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我早就说过，沈小姐是个聪明的。”
严霏甚少用这样的语气对言冰云说话，而往日鉴查院四处那位冷冰冰的小公子这下面上却是紧紧皱着的眉头，看着方才范闲急急忙忙进去的屋子。
鉴查院下值，他同范闲从院门口才出来，他排在沈婉儿身边的一个暗卫就报来了沈婉儿自杀未遂的消息。
言冰云当下全身冰凉，立刻同范闲回了范府。
“言冰云，她没有活着的牵挂了。”严霏递给言冰云一封书信，面上的簪花小楷言冰云是无比熟悉的。
“知道范府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吗？范小姐他们走后，柳夫人派来打扫院落的侍女在沈婉儿的房中找到的，压在第一本书的下面，落款是绝笔，里面只有一件事，就是请求范闲将她送到朝北的一块地方，随便埋了。柳夫人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派人请来了大夫，然后安排人去城外，让她们注意沈婉儿并立刻带回来。这才在回来的路上碰上。”
“言冰云，你再不说，真的要来不及了。”
言冰云的嘴唇抿的紧紧的，半晌才开了口，“我以为。。她在范闲这里，多少是能宽慰一些的。。”
“小霏，我只是想。。。等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就同她说的。”
“她一向藏不住情绪的。。。我常来看她。。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哪怕沈重的死讯她知道了，我想着，范家小姐待她那样近，她会心如死灰，但是不会去走绝路的。”
不论是在北齐，还是在南庆，言冰云看到的沈婉儿有任性、有坚强、有柔弱，他一直以为，沈婉儿便是那北松，再大的风雪压下都不会折断，等得到春暖花开之际。
“她只是在你面前藏不住喜怒哀乐而已。”严霏开口。
言冰云无语对应。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范闲大大咧咧的从房门走出，掏出手绢擦了擦头顶的汗，一面对着严霏竖起大拇指，“严小姐包扎的很上道，沈小姐切腕脉的时候呢。。又切偏了，发现的还算是及时，只是失血过多，所以就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我这妹妹这下又要好好补补了。”
“哎哎哎。。你别进去，若若她们在里面呢。”范闲拦住了抬脚的言冰云，“里面都是女孩子，不方便知道不？小言公子？不方便！”范闲刻意夸张表情。
一个范若若，言冰云自然可以客客气气的请她出来，可是偏偏里面加了一个林婉儿，那是当朝郡主，不可冒犯。
“你且等等。”严霏从后面走上来，范闲倒是没有拦着她。
“她真的没事了？”言冰云低声问，“啧，我可是鉴查院三处费老的亲传弟子，我说没事，那就是没事。”范闲揽着言冰云的肩膀就走下台阶，“远点远点，这是我妹妹的地方，你一个外男，让你进来本来就不合适了。。。”
沈婉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眼看到的是她有些熟悉的藕合色幔帐，她再闭了眼睛又睁开眼睛，似是有些恍惚，沉了一口气，才彻底清醒过来。
略微动了动，左腕有些生疼，也正是一个动作，惊了旁边守着的人。
“。。。嗯？”沈婉儿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嗯？”沈婉儿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不是旁人，是言冰云。
“你醒了？”言冰云面上飘过转瞬即逝的笑容，声音却是有些沙哑。
“想起来吗？还是躺着？”言冰云小心翼翼的征求沈婉儿的意见。
沈婉儿被这一醒来的人和事恍惚了，这般光景，仿佛还是上京城那个对着她无微不至的云冰言。
“婉婉？”言冰云见她发愣，又叫了她一声。
“我。。”沈婉儿一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是哑的，言冰云觉察，立刻去边上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将人扶起来，“慢着。”言冰云将杯子递到沈婉儿唇边，轻轻的倒。
沈婉儿抿了一口，便不再喝，言冰云伸手从里面拿了个枕头出来，靠在她腰后面，将她扶着坐好。
“你等着，我去叫范闲。”言冰云替她压好了被子，起身开门，让门口的范闲进来。
沈婉儿以为他会出去，可是言冰云并没有离开，而且跟着范闲一起来到了她床边。
“你说你，你好端端的，寻死干什么呀，沈重让我们把你带来，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看你折腾的，我媳妇和我妹妹被你吓了一跳，小言公子也熬了一宿，你这不是折腾事吗。。。他等下还得去上值呢这一晚上没睡的。。这可怎么办再病倒一个。。。”“范闲。”言冰云出声呵斥，范闲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沈婉儿显然被这些话砸的有些懵，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范闲问。
言冰云面上波澜不惊，背在身后的手则是收紧了。
“并无。”沈婉儿微声说道，“没有就好，那这样，若若该起来了，我去叫她过来陪你用早膳，昨儿她都急眼了，你可不许再寻死觅活了啊。”范闲起来立刻把位置给言冰云让出来。
言冰云依旧没有出去。
