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木秋仰头望着天
小声的嘀咕
“总不能卖了地契吧，那样这天下就再也没有君子堂了”

下午的时候
左不归提着两把剁骨刀，正在厨房里处理猪腿骨
每一刀砍下去
整个不归山都能听到刀击骨，骨再击案板的“砰”声。
米粥搬了个小凳坐在厨房门口剥蒜
身后剁大骨的砰砰声震的双耳发麻
明天君子堂吃酱大骨
今天左不归要先把大骨劈开，腌上入味。

左不归冲着厨房外面喊，“这刀越来越钝了，晚上要磨一磨了”
米粥也喊，“好，吃了晚饭，我去磨刀”
左不归突然想起什么来，喊，“今天朱家三个小子回来了？”
“今天早上回来的”
“怎么看着鼻青脸肿的？”
米粥迟疑了一下，喊，“在山下惹了点麻烦，让人给揍的”
“就说不让你带他们三个瞎跑，现在让人揍了吧”
左不归剁大骨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刀还举在空中，她若有所思
片刻，接着说
“最后一根不剁了，米粥，去打水，这一根熬个骨头汤，明天你拿给他们三个喝，不晓得伤到骨头没，要是伤了骨头这东西可补得很”
米粥说，“好”

晚饭
今天的菜是小炒肉，小葱拌豆腐
一个香辣一个清淡。
与以往不同的是，饭桌上还多了一壶酒。
左木秋拿着两个酒杯，一个递给米粥，说，“今陪师父喝两杯”
米粥问，“这啥酒？”
左木秋说，“上次下山打的散酒，好像是白干”
左不归说，“怎么想起来喝酒，没见师父您喝过啊？”
左木秋说，“这不上次买了没喝，怕坏了吗？”
左不归疑惑，“这东西还放的坏？”
左木秋点头如捣蒜，“恩，师父还能骗你”，然后扭头对米粥，“陪师父喝点”

米粥打鼻子闻了闻，说，“不喝，白干有啥好喝的，又辛又辣，还不如上回跟朱家兄弟下山喝的米酒，酒甜米糯，好喝的很”
左不归一皱眉，“你啥时候去喝的米酒，我咋不知道”
米粥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左不归碗里，说，“师姐吃肉”

左木秋说，“米酒有啥好喝的，那都是小孩子才喝的东西，等你长成一个男人，就会发现这白干的辛辣多么让人着迷了”
左木秋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对着高悬的明月举杯，一饮而尽
然后猛地一口吐出来，说，“怎么这么辣，居然会有人喜欢喝这个...”

左木秋下了不归山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三十余载的地方
对着山腰的宅院作一揖
说着，“师父，师兄，这不归山，不会毁在我手里”
左木秋直起身，接着说，“米粥，别说师父不疼你，我这些年存下的那点家底，可都给你了，这些银子够你跟不归成亲了，不过别都花了，要留点，不然成亲以后，你哪还有银子下山买米酒喝”

早课的时候
学生们没有等到左木秋
便去找到了左不归跟米粥。
两人找遍了不归山也没找到他。
左不归问米粥，“你说师父能去哪？”
米粥说，“下山喝米酒去了吧”
左不归说，“你别打哈哈，师父从没错过早课，是不是跟朱家那三个小子有关系，他们在山下到底招惹了什么是非？”

米粥摊开双手，说，“真没啥，哦，我想起来了，师父说今天要下山去给人家道歉来着”
左不归问，“道歉？给谁？”
米粥说，“杭州苏家”
左不归瞪大了眼睛，“那三个小子，在山下招惹了苏家！”
米粥说，“恩，不过没啥大事，人家不也揍了他们一顿吗”
左不归气的来回踱步，“他们到底怎么招惹的苏家？”

米粥说，“真没啥大事，就是弄坏了人家点东西，人家揍了他们一顿也就放了，咱师父也是个要脸面的不是，人家把人放回来了，咱不能不表示啊，估计就是下山给人家登门道歉去了，要是人家不留饭，估计午饭前就回来了”
左不归坐下，沉吟了一会，说，“不行，你现在下山去苏家看看，我还是不放心”
米粥说，“这一会吃午饭了，我吃完再去”
左不归说，“厨房拿两个饼，边走边吃，快去。我还要给学生们做午饭，你步子快点，我晚上给你留酱大骨”
米粥说，“好，这就去”
左不归去了厨房，学生们还等着吃午饭。

米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木头匣子，打开
里面有一张地契，六张十辆的银票，一张信纸
信，是左木秋写的。

米粥亲启，
师父下山了，午饭不回来吃了，晚饭也不用等我了。
朱家兄弟那事比较复杂，师父要去处理一下
你也知道，咱不归山在江湖上也是有脸面的
不能装王八啊...
别说师父不疼你
这六十两是师父我在不归山三十七年的全部家底
你拿十辆跟不归成亲
我问过山下的媒婆，十辆银子成亲办几桌酒肯定够的
多买些肉，让学生们吃好喝好
就喝米酒吧，白干太难喝了。
剩下的银子，你自己偷偷存好
看你以后也是个怕老婆的
这钱留着你以后下山买米酒喝，听个书啥的
都让女人管着那还算什么君子
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然，你师姐顶多是半个女人
有时候看她在厨房剁大骨，那气势，师父我看着都胆寒。
不说了，说多了你也不爱听
不过有句话还是要说下的
君子堂的地契你存好了
要是敢卖了给你师姐买桃花酥吃
我非宰了你不可。

米粥今早一起床便在门口看到了这个木头匣子
里面的信早上便读过一遍了
现在是第二遍。
米粥把信纸叠好揣进怀里
然后合上木头匣子。
他起身，将木头匣子放在床头
然后在衣橱里翻了翻，摸出来一柄剑。
剑柄剑鞘均为木质，没有任何花纹雕刻
木料也只是普通的柳木。
米粥把剑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刚好
拔出剑身，虽然普通，但好在保存完好，还算锋利。
米粥提剑，下不归山。

月上柳稍头。
沈落风在庭院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
桌上玲琅满目放着各式的菜品。
桌边只有沈落风一人
他对月独酌
酒一杯一杯的喝
菜却一口没动过。
夜风微凉，带着些许的桂花香
最是沁人心脾的清爽
酒却是暖的，由胃里回勾到舌尖的清香，再发散到全身的暖
最是脚踏云间的浊。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管家从院外引进来一个少年，他蓝白色衣衫，提着一柄普通的剑。
米粥说，“我去了苏家，可是一个人都见不到，所以我来找你了”
米粥说着已经在八仙桌旁坐下
就坐在沈落风对面
管家很合时宜的递上一副碗筷
米粥拿着筷子插了一块炖肉到自己碗里。
沈落风笑了笑，没说话，倒了杯酒给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