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博福散去，似斩断了我与那承王格格的千丝万缕，但若我踅身入府，必然万事复然，我又秉什么姿态来面见恒王呢。我没有思量，于是乎在街衢穿梭，脑仁里所荡尽是午前片片之言，至暮色将尽方缓过神来。腿脚有些僵劲，周身打探，九衢熟悉，就是离王府还有些脚程，不着急，慢慢走，总会到的】
【未至院内，便得见乌泱泱的跪了一片奴仆，还有那亮得晃眼的烛火——添了两倍余。心生疑窦，既不是什么佳日，那处也是我的院子，并不是恒王的。遥指身侧婢子，问道】王爷在里头么【她打着颤应，似在怕什么】
【恒王来得真快，找我问罪么】
【侧颜眄过燕姬，她的面容也并无颜色，先前她是不知的，经此半日她哪能佯装。称谓就这般变了，悄无声息，我想我往后都不会再唤他名讳了，王爷】
王爷，您来做甚么

【疏影从未出去过这样久——昔年阿玛为我同她定亲时，慈赋口中我从未得知她有过心上人，我原以为疏影就是为我而生，终有岁月亏欠的报偿，是以对她放心交付，业未伸手管过她来往何人。】
【可我不过同几位宗亲出京议事，她便按捺不住了么？我去时业曾嘱咐过当会回府陪她用晚膳，可如今灶冷柴凉，人业不知所踪。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段互相利用的感情，合该也到头了。】
小许，留几个嬷嬷在这儿，剩下的都遣走。
【她回府第一件事是传了沐浴，我心中泰半猜忌业等着这一份落实，忽就想自己去验，不假手他人——挥退了嬷嬷，独留两个侍衣。】
你听到了什么也别进来，这是我同福晋的事。
【她从不唤我王爷，业不曾这般疏离，更让我的猜疑，有了三分笃定。奚女备浴，我将门窗扣得死死，这身——我非验不可。】

【我早已想好，那分恩宠本不是我该得的，一如新婚冠礼，他先去侧院宽慰温察，再同我行礼。而如今自也算不得弃置，不过是我配不上罢了】
【‘燕姬，去备热水，我乏了，想沐浴歇息’乏了，是真的乏了，我从未有一刻这般无力，甚至不如涸辙之鱼，懒得蹦弹。后一句是说给他听的，里外的皆是疏离，言罢便径直往内阁去】
【褪去罗裙，浸润浴水，里头染了两滴玫瑰香露，馨香解乏。我无从窥知他的冷烈由何儿来，这身份未免过于颠倒，合该是我前去质问，而他缄口不言。不晓得过了多少时辰，水褪去半温，有些凉了，扬声朝纱屏外问去】
燕姬，王爷走了么？你进来侍候我更衣罢——

【我本想，候着她沐浴更衣罢，再温温柔柔的同她将原委都问个明白。即便是，即便是她心中真有他人，又或者真的去做了些偷龙衔凤的腌臜事，只要她说明白了，我业能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这是我对绛蕊的温柔。】
【可她这个浴，未免泡得太久。我在外间听她唤奚女添热水，侍奉的奚女见我浑身冷霜，小心翼翼递我问询的眼，一闭眼，让奚女去添了。】
慢着——侍本王宽衣，本王与福晋共｜浴。
【她不肯出来，那我便进去。浴桶窄仄，只容我堪堪半屈身子，甚么玫瑰花香业不曾逸出情事旖旎。我粗暴地用手将她的身子扳正，睇她面容愁云，冷哼一声。】
你若不想见我——【用毛巾将她眼眸缚住】就不见罢。一会儿就完事了。
【我将她通身肌肤探了一遍，不见情事过后可疑的红晕，更未见暧昧的红斑留于她雪肌腠理里。那么——粗暴地用手去探她密林，长驱直入，叫她吟哦一声，刻意憋住的声儿，让我心中有股火，慢慢地升起来。】
【是干净的——她若与人私会一探密林便会有情事过后的腥漫出来，那是玫瑰花香都盖不住的。但验身一事业已做了，她或许时下不懂，来日未必不知我此刻共｜浴的心思。】
你今天遇到什么人了？
【未及她言，手退了出来，将炽热推进，情绪、氛围皆是不对，更未叫她渐入佳境。凭空吞下，她到底是没那个本事。张了张嘴，匐在我胸前，大口喘息着。】

