从竹亭后奔过来,肃立垂手有何指示。
            拉达曼迪斯仍然巍立不动,只略略问,“那个孩子呢?”
            巴连达因躬身揖道,“请二谷主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
            拉达曼迪斯似在沉思。他负着双拳,面对一片纷飞的细雨出神,一时又说道,“一切按照我讲过的去做。”
            巴连达因应道,“是,二谷主。”他抬起头,愣愣瞧着拉达曼迪斯的背影,踌躇不定,忽然听到拉达曼迪斯问,“你还有什么疑虑?”吃了一惊,不禁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拉达曼迪斯肃然的喝命,“讲吧。”
            巴连达因又应了一声,“是,二谷主。”他小心翼翼的问,“二谷主将如何处置穆先生?”他望着拉达曼迪斯半晌缄默不语的背影,惶惶耷拉了脑袋。
            雨声在二人的静默里似乎大了些。
            拉达曼迪斯开口说道,“你去吧。记着,按照计划行事。”
            巴连达因微微一震,一时有些垂头丧气的,又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抱拳朗声应道,“是,二谷主。” 


            13楼2009-11-05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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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不再多话,迈上台阶,刚刚进入殿堂的重门,看到米罗与艾欧利亚结伴从里面走出来。
              一些派众从穆的背后匆匆走上前,去向两个道使禀报。
              那艾欧利亚不及听完,早愤愤冲过来,一番叫嚷,“好,你倒不请自来了。”
              穆笑道,“艾欧利亚师弟安好,我本来就是这青纱教的掌门,自然还要回到莲湖,岂能一走了之?”他不等艾欧利亚再发话,接下去,“你们的怀疑本来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确实曾经从属于圣华阁门下,即便是现在,也没有和圣华阁一门断绝关系。所以论及你们对我的妄图并派之诟,我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辩辞。不过我与你们一样,都是青纱教之人,所以我特意返回来。我想,无论怎样,一门之事,还是一门之内的人,自己解决为好。”
              米罗阻住艾欧利亚,向穆揖道,“掌门论得是。之前属下们的确无礼了。现在掌门不计前嫌,只身回来,而且又对属下们好言相告,足见诚意。”
              艾欧利亚搡开米罗,暴跳的吼,“你不要听他花言巧语!难道他身为圣华阁属下、又霸占青纱教这件事就算了么!”
              米罗大声说道,“这件事当然不能就此作罢。但我们如此对待掌门,其实是忤逆之举,和有意于危害本教的行为又有什么两样!你先给我冷静下来再说!”
              穆看着两人的情形,说道,“师弟们的意思我很明白,无非是觉得我出身于圣华阁,多有疑虑。如今我有一个建议,不如自穆起,重修青纱教教规,以便约束掌门与派众们的言行举止、使我教更加发扬光大。至于新教规如何制定,还需要从长计议。”
              米罗说道,“掌门的主张不错。”他把仍然愤愤不平的艾欧利亚挡在背后,向穆抱拳揖道,“那么,掌门请。”
              穆略略还礼,踱入厅内,坐在弹墨锦垫铺陈的长榻上,展开白色纱袍与菊兰色的衣裾,背临四幅彩墨莲花连轴画卷的中堂。
              米罗和艾欧利亚分坐在下首的两边,其余人都在门外侍应。
              穆问,“为何不见修罗?”
              米罗答道,“修罗师兄仍在莲湖幽径之外,他并不知道掌门已经返回的事情,所以没有赶回来。”
              穆点点头,“如果二位没有异议的话,那么我便使人请修罗回到莲湖,大家商议重修教规的事宜。米罗、艾欧利亚,你们是否要等到修罗回来,三人议定,才肯放出沙加?”他提到沙加,不禁低头宛尔。
              米罗答道,“请掌门体谅,沙加之事,我们定然会给掌门以及教内一个交待。不过,正像掌门所言的那样,也一定要等到修罗回到莲湖,再作处置。这件事是我们三个人做的,所以当然还要一同来善后才妥当。”
              穆说道,“那就依米罗的话吧。总之等到四位道使聚齐,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了局。”他转过头,“艾欧利亚,前些日子,我说话行事都有些唐突了。我给师弟陪个不是吧,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艾欧利亚忽然听到穆的话,完全出乎意料,不禁一愣。
              米罗从对面着急的朝他递眼色,被穆看在眼里,只是微笑,佯作不知。
              艾欧利亚板着脸,向穆拱拱手,草草说道,“掌门说得哪里话。我还要钦佩掌门的修为与……武学。”他提到“武学”一词,铜色的脸膛微微紫胀。
              米罗早已笑道,“这下好了。”
              一时侍从奉上茶。
              米罗端起来,又说道,“我们这会儿就以茶代酒,向掌门致意。等到修罗回来,诸事议定,再畅饮不迟。”
              穆微笑点头,“师弟吉言。”
              那米罗和艾欧利亚各自喝了茶。米罗又兴致勃勃的说道,“掌门,你且尝一尝这莲湖内的茶,味道与外面的并不相同。”他端着白瓷茶碗,略一迟疑,“呃……你喝了茶,我还有事情相问,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圣雪剑受了伤……”
              穆抬头答道,“哦?真难为师弟这么上心。那新的圣雪剑叫做冰河,他是我卡妙师兄生前最为关爱的弟子。只因前番与幽冥杳渺谷的哈迪斯拼斗,被冥使魔功伤到了眼睛……”
              米罗仔细聆听,脱口而出,“我得闲去看看他的伤……”
              穆高兴的说道,“师弟如果肯出手为他医治,那最好不过了。我想,卡妙师兄的在天之灵也会深感欣慰的。”
              米罗听了,浅浅一笑,低头沉思不语。
              大家正在喝茶叙谈,隐隐听到外面有些骚动的声音。不一时,派众们一拨一拨的涌进来,纷纷禀道,“不好了,掌门、道使大人,幽冥杳渺谷的人闯到了这里!”
