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苦笑一声，眼中竟似也有泪落下，他轻轻吻上了少女的额角：“你知道，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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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他听到了两个轻浅婉转的字音，回过头去，但见巫女容色清丽，眼波温柔，盈盈照亮这满山幽邃，一林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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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杀生丸赶回那村子时，恼火地发现自己留下的三个人竟玩了个集体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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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那女人不会给他省心，不过她绝不会带着邪见和铃去冒险，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想得到她会把他们送往何处，只是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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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皱了皱眉，还是去了枫之村，果然找到了铃和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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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大人！”铃正坐在屋前帮枫姥姥择菜，一抬头瞧见熟悉的白色身影朝这边缓缓而来，立刻跳起来将手里一把菜往后一扔，欢快地撒丫子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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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生丸大人！”倚在树下打盹的邪见也立刻清醒了，看到杀生丸的一刻瞬间老泪纵横，“您总算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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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呢？”正想扑上来抱着主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叙述自己的相思之情，冷不防杀生丸一句冷冷淡淡的询问飘了过来，邪见一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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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枫听了倒是不由一愣：“桔梗姐姐回来过吗？”瞧见杀生丸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这边，铃仰头答道：“桔梗姐姐没有进村，她将我们送到村口以后，就跟犬夜叉哥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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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面色一沉，微微抬头，两道冰冷的目光凌厉飞向刚从里屋掀帘而出，同样也正静静看着他的犬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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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桔梗她……”眼底尚余失落，他苦笑一下，缓缓道，“可能是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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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是妖狐族族长的长女，血统高贵，妖力强大，本是下一任族长的正统继承者人选。”织田轻轻抚摸着怀中被桔梗一指点晕的少女的长发，眼睛盯着面前的火光，声音低沉，“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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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上了你是么？”桔梗随手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眼神清亮而平静，没有去理织田震惊看过来的目光，接着说了下去，“所以人类这边无法接受她，妖界那边又接受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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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巫女大人……”织田简直被她吓得目瞪口呆，“您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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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淡淡一笑，指尖缓缓滑过膝上的弓：“我曾经的情况，和你们有些相似，不过或许……要比你们幸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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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当时的犬夜叉人妖两不容，而在人类村民这边，自己地位颇高，通过她的努力，也让村民们渐渐接纳了犬夜叉，比起银姬这种身份尊贵的妖界皇族和织田这种村中平凡的人类少年，阻力确实要小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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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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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执意要同我一起，便瞒着族里逃了出来，她父亲一怒之下将她从族中除名，今生永不得返。”织田微微颤抖着抱紧怀中的女子，“可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家族，我的村子依然对她深恶痛绝，只因为她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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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本是骄傲的女子，实力不弱，可她为了我，竟愿意一次次忍受着那些恶言谩骂，从来都没有还过嘴动过手，好几次我看不过去要和他们理论，也是她拉住我劝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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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问她，她总会笑着同我说不介意，可是有好多深夜里，我分明有看见她在偷偷抹泪……她原本是那样骄傲灿烈的女子啊，可她为了我……为了我一直在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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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虽然是妖怪，可她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啊！难道这世上的每一只妖怪，都是邪恶的，都是该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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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激动愤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桔梗叹了口气，只觉胸间沉沉一团淤塞堵着，消散不去，然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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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爱情，果然是这世间最能令人神魂颠倒的东西，无论曾在心中筑起多高的万丈青城，在它面前，终究是如摧枯拉朽一般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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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为它孤注一掷一往无前，纵使惨遭背叛葬身火海亦执著铭记萦怀不忘；如今有人为它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一切牺牲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捍卫那座珍藏着两人幸福的小小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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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实在不忍再见她受委屈，便带着她离开了村子，自行在外面另觅居所，两个人的小日子，虽然苦了些，但我们觉得很充实很幸福。”说到这里，这个憨厚朴实的少年脸上终于微微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庆幸上天给我遇见了银姬，也庆幸她像我爱她一样地爱着我，她很好很好，如果错过了她，我不知道我还能再上哪里去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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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听得也跟着微微笑了——看见别人的幸福和快乐，她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觉得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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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紧接着，织田的神情又开始变得痛苦而绝望：“可是好像老天根本不想放过我们，安顿下来不过三个月，就出事了。那天银姬去了集市置办米粮，我在田里干活，忽然间头顶一大片黑影划过去，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紧接着就瞧见远处的天空涌来了黑压压一大群面目狰狞的妖怪，我想逃，可它们的速度太快，我刚跑了两步它们就已经追了过来，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爪子一边在狠狠撕裂我，一边释放着浓烈腥臭的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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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身子一震，失声便道：“是曲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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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的那片黑影，一定就是被杀生丸一刀砍伤的曲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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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后头跟着它的妖怪，必然是奈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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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想不到它败在杀生丸手底，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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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灵？是那家伙的名字吧？”织田一愣，也不是很关心这个，接着说了下去，“那时我以为我死定了，是银姬及时赶了回来，她妖力强大，几下便打退了那些妖怪，我受了重伤，全身上下都血肉模糊的，不过幸好并不致命，银姬想了很多办法，去山上挖了很多灵芝仙草回来，也一直守在我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的伤势才渐渐痊愈，可是……可是即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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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他握紧拳头，颤抖着无法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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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就算不说，桔梗也已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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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的瘴气侵蚀入体，即使外伤好转，也改变不了什么，即使再怎么压制，瘴气之伤终有一日会再度复发，除非能够彻底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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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的情况和她一模一样，然而她还算有点希望，至少若有足够的时间，她是可以净化体内瘴气的，可是织田……织田该如何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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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一切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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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看着躺在他怀里闭目沉睡的少女，目光里满是叹息：“所以她便一次次用妖力来为你压制那些瘴气，好拖延你生存的时间，以致如今这般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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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杀生丸当初为她所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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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织田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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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的时候，银姬确实尝试着用这种办法来救我，可用了一两次以后便发现行不通了，单单以她的妖力注入我体内，已经压制不了那些瘴气。