“言公子。。我。。”沈婉儿刚要说话，却被言冰云抬了食指按在嘴唇上，摇了摇头，却不许她再说一声。
“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等下范小姐要过来，你要起来么？”
“嗯。”沈婉儿发出一个音节。言冰云转身就从沈婉儿旁边的衣柜打开，扫了一眼，从里面拿出一件青色大袖衫，“这个。。。”“你现在身子不好，披件大袖避风就好，不妨事。”言冰云替她将衣服披上，一面自顾自的说，“等下我要去鉴查院上值，晚间再来看你，你且照顾好自己。”
沈婉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对于言冰云突如其来的关心，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两人动作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再抬头，范若若却是已经进来了。
“沈姐姐！”范若若急急的进来，看着醒着的沈婉儿，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姐姐昨日可是吓坏我了！”
“抱歉。”沈婉儿微微出声，“那行了，你们慢聊，我和言冰云得赶紧去了，不然要迟到了。”范闲一面拉了言冰云，一面交代，“记着，你姐姐得看紧点啊！叫范思辙一块过来。。”
范闲拖着尚未说出什么的言冰云一下就走了出去，沈婉儿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沈婉儿原以为言冰云只是说一说，没想到徬晚的时候人真的来了。
自己正奇怪为什么范闲突然进来把范若若带走，直到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白衣公子。
“言公子。”沈婉儿平了平心情，退后一步行了一礼。
一天，沈婉儿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手腕上依旧缠着的绷带就像一套胶带一样，封住了她的前尘。
她也明白，再想寻死，就难了。。
既然如此，不若好好活着吧。。
就像若若说着的，世界上多那一个人，去惦记哥哥。
“夜已入，言公子何事来此？”沈婉儿午睡之时都在想着言冰云，如今自己孑然一身，言冰云既然有婚约，严霏待自己又极好，因此断不能再相交集。
不论再多么舍不得。

不论再多么舍不得。
“我来看看你。”言冰云道。
沈婉儿心中惊了一惊。
“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可好？”言冰云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扶她。
“言公子自重。”沈婉儿直接退了一大步，“天色已晚，公子徒留此处多有不便，请公子离开。”
言冰云背在身后的手颓然一抖，“婉婉，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
“今时今日已非上京，北齐沈家覆灭，我如今已经毫无用处，言公子不必再对着我假以辞色。”
言冰云的手凉了。
“如今言公子也是有婚约在身之人，夜中来我院中不合规矩，若是教严小姐知道了，必定会生出误会而伤心，还请言公子三思。”
这是打定了要和言冰云断了。
“婚约？”言冰云咬牙了两个字，随后又似乎是气极反笑，“南庆并不是不可三妻四妾。”
“你不是。”沈婉儿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北齐的云冰言，沈婉儿知道，就算是南庆的言冰云，也绝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他既然认定了严霏，两人又是青梅竹马，他的性格，就不会再折腾出什么别的女人。
至于她和他，本就是北齐一段冤孽，断了就断了吧。
“婉婉，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言冰云定了半晌，撂下这一句，连门也不出，直接翻出了院子的墙。
“我都说了。。。追妻火葬场。”偷听墙角的范闲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想到什么，“不对，这跑什么呀？这说的什么话呀？！。。。。这不是又叫人误会吗？怎么也不解释呀？！！这跑出去干什么呀？！”
范氏红娘又开始要操心了。
沈婉儿想着，言冰云离开了，或许就再也不会来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言冰云居然还是来了，而且还伴随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彼时，范若若正同她在校对范思辙书局里的新书，既然留在了范府，沈婉儿不好意思只做那寄居之人，总是想着能为范家做点什么事情才好，范思辙开心的不行，范若若本身便是京都才女，这几日相处下来，沈婉儿不浅的功底也露了出来，书局自然如虎添翼。
为着范闲的一片红娘心，沈婉儿知道消息才这样快。
“你说什么？！退婚了？”沈婉儿本是在同范若若整理书局的文具——这是范闲新想出来的法子，名字叫周边，就是将红楼的故事描绘在瓷器上进行售卖，又大大的让书局赚了一笔。
“我听哥哥说言公子同严小姐的婚约退了。”范若若一面收拾礼盒一面说着。
沈婉儿的手就这样突然冰凉了下来。
言冰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婚。。。