              穆听了,微微一惊,只当是拉达曼迪斯在设法援救沙加时,形踪暴露,引起争斗。他这样揣测的时候,低头沉吟,暗暗寻思化解眼前状况的办法。
              那米罗与艾欧利亚听了,早已一齐站起来。
              艾欧利亚说道,“什么幽冥杳渺谷!外面那些鸟人究竟是如何进来的!我去看看!”
              米罗向穆说一声,“请掌门在这里安坐,我和艾欧利亚一起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暂时没有主张,眼看二人在派众的簇拥下出去了,这才又是一惊,起身跟上去。


              15楼2009-11-05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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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听了这番话,羞愤难禁,一时不知所以。他呆呆望了拉达曼迪斯一会儿,不嗔反笑。
                拉达曼迪斯微低着头,仍保留着漠然置之的情态,闷声不响。
                巴连达因惊讶的望着穆,又瞅一瞅拉达曼迪斯,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相来。
                穆仰着青白色的脸,轻笑了一阵,宛如残月一样凄迷。他说道,“是了,你说得很是……果然是这样……”他敛住凄笑,神情渐渐凝然,“拉达曼迪斯,你终于报了仇了。你为了心中的仇怨杀我,本来无可厚非,我虽有不平,却也认命。但你今日为了一派的利益,杀害米罗与艾欧利亚,我不与他们报仇雪耻,还怎么赧颜当得这青纱教的掌门,即便死了,也愧对史昂前辈。罢了,今日即便一死,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于是挥剑,舞动如同霞光碧浪一般,直逼拉达曼迪斯。
                拉达曼迪斯拔剑,一边说道,“就这么做个了断也好。”
                二人相斗,两支剑尖击在一处,发出“砰”地脆响,引起的一股气浪远播到周围的水面上,摧动无垠的荷蓬乱摆,至于那悠长的余音,经久不绝。
                他们各自收剑,后退数十步,穆纵身撤在琉璃瓦的重檐下,拉达曼迪斯几乎退到嶙峋的石林中。
                拉达曼迪斯大喝一声,仗剑跃上前。穆以碧色的剑尖抵在石阶上,整个剑身稍稍弯曲,却立即依靠一股韧性直起,隐隐有清亮的泠泠之声传远。穆随之飞身腾空,执剑迎上拉达曼迪斯。两人在腾跃中相遇,再次斗在一处,只见熠熠剑花流转,森森朔气四面扩散,转眼已是几百个回合过去。
                穆就势空翻,菊兰色的衣袂与白纱袍裾纷纷飘开。当一痕碧水般的剑刃从拂开的衣袍与发丝之中袭出时,已经改变路数,直击拉达曼迪斯。拉达曼迪斯见状,疾速挂起长剑,一面使整个身体几乎悬空横卧。那暗绿色的袍裾与穆的衣缕交错荡开。他有如鲤鱼打挺那样空翻,眼看那碧色的剑尖已经刺来,被他从斜面出剑一挡,稍事迟滞,仍然削掉了他的一角暗绿色的袍边。
                两人几乎同时落在地上,仗剑相对。暗绿色的锦袍与白色纱袍逆向微微拂动。
                穆稍微一动,紫色发丝如瀑般散落。原来经过刚才一番格斗,不知何时,束发的绳结已经被拉达曼迪斯的进击挑断。他微微仰起苍白的面孔,一面默默运功,调整早已紊乱的气息,却冷不防呕出墨色的血块来。
                拉达曼迪斯缓缓收剑,说道,“你不适合再战,穆。”
                穆说道,“收起你虚伪的嘴脸,尽管露出你的牙齿和你的利爪吧。”
                拉达曼迪斯不理会他的指斥,说道,“我以为穆,性格豁达,何以也做这样的无谓之举。你自然对我深恶痛绝,不防暂且留着性命,来日方长。如你现在这样强弩之末的情形,不但于事无补,而且我也不屑再战。”
                穆说道,“住口!”他再次挥剑,指向拉达曼迪斯。
                可是他的进击已经失去力道,被拉达曼迪斯横过剑身压制住。
                拉达曼迪斯说道,“你已经看到那两人的下场,卡妙的前车之鉴你也是知道的。何必强撑,白白丢掉性命。”
                穆不支的单膝跪地,白色纱袍纷纷委散。他仍举着剑,格挡拉达曼迪斯缓缓压下来的力量,只是说道,“还米罗的命!还艾欧利亚的命!”突然奋起,掀开拉达曼迪斯的剑,而且一气划破拉达曼迪斯的前襟。
                鲜血自弧形的伤痕处溅出。
                巴连达因在一旁惊呼,“二谷主!”他急忙奔上前去,却被拉达曼迪斯执剑的手臂挡在后面。
                穆再次重重跪落,连连呕血不止。他返转淌着血的碧莎剑,插入地下,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巴连达因转过头,又惊呼,“穆先生!”可是却隔着拉达曼迪斯定定抬着的胳臂,只能紧张兮兮的望着。