巫女大人请看，我伤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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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受伤”的胸口，桔梗一瞧之下，忍不住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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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她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完全瞧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按理说，用了妖力压制之法，伤口处必然会有妖力残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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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那么……银姬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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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只觉自己的心开始怦怦狂跳起来，那个困扰了她很久很久始终不得其解的疑问，似乎马上就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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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马上就能弄明白，她体内的瘴气之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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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告诉我，在他们妖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织田缓缓道，“妖族嫡脉之血，天赐真元之气，塑源赋本，溶血锻骨，树一代强者，筑霸业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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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蹙眉：“嫡脉之血？真元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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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慢慢回忆着银姬曾给自己说过的话，解释道：“妖界之中，每一族类必有一领导者，比如银姬的父亲就是妖狐族的族长，而他们这些领导者的嫡子或嫡女，便可拥有妖血真元，这东西极为珍贵，可说是决定自身实力的关键至宝，代代相传，嫡脉独有，拥有这个的妖怪，本身所拥有的力量便是得天独厚，即使无需任何修炼，也能比其他同等条件的妖怪直接高上一个台阶，可说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当然如果只靠着这个而自身不加以勤力修炼，至多长到三岁，就会被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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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越听越心惊：“既然这个妖血真元如此重要，那么如果失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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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苦笑着点了点头：“巫女大人很聪明，妖血真元便是目前能压制这瘴气的唯一方法，银姬她正是因为将含着她狐族真元的妖血喂了给我，才变得这么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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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只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连声音也开始微微发颤：“她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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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妖血里的真元之气是可以再生的，只不过一旦耗损一次，就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补回来一点，在这期间，她的体力、精神和妖力都会被严重削弱……”织田痛心地凝视着怀里的银姬，手怜惜万般地自她脸颊抚过，“偏偏我的瘴气之伤复发次数相当频繁，于是银姬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喂血给我……可她自己……她自己根本来不及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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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泣的声音终于伴着眼泪落下来：“我看着她每天每天一点一点地衰弱下去……天知道我有多么难过和心疼……我求她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可她固执地不肯，甚至宁愿每次都打晕我也一定要喂我喝下去……如今她越来越虚弱……便是不想我瞧见她这副模样，才要避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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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全身僵硬地坐在温暖明亮的火堆前，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泣音，不知怎的，忽然便觉得手脚冰凉，那般彻入骨髓的冷，从经脉到血肉，都在寸寸凝结……

他说的话她都听得见，但从耳畔过到脑中却全成了“嗡嗡”之声，明明每个字音都听得懂，却突然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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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颤得厉害，颤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织田君……我在问你……如果来不及恢复而又一次一次这样透支下去的话……她最后……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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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满面泪痕地抬起头来，瞧见桔梗突然苍白如纸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不禁一怔，顿了半晌，忽然以手掩面，哽咽着吐出了八个字：“真元全散……妖力……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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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轰然一声，仿佛苍穹高处九天之外，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一下钟声巨响，震耳欲聋直撼肺腑，霍然撞散桔梗全部的神思和意识，碎成万千零落翻飞的雪片，落在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彻骨入心积雪成冰的森森寒凉，那冰凉似又化成了一柄柄锋利雪亮的匕首，一刀刀往她心窝狠狠捅来，惊天动地的巨大疼痛里她看见自己的鲜血瞬间红了眼前的视野，或平静地淌，或疯狂地喷，它们一点一点融合积聚，最终汇成一片惊心刺目的血色汪洋，血海浮沉里她拼命去捞自己的心，却怎么找都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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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织田却已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慢慢伸手擦干了眼泪，抬首坚定道：“巫女大人，我本就是个必死之人，早死晚死都没什么差别，断不能让银姬再为我白白牺牲。我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您明白，银姬虽是妖怪，但她真的很善良，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求您放过她。另外还想拜托您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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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下唇，颤声道：“我要走了，请您在她醒来以后告诉她，我不会再回去了，不要再来找我，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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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也没去等桔梗的回答，最后望一眼怀中苍白的少女，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皮，随即将人轻轻放在地上，径自起身，对桔梗一躬后，便转身离去，片刻便已消失在山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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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爱侣之间超乎寻常的心灵感应，虽仍是昏迷着，一滴泪却忽然自银姬眼角溢出，顺着鬓角，缓缓流入发间，最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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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个过程中，桔梗动也没动一下，甚至连眼睛都始终盯在一处，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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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此时的她，根本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织田对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银姬在昏迷中流泪，她不知道；甚至连织田走了，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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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直到银姬悠悠醒转，发现织田不在，焦急之下冲到她面前大声质问时，她仍旧什么都不知道，不言不动，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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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跑出去很久很久，久到这个夜晚渐渐过去，连天边都开始露出鱼肚白时，桔梗才忽然眨了眨眼，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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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身前早已熄灭的火堆，又慢慢仰起头，望向了将亮未亮的黎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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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终于渐渐恢复了运转的能力——她想起云端的城堡里，她瞧见自冥界归来的他，脸色较之平日更显苍白，她心下生疑，欲问个究竟，他只淡淡一句“我不清楚”将她打发；想起死神鬼一战里，她瞧见他行动速度不比往日，甚至一度身形不稳，原来并非是自己眼花，可她当时，为什么没有怀疑，为什么没有追问……想起与曲灵一战后，他不等她醒来便急急离开，想是不愿自己瞧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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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便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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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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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光线射进眼里，涨得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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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哗啦”一下，眼泪便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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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行泪水疯狂而无声地流，汹涌澎湃的晶莹里生出不可抗拒的温暖，倒映了这一刻黎明曙色，微暗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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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十年后重获新生以来，桔梗第一次如此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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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危局之险，瘴毒之困，生死之难，情伤之痛，她自被里陶复活伊始走到如今，一路上遇见多少该流泪的事，却从未流过半滴眼泪，曾几何时她以为，她的泪，早在五十年前亲手封印犬夜叉的那一刻，便已统统干涸流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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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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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闭上眼，任泪如泉涌畅快恣意地流，在满腔翻搅的疼痛酸胀里感受自己的心在胸膛里一下一下，轰撞不休，激起直达天府的声声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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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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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牺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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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这之前，她以为他对她好只是因为那份惺惺相惜的相知共鸣，那么在所有事实真相统统摊在她眼前的如今，她不会蠢钝到现在还不明白，在这巨大的牺牲背后，被他深深掩埋密密藏起的，是什么样细水长流却又撼天动地的无声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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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揭露，扯心动肠，平地惊雷，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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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有多少人亏负你，就有多少人厚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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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和幸福，原来从未有一刻，真正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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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心情动荡里，桔梗恍恍惚惚地俯身去拾弓，却在弯腰那一刻猛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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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了脚步声，无比熟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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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地一点一点扭过头去，树后那副她就算化成灰都忘不掉的白色身影悄然跃入眼帘的那一刻，桔梗忽然便觉得时光平静，岁月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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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在呼啸奔腾的动荡心潮仿佛瞬间被一只天际伸来的大手轻轻抚平，耳边种种纷乱喧嚣忽然统统归于沉寂，万千尘世偌大天地之间，她的眼里心里，此刻就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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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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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唤了一遍他的名字，她念得很慢，可每念一个字，空气里仿佛便漾起一波婉转缠绵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围了来，扯心拉弦，温软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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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百炼钢，皆化绕指柔。

