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桔梗很清楚，杀生丸的妖力再强大，也只能暂时压制住那些瘴气，治标不治本，若想彻底净化它们，世上只有自己和戈薇两个人才有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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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如今这身体……那么唯一仅剩的希望，就是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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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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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找戈薇，请她帮忙，净化瘴气——可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从法师体内吸走那些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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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她不可能去求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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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她最不想受的，就是她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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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天意弄人，安排她救过自己那么一次，她心里有感激，然而更多的，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无处藏身的黯然与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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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保证，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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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条路，她绝不会选，自尊和时间亦不容许她去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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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可决然踏上另一条路——且拖着这副残躯，借着杀生丸那点妖力的压制，能撑多久是多久罢，至少争取……在她的这副身体彻底崩毁之前，除掉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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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说的没错，从现在起，她必须好好保护自己，行事动作都得比以往更小心谨慎一百倍，否则很可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便已倒在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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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奈落当真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他深知她的弱点在哪里，她见不得连累无辜，他便偏偏要以无辜之人为饵，诱她入局，而她明知是陷阱，却还是不能不一脚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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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蜘蛛丝缠住的瞬间，她果断地选择送琥珀离开，那个孩子的四魂碎片，绝不能再落入奈落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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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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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冷冷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幻影——五十年前，她凌空一箭电射而出，亲手将彼时的爱人封印在时代树上，结束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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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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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奈落，你还给我看这些，是企图动摇我的心志，用你那肮脏的蜘蛛丝来污染我么？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为了这些而迷失自己？如果是这样，我早已支持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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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一阵淡淡的疼痛还是潮水般漫了上来，深深浅浅地浸润着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区域，生出大片鲜艳的血色花朵，美而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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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被深深压制在心海之下最隐秘的爱恋，一经撩拨，仍旧如同昔年初尝一般惊天动地，刹那间便破水而出，冲溃所有苦苦筑起的堤坝，怒吼咆哮着朝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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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深深吸了口气，稍稍宁定下微动的心神，刚想找办法突破困境，未料才一抬头，竟瞧见犬夜叉就那么叫着自己的名字突然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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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看到他的时候，桔梗才凝聚起来的心神忍不住又是一震，“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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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迟了，红衣少年一团火似的冲了进来，将她一把揽过狠狠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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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桔梗只觉一阵钻心的剧痛蓦然自右胸腾起，迅速便席卷了全身，直击脑部，顿时便将她意识狠狠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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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的瘴气……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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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落入犬夜叉怀中失去意识前的短短一刻，最后弥漫了她脑海的，竟是一片深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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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抱歉……你的妖力……还是给我……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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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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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厥不过片刻，再度清醒过来的桔梗已然恢复冷静，可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也确实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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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薇也跟着冲进来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奈落真正的目的所在，所以即使蜘蛛丝消失了，她的心还是一直在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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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薇还是要救她，执意要为她净化瘴气，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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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戈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清澈的瞳仁里震惊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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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看着地上断掉的弓弦，眼神里却是一片了然的平静——无论如何都要我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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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所料，戈薇碰到了蜘蛛丝，和自己一样，也失去了净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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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这一招玩得够狠，一方面彻底绝了她的后路，另一方面，让她再也无法碰触琥珀那块四魂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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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闭上眼，脑子里瞬间转过几百个念头，在戈薇再一次焦急地询问还有什么可以救她的办法时，又迟疑片刻，终于说出了梓山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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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准备，她必须提早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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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似乎有点为难，想陪她去，又想留在桔梗身边，尴尬地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珊瑚担心着弟弟，这次倒没心思关注他们；钢牙和七宝却斜睨着犬夜叉，一脸的鄙夷和不满，时不时你一句“笨狗一脸郁卒的样子呢！”我一句“哼，活该，被戈薇撞见和桔梗偷偷见面，半条命都吓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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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立刻更加不安起来，他看看戈薇，戈薇回眼看他，目光里有点委屈有点幽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勉强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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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心虚地又去看桔梗，却见她只是默然转过脸，凝望着远方碧色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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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她的眼神依然平静，只是眸底却渐渐起了些不易察觉的变化，那里面有暮色昏沉有大风四起有雪原茫茫有孤峰千仞，有远途旅人的疲惫有久羁于旅的忧伤，然而最终，统统化为深雪一般清明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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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的心境真的可以变得很快，譬如有些东西，她从前视若珍宝甘为其死，可是现在，明明一个目光一句话也许就能得到的，她却已经累得不想去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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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她，只想守住那些值得自己去护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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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往事……就让它们随风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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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戈薇主动开口让犬夜叉陪在桔梗身边，他才安心留下了，换了弥勒等人陪戈薇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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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留下了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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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他，她已找不出自己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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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你的伤……”他伸手过来，似乎是想碰她的襟口，桔梗下意识侧了侧身，他的手便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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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还能撑得住，现在只看戈薇是否能拿到梓山之弓了。”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无意，桔梗一如既往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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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有些怔住，他虽然粗神经，但此刻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有意的疏远和冷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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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她复活以来两人之间的相处，犬夜叉突然觉得有点心酸，这种感觉让他很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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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五十年前桔梗看着自己时的眼神，温柔，明亮，他就是从那样的眼神里，找到了幸福安稳的归属感，找到了“家”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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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她注视自己与注视别人时的眼神没有任何差别，永远的理智和清醒，永远的冷静和坚决，再找不到当初动情时半点的柔软和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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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经令他沉醉的柔情脉脉，是被她自己刻意隐藏了起来？还是……还是根本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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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静静地看着桔梗，眼神变幻乌光流转，那眼神里怀念、心疼、失望、怅然、酸楚、无奈……满满都是欲待出口却再也无法轻易言明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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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到底是为什么？是什么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什么让你这样逼着自己比五十年前更为强大？是什么让你不再愿意依靠我，相信我？是什么让你宁愿孤独一人踏上这漫漫修罗道，也不愿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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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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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再看他的脸，多看一刻，心痛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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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的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她懂他的心意，可是短暂的相逢之后依然是长久的别离，再纠缠下去，也不会再有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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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时间会慢慢溶化悲伤和痛苦，桔梗相信，有人能给他更多自己给不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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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是五十年前那一次偶然的相遇，才让他们的人生轨迹产生了交集，才让她苍白的生命多了那么一点点丰富的色彩，她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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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鬼蜘蛛，她会和他走到一起，会甘于一个平凡女子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所有年轻的夫妻一样，接受爱情的馈赠，过着幸福而美满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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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时空永远不会扭转，逝去的昨天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当奈落横空出世为祸人间，当五十年后的他放开她的手奔向她的转世，那一刻，已经注定了他们背道而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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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人，本该死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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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杀生丸冰冷的字句击得她遍体生痛，却也狠狠敲进了她的灵魂深处，打上最坚实最火热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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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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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需要她，她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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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归宿，是信念，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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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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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他的身边已经有别人来给他温暖，这样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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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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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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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处的瘴气还在一点一点扩大，桔梗暗暗咬牙，千万要撑到那个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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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之间，蓦地，一阵鲜明的痛楚直击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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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桔梗全身大震，瞳孔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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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式神……她为琥珀制造的结界，派去保护琥珀的式神……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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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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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她所料！奈落在污染了她之后，紧接着就对琥珀下手！

