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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佐俯身拾起红色圆锥形硬物，施以漂浮咒，将其送回木偶人鼻子缺失处。回眸笑视女孩惊愕的神情，他淡定自若道：“这应该是前不久才设置的小关卡，防止脑子不够好使的人以蛮力进入幽暗空间。”
他大概是看到自己站在这里寻思半天的样子了，露西亚想。可他这不就是在骂她傻吗！她打算就这样晾着这个家伙。
可没等露西亚做决定，恩佐已再次开口。在幽暗空间第一层这种狭长地带，墙壁回声的映衬，使得恩佐的声音比方才更有磁性。
“早有耳闻，露西亚小姐是与幽暗空间最相配的人。如今亲睹，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风度翩翩的少年，言辞谦卑而不失别样的自信。但露西亚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仿佛舌尖沾染深红鸩毒，干冽、致命。她抱紧了怀中的眯眯眼，自然地向一旁挪了一步。
“你也是来探索幽暗空间的吗？”
“算是。准确地说，我是来挑战幽系徽章的。”恩佐微微欠身，做出“请”的动作，“那么，露西亚小姐愿意与我一同踏上这场发现之旅吗？”
他刚帮助自己打开了通往幽暗空间第一层的大门，露西亚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这份邀请。而当两个青年人一起踏入幽暗空间第一层的一瞬间，一个事实也清晰地摆在了露西亚的眼前——
她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
接下来的时间里，露西亚经历了从未有过的体验，战斗如行云流水，势如破竹，炉火纯青。她甚至险些忘记了自己赴此的目的，探索幽暗空间迷人角落的计划也因此付之一炬。眼前的男孩似乎有未知的吸引力，蛊惑着周身万物与其保持步调一致。
终于他们如恩佐之愿来到了幽暗空间第二层，轮回黑洞近在咫尺。
“请回吧，时间的来访者。”
是幽系徽章的副考官。年轻面庞一如册封的那一天，岁月河流在他身上似乎停止了流动。
“幽系徽章的主考官受不了力量与责任的诅咒，企图活在偷来的时间中，辜负了王国的信任。”
一丝闪过的疑惑并未遮掩露西亚对轮回黑洞的探索之欲，而恩佐却陷入了沉思，须臾间被露西亚的执意前进惊回现实，眼疾手快地扯住露西亚的胳膊。尔后颔首，抛给女孩一个眼神，示意离开。
两双绛紫瞳眸对视的瞬间，露西亚领会了恩佐的意思。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现在不宜深究。她询问了少年的名字，便就此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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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露西亚恋恋不舍地合上了魔法工科的课本，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刚背诵的公式和方程，心惊胆战地赴约去了。
为什么心惊胆战？这个问题问得好。
就在今天凌晨，我们的露西亚突然惊醒，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试验辟水咒，意味着还不是最终版本，万一一个不小心，明天的《洛克日报》头版就会是“魔法学院学生双双溺亡杰诺斯浅海”。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还有十几个小时就要试验了，面对现实吧，露西亚！！
当露西亚来到人鱼湾时，日光已不像刚出门时那样灼热了。露西亚暗自称道恩佐会选时间。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还能赶上一桌热气腾腾的晚餐。
恩佐站在海洋研究院门口，温软笑意随目光送到露西亚眼中。露西亚有些恍惚，那抹紫色里藏着海风的清凉，悄悄拂过脸颊，撩起女孩鬓边金发。恩佐向露西亚招招手，问候的声线犹如洒满晨曦的海浪，沙沙轻响在耳根缱绻。
“真期待呢，能和你一起见证崭新咒语的诞生。”
“是啊，本该是乐乐陪你的。”
露西亚看到恩佐薄唇微张，欲说还休，最后摇摇头，笑着递给她一张羊皮纸和一个透明的小珠子。
“这是辟水珠，对着它念这个咒语就能被特殊的罩子保护起来了。”
露西亚深吸一口气，照做了。再由恩佐领到了潜水入口时，深海透来的微弱光芒钩住了露西亚的视线，她以为海洋和幽暗空间一样是阳光庇护不到的冰冷之地，而越是下潜，这份大海独有的景色就越是奇异。这里不是什么黑暗寒凉的牢笼，倒像是井然有序的小世界。头顶吊着小灯的鱼儿裹挟着淡红色的光晕，成群结队地穿过一片隐隐散着荧光的海藻，偶尔能看见一两只巨大的螃蟹从沙堆里翻滚出来，朝外来者耀武扬威地挥着钳子。
