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冷风，肆意地刮过蓝空，院中几近光秃的树丫，冲撞着紧闭的窗门。此时室内却香烟袅袅，怀中揣着暖炉的我，极是恣意地半靠在横榻软枕上，葱白的指尖轻翘书页。长睫轻覆的面容生涩稚嫩，轻抿的唇角却又显露出一丝与年岁并不相仿的沉静。）
（书兰不知第几回上前换茶，只半俯着身，轻声一声，该歇歇了。我却丝毫不受影响地又翻过书页，连眼神也欠奉地敷衍着回了句。）嗯，再看一刻......

【两代帝王更迭，终以睿王得胜，新帝登基，亦要填充后宫，绵延后嗣。此事合与礼法，亦在意料之中。毕竟帝王子嗣颇盛，才不易动摇帝位根基。元年选秀，诸如户部便因此颇为忙乱，好不容易将差事料理得当，方有心涉足于族中琐事。前晌与阿玛连同族中长辈一处说话儿，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想来不久后的选送事，也要落在两个幼妹身上。便也择日往旧邸一趟。
待至武祺府邸，方知师妤遂额涅往山上去，府中便也仅留师龄一人，方提步至她院落，于门外站定，遣人通禀。】

（记不起到底是从何时，我便极喜欢抱着书在看。小时候，字尚认不全，便会倒腾着小短腿围在额涅身边，或是等阿玛回来就赖在书房里，逢遇不懂必问。后来认得全了，就总爱呆在屋里，除却西席先生上府，余下时辰几是看书。试过好几回的废寝忘食后，额涅索性给了书兰她们“管”我的权利，而我，却不能说不。是以，才会有刚才一番即便沉浸在书里，依然能敷衍回答的景象。）
（倒是书辞进来见此，沉默地看了眼书兰。两个丫头间的“哑谜”，我自是不知。只是忽尔便又听书辞声音起，道是三少爷来了。闻言，手上一顿，秀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三哥？（轻抿唇角，眸光复又落回书上。）请他进来，你们好生伺候着。

：师龄——
【少时不过稚儿，这时光多转，不过区区数年间，幼妹便已然亭亭玉立。虽是嫡亲兄妹，可到底不似小时候，这所谓的男女大防，亦需避嫌。眼下自由人带入，便也抬目便见她又在瞧书。
这说来也怪，白禅虽是可称一句书香世家，倒也并非族中女子皆是好书之人，唯有这个，仿若一个书篓。】
：你且先将书放下，为兄有话要同你说

（三哥一唤入耳，我却早已打定主意，绝不叫人打扰了。但好歹是兄长，也不可能真就将人晾在那儿。是以在听了三哥后话，即便依然故我地低头看着书，却依然虚应了一句。）
三哥你说，我听着哩。
（想来三哥要说的，左不过就是这些日子额涅私下与我说的差不离。其实入宫与否，在我来说真无甚差别。倒是听说宫里藏书极多，我还真有几分期待。至于入宫为妃为婢或是旁的，在我看来，根本无所谓。再说，公主嗣、白禅女，大概——不会为婢？稍稍分神想了想，半晌未有听见三哥声音，这才难得抬首偏眸看去，入眸的却是他一脸的不赞同。倔强地抿了抿唇，片刻却是败下阵来，无奈一叹，将手上书卷反手搁在榻上，撑臂坐好。）
成了，三哥你说呗，我先不看就是。

：也不知你这整日扎进书堆儿里的性子是随了谁——
【亦也无奈，可自家妹子好读书，总也不能说个不字吧？难道如汉女那般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荣，亦也荒谬。可这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做派，那也是当不得的。久而长叹，亦也心疲。此番选送，虽是依照规矩体统，可到底同大挑普选的秀女很是不同。以王府宗亲为缘，这担着的，便不仅是母族荣耀。眼下这——头疼。】
：罢了，此番我过来，便也是奉了阿玛的意思，与你说道说道。想来此番选送之事，额涅亦同你与阿妤说过。这成也不成，皆不打紧，咱们白禅亦没有要女儿去为阖族挣前程的。只不过，纵如此，你这日日书不离手的毛病，是不是也当放放？

：你给我打住——我现在让你说的脑仁儿疼
【以往于朝中，再是与官员争锋相对之时，皆未有此觉。可眼下这小丫头的嘴，也是厉害的紧。怎么素日里不曾觉着她这般能说会道。竟还要你不知如何回话。若是同她仔细论经史子集，怕也能回你个长篇大论，也罢也罢，不予她论这口舌之风。】
：眼下我也不予你提这女子有才无德的道理，我只与你说一句。后宫所选嫔御，选的是家世德行，便有才情，也是酌情加分，而非选的是当朝状元郎。所以你眼下得空，便常去额涅那里听教，便是入不得宫也不打紧，凭借白禅与武祺门楣，总也差不到哪去。可纵是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那也是要料理琐事庶务，并非日日以书为活

（听着三哥的话儿，我却是委屈地撅了唇。有心想说甚么，却又只能无奈地等他将话说完。毕竟随意打断，那是不礼貌的事情。自个儿才刚说的人不学、不知礼，这会可不能坏了。）
（眸珠子左瞧右瞄，等得三哥的话儿完了，才觑了他一眼，道。）
可是，我看额涅也没如何亲自料理庶务，不都是嬷嬷们忙活的，回头给她说一声就好了。那我身边的书兰、书辞她们纵然不比嬷嬷，但学个几分总是可以的。
（平日里，我可不似姊姊们那样，认真细致地跟着额涅学那持家之道。每回皆是左耳入、右耳出，脑里装的那是各本书卷。更何况，也就是额涅会拿着那账本翻几页，那些个不是懂字就成了么？当然，这话儿我也不敢当面说。）

：额涅——额涅那是公主之身
【这丫头年纪轻轻，亦也不知整日里脑子都想的是什么，竟也同额涅相比。额涅乃觉罗帝胤，当真的天之骄女。以君位落氏族，自然不可同一般的闺秀。
也罢，再行左右同这丫头叙话寥寥，便也无奈叹过，遂逢人请，便也直往阿玛书房去，余下事，且后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