【十九】
桔梗叫出他的名字时，杀生丸并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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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根本还没来得及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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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身上的墓土气味并不难追踪，杀生丸凭着灵敏的嗅觉追到那片山林之外，再想追进去时，竟发觉那山林周围笼罩着一层紫黑色的结界，将他完全隔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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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他闻到了奈落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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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眼眸警惕地眯了起来——既然奈落在此，那说明她必然就在这片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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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看着树后的“杀生丸”，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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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把弓箭，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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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要使用爆碎牙么？”手才刚放在爆碎牙的刀柄上，杀生丸便听见了白夜的声音，“啧啧啧，你可要想清楚哦，你那一刀挥下去，会不会连桔梗也一起劈没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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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理也没理，面无表情地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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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意想不到地挑起了眉，刚在想他居然真的敢劈，忽见眼前雪光一闪，立刻暗道不好，迅速闪到一边，好在反应够灵敏，他才退开，爆碎牙划出的巨大气流立即滚滚冲了过来，须臾间便将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卷了个光光秃秃草木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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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你别劈我嘛。”白夜惊魂未定地抚了抚心口，笑嘻嘻一指结界，“劈它，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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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已行至“杀生丸”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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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泪痕未干，连眼底都在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然而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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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什么时候到的？”她似乎还在努力调整心绪，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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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那“杀生丸”淡淡瞟了她一眼，没有半点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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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抬头望他：“那么，你瞧见那狐族公主银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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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是谁？”“杀生丸”似乎皱了皱眉，“我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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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笑，忽然伸出手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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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盯着她的手朝自己的手握来，目光一闪，刹那间好像眼里跃起一簇明亮的火焰，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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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动，等着她来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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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理会白夜，杀生丸静静地仰着头，打量那结界半晌，忽然退后两步，将爆碎牙插回腰间，反拔出了天生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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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打算用那把什么也砍不动的破刀来砍奈落的结界吗？”白夜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直接被他自己生生卡断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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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并没有用天生牙去斩结界，反而将它插在了结界面前的地上，只见天生牙立刻连着刀鞘狠狠动起来，紧接着一层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结界迅速自刀鞘上生长出来，并以疯狂的速度不断扩张，朝奈落的结界狠狠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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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凶猛的势头下，奈落那层紫黑色的结界竟猛地被压得往里凹了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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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终于忍不住瞠目结舌地瞪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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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碎牙的力量太过可怕，被砍中的东西永远无法修补，并且会持续受到伤害直到毁灭，因为桔梗还在结界里面，杀生丸无法保证打破结界的同时会不会伤及桔梗，所以白夜本算准了他是绝不敢使用爆碎牙的，可没想到……他竟打算……利用天生牙的结界……直接压碎奈落的结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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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的手，终于握住了“杀生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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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肌肤柔滑细腻，温度却是冰凉，触上来的瞬间，冰得那手都忍不住轻轻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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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桔梗突然五指一收，扣紧了他腕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紫色灵光蓦然自指底喷发暴涨！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杀生丸”在眼前一点一点化作飞灰，桔梗若无其事般收回了手，转身拿起身后的弓，冷冷道：“奈落，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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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前方的树后终于走出个熟悉的人影，奈落阴沉着一张脸，怒意燃烧的血红双眸盯住桔梗，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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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窥了多久了？从织田君和银姬还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于是便想做个傀儡来引我入套，再用瘴气摧毁我的身体？可惜得很，我虽然因为情绪不稳发现得晚，可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邪气却是明显得很……”桔梗冷笑着回视他，眼中再不复方才的如水温柔，反充满了一片讥诮鄙夷的嘲讽，“当然也有可能你在附近，而那个杀生丸是真的，不过无所谓，一试便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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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问那个假杀生丸是否瞧见了银姬，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根本不认识银姬开始，她就确定了面前这个杀生丸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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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奈落尚未诞生的时候，她作为一名巫女，行走各处斩妖除魔，借了这重身份的特殊，曾听闻过几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关于各族争斗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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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就包括犬族与狐族。
听说当时是因为狐族某个皇子仗着身份有恃无恐，在和异族偶起冲突时错手杀死了犬族哪个重要元老的儿子，这件事便成了两族开战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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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是两族开战，倒也并没有真的严重到全族人民举兵对峙的地步，甚至连双方高层一开始都没怎么在意，不过是双方族中一些热血冲动的青年时不时组织起小团体互相斗殴罢了，只是这样的事发生频率竟越来越大，置之不理非但不能令事情平息，反而竟有愈演愈烈之势，这到底于两族皆是隐患，说不准哪天再来个什么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真的有导致全族开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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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些妖怪嗜杀成性，聚团火拼时常常祸及人类的村庄，那段时间简直弄得人界天怒人怨鸡犬不宁，也正是因为如此，桔梗才知道了这么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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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考虑上述种种因素，最终两族高层决定会晤，将此事彻底解决，因为错本在狐族，便由狐族老王带长女前往犬族领地亲自赔礼和解，而犬族并未如狐族一般实行君王制，也无皇亲贵胄平民百姓之分，便决定由当时的犬族统领斗牙王带同长子出面相迎，这才将一场风波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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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实在听到银姬身份的第一时间，桔梗就已经想起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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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银姬尚未被赶出本族，因此随父前去和解的狐族公主，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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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杀生丸，绝不会不认识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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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将银姬的身份说得很清楚，是因为就算他早忘了银姬的名字，但狐族公主这个身份一说出来，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神色不动地给出“我不认识”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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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这件事，五十年前还没来得及诞生的奈落，当然是完全一无所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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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桔梗。”