“婉儿，我哥哥说小言公子喜欢你，所以才将这婚退了。”范若若转头过来说，目光充满了探究。
沈婉儿一愣。
言冰云喜欢自己？！怎么可能，北齐的态度，他是那样的。。。况且，他还特地来接严霏回家不是么？
二人不是青梅竹马吗？
莫非。。。沈家还有什么东西，是言冰云想要得到却找不到的？
沈婉儿摇头之时，脑袋里飞过好几个可能，可是就是没有往那个她最想要的可能上碰一点点。

520加更今天

沈婉儿胡思乱想，夜里，言冰云却来了。
白衣公子带着夜里的寒露而来，进屋的时候将挑着灯芯的姑娘惊了一惊，灯火随着手的抖动闪烁了几下。
“婉婉，我处理好了。”言冰云轻声道。
“今日下午若若与我说了。”沈婉儿站了起来。“小言公子想说什么。”
“言冰云，说吧，你还想要什么。”沈婉儿深吸一口气，“婉婉？”
“我将我知道哥哥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我实在不知道你和你背后的鉴查院还想要什么。”

“所以，婉儿还请小言公子明示。”
沈婉儿郑重的行了一礼。
“婉婉。。是否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我同严霏并无其他。”
“我们确是青梅竹马，但并无男女之情。”
“言公子，谎话说多了，自己就会将它当了真。”沈婉儿摇了摇头，“言公子，北齐沈家已覆，再无什么值得南庆鉴查院收拾的了。”
言冰云的心钝痛。
“言公子，婉儿有一事很是好奇，是不是在鉴查院，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什么都可以拿来作为筹码，譬如你和严霏，譬如你在北齐对待我。”
“我听哥哥说过，严小姐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可是一个女子孤身到北齐救你一个重犯，不论是哪位姑娘，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闯锦衣卫密箭对准之地，她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回了南庆，你一纸退婚，你想过她要遭受什么样的境地？”
“言公子，你好好同一个爱你的人过完下半辈子，这样不好吗？”
“北齐的一切，不过泡影，云冰言同沈婉儿，不过就是放过的一场烟花。。。”
沈婉儿憋住想要哽咽的声音，努力平稳接下来的话。
“烟雾散了，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烟雾散了，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言冰云被严霏警告过后设想过沈婉儿的态度，也想了无数种解释的理由，只是他没有想到，等沈婉儿的话说出后，尽管他听出来逻辑凌乱前言不搭后语，心中想好的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而且很明显，沈婉儿对于他和严霏的关系，误会的很是深刻。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婉婉，我方才说的话。。是真的。”
“云公子在上京城也对我这样说。”
沈婉儿笑出了泪，“我信了，所以我的哥哥没有了。”
“我不想信了。”
“婉婉。。。”“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沈婉儿打断了言冰云的话语。
“你听我。。”“我不想看见你！”沈婉儿再也听不下去，状若崩溃的大喊了一句，飞奔回房间猛的关上门。言冰云吓了一跳，追到房门口，却再也进不了一步。
第二日沈婉儿看着镜子里肿着眼睛的自己吓了一大跳，范若若也惊了一惊，“小言公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袖子一撩，大有要去替沈婉儿找回场子的架势。
“不不不不。。。”沈婉儿连忙阻拦，“不是因为。。。”
“那是什么原因？”范若若收了袖子，很是好奇。
“他喜欢的应该是严小姐。。。和我没有关系。。”“他喜欢严小姐？那他干嘛退婚呀？”范若若疑惑的看向沈婉儿，“我听哥哥说了，言大人为了这件事罚了小言公子跪了一个下午祠堂。”范若若探究的看向沈婉儿，“如果喜欢，小言公子为什么要去跪祠堂？”
沈婉儿心中一动，却强制压了下来。
“而且我听哥哥说，回来后是严小姐催着小言公子退的婚。”
沈婉儿心中咯噔一下。
她不相信严霏不喜欢言冰云，否则她怎么会冒着那样大的风险一个人跑去一趟北齐？言冰云又为什么会来接她回家？
沈婉儿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是不是因为她的不作为，才让严霏平白无故的受了委屈。
沈婉儿寻思着要和严霏解释一番。
平心而论，沈婉儿觉得严霏是个好姑娘，她是很喜欢、也很羡慕的。
然而，沈婉儿也不会料到，她早上念着的人，下午就遇到了。
说着两人也是有缘分，沈婉儿下午现在会去替书局看着制作周边的材料，好巧不巧，下廊桥的时候又崴了脚。
“好巧，沈小姐。”沈婉儿被身边的婢女扶着在旁的木凳上坐下时，严霏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
“严小姐？”沈婉儿一直在想着如何能找到严霏解释一番，没想到就直接碰到了。
“第一次碰到沈小姐的时候沈小姐也是扭伤了脚。”严霏仿佛开了个玩笑，“旁边便是一石居，沈小姐若是不忙，可否同我一起喝一杯歇一歇？”
这就是有话要同沈婉儿说了。