【窗牖半支，盖因葭月入夜后亦没什么凉意，侧颜探过琐窗正见苍旻悬着的半钩银月，孑然发着一丝微薄的光亮。直到温热的浴水从肩头滑落，未及阻止，楠木筒一时激起清浪才缓过神儿。顿然，起一身战栗，藕臂环抱，蓦地缩在一隅】
【我如何能抵得过他牛虎般气力，他粗暴地将我拉扯，用削指在我身上滑过，由上至下，连浸在花露中的花蕊都不曾放过。我并未取过覆于曜眸上的素帕，因为那场面太过不堪，不堪入目，惹人羞愤。我更要自己记住他所为，不然我该如何才能从他予的无尽深情里抽身呢】
【他问我，然后粗暴的将我撕扯，不留罅隙，亦不待我作解。我的身子轻易便收了他的挑逗，若不是他行事莽撞，大抵也会在其下战栗。伏其肩头，亦听见他粗粗的喘息，大抵是动情了，这是又将我当成爱新觉罗绛蕊了么？回想成婚后的无数个日夜，哪次又不是呢，只不过彼时我被蒙于鼓中，未得真面目罢了】
【努力扯了扯嘴角，仰面朝他时已然是另一番风骨，温媚动人，连眼角都藏不住春意。于是乎，我攀上他的脖颈烙下炽热的吻，从唇间辗转至耳垂，低低地向他耳心呵气。玉指在他膺间打旋，而后是腹间，再向下探去。他早在我耳畔乱了呼吸，身子也紧绷地不像话】
您喜欢么，还要来么【音调里藏着几分娇媚，而眶中落出的鲛泪已湮没在温温热热的浴水中，察不出半分痕迹】

【是有那么一刻，她与绛蕊的脸，完全重叠，在我面前、眼中，娇娇柔柔，宛若彼时与我初尝爱情朦胧又暧昧的甜而身临其中不堪自拔的绛蕊。不——我甚至不用刻意重叠，她本就同绛蕊那样的像，像到王父仅仅去过沈府一趟，便将额涅同也熹姨姨早年定下的姻亲，轻易变了人选。我在见到她之后，才明白这是王父留予我的最后的温柔。】
【也是有那么一刻，我深深地入浅浅地出，真用对绛蕊那饱满浓烈的情思，想将她扒皮削骨，折服于我，又献｜媚于我。这样的找补和快慰，在与她成婚这些年，做了无数遍，却次次都觉不够。于是我入得更深了些，她的眼角分明殷红，却又咬着唇，不肯为身体诚实的反应吟唱。】
我问你，今天遇见了什么人？
【我觉着没意思，都非动情之境，却渐生粗息，我愤然起伏的胸膛，半搭着她的柔荑——她忽而变了一番模样，风情万种、眼波生媚，我暗叫不好。在一切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退出了她。】
回答我。
【大抵是我进入和退出都带着不耐烦和明显的不愉，她扮乖久了，也会贴过来，自己寻着地儿，借着热水的氤氲，坐于我怀中。】
嘶——

【音调轻缓，特意拉长了尾音】见了什么人，这我从何说起呢——
【你真的要听么，不惜以此逼问，抑或者明知故问，替他的好妹妹寻仇来的。将滑腻的柔肌挨上他的躯体，浅浅吟道】还能是谁，又能是谁呢，你不已经猜着七八分了么
翊丞哥哥——
【我特展平了春山，学着小女儿家的娇媚，玉膊在他膺前轻蹭，并上又娇又酥的调儿，复唤了一声】翊丞格格——我学得像么，翊丞哥哥，翊丞哥哥，翊丞哥哥，翊、丞、哥、哥……【我没完没了的轻唤更似在控诉，不晓得我这藏着满腔怨愤的娇嗔，学得又有几分相像呢】
往后，我不唤你王爷，也不唤萨宾图，就学着承王府的格格唤你翊丞哥哥罢，翊丞哥哥你满意么，喜欢么【咽了咽积在喉间的燥热，缠上他的身子，眼间以满是氤氲，温温润润道】翊丞哥哥，我知晓你还未尽兴，再来一次，再爱我一次，好么？

