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斗／女皮／谢明礼　】
入春时节，百花待开，冬雪已化，但寒气未退。这宫里的风雪，比城外的更凉，冰寒刺骨，未见雪霜，仍有寒意，没了裘衣暖身的明礼仍然觉得冷。
宫墙瓦砾之上，曾覆厚雪，如今风干了雪水，迎着骄阳。
祝椿为她梳妆，笑着说难得一见。去了戎装散了发，她黑眸黛眉，眉眼间仍带着几分锐意，即使身着长裙略施粉黛，与众多秀女比，少了些许矜持多了半分飒爽。
金钗玉坠满身，绫罗绸纱飘扬，是明礼不喜的，她一惯暗纹长衫，黑发高束。但入了这高墙，那柄“娇娘”就被锁在最深处，还伴耳边环佩丁零。
罗裙束了她的步伐，这一次，她走得很慢，踏入无极殿内，跪拜行礼。
“恭陛下、皇后安。”
抬首，她的眸里有他，是墨谭中的一点明黄。他一身龙袍，高位而坐，明礼未曾见过这样的段云璟，她曾见过他手握弯弓恣意猎鸟，执缰奔马；如今他手握昭和江山，睥睨天下，这邺京，这山河，皆是他的猎物——她也不除外。
“民女谢明礼，太师嫡女，年十七，善骑射。”
她知礼数，继而垂首，不再多看。
她的名很简单，便未多言。父亲以“知书达礼”为一卵龙凤拟名，明礼便是那孪生之凤，明书是她的孪兄。同卵双生，乃一生一死命，明书早逝，只余她。
入宫前，她曾到明书墓上，撒酒一杯，而后的岁月，未知几时能再来。

【　古原／女皮／明礼　】
近年关时节，从南方暖地避寒而归。
迎春岁末寒依旧，山林已被皑皑白雪覆盖，策马留落一地蹄引，踏碎枯木断枝发出清脆响声，惊起四周冬眠小兽。远远看去，似是一少年骏马，穿梭林间。
寒风吹拂脸侧碎发，扬起发束，凌冽而又刺骨，耳尖已是通红，零星白雪散落在墨黑的发间，坠于眉宇睫上，最后融成水迹隐去。身披暗青氅衣以御冬寒，风卷衣袖露出扯着缰绳的手，已觉有些冷僵，夹紧了马腹提了速，愈发想速速离开寒冷的林丛。
此次行程与来时不同，行至君山脚下，马儿已经有些疲了，估摸着长安城怕是已经不远，让马歇息小会也无妨，便翻身下马拉着缰绳走进君山碑前。看着碑后块块石梯垒砌，引入深山之中，虽在雪覆山林之中，但却无厚雪覆盖，必是常有人清扫，保持道清路净。
君山一派在江湖中也算赫赫有名，若是有缘能去讨教一番剑法也是不错，到时候偷学几招和长兄切磋，说不定出奇制胜，也能压压他往日的胜我气焰。
思索间见一少女立在石阶上，装扮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姐，素色衣衫倒也别致，或许是位君山女弟子？略微顿了顿，扬声问道：
“这位姑娘，想问一下这里离长安城还有多远？”
语调不婉转也不软糯，但依旧能听出是女子音色，响在寂静林间倒也清澈，徐徐能听见淡然回音，随即缓缓消散，又恢复只有风儿细微喧嚣的宁静。

【　古原／女皮／明礼　】
石阶覆冰，如站立在一块块冰石之上，寒气自下而上，不由得裹紧了氅衣，以御冰寒。
她那一惊一乍的模样，像极了打猎时林中的小鹿，张弓之响便能惊动，只不过并没有拔腿就跑，不然显得自己如江洋大盗一般。此时她满面泪光楚楚可怜，若是放到长安城内，旁人定会觉得我如何欺辱了她。
见她支吾不言，但听了自己的话后好歹止了泪，仔细辨别她的意思才发现，原来她是失语之人，实在是可怜，怪不得突见生人会这般表现。
想必她在这君山之上过得日子也不好，如此长的登山石阶，却让一个弱女子执帚清扫，这深林寒冬，厚雪堆积，侃侃站立一会已觉得手脚冰僵，若不是回城必经之地，我是不愿踏足的。
君山这堂堂武学门派，可执剑行侠，却不愿自扫门前雪，这剑法也不必讨教了。
思及此，眼神微黯，若是她愿，将她带回国公府也好，这等扫雪粗活，怎么也落不到她这样的娇俏女子身上。
顺着她的意思迈上了石阶，在她面前伸出了手。
近处看她，盈盈泪光映着雪光，纯白无瑕的晶莹色泽，本不欲再多说什么，细看却发现她冻红的双手，已是伤痕累累，心下实在不忍，开口：
“这君山让你等弱女子在凛冽寒冬清扫厚雪，姑娘可愿跟我回国公府？”
“你受此等欺凌，明礼实在看不下去。”

