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霍”的一下站起来，立刻就要往府外而去。
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让严霏看到，否则凭她的性格，去质问还是一起走另说，但是一定会去见面的！
“冰云！”沈婉儿一把拉住了言冰云的手臂，“冰云！让他们见一面吧！”
“婉儿。。。”言冰云不解，“让他们见一面。。。你陪着去吧。。。”
“可是。。”
“我。。。我也是过来人。。冰云，云之沧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的。。她的事情，总是要让她自己去解决。”
“你做的事情。。哥哥也做过，我知道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你让她去吧。。什么答案，你让她自己去问吧。。”
“若是怕她走，你跟着去。。。好歹，若是被骗，你带着她回来就好。”
“但是千万不要阻止她。。。冰云，这结若是结下了，她一辈子都会陷在里面的。”

严霏从严府后门出来的时候，一道墨竹白影就站在不远处。
习武之人，装作不知道实在是有掩耳盗铃之嫌。
“我只是想去问一问，问完就回来。”严霏说道。“兄长，我。。”
“去吧。”言冰云单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道。
“哎？”严霏有些惊讶。
“但是去哪里，告诉我。”言冰云补充了一句。
严霏没有说话。
“小霏。”言冰云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问完话就回来，我不会离开南庆。”严霏没有回答言冰云的问题，却一下子戳中了言冰云最为担心的事情。
“云之沧还找了婉儿，拿了一只金纸鹤，想请婉儿帮忙传信；而我在刚才来见的时候，点心盘子里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言冰云说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约出去的？！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说明严府里有他的人！这人是谁你知道吗？这人在你家里干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已经走了。”严霏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见他一面。”
“小霏，你想清楚。。”言冰云试图再说几句，“我就见一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见他了！”严霏的声音突然高了些许，眼眶似乎红了起来。
言冰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在北齐，他说了狠话，沈婉儿跑了出去，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和范闲说了两句话，进了屋子，心中依旧无法平静，鬼使神差的掀开窗户跳了出去，看到了在角落哭着和沈重说“方才是最后一面”的沈婉儿。
“身后藏的什么？”言冰云叹了一口气，问道。
从方才出来她的手就背在身后，明显抓了什么东西。
“他送我的八角琉璃尖晶发簪。”严霏低声说道，“我想还他。”
“还有呢？他不止送你这一件吧？”言冰云继续问。
琉璃尖晶举世稀有，随便一小块都价值连城，皇宫里怕是也没几块，何况是精心打造成八角花镶嵌在发簪上。
这丫头莫不是被糖衣炮弹迷了眼睛才喜欢上云之沧的吧？！
“旁的也有，我没收，只有这个。。这个最。。最好看。”严霏没敢说这是云之沧亲手打的。
“我不问了，你走吧。”言冰云让开了一条路，“婉儿在府里煮了八宝甜粥，午饭回来用。”
“多谢兄长。”严霏点了点头，旋即就离开了。
言冰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又转向了严府的紧闭的后门，缓缓开了口。
“严叔，她走了。”