一石居有一处包厢临着浅滩边上，阴天的时候时常会冒出一只只螃蟹，再钻进洞里去，很是可爱。
桌子上，高山白露散发的淡淡的茶香，几只青梅糕卧在桃花鳜鱼盘中，青红交接，不失风趣。
“昨日言冰云来找我比划，打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走，烦的我没了办法，只得来求一求沈小姐管一管他。”严霏抬手倒茶，茶水撞到冰裂杯中泛起茶花和白雾，再悄悄散开。
“我同言冰云并无其他，严小姐不要误会。”沈婉儿开口说道，“言冰云是很爱严小姐的。”
严霏端起来的茶杯猛的抖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沈婉儿，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沈婉儿有些不明白。
“我算是知道了症结在哪里了。”严霏笑够了，收了收情绪停了下来，“原来沈小姐是以为，我同言冰云有情？”
“其实不过是青梅竹马之交，挚友而已，沈小姐不必多想。”
“沈小姐若是心中有疑惑，应当同他说清一些，别看他平时里总是云淡风轻的，早就急的不行了。”
“严小姐宽宏大量，只是安慰我的话却是不必说。”沈婉儿捧起茶杯小缀一口，“严小姐不要因为北齐之事误会他。。。他在北齐。。接近我，不过是为了北齐的情报罢了。。。来了南庆，也不过是因为我替他挡了一刀，并非是因为其他。他的心里，只有大庆。。还有你。。”
“既然沈小姐这么想，那么。”严霏微微一笑，“我只好再请沈小姐听我唠叨一会儿了。”
“言冰云人如其名，性子冷的很，可是。。并不是不会关心旁人。”严霏缓缓说道，“话会说的长一些。。我是八岁的时候认识的言冰云，我父亲刚入刑部，带我第一次去言府给言叔父过生日的时候，我去园子里玩，结果被台阶给拌了一下，从台阶上滚下去，然后捂着膝盖委屈掉眼泪。”
“那时的言冰云就站在不远处，你猜他说了什么？”
沈婉儿摇了摇头。
“他说，“你不会站起来吗？”，然后掉头就走了。我当时一下就懵了，他那语气冷的。。还双手后背，让我连哭都忘记了。”
沈婉儿不语。
“后来言叔父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来严府带我去言府玩，你也知道，一个孩子，磕磕碰碰常有，可是言冰云从来不会来安慰我一下，或者我去找他玩，他也就是冷冷的看我一眼，然后把门关上。他的脸上，似乎永远只有一种表情。”
沈婉儿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绷着脸的小号言冰云，不知为何，突然想笑。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冰块，一直到。。我母亲出事。”严霏的目光飘远，“父亲在刑部铁面无私，同鉴查院互相配合拔掉了不少贪官污吏，早就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个晚上。。母亲为了救父亲而没有了，我当时却直接被父亲送到了言府，我撕心裂肺的喊着要去陪母亲，可是被人拦着我出不去，哭的嗓子都哑了。”
“言冰云他不会。。。。。”沈婉儿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开始的时候还是在旁边看着。”严霏无奈的怂了怂肩膀。“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就走过来，把我背起来，到花园里走圈子，一圈一圈的走，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曲调的歌。。反正我听不出来，所以我还是在哭。。。我在他背上哭了一个晚上，他也就背着我一个晚上。然后。。。我们两个就都病了一场。”严霏将茶杯放下，“再后来，我开始跟着他学的武功，你怕是不知道，我被他抡着过肩摔了多少次，最严重的一次我还被他摔的左臂脱臼。”
沈婉儿顿时觉得，自己在言冰云处遭受的怕是没有严霏一星半点惨。

“我时常生气言冰云是个冰坨子，问旁话也不答，练起来又狠，伤成什么样也不管。。。后来有一次我忍不住了向父亲抱怨。。。你猜父亲说什么？”
“他同我说，我用的伤药，一直都是言冰云给的。”
沈婉儿讶然。
“我当时可傲娇了，说父亲骗我，这一般人给东西都是自己给，哪里有托人转交的？我猜是言叔父的都不可能是他的。可是父亲说就是言冰云给的。我不明白，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扯远了。。好像有点跑题。”严霏咳嗽一下，“我唠叨这一番，只是想沈小姐知道，言冰云是会关心人，只是关心的方式实在是不走寻常路。”
“就像他为了安慰你，背着你走了一个晚上；就像他为了让你变得更强，故意狠狠的练你，毫不留情的过。。肩摔。”沈婉儿道，“沈小姐你漏了一个，他后来跟我说，我摔的七荤八素，都是他为了历练我。”
沈婉儿一下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我只是想说，言冰云的关心，同常人不同，他不是不会，只是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心凉。”
“就比如沈小姐，进京都之前，言冰云是想带着你回言府，可是彼时风口浪尖，那样只会让旁人猜出你的身份，而且只有范闲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你到范府过日子，言冰云可是不止一次警告范闲不许亏待你，说用度从他那里出都可以；至于那“日照清晨”，也是言冰云让我带去的，还有。”