奈落也不去问她是怎么发现的，反而眉眼一沉，阴测测地笑起来，“看起来，你对杀生丸，好像特别关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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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方才自己的情状都给这人看了去，桔梗也不禁恼火，眼神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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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除了偷窥……还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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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啊，杀生丸那家伙，居然舍得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啊……”奈落咬牙冷笑，满心狂乱的妒火在体内四处冲撞，几乎快把他身体烧得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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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犬夜叉……现在又给他来个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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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桔梗！你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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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外围，天生牙愈震愈烈，紫黑的结界已完全被淡蓝色光芒所覆盖，开始颤抖着发出“滋滋”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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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招来千纸鹤，迅速抽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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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这次，还是阻止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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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内部，桔梗张开弓弦，搭上羽箭，纯净耀眼的紫色光芒聚于箭身，对准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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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神色不动，一边往后退，一边冷笑道：“桔梗，你给我听着，终有一日，我奈落会亲手将你再度送下地狱，当然，杀生丸也是……”

结界轰然碎裂的那一刻，奈落体内忽有无数只触手伸向半空，不知勾住了什么东西，将他整个人瞬间拉离地面，桔梗一箭落空，立刻又想再加一箭，一抬头却见奈落的身影悠然立在半空，连连冷笑着以飞快的速度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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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给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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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叹了口气，收起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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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对那个刚刚一阵风般冲进来，此刻站定在她身前，静静凝眸下望的男子，露出了她最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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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间眼波流转，神光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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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间翻覆红尘，变换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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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间山河荡漾，此心……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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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默然凝注她半晌，心头微动，发觉她好像比之以往有些不同，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不同，眸中不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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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轻轻走了过去，微微仰头望着他，眉目如画，神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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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杀生丸竟觉得自己的手脚就这么生生软了一软，恍惚片刻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桔梗，有些无所适从地往后退了退，耳后一点淡淡绯色一闪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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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她在耳边柔声请求：“杀生丸，帮我一个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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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无风无浪，过得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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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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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小草屋沐浴在夕阳之下，被灿烂的霞光氤氲出一股宁谧而幸福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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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门扉外，红衣红发的女妖双手叉腰，焦急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从窗口探头看看，只可惜密密拉紧的帘子阻隔了她的视线，什么都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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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真的可以吗？！”半晌，似乎终是耐不得这般悄无声息的安静，她“呼”的一下窜到几丈之外的溪旁，头一低，脑袋直直贴近正俯身洗面的年轻巫女，差点撞上人家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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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桔梗反应快，一睁眼瞧见黑影压下来迅速将头一缩，才免了相撞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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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桔梗微微一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随手拎过身旁的布巾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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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这才放了心，然而心里的石头一落地，活泼亮丽的少女心思立马就转到了别处，她咬着手指沉思片刻，忽然又凑近桔梗耳边，狡黠地笑出声来：“哎，那你跟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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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窘，立刻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随口回了句：“你别瞎猜，我们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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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急急起身，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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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要害羞啊桔梗，说嘛说嘛！”银姬被她的反应逗得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路跟在她身后不依不挠，“他那样跟块冰山似的人，五十多年了一点儿也没变，我还一度以为他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呢，没想到你这个人类的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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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中止在清脆的开门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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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姬霍然抬头，直直地盯着推门而出的杀生丸，眼神期待唇瓣轻颤，整个人却好像僵在了原地般不敢动弹，生怕听到什么无法接受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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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立刻迎上去，小心翼翼地开口轻声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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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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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的那个瞬间，银姬终于长出一口气，只觉全身一软，几乎差点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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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回首望来，朝她舒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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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夺眶而出，少女却流着泪昂起头来，对着他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笑容绽放的瞬间，连天边的霞光仿佛都黯了黯：“谢谢你们，桔梗，杀生丸，我银姬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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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猛地跳起身来，“嗖”一声化作一道红影，瞬间射入了屋内，速度快得激起一阵剧烈风声，带得门“砰”一下狠狠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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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表情，倒是桔梗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亦偏头对杀生丸微微笑起，带着尘埃落定的欣慰和喜悦：“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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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的脸在绚烂霞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娇美温柔，仿似一朵生于山野峭壁的花，高洁清丽，绝代风华，此刻盈盈开在杀生丸眼底，绽放满世界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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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眼神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闪，他显然不欲在此多做停留，当先转身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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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本想与银姬告别，但听见屋里传出喜极而泣的隐隐哭声时，还是改变了主意，起步跟在杀生丸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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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劫后余生，让他们好好相聚吧，此后幸福一生，白首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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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杀生丸，不过是他们两人生命里的过客，从今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在这里留下半点痕迹，又何必执著于这区区一次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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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幸福，正是她毕生所求，就算能瞧见别人得到它，她也觉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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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夕阳拖长在溪边的身影渐渐挨在一起，有隐隐的对话声随风传来：
“你好像并不习惯用天生牙来做这种事。”
“只是觉得无聊。”
“你觉得银姬做的不对？”
