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墨玉落在了纵与横交错的节点上。四周是罘罳一般的经纬，蔓
延开去，占据了天地。瞳孔中的黑白影印分明，不掺杂任何别
的色彩。面前的棋盘上布局严丝合缝，每一步均是计算精准，
无懈可击。
于是他想，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只是有些因素无法以准确的信
息传递、得知。有关一件事的结果，其关键作用的人，所有可
能起影响作用的条件一一观察到位，那么即便一些细节可能不
同，但大体的方向总归是确定的。
只要一群鸽子，一群通人性的鸽子。
两年后。
他便不再期待，或者七年后，十二年后……
但远涉重洋，鸽子们做不到这一点。他当然知晓，也不曾奢望
。
只是不曾料白色的羽翼会一头扎进了黑压压一片的网罗之中，
无处可逃，只好无力地挣扎。他看着棋盘上那无意落下的白子
微颤着，最后渐渐停了下来，在一个本不该停驻的地方，静默
。他随即伸手去拿带下的黑子，毫不迟疑。
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适才风过桃花落了漫天，偶一抹粉红
划过他眼角之时，他嘴角隐约浮起的弧度，不可预测。
所以他期待着，依然期待着，始终期待着，不曾停歇。
樱花固执得飘到了他即将落子的地方。于是他停下了的手便一
直悬在了半空。他觉得是有风的，但那樱花仍旧稳稳地停在那
里，纹丝不动。
就像扎了根一般。在不为人知的暗里，千丝万缕缠绕盘曲将泥
土紧紧攫住，而在地上，孤单且纤弱地立着唯一的承托。
积雪融成了水顺着屋檐滴下，像是循着某种节律，依次跌落在
了屋前尚未萌青的土壤中。但他只是盯着那樱花，尽管他知道
那并不是风音。
又是一年春来到，化雪时便更显春寒料峭。
忽而如他所愿扬起了风，连同满树的樱花，连同屋顶的轻雪一
齐吹拂起，纷扬着漫天的粉红与洁白，刺痛了他的眼眸。
他匆忙丢下了手中的棋子。
挽留不住。那朵固执的樱花已然不再，它并没有扎根。
风定。他立起了身，木屐踏过残雪与落花，留下深浅不一的齿
痕，落到地上的雪与樱花便不再干净美丽。
褪下木屐，登上廊屋，白净的足向挂着风铃的一隅踏过去，抬
头。
五个风铃自上而下轻轻地摆着，并没有发出声音。
五。他想。
五年。
一生有几个五年。不，不对。
他转身回屋。身影没入昏暗之中。
应该是、还是身下几个五年。
屋外，残局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