“你倒好，都不等等咒语的发明者？”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露西亚从这美妙新世界拽回了现实，蓦然回首，是他恰到好处的微笑。露西亚感觉一阵潮红攀上颧骨，驱散了原本并未察觉的寒意。她定定心神，清嗓开口：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洛克居然能在水里自如呼吸，这太奇妙了！”
“在观察大尾鱼的鳃时蹦出来的灵感。”恩佐话锋一转，“还有很多，如果洛克能把宠物的能力都学到的话，就没必要依赖宠物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依赖吧，同生同长，比洛克独自生存要幸福得多。”露西亚想起她的眯眯眼，如果不是这些小家伙们，她一定会寂寞的吧。
“可我们不正是为了追求幸福才利用宠物的么。”
利用。
露西亚心头一震。她似乎看到了永远不可能打破的隔阂，这是天大的鸿沟，也是这个“完美先生”最可怕的地方——不，绝对不止，恩佐远比这个疯狂。她想要阻止什么，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无力却怎么也化不开。
见露西亚变了脸色，恩佐不再说什么，他挑挑眉，神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但是转瞬，那双逐渐冰冷下去的眸子又填满了希望之光。
“雪莉老师，您终于来了！”
恩佐从露西亚身边游过去，紧紧贴在雪莉的辟水珠上。他背对着露西亚，她也看不见恩佐的表情，但有种直觉告诉露西亚，这才是他真正的温柔。
“是呀，我一散会就赶过来了，还好赶上了呢！”
或许地下情侣的校园传闻是真的吧。对雪莉老师倾尽柔情，对其他人便虚情假意，万物也不过是他恩佐追求幸福的工具罢了。她不知道他为了优异的成绩是否压榨了宠物，不知道他在研究过程中切下了多少大尾鱼的鳃，不知道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是否只为了套取自己口中关于幽暗空间的秘密。
都不重要了。
“你就是露西亚同学吧！我经常听恩佐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呢！”
露西亚已经不那么诧异了，她看向恩佐，接住了他丢来的一个眼色。然后开始了从今往后的逢场作戏：
“是的，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她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或者更深一点。不过已经不可能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最坏的事情发生前，阻止这一切，然后，带他回来。
她想起了至今空缺的幽系徽章考官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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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亚想不起来，这是她被恩佐关在轮回黑洞的第多少天了。无数不属于她的时间穿过脑海，在记忆浅层留下陌生的刻印，唯独那段记忆如中流砥柱，如乱流灯塔，醒目、不倒。
她在空旷的黑暗中回味着琢磨不透的过往。亦真亦幻的时光、沙漠里诀别时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当自己成为幽系徽章主考官时，他对自己“惜命”的警告。
在轮回黑洞里扎根，任错乱的时间鞭打自己脆弱的神经，何尝不是折寿利器？或许她也迷茫了吧。
直到一个完美如同当年的恩佐的孩子，领着熟悉的身影踏进这片不详之地。
“可能在世界的某处擦肩而过，毕竟世界这么大。”
擦肩而过吗？但是她不会忘记，那片如沐春风的温柔绀紫之下，埋藏着冷静的疯狂，和疯狂的冷静。
只有他。
“露出真身吧。”
“露西亚，别来无恙。”
是啊，别来无恙。可他曾偷走的那段流金岁月，早就回不来了。
小女孩不会再让时间窃贼偷走别人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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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毛毛——一个小女孩与时间窃贼的故事》，是德国作家米切尔•恩德创作的一部幻想文学，是现代人诠释时间的最佳底本，是一本对现代物质社会进行尖锐批判的奇书，书中表达了对人类的无限挚爱，对人性回归的强烈渴望。

-END-

不得不说叶子的文风真让人舒服，就像水流一样，读起来顺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