【七】
“铃，别碰他。”制止了铃担心地想去碰琥珀的手，杀生丸皱眉盯着晕倒在地被毒蛇缠身的少年，几下光鞭甩开了那些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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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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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那个巫女不会轻易离开这小子身边，只布了结界派了式神来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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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恰巧经过逼走白夜，这小子恐怕早已落入奈落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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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随随便便瞥过的一眼里，杀生丸已瞧出那结界的力量脆弱异常，别说阻不住白夜，甚至连对付二流妖怪都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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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只能说明一件事——结界的主人，已经虚弱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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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眸微微眯起，杀生丸有点疑惑，也有点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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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的妖力，已经压制不住奈落的瘴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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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太快了……他是不怎么相信自己的实力居然会差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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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只有先将这小子带着了，等他醒了，再问问究竟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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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在这里因为纷乱的思绪而多停滞了片刻，他若行快一步，恐怕就见不到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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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拂来，杀生丸本已抬起的左脚猛地放下，风中送来的味道令他瞬间蹙起了眉，身周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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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怎么也在这里？”红衣少年刹那便到了眼前，显然他也和杀生丸一样，事先已从风中嗅出了对方的味道，直接朝这里赶来的，所以此刻脸上虽有疑惑，却无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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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只将目光淡淡投向了他怀中的年轻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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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气之伤已扩至她的颈部，拉出几条纵横交错的伤痕，淡淡的黑雾笼罩其上，可怖得令人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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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已经无法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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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乍然间看到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瞧见被铃小心安放在阿哞背上的琥珀，忙挣扎着想要下地，无奈伤势严重根本已经动弹不得，犬夜叉心疼得要命，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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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仔仔细细将琥珀打量了一遍，见他虽然昏迷，但尚算安好，总归是松了口气，又努力聚集起残余的力量捏了个诀，为他重新布了张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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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铃见到她很是兴奋：“桔梗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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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笑着摸摸她的头：“铃，麻烦你照顾琥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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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蜘蛛丝污染的她，不能再碰触琥珀的四魂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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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孩子没有注意到桔梗身体的虚弱，指着旁边的妖怪雀跃道：“是杀生丸大人救了琥珀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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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下意识抬头望向杀生丸，随即心中一动，竟少见的有些不自在地侧过了脸，似乎不大愿意接触他的目光，奈何她不接，杀生丸一双眼睛却就是不肯移开，一直盯在她脸上，里面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就是盯住不放，直盯得气氛渐转尴尬，连犬夜叉都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时，桔梗终于扛不住了，犹豫片刻后轻咳一声，低低道：“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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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叫犬夜叉呆了呆，反应过来后忙柔声道：“怎么了桔梗？好端端的跟我道什么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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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桔梗更觉尴尬，明知是他误会了，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就将目光转了回来，对上杀生丸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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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光递过来的瞬间杀生丸便转开了头，冷冷道：“你的事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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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句抱歉出口，杀生丸立刻心中了然，原本的那点疑惑也顷刻散去，只留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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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妖力没有任何问题，若她足够小心谨慎，不再接触任何有可能导致引发伤势的陷阱，根本就不会出现任何变故，够她支持很长一段时间，可此番必然是她自己先行为不慎，才会使瘴气扩散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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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理由当然也很好想，她这般聪明冷静之人，还有什么能拉她入局？不过又是那可恨的“救人”二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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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他又何必浪费他的那点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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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毫无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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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终于发现原来桔梗居然是在跟杀生丸说话，一时间不禁大为震惊，震惊中又夹杂了几分会错意的尴尬和一点莫名的怒意，脱口便道：“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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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望了眼杀生丸一副不准备理他的冰冷模样，暗叹口气，淡淡道：“见过几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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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显然这样的回答不能让犬夜叉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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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几面？他当然也知道他们见过几面！当时他还在场呢！可他那时明明看见的是这两人全程零交流完全路人状啊！甚至连桔梗知不知道杀生丸是谁他都不敢肯定，可为什么今天再碰上，他们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故人般熟稔，连对话都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插不进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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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酸涩的火气直冲脑门，犬夜叉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就是有一团火堵在胸口憋得心慌，当然他舍不得冲着桔梗发作，又抓不到什么理由迁怒杀生丸，只好生生忍着，面色却着实难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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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走了。”杀生丸像是已经懒得理会他们，对铃微微一颔首，“把那小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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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来了，他也没必要再拖着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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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铃方自一怔，桔梗已失声叫了出来——她此刻的声音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沉静淡然，反而多了几分无奈与惶急，真不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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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不由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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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静静地凝视着他，眸光流转，干净明亮，宛如那一夜月色下汨汨流动的美丽清泉，“可以请你……保护琥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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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求人之语，从她口中说出，却没有半分低就之态，亦没有丝毫凌人之势，仿佛就是站在与他平等的地位，拜托他帮一个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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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卑不亢，不屈不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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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她，令杀生丸瞬间想起白灵山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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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铃被睡骨按在掌底，寒光闪闪的凶器就悬在头顶，而自己被蛇骨纠缠无法分身来救，眼看局势回天无力，是她一骑白驹飞驰而来，行云流水凌厉果决，简简单单一招便将睡骨置于死地，救下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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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正让他注意到的，不是她那挽弓搭箭那一瞬间的高昂姿态，而是在解决危机之后，这个刚刚才展露了自己强大实力的巫女，后一刻却褪尽了那一身的凌然坚刚之气，整个人仿佛都在散发着温柔悲悯的光芒，她跪在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旁，认真地倾听他诉说临别前最真诚的遗言，只为给他走时多一点点释怀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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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起他便隐约明了，她是强者，可她不是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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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该狠的时候绝不心软；但她也可以温言软语度人往生，该柔的时候慈悲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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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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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得这样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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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那么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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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求他？他那种冷血无情的妖怪哪里会真的愿意保护琥珀？！”犬夜叉满心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当场就暴跳如雷地咆哮起来，“琥珀交给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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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皱眉：“你还要顾好戈薇，分不出太多的心力，琥珀决不能有半分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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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语塞，又不死心地道：“那……那把他交给珊瑚！珊瑚是琥珀的姐姐，也一直很挂心他，让他们姐弟重逢，总好过他一人在外颠沛流离，珊瑚会好好照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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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争些什么，琥珀究竟应该何去何从好像也轮不到他来管，他更不是真的在意到这种程度，可他现在就是不想让杀生丸理会这事，当然最好离桔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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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有点疑惑地打量了一下他涨红的脸，无可奈何地逐一解释：“第一，琥珀现在最没法面对的就是珊瑚，就算把他交回珊瑚手中，他还是会找机会自己偷偷跑掉；第二，法师也受了伤，珊瑚虽然紧张琥珀，可也必然会同时为两边分心；第三，我不确定珊瑚有完全的把握能守住琥珀的四魂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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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前面两点时犬夜叉的气势越来越弱，可听完最后一点又忍不住道：“那你就确定杀生丸有能力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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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杀生丸冷笑一声，桔梗更是愕然，心说难道你不确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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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犬夜叉也觉得自己简直问了句蠢话，杀生丸的实力有目共睹，不管他有多少把握护住琥珀，总之比珊瑚有把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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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辩驳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犬夜叉气结，干脆闭嘴。