严府的后门缓缓打开，严巍的身影出现在门中。
“严叔不必担忧，小霏有分寸的。”言冰云开口道。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她就是太有分寸了。”严巍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丫头性格有些跳脱，可你也知道，她有时理智的过分了一些。。”
言冰云不语。
严巍说的没有错，从小到大，严霏看过去有些活泼，事情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她却是个将万事宗规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她不会拿着那套去要求别人，但是她一定会严格的要求自己要做到。这就导致了很多的事情她会压在心底，在人前，她永远是进退有度的严家小姐。
言冰云了解她，所以他并不怎么担心严霏会和云之沧私奔等这种事情发生，纵然他们二人的感情再深厚，一面是立场敌对，一面二人都生在朝廷官家，不可能像普通两国百姓一样结合，许多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严霏理智，所以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因此从始至终言冰云担心的都是严霏去见云之沧的这一面会受到伤害，而不是担心她一去不回。
“我有时倒是真希望她和云家那个小子离开。。。。我想看看她率性而为是什么样子。”严巍顿了顿，“可是如果你我用理智来评说，他们二人不能在一起。”
“严叔。。。”
言冰云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在和沈婉儿历经千帆后，他又遇到了一件让他不知所措的事情。
这件事就像当年他和沈婉儿一样，不论什么言语都显示的苍白无力。
城外报国寺内有一不归林，一丛一丛的绿竹即便是在冬天也显得绿意盎然 ，竹林深处有一个亭子，里面早已坐了一名白衣公子，翻转着手中的茶壶，一点一倒，同周围的风景互相衬映，宛如一幅画卷。
严霏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严霏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之沧和她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片竹林里。
彼时她来报国寺替去世的母亲祈福，亲自来了这后山的竹林采集露水，遇见了正在采集竹沥的云之沧。
从那以后，二人相谈甚欢，渐渐的就生出了些情愫。
严霏曾经想过，是不是从一开始，自己同云之沧的相遇，就是计划。
“你来了。”云之沧回过头看见严霏，一抹喜色涌上面，刚迈出两步，却又想起了什么，生生止住了脚步。
“过来一起喝喝茶可好？”云之沧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现如今，你的茶，我不敢喝了。”严霏迈开脚步走过去，在石凳边坐下，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
“是我约束下属不力。”云之沧拢紧了袖子中的手，“你的身体。。养好些了吗？”
“严府之中混进了你的人，你想要知道什么能不知道。”严霏一面说话一面打开包袱，露出了一个木桐色的盒子。
“我没有想着监视你。。你们家，那人是我当天才安排进去的，只是为了约你出来。。”云之沧顿了顿，“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会很生气，但是请你。。请你听完，我不想你误会什么。”
严霏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打开了那个盒子。
“八角琉璃尖晶。。。”云之沧呼吸一滞，“小霏。。不。。”
他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从前是我糊涂，收了不该收之物。八角琉璃尖晶举世罕见，贵重至极，我无福消受，如今物归原主。”
严霏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小霏，你先听我说。。”云之沧有些眩晕，“你先听我说完，再考虑要不要把它还给我。。”
“从打造它起，它就只有你一个主人，从前是，今天是，以后也是。。我说的并不是假话，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是东夷暗部的一员，但是我请你听我说完。你，和我的计划没有一点关系。。小霏，遇见你是个意外，我从来没有把你计划到任何事情里面。。我愿意从头到尾说给你听，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云之沧一口气说完了这样长的话，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他没有理会胸腔内翻腾的腥甜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不能放弃！

“我出生自东夷云府，我兄长云之澜，是东夷四顾剑首徒，我。。。我和我兄长差了十八岁。。。”云之沧说道，“母亲怀我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生我下来后就离开了，我自小胎里弱，身体一直也很差，最差的时候，春天里闻不到柳絮，秋天里见不得棉花，我的兄长和父亲为了保住我，从小就开始让我学习各种草药和医理，就是希望我能在关键的时候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后来。。。我进了东夷暗部，掌管暗部的回安楼，就是给暗卫治伤和研究药理的地方，父亲和兄长本不想我牵涉进尔虞我诈，然东夷暗部直属皇帝，能得到许多机会接触珍稀之物和药本，于是。。我还是去了。”
严霏没有说话，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我来了南庆，处置东夷暗部在南庆的医药生意，兄长让我来南庆，寻的便是一根七角连参。。。它是温补的大材，倘若出生体弱的孩子，一根就能弥补胎里的不足之症。后来，我就在来南庆的路上遇见了你。。”
云之沧小心翼翼的将话说完，看向严霏的表情，心中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厌恶。。。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严霏吐出一句话。
云之沧这些话究竟有什么意义，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但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听一听，或许这便是存留的一丝不舍得。
“我来南庆。。遇见你，本。。本就不在计划之中，我。。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
云之沧突然住了口。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说出这句“我喜欢你”。
他想说，我喜欢你，并不是假话。
我一开始，没有想过利用你。
“一直到后来，许容同兄长争权。。。”
云之沧叹了一口气，终究决定还是把利用她的部分告诉她。
很多事情，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恰逢言冰云在调查许容的部下，于是我便将藏着暗码的棋子设计让你带了回去。。只此一件，没有别的事情了！”云之沧加重了最后一句话，满脸期翼的看着严霏，“我。。我。。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不要讨厌我。。从前说的喜欢，不是假话。”
云之沧从一见到严霏开始，就一直在解释这件事，“我知道，言冰云和沈婉儿的事情让你心中有些许芥蒂，你以为我也是。。。”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严霏打断了云之沧的话。
“我。。。”云之沧停住了。
他想和她说什么？除却不要误会。。。他还能跟她说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被揭破开来，他和她之间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
他想争一把，却不知道该怎么争。。。
他还有立场争吗。。。
“话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便到此为止吧。。。云公子，就此别过。”严霏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就此别过。。。”云之沧闻言，低头喃喃，“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严霏见他失神的模样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怕自己心软，更怕心软后满腔的柔情。
她的欢喜又何尝是假的？那是一点一滴，日积月累出来的，说割舍就割舍，怎么可能呢？
她转身离开，脚步飞快，全然不敢多停留一下，当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时，云之沧的嘴里突然喷出一大口血。
“就此别过。。。”云之沧咳嗽两声，鲜血吐的更多，藏在暗处的暗卫赶紧现身扶住他。
“就此别过。。。。”

