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发车啦！

（雪已落了整整一日有余。）
（大抵是因我年岁渐长，总觉得今年的冬日格外冷些。少时不懂，偏偏爱雪，从不畏寒，总是缠着姐姐们陪我堆雪人，一闹便是小半宿。后来一姐被我折磨的不成模样，讲了个鬼故事与我听，吓得我好些年不敢见雪。及长，恐惧渐消，可也失了儿时的好兴致，更愿缩在屋中，就如现下这般，懒坐于榻上读着新出的话本子，一旁有寻寻做陪，可以消磨掉大半日的时光。）

【伏在窗台上，慵慵枕着一臂，又一臂伸出窗外想掬一捧琼屑来……匀膏脂罢，衣袖受阻也无意援手，任它被拦截在窗台之下，教一段皓腕共霜雪争辉。白雪也懒洋洋，从碧霄里姗姗降，庭中缘墙根栽种的一簇山茶业已沾絮，光华辗转下好似浇釉。雪花吻我指尖的一瞬，不期然一眨眼，指尖一颤，没接住，如此聊赖约一盏茶的功夫，好生没趣……】
【回首去瞧疏合姑姑，但见人唇畔拈花，眉眼俱笑，还有那只吓唬过我的大花猫，此刻正团成一张橘绸绒花引枕蜷在姑姑手边打呼噜。也不知那话本子说的什么，她竟读得这样入迷，说好吃完茶就教我折纸鹤剪花胜的，眼下我已用了三碟蜜饯，换过两盏盖碗，她却仍沉湎于说书人的笔记，无意与我嘘寒问暖，更遑论折纸裁花。】
姑姑……
【抿唇递去哀凄的目光，声也幽微，所谓大象无形，大怒也无现！】

（我偏爱那些志怪之谈，什么崂山道人，精灵山怪，虽然惧及，仍旧爱不释手。将将读到那狐妖妄图用魅色诱人，那头就传来一声悠叹，与书中形容别无二致，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将书扔出窗外。抬眸与之相对，其目光哀切，与挨训的寻寻一模一样，将她揽至身侧，继续读着未竟的话本，一手有一茬没一查的抚其后背，语气甚为敷衍。）
嗯？怎了？
（小孩子应该也与寻寻差不多吧，伤心生气，撸撸毛就会平顺许多了。）

【她竟悚然寒噤，瞠目视之，也不由在她削肩颤动时一抖，万般委屈涌上心头，撅嘴怏怏不与她辩对。她欲将拥我入怀，我却怵她身畔的狸奴，小心避开尊驾，恐她于我不意间张獠牙发机，怜我于此孤弱境地，哪里敢直截忤逆主人的意。】
我们说好的，您要教我折纸鹤剪花胜的，我很乖的一直在等您……
【垂首微赧，眼睫依从她为我抚背的频次忽闪，端一副驯良慎微的貌，嚅嚅私语，是做佯怯，疏合姑姑最是和善心软。】

诶？
（放下手中书卷，仔细回想，我确有许诺于她，后来湎于志怪之事，将一切抛诸脑后。心下有愧，恐伤其心，又不敢直言，随口遮掩道。）
折纸剪花需要灵感，姑母是在书中寻求灵感呢。我们剪......剪......
（拿出筐中剪子，一下犯了难。上一次做这种活计，我尚在宫闱，与这小团子一般高，花言巧语哄骗两句，阿予便会处理好，由得我偷懒耍滑，做做样子。）布耶楚克想剪什么呢？

剪……
【伏在姑姑膝头，恍惚以为是在额涅怀中。额涅身子不爽，入冬尤甚，又内宅事物琐碎，除却晨省晚答，等闲不敢惊扰，便往方家胡同跑得勤些，时日久，竟有些画不出额涅的形容，云颠的羲和与姮娥，又几人晓她面貌呢。】
【我想剪额涅的小像。】
【话在齿贝间逡巡不敢进，斟酌久，伸出一指在姑姑衣裙间游戏，漫不经心道】
剪杏花吧……杏花贴在眉间，一定好看
【起身规规矩矩坐，抚了抚衣袖，掸去不存在的浮尘，再看向姑姑，她也似心不在焉，偏头一忖，计较掠过心坎，忽地凑近了，昂首凝睇向她。】
姑姑……你该不会……【该不会根本就不会剪吧？这样遣词实在不恭谨，沉吟一瞬，有了略委婉的说辞】不擅剪花胜吧

（杏花？杏花是个什么模样？）
（总之都是花，剪杏花莲花甚至梅花应该差不离吧。先提笔于红笺描出花瓣形容，又拿出剪子准备照模样将其剪下。心中暗叹一句自己真是天才，明明不甚熟练还能做成这副模样，颇有几分唬人的姿势，直到——）
胡说！我可是此中高手呢！想当年，你小舅舅......
（毕竟我比她多活了这些年岁，怎能让这个小丫头瞧出心头怯意。还未好生显摆当年战绩，言语未竟，只听得刺啦一声，捡起地上碎屑，干笑两声。）
不过许久不练，有些许失误罢了，些许失误些许失误，我再给你剪一个

姑姑笨！怎么可以连杏花都不知道！
【也气鼓鼓瞋她，旁的杨花梨花杜鹃花都与我无关，只是杏花，我日日于窗前珍重照拂、仔细修剪，不叫她受逢春日晒颠沛之苦，我衣襟上且绣着缠枝的一簇呢、髻上也簪了一朵，她竟不识得。】
【于她跟前惯来没规矩，置气撇开剪子别过脑袋不要再瞧她，却在她搁笔提起花样子的一瞬偏了目光去窥探，不过是一般花朵的样子，杏花分明比之更娇俏可爱。意兴索然，也不忍拂她的情趣，遂默不作声地端看她行止。】
我不好杏花儿了，我要……要一个小舅！
【断不肯再教她糟蹋杏花去，斟酌一息，眸光忽瞬，话音也轻快。】

既出？要他作甚，辟邪？驱鬼？震四方？
（小姑娘家的想法怎么都这般奇奇怪怪，前一刻还嚷着要写花花草草，下一刻便想要小像。嘴上万分嫌弃，仍然舍了手中裁剪一半的花样，转头去描成男小像。）不过你小舅就要成婚了，再过些年岁，你就会多几个小弟弟小妹妹陪你玩了。
（这几日阿现为了此事，忙前忙后，偏生他那不省心的弟弟像个没事人一般，吃好睡好，反而面上圆润不少。也不知阿现此时在周延如何了，是否又白白受既出那个浑球的气。提手蘸墨，又在小像衣冠上多添两笔，展眉道）就像眠眠陪着你那般，小宝宝可比你小舅舅可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