桔梗又望向杀生丸，平静双眸晶光明灭，恰似沧海之上明月遥生，她不追问不退缩，只是耐心地等着他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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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冷冷盯她半晌，忽然掉头，淡淡道：“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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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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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心中一动，转头去看趴在阿哞背上的小小女孩，只见她满面笑容地高声应了，然后指指琥珀，对自己肯定地点点头，驱使阿哞也跟上了杀生丸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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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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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喜色灿灿地亮了起来，桔梗一直平静如水的容颜，此刻终于绽开很久以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明艳笑容，那笑真心而纯粹，带着满满的欣慰和感激，如璀璨烟火绚烂星光，一刹那绽放在犬夜叉复杂的目光里，激起一波又一波难以平复的心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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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你相信他，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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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瞬不瞬地凝注着她望向杀生丸背影时的眼神，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在一怀翻搅的心事里跌宕浮沉，失落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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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隐隐有了些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这里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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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会永远都那样好运，不是每次错过都会有挽回的机会，不是每次回头，总会有人站在原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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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被苍天足够眷顾，在看遍这世间每一处风景之后，懂得疲累学会转身时，当初一心为你的那个人依然不离不弃，坚定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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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有些东西，真的不会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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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仅仅错了那么一次，亦有可能就此相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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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是福。

【八】
戈薇还是出事了，犬夜叉抱着桔梗赶到梓山脚下后，便将她托付给弥勒等人，随即一把拦住了欲待往上冲的钢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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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照顾桔梗吗？”钢牙停住，有点惊奇也有点嘲讽地回身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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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这次的神情很坚定，他看着他，一字字道：“这种情况下……一定要由我出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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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薇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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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别人，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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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他也会想，为什么在面对戈薇的险境时，他会这般坚定不移地飞速去救而非假他人之手，因为他知道她需要自己，他清楚地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带给她安心和温暖，非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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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面对桔梗……他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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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确定桔梗是否需要他，他更加无法确定她是否还愿意依靠他，她永远冷静独立而强大，无论多难多苦，从来都是只靠自己不愿依附旁人，久而久之他便隐约有了种感觉——好像她可以，好像她也并不是没了他就不行，更何况，她一次又一次的默然远避确实令他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要顾虑着戈薇的心情，他便愈发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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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他有他的无可奈何，可后来他才明白，沉默，从来就不代表不需要，更不代表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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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许一直都在等他，可他没有来，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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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时的醒悟，已经太迟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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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的蜘蛛丝袭来的那一刻，桔梗的心情竟是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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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已经想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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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复活之后决定踏上这条路起，她本就在随时准备迎接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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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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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就不介意用自己的鲜血，来灌溉这乱世中肮脏贫瘠的土壤，催生人世幸福的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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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她死之前，必然也要将奈落一起拖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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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她震惊得几欲失语的变数，是杀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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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蜘蛛丝缠住全身拖往半空的时候，弥勒见机最快，一把扑过来抱住她，想将她抢下，蜘蛛丝的数量却陡然增加，将他们所有人都团团兜了进去，里面毫无着力点，使尽浑身解数也挣扎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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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之中她眼光一瞥，透过厚厚的蛛丝似乎瞧见了远处，有什么发光的东西正飞速朝这里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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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心中一动，刚想凝神再瞧时，兜住自己的蜘蛛丝突然一下剧震，将其他人统统甩了出去，却更紧地缠住她，将她整个人带往更高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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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小姐！”弥勒掉下去的同时还在焦急地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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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桔梗根本没有去理会身周发生的变化，她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光点，一瞬不瞬，片刻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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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光点的逼近和蛛丝的牵引，她眼前的视野终于渐渐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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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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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清了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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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了那个人俊美的容颜，看清了那个人冰冷的眉眼，看清了那个人金色的眸底，此刻正闪烁着怎样凌厉而迫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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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云踏月，揽风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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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风，天神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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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说不清那一瞬间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有点类似那夜月下泉畔被他激起共鸣的热血澎湃，但又不完全，其中夹杂更多的，好像还有另一种绵邈飘忽的温暖和感动……如同在最深的绝境里猛一抬头，便乍见极北尽头一闪而过的极光，出世刹那，万里回春，惊艳天地，无尽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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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整个人化作一团光球狠狠撞来，速度快得吓人，在所有人包括奈落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出鞭、毁丝、伸臂、回揽、腾跃、落定……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再定睛细看时，他已稳稳地抱着桔梗落在对面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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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招的时候，强大的妖气与奈落的瘴气砰然相击，冲散而出的巨大气压登时令身处战圈中心的桔梗呼吸一窒，眼前一阵晕眩，几欲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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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似乎察觉到了，托住她的右臂立刻紧了紧，同时有意无意地侧过身，替她挡了大部分强劲的气流，用自己的身子将那些当头罩下的压力卸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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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底下弥勒珊瑚等人对他的出现大感震惊，声音里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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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就算杀生丸和他们不是一路的，至少此时也是同仇敌忾，共同的目标都是奈落！他实力强大，此番突然现身制敌，怎不令人惊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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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只有身在半空的奈落，咬牙切齿地瞪着那抹傲立山巅的白色身影，血红的眼睛里爆射出阴冷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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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就要得手了……差一步……只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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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现在桔梗那个女人已经躺在了别人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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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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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也十分不解，像杀生丸这种冷血无情万事不萦于心的大妖怪，怎会突然出手救下桔梗这样与他完全无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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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你的命暂且留着，由我杀生丸亲手来取。”本以为一场火拼即将爆发，却没料到杀生丸只是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随即施施然地抱着桔梗转了个身，化作来时的白色光球飞入天际，刹那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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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走倒是走得潇洒，却留了剩下的一干人等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连奈落也忍不住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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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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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是跟他以往见到奈落一样，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动手，打个天翻地覆地动山摇，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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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次……目标好像并不在奈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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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次……救了桔梗以后，便拍拍屁股果断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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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好像……根本就是为她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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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之中，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里，桔梗努力保持清醒，挣扎着微微抬起眼：“他……他们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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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飞行的速度反而加快了：“犬夜叉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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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他们交给犬夜叉去理，你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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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延到颈上的瘴气之伤又开始发作，撕心裂肺的剧痛里桔梗仍旧不放弃地断断续续轻声道：“可是……钢牙的……四魂……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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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微微皱眉，似乎颇为不耐地低眸望她一眼，抱着她的那只手臂掌心一振，淡蓝色的妖力自与他手掌相贴的后腰传入，浅浅泛上来，与伤口处的黑雾混合一处，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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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里他抱紧她微微打颤的身体，肩上厚实的毛皮有意无意地垂下一卷，轻轻裹住了她的人，低沉的声音冰冷如昔：“我只管那个死人小子的，其他人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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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只要守住琥珀的那一块四魂碎片，奈落便得不到完整的四魂之玉，至于钢牙那块，抢了也好留下也好都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多这一块也凑不成完整的，少这一块也没见得会让奈落损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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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力注入，与瘴气互相排斥冲击不断，疼痛反而更甚，桔梗的意识已经濒临黑暗，她微微恍惚地仰头看他——风华内敛，沉定若渊，不张扬不狂放，却自雍容高贵，华光耀眼，袖手绝巅处，凌驾凡尘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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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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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尾巴上的毛柔软而温暖，在狂风呼啸里轻轻摩挲着桔梗的脸，很是舒服，伤重累极的巫女，终于闭上双眼，放任自己跌入黑暗，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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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一睡……便再醒不来了罢。

【九】
桔梗还是醒了。
.
