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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私戏,季昭与季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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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私戏,季昭与季昀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4-03 23:01回复
    季昭
    近日的天总是阴沉,断续下着雨。他走后,这雨便未停过,零零碎碎,点点滴滴。
    从前我心爱的马驹死时,也是这样的天气。那是西域进贡的神马,通身雪白,有着灵气的眼睛,颇通人性。父皇将它赏与我时,笑着说:“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朕的昭娘,值得最好的。”
    那时我刚赛马赢过诸位兄弟,昂着头,背后天光正亮。
    昭者,日明也,合该大光于天下。
    所以我不满殿中有一刻的昏暗,让宫婢点上所有宫灯,看它们一排一排地为我亮起,照着我金丝迤逦的裙裾,鬓边簪熠熠。
    面前长路光明。
    耳后有珠帘挑动声响,我回过头,问来人:“你说,他是最好的吗?父皇与我的,真是最好的吗?”
    他没给我的,才是最好的。
    -
    季昀
    曾经宫门至内殿,不过窄窄一条,而今却是漫漫灯火下,成串珠帘将本就淡薄的天光割裂,碎于手中。
    “今武朝名列第一的榜眼,辟雍五经博士最得意的学生。”
    我轻轻用一指挑开一道珠帘,见天光竟比不得灯火盛大,骤然一哂。
    “父皇生前最疼惜长姐了,自然给的都是最好的。我这个做弟弟的,何曾怨过一言半句,不都是顺着长姐您的心意来,”
    我向她处更进一步,垂眼觑过鬓边珠翠,语调渐为轻忽。
    “弟弟有时也会想,长姐若不为女儿身,必能昭明四极,区区一个宋静思(驸马)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伸手摸一摸眉骨,也是笑。
    “当然,便也是怎么都轮不到我这个做弟弟的,在眼下好生安置寡姐。”
    手指边顺下去舒展眉目,一边矮身看去她那里,皱眉似极是不忍:“可惜了咯,这一次说什么也得是我了。”
    我头一次为这宫室中灯光大盛而欣喜若狂,像是期待已久,今时得偿所愿。
    “长姐,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印玺。”
    -
    季昭
    “他是不错,就是福薄了些。”话放得很轻,神情也是淡淡的,像是珠翠蒙了灰。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从暗里,到光明。
    记忆里角落里的小人,先下已比我高了。我这双眼,只看繁华浩荡处,未曾好好看过他。此刻再见,竟有几分陌生。灯火在他身前拉着长长的影,这人眼里亦是晦暗不明。
    “我小瞧了你呀。”低低说了一句,好似从天上抛下的音量。
    抬手抚上他脸颊,眼角眉梢都柔和了,细细打量他,面上是笑意融融。
    好个姐弟情深。
    “你也配?”
    然而下一刻,我便瞪大了眼,蔻丹指甲在他脸上刮出长长的血痕。
    图穷匕见,我可容不得他在这里故作从容。
    “我要玉玺,也想要你们的命。”
    又离他近一些,近得发上金钗都抵人喉,剑拔弩张。
    “季明,季晗,季旸…他们都福薄。不然,你那有什么资格来要挟我!”
    我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要压抑住话里的恨,但那铺天的恶毒争先恐后地从眼里泄出,要把他推回暗处。
    “他们都死了…我怎么,就忘了你呢!”
    -
    季昀
    身后人得了我的示意,不再近前。
    我颊边体察得到一星半点,却一味垂首淡觑,我看到她的额鬓在灯火下衬得格外光润,只目中阴郁积漫,明晃晃如她鬓上金钗,叫人不得不炯炯而视之。
    旁的不论,只可惜了她那一双眼。
    “此时此刻,我是不是该斥你一句放肆,或更干脆些,索性将你指骨铰断,随便丢你在哪。”
    不禁呵笑成声,她这副样子十足令人欢欣,便勾得人是愈发心痒,更愿意见一见她落魄模样。
    眼下正当如此。
    还需得更落魄些,才过瘾。
    我径自绕过她,取小钳,将最近一侧的灯芯往高里挑开,气度怡然。
    我开口向她道。
    “我们几个兄弟姊妹间,谁人不钦佩皇长姐呢?论手段心狠,端的是没有一个能与您相较,我是不配当得您垂首一顾,落得今日此般田地,”
    我侧身回头,向她垂首致意,颇是谦恭。
    “所以说,他们该死,皇室宗亲能死在这条路上,当为荣宠。”
    我嗓音有些低哑,是掩不住的叹切,“更何况我们,是宗亲里的宗亲。”
    她那双眼睛里愈是愤恨,我便愈是欣喜,她不是偏爱世上一切至高至尊吗?我便偏不叫她得到,待吊干净她最后一口气,我心里才好舒畅,才要痛快。
    “皇长姐?”我语气里尽是诱哄,说不出的耐心,“你不是就喜欢最好的吗,弟弟在皇陵里挑了一处最好的风水宝地,”
    我亟待献宝,控制不住地一挥大袖,“那可是风水中的风水!”