【　欧风／男皮／凡赛迪　】
脸颊上传来疼痛，没有挣扎，青年冷冷地凝视着少女，被玷污的光嗅到了鲜血的气息，附着在脸上，贪婪地舔舐着鲜血，最后齿印也消失在污光之中。
少女挑衅着他，嘴角还留有他的血，是啃噬猎物后留下的血迹。面对她的挑衅，他的眼燃起了火光，和黑龙的龙焰不同，是冷漠无温的炽焰；但又和黑龙曾在阿斯加德喷的龙焰一样，是妄图拯救，重燃希望的烈焰。
“我将给阿斯加德带去的，不是战争，而是毁灭。”
语落，四周污浊的星光在少女背后凝聚成一堵墙，坚硬而又漆黑，散发着冰冷的薄雾。当背后的座椅消散，青年的身体也跟着后撤，他反手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抵到身后的黑墙之上，污浊的星光束缚着她的双手，他腾出手掐住了她的颈项，紧紧地、用力地，感受到她脉搏在手心跳动，但他并没有遏止少女所有的呼吸。
他唇梢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在嘲笑她，也在嘲笑自己。
之后青年凑到少女耳畔，他低沉而又淡然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
“公平？他们又给过我选择吗？”
“你还有选择，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他迅速吻上了她，咬破了她的唇舌，就如同她刚刚做的那样，掠夺着她仅剩的呼吸。这或许是曾经的他永远不会做的事情，但一切早已经不同了，就如同过去他也会坚守阿斯加德，会享受每一寸日与月的光芒，即使那是被谎言所蒙蔽的光。
“古兰，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的机会。”
“立刻离开，或者，永远留下。”
他的话近乎耳语，手指略微松了力，好让她还有气息说话，但她的手并未离开她的脖，拇指在她的经脉上缓缓摩擦着，如同在轻挠一只野猫的颌。

【　古原／男皮／宋祁】
见她展颜，心下也是舒朗，弯了眉锋，另一只手伸过，轻拍她挽住自己手臂的，掌心附在她手背之上，侧头看着她，承诺之言：
“夫人放心，夫君一言既出，不会反悔的。”
闻她话语一转，眸中氤出水汽看在眼里，内心微微震荡，目光流转。
自幼处于深宫，关切留心皆是表面，就连身边侍从仆人大多也是应付了事。虽依身份享富贵，现居王府，一世无所忧愁，但这也何尝不是另一种无奈。
从未有人对自己抱有期盼，母亲那双充满期盼的泪眼，虽是看着自己，但所期盼的，却永远不是自己。未曾想过有一日，也能被人有所期待。
可惜这份期待，自己如今又哪能承受得起？
坚定字句他人可轻言而出，可落到自身，又谈何容易，黯了神色，不再直视她，目光落到书桌，刚刚执笔书写字句历历在目，现在看来不过寥寥数笔。
附在他手背的手掌微微一动，却未移开，淡然而言：
“你这样看我，别人不一定是这样想我，普天之下，英才遍地，有志之士，从不匮乏。”
“如今你我夫妻二人，居这汴京府邸，亦是足够。”

【　欧风／男皮／阿尔　】
如同被长鹿精心呵护的幼崽，即使走入了冰天雪地，依然不会停下灵动的步伐，在厚厚的积雪中，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为我吃醋的奥尔森，挺好的，我不想改变它。”
奥尔森就是这样的幼鹿，孩童般自信而又天真，清澈的双眸看着自己，毫不掩饰。
又如同被精致的糖纸包装起来的糖果，散发着诱人而又甜腻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人忍不住想拆开糖衣，细细品尝。
“它或许指的赞美，至少是一个尝试，但失败带来的后果，并不值得被歌颂。”
那些人，用破败不堪的灵魂，嘶吼出了对自由的渴望，生命与自由同时存在，对于有的人来说，是与生俱来的权利，而对于有的人，却成为了一种奢望。
“对于那些人来说，失败就是一切的结束。”
谁又能说，他们并没有享受到自由带来的甜美，沐浴在斯达尔的光芒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们自由地抗争，随心地呐喊。
他们无法选择为何而生，但可以选择为何而死。
勇敢吗，或许吧。
如果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还会为了一时冲动，满腔热血，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看着他微红的双眼，有些呆愣，伸展手臂接受了这个拥抱，身体相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琥珀色的瞳孔直直地过望过去，看着他身后，刚刚那条阴暗的巷道。
“谢谢你。”
手掌轻抚上他的后脑勺，指尖触碰到他柔软的发丝，冷峻的脸庞此时此刻，却面无表情。只是还依旧是那轻快而又慵懒语气，一如他呼出的温暖气息。
“你也很棒，奥尔森，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不要改变。”

【　欧风／男皮／阿尔　】
风吹拂这自由，从街头到巷尾，日升日落，永不停息。最后落在黑色发间，带动发梢摇动，驱散着甜腻的空气，却嗅到了丝丝酸甜。
拉近两人的距离，在他耳边轻轻问道，语气中含着笑意：
“怎么？吃醋了？”
奥尔森拥有与众不同的姿态，是来自异世界的特殊，亦或者他的本性，或许不在斯达尔光芒照耀下，生长出来的生命，都会具有这般，珍宝般的香甜。
放开他的手，慢慢退后几步，拉远了距离。修长的手指，衔住帽檐，将手中的帽子扣在头上，这是属于奥尔森的帽子，上面还留有他的气息，瞬间笼罩着自己，从头到脚。
帽檐遮住了眼前的阳光，清晰的阴影将面容分隔成两个部分。从未真正直面过阳光，也未曾隐晦在黑夜中，夹缝中生存，随时没入黑暗，又随时敞亮于天际。
“不过是一群奴隶妄图挑战贵族的权威，自不量力的行动。”
鸟儿自由的飞翔，失去所有的羽翼，铮铮骨架，还能够徜徉在天空之中，那便是风，生来无翼，无所依靠，没有形态，毫无目的。却又掀起风浪，惊起火花。
“最后自然以失败告终，一个，不留。”
“觉得愚蠢吗？为了自由，却也失去了自由，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