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喜欢纳兰词的人,提及这首木兰词,记得的多是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嗟叹,那流淌的哀伤而旖旎的缠绵,似乎足可道尽一生怅然如梦的年华里的遗憾及美妙,直待时光流转,蔼蔼暮年,经世世事浮沉,观桑田沧海,那曾经的曾经,却能在一夕深闺梦醒,恍觉霜鬓华发时纯粹如初。这,是该用怎样的辞藻来点缀的风情?千回百转,犹记醉尽今生一杯酒,蓦然回首,常忆情尽往世一晌欢。人生的漫长与无常,又让多少世俗的人在沉淀的“犹记,常忆”之中,迷醉浮华,噩噩半生,却早已看不分明,那“初见”,初的究竟是人?是情?还是心?
沈浪之于飞飞,便是如此。
英雄,美人,阴谋,这三个老套却恒定的元素,足可以构成一个精彩绝伦的江湖。
故事的开篇总是美丽。
江湖里的沈浪,不过是一个英雄,匡扶正义,锄暴安良的英雄。江湖里的飞飞,不过是个美人,一个孤苦无依,楚楚可怜的美人。
软轿中的盈盈一望,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美丽的气息。沈浪的惊艳,飞飞的无力,在那个宣扬着朱府生辰宴的热闹与喜庆的早晨,朦胧交汇。
他们的故事,不过是从一个偶然相遇的英雄救美的经典中开始。
年少无根,漂泊江湖数十载的沈浪自然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所以,对于飞飞那种属于男性寻常感官的惊艳很快过去。抓住这个骨子里贴着仁义宽厚标签的侠士的情绪的,是那个在惊鸿一瞥之后的无力。
一个身负镣铐而不做反抗的美人,传达给猎头人的直接信息,不是安就于命运,而是屈服于命运。而那屈服,有着女性以柔的名义所彰显的不可,不敢,不能。沈浪的仁,对于当时的不可、不感、不能的直接反映便是——不忍。
而一场在女性赢弱特质的掩盖下显得毫无理由的构陷,恰恰成了沈浪不忍情绪的最佳发泄口,她的含冤,她的莫白,她那让人觉得该和孱弱唇齿相依,与恶毒避之不及的美丽,则成就了猎头人由不忍至怜惜的蜕变里,对其言其行,毫无怀疑的因由。
一个惊艳的美人,一个迫嫁的新娘,一个遭诬的弱女,当这三者合为一体,沈浪,终于向着倒地的飞飞伸出了温暖的手。
这一搀,翻开了沈浪爱情浪漫而辛酸的扉页。
世间恋人万千,恋爱成因各自有别。
而沈浪,这个永远带着洒脱的笑容的侠士,他初恋的爱,正是在感同身受的怜惜里慢慢累积。
飞飞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走过村村寨寨,尝尽人间冷暖。
他不知道那是一句信口谎言,只在那女子温柔而哀伤的悲诉里,还原了自己“埋首洗尽满身血,孤身仗剑走天涯”的凄凉苦楚。
我不管你是谁,我爱的只是你。
他不知道那是一句完全无法介入他生活本质的告白,只在那女子热烈而孤注一掷的倾诉里,为“再也不会有人象你一样待我好了”而深深感动。
怜惜,因此开始累积。
而爱的形成,则由亲历目睹的苦难催化。
清潭碧水中的满身伤痕,将以往用言语描述的苦痛,以最淋漓尽致的实描手法,最震撼人心的视觉冲击,撞击着沈浪与生俱来的仁爱宽厚之心。
怜惜由此催化膨胀
为了爱你,我背叛了我娘,现在,我只有你了。
他拥着她,那个泪水涟涟,柔弱的几乎需要他随时保护的女子,却以飞蛾扑火的方式,断了自己的后路,也让他不可回头。
至此,终于由怜成爱。
他说,她是重要不过我的命,她的命不过和我的命一样重要。
他在向她宣告,以我的生命,担你的苦,承你的难,只要,你受我的爱,只要,你幸福。
多么美丽的誓言?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承诺的那个女子,却早在转瞬之间景物依旧,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