“两个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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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巫女逆光的脸庞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只能瞧见她的眼眸轻轻垂落下去，“那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选择留在族中，与织田君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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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银发犬妖眉头一抽，立刻偏首斜睨她一眼，冰冷的语气里似乎生了些小小的不满：“不要拿我杀生丸跟女人比，还是银姬那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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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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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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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柔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金红色的晕圈笼罩着那对并肩而行的风华男女，沉默中自有一股别样的温馨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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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后，终于有轻而淡的低沉嗓音再度响起：
“我会做到一族霸者，站上实力巅峰，并且让我的族人、我的部下，统统心甘情愿心悦诚服地去接受和尊重，我杀生丸，所选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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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本可以带着桔梗飞回去，最快当天晚上就能抵达枫之村，可是不知怎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提出过这个建议，桔梗也没有说什么，两人似乎都觉得，就这样一直慢慢走回去，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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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和巫女，格格不入的组合，莫名和谐的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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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本是由杀生丸去找歇脚处，可这种事以前向来是他差使邪见去干，如今自个儿干起来经验不足，难免有些不顺当，桔梗在接连被他带到蚊子聚集的树底、巨石附近的风口，和顶上还在滴水的山洞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叫他暂时等自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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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她就寻到了一处干燥背风的泉边，洁净清爽，视野开阔，景色优美，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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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那夜……月下清泉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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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此刻两个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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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满天，落如清霜，银色流光轻柔地洒上湖面，映得本就晶莹剔透的泉水更显光泽幽幽，明亮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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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凝视着泉水默然半晌，又转头望了眼身旁靠在石上闭目养神的杀生丸，看银霜般的月色镀上他玉白脸颊，再落于宽大袍袖，袍袖之下刻着紫色妖纹的双手肤色苍白，刺痛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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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静静地盯了片刻，她忽然拉高视线，直视他闭上的双目，一字字清脆决然，如玉石相击，“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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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隐藏的秘密，知道你做出的牺牲，知道你对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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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幽美，星光欲流，风拂起身侧男子漂亮的银发，招摇出一个骄傲的弧度，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莹润的月光下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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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缓缓睁开眼来，一双金眸坦然接住桔梗复杂的目光，非但没有表现出半分本就不属于他这个人的慌乱和无措，反而神色不动地朝她微微颔首，表情姿态平静如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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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弄清织田和银姬这两人的状况时，他就已经猜到——她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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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无所谓的，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没有什么区别，都不会影响他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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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诉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杀生丸做的决定，只需由他自己负责，没有必要让别人来承担这选择背后的沉重和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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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今……算了，知道就知道了罢，反正迟早也会知道，瞒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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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这种小事，素来看得很开。

“仙姬夫人也知道，是不是？”桔梗静静地望着他，“所以在云端的城堡里，我问起这件事时，你们都在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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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淡淡道：“我让她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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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当然的语气，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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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知道凌月仙姬现在有多后悔当时帮他撒了这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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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心弦终于忍不得那般平静偏偏于她而言却是撼天动地倾山覆海的剧烈撩拨，桔梗看着他，声音有些发颤，“你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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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至半途被他冷冷截断：“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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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果是什么他杀生丸比谁都清楚，不用一个二个的争着来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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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望着他的目光焦灼而心痛，这一刻竟似又有鼻腔发酸的冲动：“你要我欠你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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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欠我。”杀生丸终于转头凝视她，凉凉的眼神里有无数难言的情绪沉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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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救他的时候，一样是豁出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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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泉水独有的清新气息的风从湖那边奔来，在两人身侧婉转低回，桔梗半边脸浸润在月光的沐浴下，竟映出了一片令人心惊的浅浅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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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左胸，只觉那里滚烫如火，满满承载着那人重若千钧却从不出口的深深心意，一朝逼近万里燎原，瞬间便燃烧了她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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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着这样的心意，却觉得重至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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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番临世，本以为该是了无牵挂孑然一身，她完成使命便可彻底抛下包袱飘然远避，随风而去，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却没想到，来人间走过这一遭，终究还是欠了这一身此生难还的情债，如浓墨笔笔捺上心头，刻下永不磨灭的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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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心思藏得如此深如此好，明明是那样惊心动魄的付出和深情，却从不愿为她所察觉半点，如果她没有机缘巧合遇上银姬，如果她没有怀疑自己的伤势有问题，他是不是就准备这么永永远远地瞒下去，甚至瞒到自己真元尽散妖力全失，都还不肯让她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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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该明白，你救不了我，谁都救不了我，拖延时间不是长久之计。”桔梗强自压下胸腔里肆虐的热潮，终于不再相劝，只选择平静地陈述事实，“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你有你必须实现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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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生丸并非池中之物，他是注定要将红尘乱世踏在脚底而独立巅峰的无上王者，他要成为像他父亲一样令全族子民艳羡仰望的骄傲，才对得起他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牺牲和努力，不值得在她这个半途闯进他世界的已死之人身上，过多浪费无谓的精力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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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他像遇见她之前那样，永远尊贵强大傲然潇洒地活，她要看见他披云揽月逐鹿尘寰，于人世顶端翻覆风雨，一弹指间流光万里，一回首间变换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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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如此刻一般为了她而停滞不前，甚至将他一生的誓言弃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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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同样看着她的眼睛，冷然的神色里已浮现些许不耐，他咬牙，一字字道：“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这两者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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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就是在白白浪费你的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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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最后一遍，你给我听好——我杀生丸，不是银姬那种弱小无能的女人，十个她倒了，我也不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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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终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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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想我安然无恙，只有一个方法。”