你再说一遍？
【蓦地叫那四个字钻入了耳朵，我一时以为我听错了，她从不这么唤我，再亲近些业不过将将会唤我萨宾图。我以为她是去见了什么叫她日思夜想、辗转反侧而夜不能寐的人，却未来得及想——她竟是去见了绛蕊。】
你闭嘴。你不配提她——
【实则不配提她的人是我。】
【新婚那夜我初见她，彼时的她完整且未加雕琢，她同绛蕊仅仅只是面容的相像，我哄着骗着叫她多吃了两盏酒，终于哄的她那句翊丞哥哥——成婚这些年我业有意无意将她雕琢成绛蕊的脾性，恣意娇惯，不带条框，她愈娇娇，便愈有绛蕊的影子。可我没有逼她唤过我翊丞哥哥，一次也没有。】
【我同她对视，几近目呲欲裂，我忽就没了再进一步的兴致，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我身上撵下去，粗暴且蛮横。唤了奚女来侍衣，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穿衣扶冠。】
我在外间等你。你冷静些，想好了，我等你出来回话。

【与我所想不同，我以为他至少甘心溺死在其中，而不是挣扎抽身。这是第一次他在我跟前如此失态，大概是被我窥探到了辛秘，不得不粗暴得踅身而去，又或是怪我亵渎了他畸形的情爱】
【燕姬服侍我换过新裳，又掸去乌丝间赘余的水珠，方款步至他跟前，规规矩矩地往地上一跪，行了个叩礼。不为别的，便是为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僭越之语】
王爷想知道些什么？
【不及他张口，慢慢悠悠的说到】王爷是想知道我给你承王格格说了什么，还是她同我说了什么。你放心，我未向她提及您带我观灯，替我捉萤虫，陪我看日出……点点滴滴，丝丝缕缕，我都未向她道明。而她呢，她说让我不要甘心做她的替身，让我为自己往后余生做打算。没有剑拔弩张，多么和谐，多么和谐呀——
可是王爷，她错了。你连名字都给我起好了——疏影，同她一样的梅花，叫我做她的影子，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影子，如此这般，我该如何为自己筹谋打算呢【泪珠就这般不经意的淌出，未曾用力，却如何也止不住】
王爷，往后臣妇便唤您王爷吧，至于如何唤我您自己决定就好，沈氏，福晋，疏影，甚至绛蕊，您心悦就好。而我，也会尽量听你的话，只是臣妇实在难过的时候不要再强迫臣妇同您欢好，臣妇实在是太疼了，太疼了……
【似又想起什么，续道】您以后也不必再对臣妇从前那般好了，臣妇受不起，而您，也别委屈了自己【一语作罢，复伏身在地，重重磕首，然后就一直哭，一直哭，无休无止】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替你取这名字的时候，也的确是如你所想这般。
【我知道她满心欢喜，被我宠着护着，爱着惯着，若然不是今日她去见了绛蕊，自然这一切还能持续下去。可她先跑出了我圈起来的条框里，见了不该见的人，我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晓得绛蕊其人。】
新婚当夜，我哄你多吃了两盏酒，诱你喊的那句翊丞哥哥，也正如你所想这般。
【她句句陈情而来，将我心中常日不肯碰年年不愿触的秘辛一一抖开，我心口皱起，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合该被她还击以痛，而我也终于将那些藏不住的心思昭然天地。】
我带你放灯，带你捉萤火虫，带你看日出——种种件件，桩桩回回，全因那是我想同她做的。也正如你所想这般。
【你满意了？我想你是满意了。我将她从地上扯起来，蛮横、冷漠，我看着她这张同绛蕊像极了的脸，哭的梨花带雨，非但没有叫我怜惜，反而惹我万分生厌。】
为人妻妇，最忌太过聪明。我给你宠爱，予你无上尊荣。你就合该在这份爱里不要醒过来，不去追逐甚么真相。我爱着你，宠着你，惯着你，哪一样让你不舒服了？
【使劲掼开她的手，我没了对绛蕊的温柔，她跌坐在地，噤声噙泪，无声地控诉着我的暴虐。我负手背对，这一室玫瑰香里，掩不住琴瑟合鸣这些年，最终破败不堪的脸面。】
随你开心。也望你自省自珍，你触我逆鳞，犯我底线，业未守宗妇本分。
沈慈园，本王终归是你的夫君。
【这一顿争吵在我拂袖而离时戛然而止，我同沈慈园的，我同绛蕊的，拧在一起的那些只配苟生于暗地的情愫，合该也以此闹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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