不过醒来的时候，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最后的记忆，是杀生丸坚实有力的怀抱。
.
那么……他人呢？
.
桔梗摸了摸身下，触手柔软，不是和上次一样躺在山野丛林间，她这回躺在一张床上。
.
华丽的帐顶上绣有繁复的花纹，不远处的矮几上放着一只精巧的小香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芬芳，宫室内的布置陈设极尽奢华，虽贵气却不庸俗，反给人一种高雅辉煌之感。
.
可桔梗却从这些美妙华贵的香气里敏锐地察觉出了另一种味道。是妖气，很强大的妖气。
.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
桔梗撑起身子，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动了，身体毫无异样之感，拉下衣领，只见昏迷前被瘴气折磨得疼痛难忍的那处伤口好像也已经没什么大碍，扩至颈部的瘴气也退了下去，根本瞧不出半点曾受过瘴气侵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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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能感觉到，瘴气依然留在自己体内，没有被净化掉，终有一天还是会扩散开来，可至少目前她没事了……到底是谁救了她？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暂时压制住了瘴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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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杀生丸，他之前也救过自己一次，用的是将妖力灌入压制瘴气的法子。可是她这一次的伤重程度与上一次相比远不可同日而语——之前她只是将法师所中瘴气吸入自己体内，这才加重了伤势，毕竟是间接吸收，造成的伤害不算太大，还勉强可以用这法子压一压，但是这次她直接被蜘蛛丝污染，瘴气不仅瞬间冲破那层妖力的阻碍溢出，甚至还在短时间内以惊人的速度往全身扩散，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回天无力，别说再注妖力入体毫无效果，即便戈薇取了梓山之弓回来，她恐怕也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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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也没像上次一样，在伤口附近发现有妖力残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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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原是打算着救了法师后再慢慢净化体内的瘴气，可没料到变故生的如此之快，压根儿没有时间给她缓和恢复，这种情况下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万万没料到结果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不仅没死，反而好像比上次接受杀生丸妖力后的感觉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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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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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沉吟半晌没得出什么结论，于是果断下床，拿了靠在墙边的弓箭，疾步往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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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倒是自己先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作宫女打扮的女妖，手里端着一方托盘，盘上置了条热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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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小姐你醒啦？”那宫女见桔梗好端端地站着，神色一喜，刚想再问她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时，桔梗已飞速截断她，沉声问，“这里是哪里？杀生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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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一怔，还没来得及为这人类巫女居然敢直呼杀生丸的名讳而震惊，嘴里已经下意识答：“这儿是仙姬主母所居住的云端城堡，杀生丸少爷好像在前殿与主母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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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蹙眉：“仙姬主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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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少爷的母亲啊。”桔梗难得睁大眼，一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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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此时已进入了冥道，为了救回被冥界之犬捉去的铃和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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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疾步赶到前殿，远远便瞧见前方众星拱月的王座上，一位衣着华丽的高贵妇人，手里正高高举着什么，似乎还在对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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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杀生丸，你只要往前走就可以离开冥界了。不过这条路很快就会关闭，一旦关闭，你就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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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道中的杀生丸本连理都不想理，但眼角瞥到身旁的琥珀，转身走开的时候心思一转，还是出了声：“琥珀，你去走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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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可以为了铃放弃这个回去的机会，可他也应承过桔梗会负责这小子的命，便必然要保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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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琥珀居然也跟了上来：“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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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皱了皱眉，也不回头，忽然一拂袖带起一阵劲风，将琥珀整个人卷起，向那渐渐关闭的通道狠狠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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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拼命，他却不能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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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刚刚登上最高一级台阶的时候，琥珀正从冥道石打开的通道里摔出来，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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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桔梗显然还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就先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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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仙姬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巫女，眸底少见地掠过几丝谨慎而好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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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的变化真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感到吃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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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来访，竟带回了三个人类，特别是这个早已死去的巫女，似乎是更令人不可捉摸的存在，竟能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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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艳妩媚的女子懒懒地撑着头，唇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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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有趣了呢，简直有点期待，事情下一步，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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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乍见桔梗，惊喜之下脱口便叫：“桔梗大人！您终于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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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笑，示意让他放心，眼睛下一刻却直接转向了王座上的凌月仙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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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色的银发、暗红的妖纹、淡紫的月印、冷漠的金眸、高贵的姿态、雍容的气质、强大的妖力……一切的一切，都在极其明显地彰示着，这个美丽而骄傲的女人，与杀生丸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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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那份隐藏在冷漠外表之下蠢蠢欲动的强绝霸气，也与杀生丸，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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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仙姬微微挑眉，坦然迎接了她的目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底却对这巫女隐隐起了些惊叹与激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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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在打量她的同时，她又何尝没有将这巫女全身都扫了个遍？甚至在她的脚刚刚踏进殿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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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处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却完全不急不躁，进了前殿瞬间便将她这殿里的每一处都拿目光扫过一遍，甚至连门窗宫女这等微小得极易忽略的细节也不放过，等到了面前，才把关注点，着重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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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沉稳而缜密、冷静而谨慎，理智到近乎可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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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请问……生丸大人他……”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随着桔梗的出现而转移，只有一边提心吊胆的邪见，走近两步，忐忑地望向凌月仙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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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是相信以杀生丸的本事绝对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但仙姬刚才对杀生丸说的那番话，到底是有点把他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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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那种家伙不回来也罢！”一提杀生丸，凌月仙姬立刻别扭起来，有点不被领情的尴尬气恼，也有点拿儿子没辙的无可奈何，把脸一偏，作含愁幽怨状抱怨起来，“竟然罔顾母亲的爱心，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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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霸气精明模样哪里还见得着半点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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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见呆若木鸡地瞪着这位一会儿一个样的主母大人，完全处于失语状态反应不能——这真是他见过的天底下最奇葩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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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也忍不住低头笑了，刚才的那点凝重感好像也没了——杀生丸的这位母亲，看似威严冷漠，其实性子倒并不与他很相似，反而可爱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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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一步，来不及与仙姬见礼，便问出了此刻最关心的问题：“您知道，杀生丸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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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为了寻找扩大天生牙冥道的办法。”凌月仙姬盯着掌中的冥道石，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儿子，只有点可惜地叹了声，“只是为了刀子的成长，恐怕只能牺牲那个小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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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冥界之主并不困难，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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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抱紧怀中苍白瘦弱的小小女孩，她身体的温度还没有退去，抱起来仍旧是和往常一样的温暖柔软，可他却再也听不到她鲜活的心跳和明快的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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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轰然一响，仿佛被人塞了一把冰雪，瞬间从头皮凉到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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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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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四百多年里从未有过的恐惧牢牢攫住了他的心，送走神乐时他只感受到深切的悲伤，可是此刻……此刻是绝望，永堕深水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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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悄然走进他的生命，毫无保留地对他捧出一颗最纯洁最真诚的稚子之心，她是第一个不惧他的冰冷走近他温暖他的人类，以他为天地，视他若神明，旁人看到他对她在意有加，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给过他多少从前根本触摸不到的珍贵阳光，每次瞧见她灿若玫瑰的娇俏笑靥，他总是不能拒绝地听见凝冰化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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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小的女孩，对他而言，不是生死相随的爱侣，不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却早已是无法割舍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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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寂静如死，静到能听见鲜血凝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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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里铿然一声，杀生丸弃刀于地，这一霎他只听见自己心底，狼一般的——一声长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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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嘶嚎悔意满满，含痛泣血，如怒潮翻卷海浪狂舞，淹没他所有的冷静和坚持，宛如妙手丹青潇洒画就的一幅泼墨桃花，狠狠甩出一天一地的凄艳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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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能有什么东西能与自己在意之人的性命相提并论？