那一日，严霏整整一日没有说话。
那一日，云之沧吐血昏迷，整日未醒。
沈婉儿看着站在院子里对着满塘池水发呆的严霏，担忧的眉角一直没有松开过，思考间，背后传来一阵暖意，转头一看，言冰云将一件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
“当心着凉。”言冰云细细的将绑带绑好，目光看向严霏，“她还是这样吗？”
“回来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盯着那池水发呆，我担心她。。。”沈婉儿摇了摇头，“城外传来消息。。。”言冰云刚要说什么，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身影，还是住了嘴。
“吃饭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父亲和严叔就已经惊的不行，她还以为能瞒着旁人吗。。。”言冰云叹了一口气，“今夜我和她睡一起，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沈婉儿看着院子里的严霏，“也好。。。婉儿。”
“怎么了？”沈婉儿察觉到言冰云语气的转变，“你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言冰云开口问。
“我？我。。”乍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沈婉儿愣了一下。
“不说了。”言冰云在沈婉儿要张口的时候突然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揽进怀里，久久没有说话。
只有沈婉儿感受到，言冰云的心一跳一跳的，越来越快。
“冰云，都过去了。。”沈婉儿伸手抚上言冰云的背，“往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嗯。”言冰云应了一声。
天空中突然飘下了白色点，越来越多，纷纷扬扬，沾染在京都的土地上，枯落的枝丫被披上了白色的外衣，素净的没有一丝杂色。
入冬后京都的第一场雪，来了。

当东夷城的使臣终于明正言顺的出现在京都的时候，鉴查院的几人的心终于提到了最高处。
经历这几次事情，几个人都知道了，东夷暗部的实力，不容小觑。
让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云之澜会堂而皇之的把云之沧带在身边，毫不避讳。
“他这也算聪明，若是把云之沧藏起来，咱们找到了可就由不得他做主了，倒不如说他就是使团的一员。”范闲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云之沧，言若海拽了拽袖子里的拳头。
“就是他？”言若海低声，言冰云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自己的父亲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言冰云知道，他已经是处于极端生气的状态。
“父亲，小霏已经放下，父亲切记，莫要在她面前再起纷争了。”言冰云低声说道。
言若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坐在言冰云身后的沈婉儿叹了一口气，面目有些担忧的看着窗外。
严巍近日升迁，领了刑部尚书之位，按着规矩，是带着严霏来了。
她抬头一望，对面的严巍表情也不好，只是身后。。。
小霏居然不在？
沈婉儿心中有些许意外。
严霏在看到云之沧进来的时候，就走出了大厅，她不是圣人，看到曾经的心爱，心里还是会有所跳动。
所以该避开的还是得避开，大厅外的东凰台冬日里梅花好的很，她就带了身边的拢华一起观赏，风雪的寒冷让自己冷静一下也是好的。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会碰到一个人。
“严小姐有礼。”对面行来一黄衣黑纹女子，剥开挡着的梅花枝，露出了倾国的脸庞。
“第一次见面，在下李凤安。”李凤安红唇一笑，周围的红梅都失去了几分颜色。
“不知道严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聊一聊，小言公子的事情。”
“我不明白李小姐说什么。”严霏抖了抖身上的雪，福了一福，“想来是说不到一处去的。”
说罢，转身欲走。
“严小姐喜欢小言公子很久了吧？”李凤安见她要走，并不着急，而是向前了一步，“所爱不爱，严小姐感觉如何？”
严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李凤安。
这是。。。无意之间送来了一个言冰云的烂桃花？

“听闻严小姐和小言公子相识于幼，说是青梅竹马，当是不为过吧？”李凤安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继续说道：“被他人横刀夺爱的感觉。。。心中想来是不平的。”
严霏没有说话，倒是玩味的看了看面前的李凤安。
“不过是从儋州来的农家女，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引得小言公子鬼迷心窍，不知严小姐那日看到言府满堂红彩。。。”
“李小姐想说什么。”严霏伸手拨乱了旁边红梅上堆积的雪。
还以为是什么角色，查到了些表面的东西就开始迫不及待。。。严霏面上脸色不改，等着她回答。
“我想帮严小姐把小言公子抢回来，不知严小姐心中，可有这份念想？”
李凤安看着严霏若有所思的样子，想着或许有些说动，便继续开口。
“我帮你，如何？”李凤安上前一步。
“言冰云和沈婉儿的感情很好，你要怎么帮我？”严霏淡淡说了一句，“况且李小姐无凭无据，突然冒出来，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莫不是李小姐自己也对言冰云心怀爱慕，所以才来拉拢我？”严霏上前一步，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李小姐，言冰云已有妻室，李小姐这样丰姿卓越，何必如此巴巴的赶上，是赶着去给旁人做妾？”严霏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话说的这样明白，若是再无厘头的往前闯，那可就是自己找没趣了。
“若是我说，我有法子赶走沈婉儿呢？”李凤安咬了咬牙，说道。

