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人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后就离开了。博士关门走回来,发现自己的床铺上几乎铺满了掉落的墙皮。
“它大概是在借机报复吧。”银灰正经中带着些许促狭地调侃。而博士只觉得麻烦,因为这意味着他得换掉这条早上才铺上的干净床单。
博士不想打地铺,于是他瞄上了银灰的床。银灰很大方,分给了他大半个床铺。可能是因为银灰的迁就,虽然这是张不大的单人床,躺了两个男人也并不觉得太拥挤。
第二天早上博士醒来时银灰已经出去了,送葬人带着注射针剂走了进来。博士披着被子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顺从地伸出胳膊并发出疑问:“怎么今天换成你来了?”
“博士觉得应该是谁来?”
“之前都是阿米娅来处理的。她怎么了吗?”
送葬人不说话了,沉默地把液体推进他的身体后,才开口道,“阿米娅离职了,以后是我来接手您的日常检查。”
博士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向送葬人要了一个棉球来按住针孔,专心致志地盯着墙上的猴子,用眼神谴责它昨晚的恶作剧,希望这样能让这猴子感觉到不自在。送葬人则看着钟表,秒针转过两圈后他说道:“博士能跟我说一说昨晚的事情吗?”
一边说着,他又拿出了那个本子。博士看着他的动作,有点疑惑,“昨晚?你是指晚饭时候吗?”
送葬人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也只有一瞬间,他再次恢复了正常。“昨晚临睡前您提到了房间里的东西,我想知道那些是什么。”
这一次博士想了很久。送葬人也不说话,等待着博士的答复。半晌博士终于说道:“你可以去问阿米娅,她见过好几次了。”
“阿米娅离职了。”送葬人耐心地重复。
“离职?好吧,我记得她答应过和我出门玩的……啧。你想知道什么?”说着这话时,博士也眯着眼睛看了看钟表——但他并没有看出来送葬人之前在看什么。
送葬人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博士的目光,他提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一行字,【博士刚刚在看什么?】
这样安静的交流方式令博士感到有些奇特,而他也并不排斥这样做,甚至隐隐觉得开心。他拿起笔,也在本子上面写到【猴子。】
【它待在哪里?】
【头顶。】
这样写字,博士还担心送葬人没办法理解,于是他在本子上画了斜斜的一条线,又画了一只站立着的抽象的猴子。猴子的脖颈处被线分割,看起来像是被吊死在头顶上。博士画着画着,又伸手用手指测量了一下猴子的长度,想要在旁边标个比例尺;但他抬起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布满灰尘的床单还没有换。于是他涂黑了画,又写到,【我想换床单。】
送葬人看了一眼博士:【为什么要换?】
……为什么换?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猴子把他的床单上弄得全是墙皮,不换床单就没办法睡觉;而如果换了新的床单,猴子就会明白即使弄脏了他的床单也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危害,从而不会再搞这样低级又无聊的恶作剧。
这样浅显的道理,送葬人却还要提出疑问。博士突然失去了耐心,他扔下笔说道:“我想换床单。”
送葬人从他瞬间恶劣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这场谈话即将结束的信号。他站起身,脚尖刻意冲着门的方向:“好,你想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行。”博士大幅度地摇头,希望能借此表达出自己的不挑剔,“什么样的都行。”
他不知道送葬人怎么理解的这句话,他也不在乎。送葬人开门时银灰正好在门外准备走进来,两人都对彼此视而不见,连避让的动作都没有。但当博士以为他们会撞在一起时,他们又惊险地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