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退用牙齿撕开红豆包的塑料包装袋,空出来一只手将吸管插入牛奶盒里,同时调整好视角,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冬青树浅灰褐色的枝上,花苞的暖白分外显眼。可他的视线却聚焦在树下的长椅上。那条长椅远远看去像是滋生了青苔,携了潮意的旧木板泛上几抹湖绿,他能想象出水鸭色蓝发的男人坐在上面享用便当,然后戴上耳机抄写乐谱……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山崎无意间自天台上望向学校后的废弃仓库时,发现了那棵冬青树,和习惯于坐在树下度过午休时间的男人,他蓦然萌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注视着那个男人。
山崎难得的点到为止了一回,打听到男人简单的身份信息后,多余的举动就只有每天午休时在天台上静候,甚至没用上望远镜。
山崎深吸一口气,低头瞄了一眼腕表。
距离那个男人平常的出现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山崎愤愤地咬了一大口红豆包。
——「可恶,是请假了吗?」。
天台上此时只有他一人,于是下意识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是谁请假了?”楼梯间传出慵懒磁性的男音,惊得山崎一激灵回头看。来人大半个身子被楼梯间门投下的阴影所覆盖,但是已经监视河上万齐快一个月的山崎只需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河…河上万齐?”山崎靠着身后的护栏,不露痕迹地往一旁挪动,苦于河上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阻隔,他没法摸清楚对方的表情,眼神不自觉地四处闪躲。
——「真是个好懂的人。」
万齐迈出一步,整个人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棱角分明的脸孔因此都柔和了许多:“正是在下。”
河上万齐摘下罩耳式耳机环在脖颈上,对着一脸愕然的山崎退扬了扬手里的便当盒。
——“一起吃吧。”
山崎卸下防备,小幅度侧身看向万齐,趁着河上夹起便当盒里的天妇罗的当口儿,试图从墨镜片下窥到男人刻意隐藏起的眼睛(这可是监察的职业素养),但每当视线就要越过镜腿时,都会感觉到一道目光胶着在他的身上,迫使他放弃。
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第十二次涌上来,电流般噼里啪啦的窜过大脑,山崎退讪讪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梁掩饰尴尬。
他对于自己存在感薄弱这件事曾经有着绝对的自信,可是现在忽然开始怀疑起过去十七年的真实性。
“在下先走一步了,明天见。”
山崎还没来得及道别,那个男人就人间蒸发一般从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容易反应过来,最后只听到楼梯间远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