                拉达曼迪斯说道,“你再运用内力,就没命了,穆……”
                穆撑着剑,仰起头。
                紫色的散发徐徐拂过他闪烁荧荧光彩的碧眸。他显得万分疲乏的合上浓长的双睫,忽而又睁开眼睛。时不时呕出的浓血沾在飘飞的白色衣缕上,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穆试着站起来,几次都力不从心。他的神情静如止水,一声不吭的握紧剑柄。
                拉达曼迪斯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漠然说道,“你就那么想杀我吗?”
                


                18楼2009-11-05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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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17:2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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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张一张仍在淌血的嘴唇,只是说道,“还……他们的命……我就放过你……否则,无非一死而已……”
                  拉达曼迪斯接住他的话头,“对,无非一死而已……”他注视着穆,郁郁重复,“无非一死而已……穆……”一面紧紧握紧剑。
                  穆扑倒在地上,仍然握着剑。
                  巴连达因惊叫,“啊!啊!”他转回头,不顾一切的哀告,“二谷主,穆先生已经不行了,求求你快给他吃解药……”
                  拉达曼迪斯仍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脚下的穆,而且仍然郁声郁气的重复,“无非……一死而已……穆……”他的全身猝然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忽然一种朗声喝斥传来,“无耻之徒,你以为你当真得逞了么!”人随传音而至,原来是沙加,穿着一领驼色的直裰,如云缕般轻飘,迅即由远及近,落下来,连忙揽起穆,大声喊,“掌门、掌门,穆,振作!”
                  穆缓缓睁开眼睛,气息微弱的说道,“沙加……你……自己脱身了……”他歪在沙加的怀中,沉默不语的时候,忽然又呕出血。
                  沙加说道,“掌门,你不可以执意行事,一味运集内力,这样当真会立刻毙命的。请恕沙加无礼了。”
                  穆强勉抬起胳膊,要阻拦他,“沙加……”却早被点中左肺愈穴,晕厥过去。
                  沙加用左臂把穆揽在怀中,站起来,朝向拉达曼迪斯,“你这个无耻之徒,耍弄奸计,妄图灭掉我青纱教、这样加害掌门。你既有胆来闯莲湖幽径,今日叫你来得去不得!”他话音未落,已甩开缠于右腕上的赤金念珠,朝拉达曼迪斯劈面击来。
                  拉达曼迪斯执剑格挡。
                  只见那念珠正好套在剑身上,竟险些将长剑拽脱拉达曼迪斯的手掌。
                  拉达曼迪斯吃了一惊,不禁点头说道,“好强的内力!”眼看那念珠被收回之时,带走他的剑鞘,使那朔光闪烁的剑身显现无遗。拉达曼迪斯正要就势舞开剑,又见那念珠仍挂着剑鞘,再次转过来,呼呼生风,忽然甩出剑鞘。
                  拉达曼迪斯迅捷撤身闪躲,在同时用剑去击那飞出来的剑鞘,却见那剑鞘错过寒气森森的剑尖,正击在旁边巴连达因的脑袋上,打得鲜血迸流。
                  巴连达因“哎哟”大叫一声,把脚不住,连连后退,几欲跌倒,一边用手捂住血流如注的额头。
                  拉达曼迪斯不及回头去看,纵身上前,与沙加拼斗。
                  那沙加一手揽着穆,只用单臂持着赤金念珠,霎时舞得如同无数个光圈杂糅那样,灿烂夺目,晃花了拉达曼迪斯的眼,令他一时无所措手足。等到拉达曼迪斯终于用剑挥开纵横交错的光芒时,沙加早已飞身撤后。
                  他如同一片轻云,轻飘飘停留在浓雾遮罩的半空下,搂定穆,再次抛出念珠。
                  拉达曼迪斯用剑格挡,正欲避开将要辐射而至的金色辉芒,却不防这次是一连串的爆裂声响,生起一阵阵赤黄的烟尘,把他裹在其中,正当莫衷一是时,忽然听到沙加大声喝命,“众弟子,布阵!”