“不要说了！”沈婉儿突然捂着耳朵大喊。
“最后一句，沈小姐，你会梦游，每每夜晚，都是言冰云翻的墙看的你，你刚到范府的那几天，言冰云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好的。”
“还有的事情，我不知道了，你得去问小范大人，他知道的更多。”
“还有？”沈婉儿低低的喃出来一句，“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多了去了，你可以亲自问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不是北齐的沈婉儿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他图什么。。。”
“他图你呀。而且我都说了，他只是关心人的方式实在不敢让人苟同。”严霏云淡风轻的说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想请沈小姐管一管他，言冰云虽然如今实力不强，可是论打架，我真不是他对手。。。”严霏扶了扶额头，“我还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所以还请沈小姐成全。”
沈婉儿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消化严霏带来的消息。
“小姐，言公子来了。”门口，拢华轻声敲门。

“拜托了沈小姐，我走了，交给你了。”严霏快速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沈婉儿有些慌，一把拽住了严霏的袖子。“你别走。”
言冰云已经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得皱眉。
“我只是不想再夹着中间难做人。”严霏试图拉回自己在沈婉儿手中的袖子，但是后者拽的更紧了些。
“我要去书局看周边，你陪我一起去。”沈婉儿语气有些慌张——她潜意识的觉得现在不能和言冰云呆在一起。
说什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将从前的一切掰开来一件一件的算清楚？不论是哪样，沈婉儿都知道，自己绝对会在言冰云面前失控。
言冰云探寻的视线投向严霏——他不记得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小姐，让言。。”“你若是无事便陪她去吧。”言冰云轻声道。
“我有事。”严霏毫不留情的拆台。
说完，用最快的速度收回在沈婉儿手中的袖子，然后离开了房间。
“婉婉，你都知道什么了。”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你且先听我说可好？”
言冰云的语气有一些急促，他影影约约觉得这件事情不可以再拖了。
“婉婉，小霏是我青梅竹马之交，但是我同她绝无男女之情，婚约的事情是我们的父亲误以为我们走的近。。。北齐回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定下了，话说开了，婚约自然也就解除了。”
“至于北齐的那些话。。婉婉，我。。我不想牵连你。。”
“我不能常去范府，去你面前多看看也是我跟她说的，毕竟你们都是女孩子比较方便一些。。但请你不要误会。。”
向来伶俐的言冰云此时在沈婉儿面前慌了神，说的话都是上句不接下句的有些慌乱。
“婉婉，北齐的云冰言是真的，喜欢沈婉儿。”
“那南庆的言冰云呢？”沈婉儿绞紧了袖子，“你亲口说的，言冰云不喜欢沈婉儿，言冰云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庆，言冰云同沈婉儿各不相干，从前关于云冰言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你说过你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庆，那我能不能理解，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谋取我沈家最后一点价值，严霏同你交好，武功又强，我怎么知道，她不是你们鉴查院的一员，或者是她听了你的话，替你布下的一个陷阱！”
“婉婉，我说的，都是事实。”言冰云瞧着沈婉儿情绪激动了起来，心知不妙，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仿佛刺激到了她，“你在北齐的时候也说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北齐的云冰言说的是真话，南庆的言冰云说的，亦是真话。”
“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言公子，请你让我出去。”
言冰云没有让，房间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婉妹妹？妹妹？”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范闲。
“开个门哪。。哥哥来接你回家。”
沈婉儿全身突然一抖，眼泪流了下来。
范闲这句话，像极了沈重。。从前她在外面玩，沈重也总是会说一句“哥哥来接你回家。”