不知道为啥发不出去。。。明明没有什么敏感词

“今年的梅花开的很好，东夷的使臣来此，可否有兴趣一同看一看我南庆的梅景啊？”庆帝抬手倒了一杯酒，示意了一下云之澜的方向。
“皇帝陛下邀请，云某乐意之至。”云之澜饮下杯中佳酿，开口说道，“听闻南庆的小范大人乃诗神下凡，云某有个不情之请，既然皇帝陛下说梅景甚好，小范大人稍后可否吟诗一首，让云某开一回眼界。”
“云大人是远客，自然是可以的。”范闲举杯示意。
“你这小子，平日里头朕叫你多写几首你都懒，今日倒是愿意动脑子，等下可不能只写一首，朕是不答应的。”庆帝笑着看向范闲，众人都瞧的出来，那脸上的宠溺绝非一星半点。
太子在桌子下握紧了拳头，二皇子则是面上笑得开怀，“父皇如此宠爱范闲，都快赶上咱们其他兄弟了，听说赐新年礼的时候还特给了范闲一份赐菜，儿臣看着都有些嫉妒呢。”
言冰云皱了皱眉头，二皇子的话看似抱怨，实则把范闲架在了火上烤，赐菜历来只是皇亲国戚的特权，范闲就算立功后封了四品文工，也不过是一个位分不高的臣子，赐菜本就过了些，更别提平日里的特殊关照，早是让许多人红了眼。
想到此处，言冰云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范闲一如既往的懒散语气又出来了“二皇子殿下，您可别吃醋，在陛下心里，还是几位殿下最重要，对我。。最多就是看着顺眼罢了。”
高台上，庆帝微微蹙了蹙眉。
“园中梅花开的好，诸位不妨前去观赏一番，年前弘成的斗诗会朕没赶上，今儿得好好听一听诸位才子腹中的锦囊了。”庆帝不着痕迹的抬了抬酒杯，眼中的光芒掩饰的恰到好处。
皇帝都发了话，众人也没有再坐着的道理，三三两两的起身，往殿外走去。
沈婉儿起身，言冰云的手早早伸了过来拉着自家小妻子，“走吧婉婉，带你去看看这冬日梅花盛景。”

沈婉儿许久没有同言冰云散步了，临近年关，严霏的事情再折腾一下，宫里的这场梅花观赏倒是成了他们再一次散步的地方。
“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言冰云问，“并无。”沈婉儿的注意力都在这些梅花上，倒是没有注意到言冰云眼睛里的担忧。
言冰云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国宴，旁人能动手脚的地方少之又少。。。不过严霏方才是什么意思，他心中尚未有个答案，小丫头向来不无的放矢，总得问一下是个什么原因。
“范兄有一日同我说，这梅花可以吃。”沈婉儿摸了摸树上的梅花，转向言冰云，“我听闻范府里也有梅花树，明日去找他讨个方法，做回来给你吃可好？”
“好。”言冰云揉了揉沈婉儿的脑袋，面上的宠溺毫不保留，“只是要早些回来。”
倒是不怪言冰云强调早回家这件事，自打沈婉儿进了门，他同父亲的吃食就转成了沈婉儿的手作。虽说言若海原本对着这个儿媳妇不冷不热，可是严霏的事情沈婉儿出了不少力，再加上那回家后的饭食，言若海渐渐的也就松了口气，面上也和暖起来，日子里头能准时下值绝不拖沓，就为了回家吃那一口家里的菜。
两父子原本都是有家似没家的人。
可是打扰到家里的晚膳的只有一件事，便是沈婉儿回范府的时候。
范闲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变着法儿将沈婉儿留下，然后乐呵呵的端着沈婉儿做的点心看着用过家里厨房做的晚膳的言冰云来接沈婉儿回去。
沈婉儿自然不会饿着父子俩，有留下来都会派人提前回府说一声，但是言冰云瞅着桌子上的饭，怎么看着就没有自家媳妇做的有胃口。
然而回娘家这种事情总不能拦着，更何况沈婉儿也不过一月那么两三次。但是最近，范闲派人来请的次数实在多了一些。
让言冰云很不舒服。
“你不会做啊？家里没厨子啊？巴望我妹妹天天给你家当厨娘？做梦吧你！”范闲那日拍着桌子声音不小。
然后找各种理由让沈婉儿回府的事情就演变成了一个月五六次。