                  拉达曼迪斯在黄烟里连番腾跃,好容易脱身而出,正遇到一帮着黄衫的派众纷纷扬起金钹,联作一片,从四面向他罩来。锃亮的表面光华耀目,晃过拉达曼迪斯冰色的眸子,使他在瞬间犹如雪盲般茫然无措。他身体的各处立即被薄如利刃的钹沿划伤,血肉翻出。拉达曼迪斯迎上刺目的金光,横心把剑一阵乱舞,劈翻几名派众,这才冲到金钹的包围圈外。在他们的背后,无数钹片击响,发声浑厚,震人发聩,甚至于地面仿佛嗡嗡颤动。拉达曼迪斯突然受到音波的冲击,几欲跌下去,他忍着伤,一把拽起倒在地上的巴连达因,喝一声,“走!”纵身跃入稠密的荷蓬。
                  派众们举着金钹,涌向湖边。
                  沙加的身形,如同一朵出岫的孤云,飞升在众人背后的琉璃重檐下。金色发丝缕缕飘开,露出眉心里,一点朱砂印记。俊逸的面容宛若天仙,平静无波。他仍用一只臂膊揽着穆,喝令,“穷寇勿追,保护掌门要紧。” 


                  19楼2009-11-05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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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握着剑,仍在默默挣扎。一次次重新导运真气,致使他一次次感到五内俱焚,以至于愈演愈烈。
                    他心内隐隐预感到大限将至,也就渐渐坦然了,一面不忘用淌着血的手拖着碧莎剑,抬起头。
                    苍色的袅袅迷雾下,万籁俱寂,仿佛只剩了他一人留连在这里。
                    他意外的嗅到荷花的清香,稍许诧异之后,便以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恍恍惚惚当中,他不再忆起许多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只去留意眼前清幽的景致与因风送来的几许荷香。他在怡然赏鉴时,又想起与之相配的星空、以及如同繁星样绚烂耀目的孔明灯。
                    于是他把手探过去,似乎要去够置于身旁,还没有点燃放飞的孔明灯。但是他嚯然察觉仍握在手中的宝剑,不禁怔在那里。凄怆的心情再次引起他体内的不适。
                    穆握住剑,深深垂下头。
                    飘飞的紫色散发间,泪渍与血渍相合,不断浸湿白纱袍裾。
                    他不胜悲叹,“拉达……拉达……”一时感到胸内锥心疼痛,骤然苏醒,立刻听到沙加的声音,“掌门、掌门?”
                    穆缓缓回过神,仍然十分虚弱的问,“这是……”一面微睁着眼睛,望着沙加取过一粒赤色的药丸,送到面前,只能吃了,又就着沙加端过来的青瓷茶碗,饮水送服。
                    沙加这才说道,“掌门,你受十毒噬骨丸之害,本来一旦运用内力,就会致使体内真气倒流,冲破经脉。幸而你练就青纱力功,所以相比别人,耐性较强。如今你吃下的这水华赤鱼丹,可以在你每次施展武功时,与你所中之毒相生相克,调息真气、输导经脉。不过它毕竟不是解药,并非长久之计。依我的意思……”
                    不料穆打断他的话,突兀的问,“沙加……你是怎么脱身的?”一面盯着沙加不放,杏眸碧荧荧的,分明是审视的意思。
                    沙加微微一怔。
                    穆顺下眼睫,顾自整衣起床,坐在一旁的交椅中,面向合紧的茜纱窗扇。
                    沙加转过头,“掌门……”他凝望穆静默的侧影,略一思忖,叹了口气,走过去,说道,“不错,正是我与修罗商议,使修罗假意散布掌门与圣华阁合谋并派的消息,然后激起米罗与艾欧利亚的不愤。我又故意与他们分歧,使米罗与艾欧利亚将我拘禁。实际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再由修罗去做,把米罗与艾欧利亚蒙在鼓里。但拉达曼迪斯的介入却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才有今日之变。”
                    穆转过头,早气得神情剧变,登时怒气冲冲的问,“你倒大言不惭!非得等到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败露无遗,被我逼问,才肯承认一切不可。你使米罗与艾欧利亚无端卷入一场无妄之灾。你……你这样做究竟是何居心!”