有什么力量值得他牺牲掉对他如此重要的人来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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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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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牙开始微微震动，周围如山的死人祈求地朝他伸出双手，仿佛他们在冥界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唯一一个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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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刻的杀生丸大脑早已被悲伤填满，意识近趋于一片空白，又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与他无关的死人，他只是抱着铃冰冷的身体，缓缓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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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抬步的那一刻，是谁的声音盈盈若水，那般轻软地飘过来，丝缎一般缠绕牵念，迤逦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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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身若亡，蔽了未来，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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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便想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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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白灵山上，她对睡骨微微俯下的脸庞，是怎样闪烁着温柔而慈悲的光芒；想起魍魉丸一战后的偶遇，她对琥珀的心灵挽救，字字句句劝他回头，是怎样的苦心坚定不肯放弃；想起午夜清泉畔，她对自己的冰冷伤人之语只是付以一笑，选择沉默，可望着那流泉的眼底，分明没有丝毫自暴自弃的心死和绝望，虽然沉凉如水犹带忧伤，却依旧晶莹明亮，照得见这软红十丈征途万里，照得见这世事阴暗人性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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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第一次有些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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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被身为巫女的责任束缚着要去执行的使命，更不是以收获他人感激和尊重为满足的虚荣，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心底的、对人世对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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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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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的手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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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牙终于重新回到它的主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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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化之光慢慢笼罩了死人之山，那些无声地嘶喊着朝天生牙拼命伸来的手，终于在这光温柔的安抚下，渐渐软了下去，恰如当日白灵山顶，靠在巫女怀中安然睡去的白心上人，于化光成佛前最后一刻，留给世间的那一声释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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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道终于被天生牙重新打开，治愈之刀划出的几近圆满的光弧昭示着其主人成功通过试炼，收获了他所应得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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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仰起脸，望着从光幕里走出的杀生丸，半晌，扯了扯唇角，似乎想对他笑一笑，可眼光触及他怀中的女孩，那抹弧度里的笑意忽然就变成了满满的不忍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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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她的眼底有为铃而生的哀痛，有为自己平安归来的欣喜，有对他救命之恩的感激，独独没有……他从前所以为的那种……对人世生无可恋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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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杀生丸蓦然就懂得了那一夜她未曾出口的解释和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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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塞顿开，豁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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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该明白的……他早就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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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放弃了自己甘心认命的人，怎么可能拥有那样一双明亮而纯粹的眼睛？怎么可能为他人的喜怒哀乐生死安危而情绪动荡？怎么可能还有力量从绝望的深渊里挣扎而出，为她所在乎的东西所坚守的信念一路逆风前行披荆斩棘，纵遍体鳞伤亦绝不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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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缺乏的东西……只有那一样而已。

【十】
幸得苍天垂怜，铃最终被仙姬的冥道石救活，获得了她第三次崭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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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本就不是无限的，任你高兴救几次就可以救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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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要明白，在拯救所爱的同时，也必须拥有失去她的悲伤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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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亲说过，天生牙是治愈之刀，在把它当成武器挥舞的同时，你也必须知道生命的可贵，懂得以慈悲的心情，来葬送敌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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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沉甸甸的忠告，字字句句皆重重打在杀生丸的心上，原本为铃重获新生而惊喜盈胸的一片欢欣之情里，蓦地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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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人往滚烫跳跃的火光里轻轻倒了一碗水，将炽烈的火焰瞬间压下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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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母亲在说这些时，眼睛并没有看着表面上似乎话中指向的铃，反而一直盯在默立一旁的桔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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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猛地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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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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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好像也在沉思着什么，她微微低着头，垂下的额发恰巧遮去她眸底的情绪，日光照进大殿，在她眼睫下打了一片小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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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半晌，她终于上前一步，对懒洋洋倚在王座上的女子浅浅颔首，“是您救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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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杀生丸的母亲这般人物，也许真会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不留痕迹地压制住瘴气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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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眉毛微微一动，将目光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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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凌月仙姬头一歪，摊手回：“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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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一怔——居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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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带你回来时，你看起来的确是不行了。”凌月仙姬撑着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扶手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不过你这会儿倒奇迹般地自个儿好了，我也诧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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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蹙眉：“您也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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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仙姬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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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又看向琥珀等人，他们更是一脸迷茫，最后，她才将眼光缓缓落定在杀生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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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淡淡看了她一眼，很干脆地甩出四个字：“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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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轻轻蹙眉，眼底疑虑更深，再望一眼杀生丸，忽然觉得他脸色好像变得有点苍白，正想再问什么时，他已经带着邪见和铃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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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看着桔梗，桔梗点了点头，对仙姬微微施下一礼，也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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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未料凌月仙姬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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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停步回眸，却见这个淡漠懒散而又狡黠精明的女人，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猫一般锐利灵动的双眼转了转，遥遥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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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她说了九个字：“生死天定，然，命道自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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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然似鼙鼓，字字扣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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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一笑，平静无波的眼底绽出通达而明澈的光芒：“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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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默然望着巫女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宫殿门口，良久，慢慢垂下眼眸，眼角眉梢的凌然飞扬之气瞬间散去，代之而起的是几分少见的落寞与一片萦绕不去的缱绻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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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怀念地笑起来，似是想起了古老的从前里，某些令人温暖又心酸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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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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