    我大感今日来时的踯躅实在是无甚必要,我扑到她近前,钳住她迤逦裙摆下细瘦的一双腿,略微一瞬心驰神往,措辞上不免就要狰狞一些。
    “比起皇姐您的记不得,弟弟却是这生生十七年的忘不掉,您一生风流扬袖,醉鞭名马,仰得弟弟是脖子都酸掉了。”
    我心有戚戚,大叹。
    “您还是死了安生些。”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4-03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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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昭
      “你还称不上一句新君,若这般对待骨肉至亲,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呢?”
      他这副模样,我曾见过多次。小黄门成了主子身前的红人时,小宫女爬上皇帝的床时…他们都是这幅得意洋洋的神情。
      活像一只得了食,耀武扬威的狗。
      这种人,要的就是把别人拖入他们的泥潭。纵然他们摆脱了肮脏之地,也掩不了经年的恶臭。
      为什么会这样?我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突然,我的思绪被他的动作打断。我确实愣了片刻,而后,我又笑了。
      “我安生了,你可安生不了。”我听见自己尖利的笑声,莫名地安心起来——对了,玉玺,我还有玉玺…
      “我死了,你会永远找不到玉玺,你永远成不了皇帝,你永远是仰着头的那一个,你得不到的!”
      我压着声音,虚虚挣扎,觉察到他掌心热度自下而上传来,激得心若擂鼓,砰砰作响。
      我向来不是甘愿失败的人。我还有所倚仗。反正无路可退,手里只有一个赌注,我便赌一把。总之,不会比我现在的境地更差了。
      我在他的桎梏里动了动。
      “所以现在,你还舍得吗?”
      -
      季昀
      年幼时尚未称王,一众兄弟持鞭跨马,嚣叫着打狼。季昭是为长女,一身男装混在我们中间,劲瘦的小腿牢牢夹在马腹,发辫仿佛能像握在我手里的鞭梢,在空中打出响亮的呼喝。
      这是我们一众兄弟姊妹里,即便是早知太子人选,也当的起无比欣羡的人。
      我终是退步,随手撩开袍裾,在她面前伸腿箕坐了,一手闲闲拨弄骨串,不免笑道:“待我登基改制,天下人看在眼里的,不都是使所见,使所不见的小事,又有谁能说我错呢?”
      我笑而直指她面门,半是讥讽半是感慨。
      “你还拿这个哄我?”
      瞧着她的眉目,显是极颓唐的,我抚一把脸,将笑意一并顺过。
      我是见过宋静思的,我打马掠过长洲府曾远远见他一瞬,他就站在春和馆二楼,同人正举杯要饮,面上掩不去的少年得志春风傲气。可他在京都耀极不过短短数年,直至同先帝最荣宠的明珠成婚,便从此悄寂无声。那时我当是季昭不愿他露面,直到我最后一次见他。
      而她对不住的人虽有很多,最对不住的怕也只是一个宋静思。
      “皇长姐,你做事总要寻个最好,记得以前我们兄弟几个背书,你背得差了,便春猎也不肯跟我们同去,连饭也不吃,先帝知晓后便时常要跟我们提起。”
      “这个,弟弟我是钦佩的。”
      我想着宋静思坐在我面前,脊背挺直,正声同我道,“我平生从没看得起谁,却最钦慕昭娘。”
      感怀才招致泣涕,我一次见他笑,一次却要见他泣下,此时并同杀心也要浇熄,她问我他是不是最好的,他自如是。
      用宋静思来求我,先帝不可谓不良苦用心。
      “若没有我,您或许能搏力一争。”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们眉目传自同一人,我如同看着我自己。
      “玉玺是如何去到您手中的,宋静思又为何而死,皇长姐,您是聪慧的,您当真不知道吗?”
      季昭凡事要最好,于是先帝给了他所能给的最好,宋静思亦是。那日奉德宫(太子东宫)中他一手提着玉玺,面上无波无澜,口里却说,
      “殿下与我,所求不过天下真挚,我既然明白殿下,殿下便不该再为难我。待您荣登大宝,就送昭娘走罢。”
      “这也是先帝的意思。”
      我只得悲戚,不得感喟。
      “皇长姐,把玉玺给我,我送你走。”
      四下灯火晃眼,像先帝抚下来的手,又像宋静思临别的一双眼。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4-03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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