                    沙加说道,“难道掌门真的不能体察我这样处心积虑,不惜牺牲米罗与艾欧利亚,究竟所为何来?掌门虽然宅心仁厚,的确是世所罕见的仁爱君子。但正因为掌门性情豁达,为人宽厚有余、犀利不足,才更使我有所担心……”
                    穆稍许平静了些,又冷笑道,“有所担心?连你也怀疑我会把青纱教献与阁主?”
                    沙加说道,“我倒不担心掌门会把青纱教拱手让与那圣华阁,不过照掌门这样端方宽厚的为人行事,又和圣华阁情谊有加,保不定不会被他们所用,牵连青纱教被并入圣华阁,早晚灭门。所以依我看来,不如索性戳破这层窗户纸,将计就计,把掌门先逼入并派的绝境,完全断绝他们的妄想。”
                    穆说道,“你说得貌似句句在理,但你想过没有,因此你把米罗与艾欧利亚蒙在鼓里,而且更要了他们的命!你身为同门,难道一点儿也不为此抱愧吗!你有什么权利,为了达成自己的意愿,就去利用他人行事,更给别人招致灾祸!”
                    沙加说道,“凡世上之事,有因必有果。万全之策谁都想,但天地本不全,乃人力不可违背的法则。况且江湖之事,因为种种恩怨仇杀而最终沦为冤魂屈鬼的,比比皆是,又何止米罗与艾欧利亚、甚至于修罗!又道是有得必有失,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觉悟,也不会决意利用他们保全掌门了。”
                    穆说道,“你的言语这样冷酷无情,果然不愧是超出三界之外、不受七情羁绊的化外之人!但你既然与我论及佛理,我也告诉你,佛者,不但大能、而且大悲。你空有心智与本领,却不懂众生平等、普渡慈航的道理,其实是假借佛门弟子的名义,却是最为冷面冷心的人。”他辩到这里,忽然灰心,一番激烈的言辞转为凄怆的低语,“如今你说你是为了保全我才去做那样的事。罢了,我不敢领受……沙加,你的所为,滋意的欺骗我与耍弄我,倒在其次;你口口声声为了青纱教的存亡、以及保全我的德行,不让我陷于并派的不义,但却因此为教内遭致惨祸,米罗与艾欧利亚无辜丧命……即便这样惨不忍睹的事实摆在眼前,你仍然振振有词!”
                    


                    20楼2009-11-05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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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加望着他,说道,“圣人云,不迁怒……米罗与艾欧利亚的死,的确和我有脱不得的干系,但论及此事,掌门自己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吗!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掌门会向拉达曼迪斯求助。”
                      穆听了,一时怔住,忽而瞥见沙加那双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的蓝绿色眸子,定定瞅着自己,意味深长,又见他始终镇定无痕的面容并没有丝毫的愧意,不禁着恼,使气说道,“你自己的过失并没有论得明白,还是不要过问他人之事!”
                      沙加暗暗观察他的种种情形,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也义愤的答道,“我自己的过失我自己知道。如今且说那拉达曼迪斯,狡诈阴毒,一时蒙蔽掌门也就罢了,但事已至此,掌门还要闪烁其辞,明明是有意袒护他。掌门这样偏私,何必来申斥我煞性子!”
                      穆被他毫不留情的抢白,突然理屈辞穷,不免恼羞成怒,兼以正好被言中隐痛,那心中的一股悲愤之气越发涌上来。他失去平日的耐性,扬起手给了沙加一个耳光。沙加被打得侧过脸去,金色发丝顿时四散扬起。
                      响亮的掴声使穆自己也震住了。
                      他不及收回微微颤栗的手指,连全身都随之颤抖着,与沙加相对怔望。
                      穆随即扭过头,颓丧的垂下胳臂。仍然战栗不已的十指几乎握不住桌沿。他重新面向茜纱格扇,泪湿于睫。
                      沙加本来惊怒之至,待要发作,看到他的情形,那心中也觉得悲凉。他低头思忖,很快平静下来,跪在穆的身旁,用惯常的语气说道,“是属下鲁莽了,请掌门恕罪。世上万事,总归会有一个了局。掌门你的旧伤未愈,所中之毒又没有完全化解,还需要凡事放宽心,善自保重身体为是。掌门,休怪沙加罗嗦,你体内的剧毒,始终都是沙加的一块心病,而且于掌门自己,也不是长久之计。若依我的意思,尽早寻求化解的方法要紧。”
                      穆转过头,低声说道,“沙加,起来讲话。”一边亲为搀扶他。
                      沙加握住他的双手,站起来。
                      穆轻轻摆脱他,扭过头,但默然流泪的样子仍被沙加瞥见。