言冰云和沈婉儿一路走走停停，旁边的人自然的没有闲着。
言范两家是朝中崛起的新贵，多少人巴望着想要巴结上关系，可惜范闲定了皇家郡主，谁也不敢上前凑个热闹；可是言冰云就不一样，沈婉儿是范府的表小姐，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言冰云虽是冷面对着他人，可是后宅的女人都知道自己家丈夫的德行，哪有一直吃着一盘菜的？若是能得了青眼，哪怕混个眼熟，将来也能得个青睐不是？
然而今日的事情过后，朝中众多的心思靡靡者，却是消下去了不少念头。
事情还要从梅花深处说起。
言冰云同沈婉儿逛到一半，言若海突然就派人来叫他，鉴查院的事情向来这样没什么准头，言冰云不奇怪，只是放不下沈婉儿一个人，自家小妻子是第一次进宫，人生地不熟，皇宫不比别的地方，暗卫不能带进来，没有相熟悉的人陪伴，着实是会吃人的。
沈婉儿倒是不怕，言明自己就在此处逛着不离开，众目睽睽，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言冰云只好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便随着人离开，沈婉儿则是带着棣桐慢慢的走到了不远处的亭子中坐了下来，预备在这里等言冰云回来。
园子中人是不少的，许多姑娘借着身影藏在梅花丛中，对着亭子里的沈婉儿指指点点。
棣桐到底年轻些，久了有些受不住，开口道：“夫人，咱们。。去找公子吧。”
“怎么了？”沈婉儿摸着手里的梅花花瓣，笑着说，“她们对着夫人指指点点的。。。”棣桐犹豫着开口，“女子之中向来如此，久了，就会习惯了。身子坐的正，又何须怕旁人议论呢？”沈婉儿顿了顿，“若是难受，你替我去寻一寻严小姐吧。”
“不不不，棣桐得跟着您。”棣桐定了定心神，连忙说道，“公子交代，一定要照顾好夫人的。”
“小言公子和小言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沈婉儿转过头去，来着笑意盈盈，不是李凤安又是谁？
“李小姐。”沈婉儿欠了欠身，算是见礼。
“方才宴席间上了一份红梅雪花片，凤安尝着味道甚佳，特地带来给小言夫人一起尝一尝吧。”李凤安笑意不减，自己已然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两个人却一下都未开口说话。
“小言夫人，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吗？”李凤安率先开了口。
“自然。”沈婉儿伸手也捻了一块雪片糕——宫里的东西，她自然是不怕李凤安做什么手脚，毕竟花园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小言夫人毕竟来到京都不久，想来不知道，您这样的主意，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又会给小言公子的仕途造成多大的阻碍。”李凤安的红唇微微一翘，明媚的样子像极了冬日里的火，“何况，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不等沈婉儿开口，李凤安的下巴轻轻的抬了一下，意向了园里的莺莺燕燕，慢慢说道：“那是威武将军的女儿陈明曦...树下那位是成恩伯的侄女何慧...还有聚集在这园子里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小言公子的倾慕者...小言夫人还不知道吧，扈国公的三小姐，顾铭瑄，听说小言公子成亲后，在家里哭了一夜，后来茶饭不思，老国公年纪大的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女儿，为了她，亲自找了小言公子叙话，可是小言公子没答应，顾小姐日渐消瘦，听说老国公都准备求到陛下跟前去了。”
沈婉儿心里不太舒服。
倒不是李凤安在她跟前，而是因为听着这些话，发觉自家相公实在是太过吸引人了一些。
啧。。。这么多。。。言冰云八成就是在执行什么任务的时候又利用了人家的身份，任务结束后“始乱终弃”。。。。
额，这个词好像也不对？
总之就是招蜂引蝶了！
今晚还是回范府吃饭吧。。。。
“小言夫人，你挡得住我一个，你挡得住她们吗？”李凤安的嘴角翘得高了一些。
“李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沈婉儿又捻起一片雪片糕送进嘴里。
“在京都，没有任何一个府邸，没有三妻四妾。”李凤安笑了笑，随即站了起来。
沈婉儿不知为何，在雪地倒映的阳光下，脑袋有些昏沉。
她扶着栏杆想要站起来，李凤安却突然凑近，微小的声音在沈婉儿耳边无比清晰。
“在京都，也没有一个不换位置的正妻。”
沈婉儿最后听到的，是棣桐的惊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