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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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父亲……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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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跟在杀生丸身后走了很久，走出城堡，走过村庄，走进丛林，走上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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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在想跟他道别，却又觉得似乎由自己先开口有点不对劲，毕竟人家又从奈落手里救了她一次，又和上次一样说声谢谢甚至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怎么都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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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就是在等杀生丸先开口，她才能顺势接话告别，况且以他的性子，哪里能受得住在后边拖了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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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走了这么久，桔梗慢慢发现了，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还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明明是她在后面，他背上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步伐有意无意地会跟着她调整，好像她走快一些，他的速度也会跟着加快，她故意放慢脚步，他也会走慢点等一等，她若是干脆直接不走了，他会比她更干脆地示意邪见牵住阿哞，停在原地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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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中他们一路无话，可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从意想不到的轻松自然里，生出了些许淡淡的温馨味道，似一曲宛转悠扬的华音长调，伴着柔美优雅的韵律，汨汨淌入聆听者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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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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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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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人俊挺的背影映在眼底，桔梗看着看着，忽然便觉得胸口滚烫，喉头微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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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己第几次，从这个冷若冰霜的妖怪身上，感受到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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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来，她疼痛过，怨恨过，挣扎过，迷失过，经历这些时，她是一个人；也坚强过，放下过，微笑过，彻悟过，经历这些时，她也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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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跌落谷底还是破茧成蝶，经历、心情、感悟、成长……一切的一切，统统都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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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苦她愿意自己背，可即便有乐，她也根本找不到人来同她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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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她永恒的伴侣，寂寞从来对她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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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无需任何陪伴和守护，她以为自己坚硬如此，经得起一切冰雪般凄凉寒怆的考验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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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原来人可以习惯寒冷，却不能停止渴望温暖，也许踽踽独行一路到底，心便也渐渐硬化麻木，最终包裹成冰刀枪不入，什么也伤害不到，什么都不会再去奢望，然而若是路至半途，一旦真的有人给予过那些她长久缺失的东西，哪怕寥若晨星，也足可化火燎原。
.
现在，有人和她同行，有人……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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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巫女眼底神色温柔，她望着妖怪的背影一如望着五十年前，无论她深夜除妖多晚归来，家里那间永远亮着橙黄灯光的温暖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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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回忆了呢，那些曾经属于她的陪伴、等待，与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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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为这一生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让她可以回归五十年前那样简单幸福的心境，可是当相似的温暖带着时光的记忆卷土重来逼至眼前时，桔梗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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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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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多苦，乱世寒凉，然而真正入了她心底的，只有人心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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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她到底还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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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姐姐……就不能同我们一起么？”终于提出告辞的时候，铃不舍地拉住了她的衣角，仰起的小脸上嵌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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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看得心中一软，蹲下身来轻声安抚半天，铃才乖乖地点点头，回到了阿哞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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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大人，我一定是要跟着你走的。”琥珀早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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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说要走开始杀生丸就一直没说话，表情还是跟平时一样，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睛盯着前方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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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沉默片刻，慢慢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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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巅高远，山风鼓荡，那一双男女的袍袖流云般翩然扬起，与黑白两色交织的长发一同，在风中共舞出和谐的节奏，一刹那亮过天边耀眼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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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杀生丸。”桔梗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滚烫的温度，随风散在空荡的山谷里，“你帮了我太多太多，我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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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音轻轻地散了，可余韵似乎又卷起一阵小小的风，缓缓吹进了聆听者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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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间，杀生丸的金眸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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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默半晌，终于缓缓扭过头去，却发现她并没有在看他，眼神与他之前一样聚焦在远方天空的某一点上，可当他转过眼来的时候，她也随之侧首，将目光递至他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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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就那么平平静静地望了过来，已远不同于初见时的冷淡漠然，湖中莲一般恬和温软，婷婷摇曳在他眼底，荡开一池潋滟的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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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当是被人呵护珍爱的美丽，而不该在这乱世搏杀硝烟战火中沾风染血，逐渐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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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恍惚一瞬，下一刻迅速将头又扭了回去，半天都没回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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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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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有些无奈地笑笑，正想转身离开，然而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听到他叫：“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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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依旧冰冷的音色，却因了几分少见流露的不习惯与不自然，反生出融融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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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缺一个存在的意义。”他终于不避不让地紧盯住她的眼，第一次没有惜字如金，“我是指，打倒奈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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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轰然一声，桔梗霍然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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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她此刻眸底满满的吃惊震撼与不可置信，不动如山沉稳依旧，一字字道：“你若要，我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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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心海被蓦然自穹苍深处伸来的覆雨翻云手狠狠搅出狂潮万里巨浪滔天？又是什么本冰封地底的东西于电光石火间生生破冰而出，刹那冲上云霄爆射神光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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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此刻桔梗的心里究竟起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只除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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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太难太苦，她用尽全部的力量去拯救他人，从身到心，她双手捧出自己的温度献予他人，然而此时此刻，终于轮到，别人来温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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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没有未来……死人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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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来所有的声音都在劝她回归墓土安息长眠，包括她的亲生妹妹，甚至连她曾经的爱人，都没有对她说过哪怕一句，我需要你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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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她——你想活着么？你是愿意以这样一副没有生命的躯体继续留在这世间游荡徘徊，还是希望彻底离开这红尘纷扰，去天堂享受永恒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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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机会对任何人说——她想活，她想活，天知道她有多舍不得这个她挚爱着守护着的世界，红尘多苦，但苦得真实，不曾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她永远看不到这么多这么多的美好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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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也许苦难多过幸福，但她真的愿意为了那小小的幸福，而去迎接更大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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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懂，从来都没有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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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为止，杀生丸，他是第一个，看透她内心所想，并对她说，应该继续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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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了消灭奈落，不是为了守护苍生，只为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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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微微仰起头，努力逼回眼中突然涌起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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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为重生之路的前方永远凝冰积雪不可化冻，然而到得今日，她却还是庆幸自己再度回到了这个她萦怀不忘的美好人间。
.