                      沙加从袖中取出素色的丝帕递过去,一边又说道,“想必掌门一定知道,多年前,雁门雅柏菲卡一族正是研习各种暗器、毒药的世家,可谓天下之毒尽出一门。其中还有一件往事,掌门有所不知,这莲湖幽径,历时经年,江湖中人莫可问津,除了因为无边无际的浓雾与莲蓬混淆时序与方向之外,早年这里弥漫一种罕见的瘴气,凡进来的人都需要事先含服专门配置的毒散,令体内体外的毒素互为消长,才能安然无恙。所以最初那些贸然闯入的人,根本来不及探寻道路,就被瘴毒所害,死于非命。这种瘴毒的屏障以及相生相克的毒散全部出自雅柏菲卡之手。传说中他和史昂掌门交情很好。但自从史昂掌门出得莲湖幽径,游历江湖之后,那雅柏菲卡不久也仓促死于夜战山庄老米诺斯之手,从此莲湖瘴毒渐渐消弭,只剩了浓雾与莲蓬的遮罩。如今这雅柏菲卡的独子阿布罗狄已经成人,正是圣华阁门下之圣叶剑,这个……掌门自然比我更加了解。虽然由于雅柏菲卡的猝然而亡,他的后人已经失去了当年天下之毒的盛名与实力,不过依照我的推测,那都是因为这位圣叶剑很早便离开家园、归入圣华阁,根本没有机会,也不会有心情重提那些痛切的陈年旧事。我的意思,十毒噬骨丸的化解之法,就掌握在这位圣叶剑阿布罗狄手中,就看他愿不愿意重返雁门、振兴家业了。掌门,我已经决定,从速去找那阿布罗狄,无论如何,也要使他研制解药。”
                      穆握住丝帕,几乎把它揉成一团。他转回头,说道,“多谢你为我着想。只是,你也知道,我比你更加了解那阿布师兄的来龙去脉。至于如何化解我所中之毒,我何尝没有想到过他?只是沙加并不知道,我那阿布师兄从小经历离丧,性情孤介,与一般人情世故格格不入。且不说多少年来,他明知家族中可以称道的制毒绝技散落衰微,却不肯稍做努力的事实;就算他可以勉为其难,重回雁门,那么依照他平日的作风,一定是为了阁主考虑,用解毒来作为并派的条件。我岂肯为了一人之事,就将整个青纱教当作筹码?”
                      


                      21楼2009-11-05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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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加说道,“掌门所虑之事,我都想过了。借施恩并派的伎俩,早在掌门有事返回圣华阁时,我就做过种种的假设,岂能不有所戒备?但如今为了掌门之事,我却必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请掌门放心,凡事我自有分寸……”
                        穆打断他的话,“罢了,沙加。我身为青纱教掌门,虽然决意不与圣华阁并派,但也决不肯与阁主、以及阿布师兄发生任何龃龉。你根本无法了解我与圣华阁之间的牵绊。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因我之事,对阿布师兄有所不利,类似米罗与艾欧利亚的往事……”
                        沙加猛地抬起头,“掌门这样讲,是不相信沙加了?”
                        穆说道,“我自然相信沙加待我的心意,但如沙加对世情冷暧的参悟,推及你的为人行事,未免使人触目惊心……”他停了一时,丢开揉皱的丝帕,“罢了,我自己的事,不劳沙加费心了。”
                        沙加喊,“掌门!”
                        穆淡淡说道,“你不要再讲了,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暂且静一静。”他不再与沙加争论下去,转而问,“沙加可知道,修罗现在哪里?”
                        沙加望着他,无奈的答道,“修罗……应该很快就会返回莲湖了。”
                        二人各自矗立在窗前。
                        房间内陷于寂然。
                        沙加再次开口,只是说道,“那么……掌门且请休息,我出去了。”
                        穆仍不发一言。
                        沙加转身走了。
                        穆这才回过头,怔望空空的房内,不觉再次握紧置于案旁的丝帕。
                        奚琴奏起曲曲折折的调子,韵律悠然,犹如有人在长夜里舒缓宛转的放歌,迂回在漫漫的绿湖之上。
                        穆缓缓踱出门,循声望去,看到沙加坐在远远一方小小的台榭中专著拉琴,只穿着简朴直裰的背影犹似瘦鹤一般削直挺拔,金色发丝整然披拂在稍微失之纤薄的肩下。他伫立在原地,静静聆听,樱草色的衣裾与柠檬绸色的纱袍在傍晚的瑟瑟凉风里飘荡。一曲终了,那弦乐转为高亢之声,随即嘎然而止。
                        穆吃了一惊,心下隐隐生起一种不太明了的预感。他正在考虑是否走上前问讯一下,忽然听到橐橐的靴声朝这边来了,未及转身,已听见有人朗声喊,“掌门,属下拜见掌门。”
                        穆回过头,见来者二十多岁,高挑的个子,面部轮廓以及发际线都如同刀削一般利落与干练,如炭的黑眸炯炯看着人。
                        穆说道,“修罗,你回来了,不必多礼。”
                        修罗恭谨的向他揖下去,“不敢,修罗为了往事请掌门恕罪。”
                        穆说道,“师兄,你说到哪去了。我知道,你和沙加都是为了青纱教的前途着想。倒是我身为掌门,却不能体察你们的深意,真是感愧万分。”
                        修罗抬起头,“掌门过谦了。果然沙加所言非虚,掌门的武学修为与性情修养都非同一般。以前都是我们的想法行事太过偏颇,还请掌门多多海涵。哦,掌门,这里有一封沙加留下的书信,托我转呈给你。”