“婉婉。”看到面前的女子流了泪，言冰云突然有些慌，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帕子，想要递给沈婉儿。
“什么情况这是。”范闲已经推了门进来。

“好你个言冰云，是不是欺负我们家婉儿了？嗯？来来来婉儿咱们回家，咱们以后不见他啊。”范闲伸手就拉了沈婉儿的袖子到自己旁边，“小范大人我。。”“有什么事你回去和若若说私房话啊，咱们先回去好不？”范闲一边说一边仿佛炫耀一般看了一眼言冰云。
啧啧啧。。小言公子，冰块一个，不会哄姑娘，认证。
“好。”沈婉儿开口，语气已经不那么抽噎了。
言冰云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没有跟上去，转身回了言府。
拂若院中热茶一直在向外升腾着云雾。
沈婉儿正透着云雾，听着范闲一面鼓捣周边，一面叽叽呱呱言冰云在回南庆路上的一堆关于沈婉儿的琐事。
她还是去问了范闲，她想知道。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还有的，你得自己去问他。”范闲将东西收拾好，坐下来喝了一杯茶。“没想到严家那位姑娘知道的还挺多的嘛，看来小言公子也没什么事情瞒着她。。不对不对，好兄弟都这样哈。。”范闲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赶紧找补回来。
“。。多谢小范大人告知。”沈婉儿轻声说了一句。
“其实还有一件事，你会梦游对吧。”范闲说，“这小言公子也是奇了怪了，好像就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梦游一样，我去看的时候你都没事，但是但凡你有梦游，他肯定在。跟神算子一样，只是可怜，你刚来南庆那几天，他身上伤也没好，又要来翻墙，几天眼睛都是乌青的。”
“他和哥哥都知道。。。”沈婉儿低下头，眼眶又湿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废话，梦游的时候自身又没有意识。”范闲叼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严姑娘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说言冰云只是不会关心人，但是不是不关心人，这句话我在你身上深有体会。”
“在北齐冷淡你是推你出局保全你最好的办法，回南庆冷淡你也确实是保证你安全最好的办法。就连我现在想起来，都不得不同意，那个时候，冷冰冰比热腾腾要安全多了。”范闲说道，“只是现在一切都挑开了，沈姑娘，你得想一件事了。”
范若若扯了扯范闲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说了。
但是范闲觉得要下一剂猛药。
“你愿不愿意，同言冰云在一处？”
“沈家的小姐已经不在了，有的只是我范闲的妹妹婉儿，我这人虽然和沈重不对付，但是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南庆同北齐民风不同，言冰云的性子，只怕往后是要常常往我这里奔。你若是还想着他，我这个做哥哥的该做的一样都不会少。若是你不愿意，那他小言公子就是把司南伯府大门拆了也别指望我同意一个字，而且我保证，他要是敢纠缠你，我有本事让他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哥，毒死四处的副主办罪名不小。”范若若再次说道。
“我现在是一处主办兼鉴查院提司，他得听我的，你想什么呢。”范闲敲了敲范若若的头。

“我。。我不知道。。。”沈婉儿的语气有些踯躅。
说不喜欢言冰云，那肯定是假的，只是现下这么多事情堆在她的脑海里，她不知所措。
曾经的喜欢给她带去了太多的伤害，让她只感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抱着自己；如今成了真，她却被当时的伤痛折磨的怕了。
彩云易碎琉璃散。
怕一伸手，琉璃破碎后，又会沾染满手的伤口。
言冰云没再来翻过范家的院子，因为那日，被范闲拦住了。
“人家说了，不想见到你。”范闲怂了怂肩膀。
“人家一听到你的名字，眼泪就控制不住，情绪很不稳定，想说什么，过段时间再说吧。”范闲大手一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可是她梦。。”言冰云才开口“她这段时间睡的很安稳，你少找借口。”范闲毫不客气的将言冰云噎住。“还有，公事咱们以后在鉴查院谈完，不必带到家里来，你也别再找严姑娘当借口。。。我说言冰云你害不害臊，这种事情要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来牵线，也就你那青梅脾气好，要是换我，直接绝交。”
范闲的口才是数一数二的，成功的堵死了言冰云所有的路。
言冰云本是除了国家什么都不忌惮的主，可是如今碰到了感情上的事情，多少开始谨慎了一些。
得了范闲“不许谈言冰云”的警告的严霏来范府找两位姑娘玩，回去后闻得范闲的话差点没有大笑出来。
然而，范闲对言冰云设置的禁令解除的是那样的快。
沈婉儿同范若若柳姨娘去城外范家的庄子上清帐，柳姨娘有心教沈婉儿当家的本事，手把手教着很是认真，沈婉儿也就跟着范若若一同学习，回来的时候路过城外的林子，两位姑娘便求了柳如玉留下来散心一会儿，柳如玉也就答应了，范府还有事，便先回城里，嘱咐管家看好两人。