两世人生，两世寒凉，可此时此刻，她觉得很值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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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有人明白她，终究有人懂得她。
.
他是天生的霸者，一生不会甘于平凡，他真正适合的是争斗，高贵强大的纯妖之血注定只会为金戈铁马逐鹿尘寰而奔涌翻腾，注定是要翻云覆雨惊动天下，有朝一日必然做得那登高一呼四海臣服的王。
.

这样的人，本不该会与她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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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同样具备站上这红尘巅峰俯瞰天下的能力，可她以温柔之态行雷霆之风，最终求的是平凡，他以强者之狠走霸者之路，仰望的却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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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相似，却也相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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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而今偏偏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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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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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体内的瘴气并没有消除，虽然我现在还没弄清楚它正被什么压制着。”勉强抑住激荡翻卷的心潮，桔梗吸了口气，轻声道，“但随时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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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悲观消极，只是她习惯高瞻远瞩万事周全，无法不做好迎接每一种可能的准备……更何况，还是那种最可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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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已被杀生丸淡淡打断：“只要你想。”
.
桔梗怔住。
.
——只要你想。
.
——只要你想。
.
——只要你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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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令她瞬间想起五十年前自己决定与犬夜叉在一起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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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用四魂之玉将他变成人类，这个法子她何尝没有顾虑？何尝不知其中的危险和变数？何尝没有想到可能引发一些她无法预料的后果？
.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来着？她想试一试，搏一搏，为自己的幸福，拼一次。
.
仅仅是那样纯粹的心情，抛开所有的顾虑，为自己，为她爱的人，活一次。
.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信马由缰的后果，便是踏破方寸山河，从此后她再也无法允许自己随心放纵哪怕片刻，做任何事之前，她养成了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习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都考虑周全，直到能确定再无半点问题时，她才会着手去做。
.
所以重生之后的她，不出手则已，然每一出手必是雷霆之势破竹之击，几乎再无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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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只看到她弹指灭敌的潇洒和实力，看不见她挽弓之前脑海里转过的那几百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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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是也因为这样，她几乎快要失去了人类那种安于现状活在当下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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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预知未来究竟会是怎样，她看到了最可能的一种，可又怎么能保证最终的结局只会是这一种？战斗时越理智清醒，越易杀敌制胜，可是对于自己，真的也有必要活得这么累？连一点美好的希望，也不愿抱有？如何就不能抛开所有的顾虑，像五十年前那样，为了自己，去坚定她所想要获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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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有决心有希望，也许结局未必尽如人意，可是也许真的有朝一日，可以……人定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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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桔梗终于微微一笑，字字铿然如剑出鞘，“只要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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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女子傲然仰首迎风而立，风云涌动间，漫天霞彩晕染了她如玉的脸颊，刹那绽放出一片睥睨天地的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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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九霄，破云千尺，清音长吟，惊艳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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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杀生丸又一次从桔梗身上看到了相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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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眸底突生奇异的光彩，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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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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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想，那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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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会有期。”桔梗再不多言，利落转身洒然而去，琥珀朝他微微一躬，也跟着桔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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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盯着巫女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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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大人！”铃小跑着奔上前来，围着他转起了圈儿，“我们是不是也该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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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没等他作声，女孩忽然失声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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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大人！天生牙……天生牙在震哎！震得好厉害！”孩子满脸惊奇地瞪着他腰侧，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他微微颤动的手，“从来都没有……震得……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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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平静如初，只是侧过身来，缓缓放开了一直压在腰侧刀鞘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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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在之前桔梗所站的另一边，紧贴着杀生丸那处腰侧的救赎之刀——天生牙，于他手移开的那个瞬间，立刻连着刀鞘狠狠动起来，猛烈得几乎要将他腰带震断，迅速得几乎在人眼中化成了叠影，狂颤不止，剧震无休。

【十一】
此后的十多天里，桔梗一直与琥珀待在一起，共同寻找奈落的踪迹。
.
她发现，这个孩子与自己在一起时，似乎真的轻松了很多，最明显的一点便是，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她递给他烤好的野味时，他会笑着说谢谢；她偶尔沉默着不说话时，他会有些担心，笑着找些话来跟自己聊天；她半夜从浅眠中醒来，常常看见他独自一人坐在风口处用身体为她挡风，当她过去将村民赠送的皮袄盖在他身上时，他总会笑着说自己不冷，又将那袄转塞回她怀里，少年那抹温润纯真的笑容映在眼底，刺得她一阵疼痛。
.
“琥珀，你为什么这么坚决地要跟着我？”终于这一日在山林中午间休憩时，桔梗决定与他好好谈谈，“我以为你跟着杀生丸会更好些，毕竟我不确定我的身体什么时候会……”
.
一路上因为琥珀的四魂碎片，引来了大量的妖怪，桔梗虽然现在处理起来毫不费力，但到底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摸不准体内瘴气什么时候会再度复发溢散，到那时再想护住琥珀，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他若跟着杀生丸，就不会存在任何问题，她也会很放心。
.
“我愿意一直跟随桔梗大人您。”然而那少年坚定抬头，直视着她双眼，认真道，“在您身边，我的心情会越来越轻松，仿佛就像是心灵得到净化一般，我有感觉，我身上背负着的那些痛苦和罪孽……最终会因您，得到救赎。”
.
桔梗微微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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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化？因她而得到……救赎？
.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居然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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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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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闭了闭眼，一字字道：“那么琥珀，答应我，你会活下去。”
.
琥珀一怔，忽然别过了脸，沉默着没有回答。
.
桔梗深吸一口气，还想再劝，突然心神一凛，一把抓起手边弓箭站了起来，眼神紧紧盯住前方某一处茂密的草丛，冷冷吐出两个字：“奈，落。”
.
琥珀大惊，立刻跳起来抬眼望去，正瞧见自草丛中悠然踱出一人，墨黑微卷的长发，苍白俊美的脸庞，血红阴狠的双眸——果然是奈落。
.
“桔梗，你居然还没死。”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语气很是温和，笑得优雅，“我还以为，以你当初的身体情况，在我的瘴气侵蚀下，应该支持不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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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冷笑：“我倒是一早料到，单凭梓山一战，犬夜叉他们应该还解决不了你。”
.