终于忍不住微微提高声音打断她少见的不依不挠，杀生丸心中恼怒，沉声道，“抓紧时间净化你体内的瘴气，你动作快一分，这种局面就能早结束一分，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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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下子说完这么多话，杀生丸也不知道是没习惯还是被她气的，说完以后竟觉得有点微喘，干脆直接双眼一闭，懒得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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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在胸腔间挣扎不出的热潮此刻终于蓄足力量惊天一涌，成功冲破她苦苦筑起的堤坝再度疯狂掀起，搅出一天一地的滔滔水浪，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直接铺天盖地当头压下，将她的心淹了个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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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细细的水线终于自眼角蜿蜒而下，桔梗却并不伸手去擦，只是静静地仰着脸，等风将脸上的湿意吹干，任心在洪流里沉沉浮浮起落不休，像她这一段活得分外跌宕起伏的两世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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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相遇以来，他从不冷眼旁观她的人生，只选择将千般心事尽数埋入她走过的贫瘠土壤，长久培育精心灌溉，无论她飞凤凌云腾舞九霄还是天打雷劈坠落深渊，这个冷漠强大的高贵男子，从不会强硬介入她成长的空间，他也许并不会时时陪伴身侧呵护备至，然而她每每自一层苦难里挣扎而出涅槃重生时，在身心俱疲之下偶一回首，总能看见漫山遍野的荒漠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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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角，亘古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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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犬夜叉完全不同，他从不给她任何承诺，连心意都吝于出口，然而他为自己做下的每一件事，厚实沉重，强硬坚刚，几乎快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甚至连给出的温情，都和他这个人一般坚实如玉，不容她拒绝，更不容她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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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得她，远不止仅仅懂得她的苦她的痛她的孤独她的悲伤，更懂得她的愿她的梦她的坚持她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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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不是那些只懂得娇痴呢喃的柔弱女子，所以亦从不曾时时刻刻地试图将她挡在身后护在胸前，他懂得适时放手让她自由去飞，去振翅翱翔苍穹九天，迎接风浪的侵袭和打磨，来换取那些人生里无比宝贵的获得和成长，最终到达繁花似锦的理想彼岸，实现那些她坚守了一辈子的信条和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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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她真正需要的时候，他也从未真正有一刻离她远去，自始至终，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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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大而无声，广阔而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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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如此，苦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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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终于控制不住轻轻颤抖起来，桔梗怔怔地望着脸色漠然双目紧闭的杀生丸，心被那般酸涩疼痛涨得满满，一时间竟无法挤出任何词句拼凑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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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终于有细微的颤音自杀生丸耳畔落花般飘飞滑过：“你……究竟等了我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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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落下的瞬间，杀生丸的手突然轻轻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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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深深看他，幽邃中微含晶莹的眼神里渐渐闪烁出绵长遥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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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为了萍水相逢的人们的病痛伤情安危生死而忧心辗转四处忙碌时，你是不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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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为了犬夜叉情义两难取舍不定的踌躇犹豫而沉默远避黯然神伤时，你是不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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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为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一往无前慨然相迎时，你是不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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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一次又一次，你究竟还要再等多少次，才肯将你的心意明明白白袒露在我眼前让我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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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的眼睫动了动，片刻后终于再度睁开眼来，可他没有去看她，只沉默着慢慢别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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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他自己愿意罢了，他觉得这样很好，就这么简单，心思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哪管什么等了几次，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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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先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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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精准地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许是那夜月下清泉之畔突然掀起的心灵共鸣，许是梓山山脚脚之下未及细思便出手相救的少见冲动，许是第一次决定利用妖血真元来换取她生命延续的莫名怜惜，许是冥界归来之后看见她安然无恙的喜悦安心，许是死神鬼一战后她不顾危险接近自己只为给予那字字温暖的真心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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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有太多太多种可能的可能，容不得他去细细寻思，他只知道，有些东西，在自己清楚察觉之前，便早已扎根心底，抽枝吐芽，一点点拔高长大，直到如今，早已连绵一片茂密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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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眼底所见皆是她冷漠的外壳，他却似乎总能一眼看透她内心里所有的脆弱，与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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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尊重的同时，也在深深地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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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在心里恨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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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知道她会对自己如此重要，当初在白灵山上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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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往事不可追，他杀生丸从不习惯于沉溺在过去的悔恨里自怨自艾，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顾好当下，保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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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看见过她无数种千变万化的美，悲伤的冷漠的欣喜的温柔的……每种都自有其独一无二的韵致风情，可他最想看见的，还是她决然灿烈绽放光芒的模样，想看见她永远这么明亮下去，在最干枯荒芜的沙漠里，开出最圣洁美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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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犬夜叉那个拖泥带水摇摆不定的半妖，明明深爱却做不到守护，更不是奈落那个卑鄙阴险的小人，爱了居然不敢承认，他杀生丸一旦确定的东西，便是穷尽此生力量也要获取，霸者之路如是，她桔梗，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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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一个人，便不会再留有任何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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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不知道便罢，既然如今什么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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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两个问题，一个给我选，一个给你选。”杀生丸忽然将视线拉回，直直对上桔梗，凉意深深的金色眸底是满满不容反驳的坚定决绝，“第一个问题，我杀生丸选了，利用我给的时间自己尽快净化体内的瘴气，你只能陪我赌，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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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弄得不由一怔，下意识道：“那么给我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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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选的……”杀生丸闭了闭眼，忽然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平摊至桔梗面前，声音平稳，如一潭寂静湖水，沉淀万千苍茫，掀不起半分波澜，“你看透的东西，已经摆在你眼前，现在选，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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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承认，在完全听清楚杀生丸说的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没有办法反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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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他埋藏隐忍了这么久这么久的牺牲和心意，桔梗更多产生的是温暖和感激、心疼与震撼，更多想到的也是要怎么阻止他继续这样下去，而并没有时间去思考，面对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心意，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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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说杀生丸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好好整理和思考过自己的感情，那么桔梗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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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到现在为止都还未曾想过，自己对杀生丸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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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他竟然这么潇洒干脆地将这个问题抛在自己眼前，立刻就要她作出一个抉择，直逼她仰首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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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桔梗不是杀生丸，在他之前，她早已深深地爱过犬夜叉，虽然最终依旧决然放手，但是她依旧比很多人更懂得什么是爱，更分得清爱情与恩义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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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都明朗通透凌厉果决，她只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然而一旦真的容许她认真去想，那么她要得出答案所花的时间，一定会比杀生丸短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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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有准备现在面对这个问题，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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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