“婉儿，你这是不打算跟小言公子来往了？”范若若一面摘着野花，一面问，“我还没有想好。”沈婉儿道，“不过若若，我想我已经不喜欢了。”沈婉儿的手腕摆弄着花瓣，说道。
“嗯？”范若若对于沈婉儿的回答有些意外，“若若，你若是喜欢一个人，会拿着一堆慌言来蒙骗她么？”沈婉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自我认识他起。。他没有一句是真话。。如果说，北齐的谎言可以得到谅解，可是南庆后的一切，我却无法释怀。”
“回南庆后怎么了？”范若若问道。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了而已。”沈婉儿对着范若若笑了笑，“若若，别问了。”
范若若只得作罢，换了话题。
两个姑娘走着走着就远了些，却遇见了一只受了伤的梅花鹿。
那鹿还小，躺在地上呜呜咽咽很是委屈，见了人就惊慌的想要站起来，没跑两步就又摔在了地上。
“是箭，城外不是不许狩猎么？”范若若懂一些医术，追上去后按住它的头一眼就瞧了个大概。
小鹿抖抖索索的在范若若的手下睁着可怜的大眼睛，看的沈婉儿一阵心软。
“能否带它回去。。它这么小，受了伤在外头如何过活。”沈婉儿安抚的摸了摸小鹿的头，“先等等吧，它这样小，母亲说不定就在附近。”范若若说道，“若是它母亲没有来，咱们再带回去也可。。什么东西！”
范若若本是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却发现不远处，一个低矮的黑影在渐渐靠近。

范若若手下的小鹿突然哀鸣了起来，惊慌的乱蹬着蹄子。
“小姐们小心，是狼犬。”管家看的仔细，立刻说道。“小姐们快把鹿放下，慢慢的挪着步子离开这儿，千万别惊了它，一跑它便会追着你。”
沈婉儿犹豫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小鹿，小家伙在她怀里抖的瑟瑟，心想若是放在这里，怕是得被狼犬吃掉。
思考间，狼犬竟然是又走近了许多。
“沈小姐！”管家有些催促的意思。
“。。没事。”沈婉儿咬了咬牙，便将小鹿抱起来，范若若便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一把盖在了那鹿的身上包了个严实，“管家，我们慢慢离开，不会有事的。”
狼犬还在逼近，人的脚步退的又哪里会有犬快？
沈婉儿退后之时，一个未曾注意脚下，便踩断了一节树枝，远处的狼犬瞬间就向她们嚎叫着飞奔过来。
“小姐们快散开跑！上树！”管家反身就向那狼犬冲去，拿出腰间的短刃同它搏斗。
林间狼犬本就是南庆最凶猛的犬种，高大灵活，范府管家不过是学过几下三脚猫功夫，如何能是它的对手，几下便被狼犬扑在地上，还未跑远的范若若和沈婉儿便听到了断断续续撕咬吼叫声。
“沈姐姐！”范若若下意识一把拉住沈婉儿转过的身体，“他会死的！”沈婉儿急切的说。“若若，你抱着它往前跑，我会爬树，我马上去找你，嗯？”“不行姐姐，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范若若拉着沈婉儿的袖子不肯放手，“我和你一起去。”
“你！”沈婉儿有些急，“你躲远些！”“我和你一起去，那是我范府的管家，要救我也要去！”
范府管家被恶犬扑倒在地，嚎叫和利牙向他雨点般落下，濒临绝望之际却未曾想到身上的恶犬突然离开了他。
丢过来的石块上，有鹿血的味道。
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丝味道牵引。
恶犬回过头，立刻就朝范若若和沈婉儿的方向扑过去。
两个人在远一些的时候就看好了一颗榕树，跑回来时沈婉儿推着范若若拽着粗壮的榕树须上了树，自己也手脚麻利的上去，徒留姗姗来迟的恶犬在树下徘徊吼叫。
“我还是第一次爬树。。。”范若若抱着小鹿，有些心跳不定，“多爬几次你就会了，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沈婉儿笑了笑，又仔细的挪了挪位置，不让二人掉下去。
“那我们就这样。。等人来吗？”“也只能这样了。”沈婉儿怂了怂肩膀，“柳夫人看到我们没有回去，一定会来寻的，但愿那管家没有被咬的太重，来得及跑。”
“吼。。。。”恶犬的低吠声从下传来，身影一直在围着树绕圈子，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但是这并不耽搁两个姑娘坐在树上聊天的心情。

“沈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你。”范若若摸了摸怀里的小鹿，“嗯？”“我以为姐姐就只是姐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柔柔的是个淑女，没想到姐姐也会爬树这样男孩子的东西。”“年幼时家中。。家中只有我和哥哥，你也知道，我哥哥他有事要忙，我。。自然什么都玩。”沈婉儿顿了顿，“抱歉。。姐姐。”范若若见她提到了沈重，心知不合适，赶紧道歉。“无事，我已经放下了。。政权更迭，避免不了的。”沈婉儿扯出一个微笑，“我会向你说的那样，努力生活，好好想着哥哥。”
“哎？姐姐你看，它走了。”范若若看见树下的黑影一步三回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它没什么耐心，等一下，我们慢慢下去就好。”沈婉儿道。