                        穆听了,意外的说道,“沙加的信吗?”他转回头,却只望见空空如也的台榭。原来沙加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穆接过信件,拆开细读:
                        “掌门见信如晤:‘佛者,不但大能,而且大悲。’掌门之语,之于沙加,犹如醍醐灌顶,受教之至。想来沙加矢志皈依沙门、自出江湖,素来自况看惯人间百态、万事觉悟,然而如掌门这样对沙加说教者,更无一人。综上所述,沙加感念之意,不能尽言。今沙加斗胆违背掌门之令,出莲湖幽径,远涉江湖寻求掌门所中之毒化解良方,事若不成,誓不回还。提及掌门所虑的与那圣华阁之牵绊,虽则沙加驽钝,不能保证尽会其意,不过沙加誓将竭诚维护掌门之愿,请掌门勿念。言尽于此,缘聚缘散,后会有期。另,信内所附的羊脂玉瓶中,乃沙加素日所存之全部水华赤鱼丹,且请掌门于不适时服用,千万珍重。沙加谨上。”
                        穆叠好信,又取过信中提到的小小玉瓶,把它执在碧荧荧的眸前,默默鉴赏。
                        那莹白的光辉照亮他一样温润如玉的面庞。 


                        22楼2009-11-05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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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置:文库--大坑--PG


                          23楼2009-11-05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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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达曼迪斯抬手阻住他的话,开口了,“艾亚,你既已知道少主人惨死的事情,那么你可知道,少主人既已练就魔功,究竟是被何人所害吗?”
                            艾亚哥斯说道,“怎么不清楚?这等事,江湖上风言风语的,早传遍了,当然又是圣华阁那帮该死的干的啦!”他握掌成拳,用力捶了捶桌面,把那一应茶碗果盘都震得轻轻弹跳起来,“虽然说我们家少主人不该去练什么魔功,不过既练了,又被他们所害,我们便绝不能与那帮家伙善罢甘休。”他略一思忖,忽然一怔,“呃……若提及此事的话,那么穆当然脱不了干系,拉达你……”他恍然大悟的长长吁出一口气,又不禁咂咂嘴,十分纳闷的沉默了。
                            拉达曼迪斯郁声说道,“他?哼……不是难脱干系,而根本就是杀害少主人的真凶。”
                            艾亚哥斯听了,又抬起头,再次喊,“拉达你……”一边几欲隔着桌子伸过手去,但那心中,其实并不太清楚究竟应该如何处置,只好仍坐着不动,更其苦恼的长吁短叹。
                            拉达曼迪斯冷冷“哼”了一声,涵义模糊。他一挥手,“艾亚,你和采丽刚到,我们暂且不谈这些。哎……想来艾亚所言甚是,若我们哥仨一处、三人成众,何愁称霸武林、独步江湖。可是圣华阁一战,米诺斯已经不在了……”
                            他一语未了,采丽与巴连达因也转过头。巴连达因垂首敬听。采丽站在艾亚哥斯的身旁,和他默默握住手。
                            艾亚哥斯点点头,“是啊,本来说好了,要他不拘怎样,一定留着命,等着来日再聚。不想这个家伙还是……”他说着便再次握住双拳,而且抿紧唇角,凝神一会儿,重新开口时,语气里添了许多无可奈何,嘟嘟囔囔的接下去,“想当年,我们三个人,就数米诺斯行为做事最为拿大。懒散惯了、诸事都不放在心上,我还只当像此等人,真是有福行走江湖啊……一定最为长寿。绝对没有想过,这个家伙会这样早死……对了,拉达,今日我们两人相聚,正该去祭一祭他……”
                            拉达曼迪斯没有动弹,沉声说下去,“艾亚固然是有情有义之人,但连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去何处祭他。西路费都那个小子侥幸从圣华阁生还,说得清清楚楚,没有找到米诺斯的尸身……”
                            艾亚哥斯听了,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他一时说不出话,却回过头,朝侍立一边的采丽投去安慰般的一瞥。
                            采丽本来含着泪,见他朝自己示意,便启开粉唇,浅浅一笑,也似反转过去安慰他一般。
                            拉达曼迪斯微低着头,一动不动,闷闷自语道,“生生死死,旁人又能做得了什么。一切都是他自己走过的路、他自己的命……米诺斯……” 


                            25楼2009-11-11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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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17: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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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虽然说晴好的白天,熙暧的阳光仍然有些秋行夏令的意思,但是入夜后,便十分清冷。远远近近一片山野村舍的影子后,乌蓝色的天穹里恍惚撒落寥寥几点星,越发显得空旷与怆寒。