要她面对，那么她就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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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给她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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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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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闭上眼睛已经很久了，久到仿佛已经日升月落了好几个轮回，然而杀生丸一直都没有出声，他在耐心而安静地等，等她……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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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桔梗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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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的目光立刻递过来，触及她满满倒映着月色星光的眸底，只看见一片惊心夺目的明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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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她认真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出其中藏着什么样的情绪，“我的红线已经断了，接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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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凝定决然：“那根断掉的红线，只是你和犬夜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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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你我之间的那根，没有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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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生丸，也绝对不会容许它有断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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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她没有什么反应，第二次唤他的名字，眼底那片明亮之色却愈发灿烂，“我输不起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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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眸漾起细微波纹，一瞬间涟漪渐起，湖光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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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这里，你只需要知道。”默然片刻，他沉声回答，“有我杀生丸在一天，你桔梗，便是永远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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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她第三次唤他时，眼角眉梢终于绽开他看过很多回却依旧回回都被惊艳的明艳笑容，而伴着那笑一同落下的，还有她的眼泪，“我曾经以为，我这一世都不会再对谁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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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注心，自此，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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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含泪微笑的模样这一刻映在杀生丸眼底，亮而华美，宛若冰天雪地乍现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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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里起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所有的疑虑忐忑统统卷走，独独留下那片明朗开阔的喜悦色彩，瞬间斑斓了岁岁苍白的万里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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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眸光一闪，眼底温柔底色渐覆而上，他缓慢地伸出左手，冰凉指腹小心地贴上她面颊，仔仔细细抹去了那行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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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浅浅微笑着任他动作，同样抬起手来，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放进了杀生丸一直摊开的右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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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在他逼她选择，而她竟没有丝毫想过要拒绝选择时，就已经足够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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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爱，怎么可能迁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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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爱，怎么可能下意识地只想满足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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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爱，怎么可能愿意为难自己，也要看见他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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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爱，那个时候怎么可能宁愿赔上全部的自己，只为换回他一个无恙之躯长健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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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掌交握，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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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相伴，此心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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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多少次渴望平凡憧憬幸福，多少次爱而不得得而不能，历经几度分合磨折，颠覆两世烽烟血火，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又回归原点，原以为此生到底再不能够，未曾想临到如今，终究还是心愿得偿，终究还是有人，等在道路前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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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云雾，见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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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她桔梗，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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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突然开始微微用力，她没有抗拒，顺从地借着这股力量倾身向前，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他的胸膛，双手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肩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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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喜色倏然闪过，杀生丸双臂猛地一合，直接将她环紧在一方胸膛里，似乎再也不愿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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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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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瘴气之伤……”桔梗突然低低出声，带着一点不安的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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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赌。”仿佛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只用了三个字，便成功截断她所有未及出口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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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的眼眸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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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敢接受他的心意，她敢放开怀抱重新去经营一段感情，可她只是怕，再多心思的付出和牺牲，终究都抵不过天意弄人，到头来一番临花照水，却注定让他潮打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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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人坚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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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闭上眼，眉间染上几分从容潇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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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陪他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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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此磐石般无可撼动的决心和情意面前，她根本无从逃避和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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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至少前行的路上，她不会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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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压下来的那一刻，桔梗只觉得，坚实的大地仿佛变成了温柔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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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那两片冰凉柔软的薄唇轻柔缓慢地贴上来时，她的人，正往湖心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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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缠绵间她带着了悟般的温暖神色微微笑起，笑出幸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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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经为火焰的炽烈纯真之美而陶醉沉沦，也在凄冷孤清的午夜里迷失过方向，然而最终却于绝望尽头，瞧见一汪无声涌动的月下清泉。至此终于明了，她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归处，不是火焰，而是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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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里的清泉，纯澈美丽，虽凉却不冷，涤荡过她的心灵，洗礼了她的生命，并完完整整地还了她一个，曾经失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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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捞紧怀中女子纤细的腰肢，更深刻也更温柔地一点点在她唇上辗转碾磨，首次情动的男子，只想在对方身上印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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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教会他懂得爱与守护的真正含义，他便还她一世亮丽美好的幸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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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温柔地照在交颈依偎相拥而吻的男女身上，洒下淡淡银光，将他们的身影映上湖面，宛如纯色清泉里盈然开出的一对并蒂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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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这森凉世事冷漠人心撕扯得分崩离析的脉络支流，此刻终如万流归宗，汇成唯一的一股，奔入命途里注定回归的博大领海，找到家园。