“就凭他们？”奈落不屑地嗤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冷下来，“我也没有想到，杀生丸竟然能找出办法，延续你的那条残命，还真是有点小瞧他了。”
.
提到杀生丸，奈落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而阴沉，当日杀生丸突然出现，将桔梗从自己手中瞬间抢去的那幕情景又现眼前，一股无名怒火不知从何处狂卷而来，生生冲入脑海，咆哮着嘶吼着要吞噬他的心……
.
虽然桔梗不清楚体内瘴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显然奈落也不清楚，这倒不失为一处助她制胜的优势。
.
桔梗不再多言，缓缓伸手拉满弓弦，锋利的箭尖闪出森森寒芒，对准奈落。
.
“桔梗啊，你想杀我，想将我连同四魂之玉一并净化，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身后那小子的性命呢？”奈落毫不惊慌，话至半途一只触手突然袭到，直取她背后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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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冷笑一声，看得分明，在他触手弹动的瞬间手腕立转指尖一松，一记破魔箭裹挟着耀眼的紫色灵光飞出，顷刻便将袭向琥珀的触手射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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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也不以为意，反而阴恻恻地笑了：“桔梗，你现在的身体，过度使用灵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想必你我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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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迅速又抽了支箭搭上弓弦，冷冷道：“你是想说，自从我上次在白灵山受了你那一击，瘴气深入体内，再加上后来种种，直至如今也未能好全，纵然侥幸存活，灵力也已大不如前，所以便对付不了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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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的眸底飘起自得阴险的笑意：“我的瘴气非净化不可除，杀生丸再怎样神通广大，也没法子根治你的伤，你既不愿为戈薇所救，那么便只能靠你自己，只可惜，以你如今的状态，要想将瘴气全数净化，没有个一年半载那是痴心妄想，然而不管用什么方法压制，你也不可能撑到那么久……一个月，桔梗，顶多再有一个月，你就会死在我奈落的瘴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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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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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不该离开杀生丸，你和这小子若一直在他身边，我倒还真有点顾忌。”奈落看起来心情很好，“如今时刻受着瘴气侵蚀威胁而灵力大减的你，拿什么同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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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冷冷道：“所以你终于现身了，就是想趁我落单除去我，再拿走琥珀的四魂碎片，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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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的笑容越扩越大，眼中猛然绽出凶狠的阴芒：“桔梗，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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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间，天色整个黑沉下来，随机无数只散发着浓重腥臭味中人欲呕的恶心触手从奈落背部猛然暴涨而出，扭曲着狰狞着，张牙舞爪地朝桔梗和琥珀飞速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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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大人……”琥珀望着铺天盖地奔涌而来的触手，虽然心中发怵，依然握着镰刀往前走了两步，想将她挡在身后，却不料桔梗比他更快地闪身于前，弹指间五支箭羽已搁于弦上，“咻咻”数声，五支连珠箭竟朝着不同的方向电射而去，巨大的灵力冲击之下触手尽皆“噼噼啪啪”碎成齑粉，不过很快又再生出来再度攻至，然而桔梗的动作也是极快，数箭连发从无间断，一击快过一击，最后竟快得一波接一波连成了一大片紫色的光海，散发着纯净之光的汹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愈积愈猛，最终呼啸奔腾着朝奈落那边翻天覆地地狠狠扑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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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虽然应付得已稍显吃力，面上成竹在胸的得意笑容却愈发明显——桔梗此刻攻势越猛，灵力就消耗越快，以她如今的重伤之躯，就越难持久，只消再耗上片刻，她非力竭败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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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桔梗的灵力非但没有如他所料一般逐渐衰弱，反而有渐拖渐长之势，光海面积不断扩增的同时，桔梗拉弓射箭的动作亦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未有半分凝滞迟缓之态，甚至在偶尔有几只触手逮住空隙绕过光海袭向琥珀时，竟直接回手执弓狠狠一撞，弓上附着的巨大灵力瞬间将其烧成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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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终于有些心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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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如此？！她的灵力，为何竟好像恢复到了白灵山之时那般强大至可怕？！简直同根本没受过瘴气之伤时的实力没有分毫差别，甚至反有大胜从前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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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她的伤居然真的已完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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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他的瘴气他自己再清楚不过，除了净化绝对别无二法，杀生丸万万没可能消除！那么是桔梗自己？不，她更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净化掉那些曾严重到差点令她丧命的瘴气！戈薇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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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如果它们还留在体内……那她究竟是怎么做到，令自己的灵力分毫不受这瘴气之伤的影响？！就算杀生丸强行用妖力加以压制，也绝对不可能使得她的身体回复到全盛时期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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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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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奈落，是不是很吃惊？”紫光耀眼中他听到桔梗冰雪一般森凉的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一心想着趁我落单来拣现成便宜，却又怎会想到，我若不主动离开杀生丸，如何能引出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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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奈落瞬间全身僵硬，随即狠狠咬牙，更浓烈的怒气与杀气齐齐翻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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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你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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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奈落固然又惊又怒，桔梗自己又何尝不是讶异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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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只觉出灵力恢复到了未受伤时的状态，只要瘴气不再扩散，便不会再受伤势影响，所以便故意设局想引奈落主动现身，给他一记重创，可她却也万万没想到，一动上手，释放灵力的瞬间，体内仿佛有股浑厚绵长的力量突地暴窜而起，那股力量平和精纯，出现之后只令她感觉通体舒泰暖意充盈，不是妖气更非邪气，完全察觉不出究竟是什么，却如一口泉眼般，力量源源不断地淌将出来，无法直接使用，却能给予她身体巨大的能量，以往灵力使用过度后便不堪重负的身体，如今完全没有力不从心的疲惫之感，反愈觉精神充沛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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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此刻到底是绝佳助力，桔梗没花心思多想，立即顺势借足这股能量，双掌一翻紫光暴涨，刹那间弓弦箭羽和她整个人都齐齐泛出耀眼灵光，没给奈落多一刻的喘息，属于巫女的强大灵力即刻以天崩地裂排山倒海之势朝对面狠狠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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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双瞳骤然剧缩，迅速收回触手往后急退，然而终究快不过桔梗的灵力光海，身形微动间已被灵光当头罩下，“噼噼啪啪”的清脆烧灼之响里只听他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过后，便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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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却在他声音戛然而止的那刻皱了皱眉，往前急走几步定睛看去，然而耀眼的灵光尚未褪尽，明晃晃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待得一切恢复平静，原地早已不见奈落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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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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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望着已恢复晴朗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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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此次重创，足够他难受好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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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刚才那股力量，来得猛，去得也快，现在又找不到半点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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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心一动，缓缓抬手覆上自己右肩原本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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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