                              男子坐在寂静的小院中,仰起头,透过大梨树稀稀疏疏的枝叶,望着斑驳的夜空。他穿着一领绛色的便袍,银灰色的发丝随着寒气森森的微风拂动,那些浓密的流海儿一直遮蔽了他的双眼以及脸部的一部分,仿佛隐含一种十分晦涩的情绪——正是劫后余生的米诺斯。
                              圣华阁一役中,连他自己都以为被哈迪斯的冥使魔功击中,一定没有生望了。不过这都是当他从闭气般的重度昏迷中悠悠苏醒之前的事了。
                              是那个被哈迪斯与撒加两方厌弃的女孩赤纺救了他。
                              姑娘本来在毒茶事件败露后,亏得穆说情,一直蜗居在山上的角落里养伤。那天哈迪斯爆发冥使魔功,决意血洗圣华阁之时,她才与许多派众一起慌不择路的逃下山,时逢冰炭神功致使大雪纷扬而下,蹩入一处山麓的凹地暂避,不期捡拾到被狂飙扫下平台的米诺斯的“尸体”。
                              那时赤纺的情形,与滨死的米诺斯并无多大差别。自从被撒加击伤后,虽然总算得以活下来,但住在圣华阁内,一直无人过问,疏于疗治,好容易缓慢的自行恢复,又经过刚刚一顿颠簸,兼以天寒地冻,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女孩先是把单薄的灰色纱裳扯紧,又抱起双臂,藉此抵御外界的酷寒,一边捱着胸口内旧伤火辣辣的疼,但仍然痛苦难禁,后来,她索性拥紧身旁昏死的米诺斯,指望取暧与压迫伤口的剧痛。
                              姑娘就这样躲在凹洞里,紧紧拥着一心当作是尸体的米诺斯,等待着——也许,依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她以为会等到最后时刻的到来,就像怀抱中的这具“尸体”一样。
                              不过当天空初霁,冰雪渐渐消融的时候,女孩与她一直紧紧拥在怀中的人还是都等到了类似重生般的转机。
                              米诺斯先于她苏醒了。
                              最初的惊诧与种种不适过去后,他们都渐渐明白过来,在姑娘借他的身体实现自救的同时,重伤中的米诺斯也借姑娘契而不舍的抱护与体温得以留住性命。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大半毁损,不但内功尽失,而且筋骨扭伤折断无数,真的像他与阿布罗狄诀别时所讲的那样,完全等同一个重新转世后、新生的婴儿了。
                              经过简单的商量、或不如说完全是在米诺斯的默许下,赤纺带着米诺斯辗转回到自己的老家,就是她与阿布罗狄相遇的江边附近,也是她与妹妹采丽从小一起长大的山村里。
                              她按照他的指点,用他随身携带的紫玑完骨膏为他接好几乎殒坏殆尽的筋骨,自此一直相伴隐居在这里。
                              在相濡以沫的日复一日里,她仍照着夜战山庄的规矩,称他“大谷主”,他当然也了解到她就是采丽一直在寻找的姐姐。
                              现在他坐在幽凉的农院中,独自鉴赏夜色。
                              姑娘从烛影摇曳的屋内走出来,臂弯里搭着一件鹤氅,踱到他的背后,把鹤氅披在他的肩上,又仔细理平每一条衣褶,轻轻说道,“大谷主,看夜深了,您还是回屋休息吧。”
                              和往常一样,米诺斯简短的“嗯”了一声,这便是默许了。
                              于是她小心控制他坐着的轮椅,推着返回房间内。
                              飕飕的凉意从半掩的纸格扇透进来。他感觉到了,却只作不知的毫无反应。
                              姑娘走过来,关好窗扇,又挪动小几与其余一些什物。她忙碌的时候,银红色的纱裳与褐色的发丝就在他的面前轻拂着。
                              赤纺坐下来,揭开朱漆果盒。里面盛装的是各式做工精致的小点心。她说道,“大谷主,您尝尝我特意准备的夜宵。”
                              他也就拿起一块花朵形状的小巧面点,略略吃了一口,说道,“很不错,像那天的月饼馅,又有一些别的风味。”
                              赤纺听了,欢欢喜喜的说道,“您尝出来啦,大谷主?正是中秋节下剩的一些馅,我又加了几味料。记得大谷主说过我做的月饼很可口的,所以我就用剩的馅做了这些。大谷主喜欢的话,请随意用吧,还有得多呢。而且我还可以做啊。”
                              他自然知道这是姑娘又在设法使他高兴了。
                              


                              26楼2009-11-11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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