【二十】（最终章）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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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于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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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无一人不是为了它们苦苦奔波求索，有些人为其甘心奉献一生的精力心血乃至生命，有些人为其宁愿出卖自己的良知底线乃至灵魂……不过一念之差，便是地狱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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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总会有很多选择的机会，每一次机会都似乎有很多条道路，每一条道路都通往不同的方向，然而可能是无穷多的，但最终的结局，却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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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真的踏上了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去尝试另外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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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抉择容得后悔补救，可有些抉择就算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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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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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能回到过去，会不会后悔他们曾经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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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站在阴森的黑暗里，微微仰着头，脸上神情模糊，眼底却闪烁着几分少见的迷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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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悟之途，最难勘破的不过世间执念，弃了欲望执着，十丈软红不过是尘烟过眼，修罗地狱亦可成为通往极乐的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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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既是红尘儿女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勘得破这浮生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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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薇的执念是爱情，桔梗的执念是苍生，杀生丸的执念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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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奈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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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魂之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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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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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从刚才曲灵空手而归，告诉他根本就没有法子对琥珀下手取回最后一块碎片，因为桔梗已经和杀生丸回到村里时，他只是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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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很奇怪，自己居然并没有那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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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注意到的并不是碎片无法拿回，而是那句“桔梗已经和杀生丸回到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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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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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杀生丸宁愿损耗妖血真元也要救她的真相以后……他们……是在一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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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心满怀的妒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熊熊燃起，他的世界瞬间再度变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滚烫鲜红，然而烧过之后，却只剩下冷寂空虚的疲惫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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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他是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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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桔梗，他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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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了解她曾经对犬夜叉割舍不去的眷恋，所以每每交锋，总能三言两语击中她心房深处最脆弱的那个地方，每每看着她心里的那个伤口烂得更深，他就觉得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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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了解她对人世苍生心心念念的牵挂守护，所以他懂得利用无辜村民的性命来逼她现身，懂得利用老弱妇孺来诱她入套，她纵然明知是个陷阱，也不得不一脚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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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以为对她算无遗漏，可是到底，还是棋差一着，看走眼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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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真的以为，她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犬夜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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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变心移情就算他承诺空许就算他弃她不顾，桔梗这个***，也势必死守着这份感情，痴恋到底，一世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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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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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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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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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喜怒哀乐根本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仿佛有无数只野兽在体内叫嚣咆哮横冲直撞，直欲破除心的桎梏开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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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心潮再怎样动荡不休，都抵不过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桔梗她，爱上了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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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有些烦躁于意识到这点时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情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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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现实的认知里，桔梗做什么，应该都与他完全无关才是，可实际上，他每次都无法自制地疯狂去恨她所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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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犬夜叉，他就要玩弄这个人折磨这个人，看他痛苦看他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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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这芸芸众生，他就要毁掉这世间生灵，用无辜者的性命来击痛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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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她又爱上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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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思竟也在随着她的转变而转变，也开始狂乱地痛恨憎恶着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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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之前，他明明从未将这个实力高过犬夜叉百倍的妖怪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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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时开始，他奈落竟不由自主地被桔梗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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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决定性的关键时刻，他更应该在意的，明明是琥珀身上那最后一块四魂碎片，明明是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些人的联手攻击，而不是如何能干掉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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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狠狠闭了闭眼，有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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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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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已经开始在怀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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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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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目标的战斗，如何能赢？
他一生惯于玩弄人心，却怎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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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有狂乱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沉淀片刻，奈落终于渐渐恢复平静，睁开眼来，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冷笑，眼底红光漫越，仿佛无边无际的血海里起落漂浮着无数瘆人的白骨残肢，地狱修罗一般阴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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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握成拳头的左手缓缓摊开，但见只缺了一角的四魂之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曾经在桔梗手里时散发的那种美丽耀眼的紫色光芒此刻再也瞧不见半点，只剩下了完全纯粹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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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四魂之玉所该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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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猛地握拳，将玉石收在掌间，力道大得那玉硌得手心微微生痛，眸底却刹那闪过几分恨意惊心的凌厉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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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既然扰乱我心绪的源头是你，那么杀了你……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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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阻止不了我……谁都阻止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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