范若若点点头，正准备原地动一下，却未曾想身上一滑，竟然从树上滑了下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恶犬尚未走远，听到动静，转头便是嗷嗷叫的冲过来，沈婉儿急了，拔起头上的簪子就从树上跳了下去，簪子正好划中恶犬。恶犬被划得嚎叫一声，掉头就向沈婉儿冲去。
沈婉儿掉头就跑，范若若抱着小鹿刚想要站起，却又跌了下去，这才发觉右腿已经摔伤了，她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沈婉儿的身影了。
后来的沈婉儿发誓，她当时真的是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奈何林中多木枝，等她被扳倒了摔在地上时，恶犬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
恶犬低吠一声，瞬间腾空而起就扑过来，沈婉儿本能的抱住自己，却传来了皮肉撕开的声音。
沈婉儿吓的尖叫，没等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等来的，是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
“婉婉。。婉婉别怕。。”言冰云的身子都是微微轻抖的，天知道他看到那犬扑向沈婉儿的时候，他的心都要停了，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扔出，再震动他耳膜的还有沈婉儿充满了害怕的尖叫。
“婉婉。。别怕，我来了。。”言冰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的颤抖，轻声安慰，“它死了。。别怕。。婉婉。。。没事了。”
“哇。。。”沈婉儿突然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更是让言冰云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才来啊。。。”沈婉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才来啊。。”
“是我不好，不该留着你一个人。”
言冰云愣了片刻，出语回答。
四处出城执行任务，他带了人回来就遇到了爬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范府管家，那人半生不死的告诉他范若若和沈婉儿还在里面，他的心一下就乱了，立刻执了长剑带来追去，半道上又遇见了范若若，才知沈婉儿独自引了犬去。
这下言冰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将沈婉儿留在范府了。
言冰云的前襟被沈婉儿哭湿了，怀里的小脑袋才终于愿意抬起来，看着白衣那水渍，突然有些愧疚，赶紧手脚并用的站起来，“我。。我。。谢谢。。我得。。回去。。哎呦！”
沈婉儿才刚跨出一步，右脚就仿佛失了力气，差点没又跪下去，被言冰云眼疾手快一把捞住。
“你脚伤着了，我背你回去。”言冰云道，“不不不。。我。。我自己能走，云。。小言公子，我自己能。。”“婉婉，我很早就告诉你，有些话想好再说。”言冰云拽着她的手腕绕过，不由分说将人背起来，“我。。不要你管，你管我干什么！”
“喜欢，自然要管你。”言冰云淡淡说道。
沈婉儿被言冰云这兜头的情话给砸了个懵，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骗人，你不要我的。”

“你骗人，你不要我的。”
闻言的言冰云猛然觉得很冤，他自回了南庆，哪件事不是围着沈婉儿转，到头来还被埋怨了？！
“明明是你不肯见我，倒成了我的不是。”言冰云走的稳稳的，嘴上却没有停，想要解释清楚。
“就是你不要的，关我什么事。”沈婉儿闷闷的声音传来，突然让言冰云觉得好笑，于是停下了脚步。
“你干嘛。。”背上的沈婉儿看着言冰云的后脑勺突然有些害怕，想到严霏小时候被言冰云摔的手臂脱臼，这会不会是生气了，想也摔一把自己吧？
“那我现在想要，婉婉同意不同意？”
沈婉儿成功的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把自己埋进去了。
“我。。。”
“自北齐初的相遇，是云冰言的真心，也是言冰云的真心，婉婉，还要不要。”
微风卷过地上的树叶，再带向更远的地方，纷纷扰扰的树叶跑着跑着，就撞到了一棵树，落在旁处，化作春泥更护木。
“给了你，旁人绝对不会有，你若是不想要，便扔了，只是不要还给我。”言冰又开始迈着步子往前走。
背上的小姑娘没有说话。
言冰云也没有说话。
他向来不懂的打情骂俏之类的，不比范闲，出口成章，哄姑娘的话一句比一句漂亮。
“可是。。你是不要我的。”背上的沈婉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言冰的脑壳突然有点疼。
回了南庆便是沈婉儿不要他，怎么成了他的不是？
“就是！”沈婉儿晃了一下腿，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是我的错。”言冰云开口。
“不许再去找严霏打架。”沈婉儿开口。
“好。”
“不许再不要我。”
“好。”
“不许再让我等你。”
“好。”
“不许骗我。”
“好。”
“不许再翻墙。”
“婉婉，我不能时时都从大门进去，那样。。。”言冰云有些无奈。
“我不管。”
“好吧。”
来府上探望的严霏了解了沈婉儿的五个“不许”，差点没有把手里的茶笑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