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云叠在天幕，厚重而压抑，透不过一丝光亮，一如我现在的心境，压抑得喘不过气。昨夜额涅秉烛同我说起此事时，我还同她玩笑，说是不是听错了，恒王的帖子阖该去八叔那处才是，又怎会是我】
【逢我敛裙甫入晏云堂时，慈赋正在烹茶，她邀我而坐，仿若与平常无意。心绪不由忆起我那日上恒王府同那独子争辩之景，现下想想，往事如烟】
小赋，那恒王的帖子怎么递到我额涅跟前了，不是应该——

【昨日恒王叔叔过府同我给那小子说情，自上回因着那糟心事我赶人走至今，许久不曾见他。而今儿，恒王叔叔过府业为我二人缓和关系。】
【但，那日六姐姐也在，六姐姐走后我才同恒王叔叔说了实话。也才知我六姐姐与承王府密乡君有几分相似。又念及早些时日翊丞同我说的秘密，加之云浓姨姨早有的心思，自是将六姐姐先一步夸奖一番。】
【六姐姐来时，那顾渚紫笋正是火候，我知恒王叔叔与她下了帖子，早先沈家有意与恒王府结亲的消息已然不是新鲜事，但那位格格出嫁才是大事，我顺水推舟而已。也要多谢谢恒王叔叔，让我下定决心做一次恶人。】
“递到伯母哪里去了?这我倒是不知。”
【倒一杯茶与她，心里也猜到几分，面上如旧】“恒王叔叔许是瞧着姐姐贤淑，比我知事欣赏姐姐而已。”【甫一顿】“难道恒王叔叔为难姐姐了吗?”

【犹记那日春絮半浮，梅章亭内我正同小赋烹茶品茗，恒王卷风而至，不察喜怒。幸而慈赋与恒王家的辛秘我亦知晓一二，也曾上门口诛那世子，牵扯其中难免于礼不合，便随意扯了个由头，踅身而去。至于之后论及甚么，于今日事宜有何连丝，我概不知，亦难有猜测】
是么【仅为一面所得，而我那日匆匆作别，若论，也当是有所失礼才是】
【颔首微呷她递与我的清茶，沉吟半晌，续言】此事，你当真不知么，还是——【往后之言我不愿说，因为一旦提及，不过伤人伤己罢】

【我小心观察着她神色，一如往常如一潭深水，难见涟漪。除却那日她替我往恒王府探口风之外，少见她红了脸，与人争辩。】
【而她那一言敲在心口，却少让我有几分惊惧，轻飘飘一句，险些让我破了功。垂目盯着面前那一杯茶，轻轻撇茶末子，才接了话】“姐姐这是不信我?”
【抬眼对上她一双杏眸，将自己那万分险恶的心思悉数藏好，还人一笑。才缓缓开了口】“我知晓昨儿恒王府来了人送了东西，但与我无干未曾过问。若非姐姐寻我，我当真不知晓。”【将茶盏搁下，才问了句】“那贴是——?”【这帖子为何自己心下明白，但此时却硬要将此事唯一的遮羞布狠狠撕开。这些事皆是我一手促成，转了一圈却还到与我最亲的六姊身上，骂我一句小人也不为过。若她知晓是我跑去母亲跟前苦苦哀求，是我跑去云浓姨姨身边唱一出大戏，连带着恒王叔叔都被我算计在内，这姊妹情分也合该到头了。】

小赋，我信你，我怎会不信你呢【一语罢，我知晓自己所出绝非虚言，我信她不仅因为她同我血水亲缘，也有打幼及长的情分】
本也没甚么，不过是猝不及防罢了，那贴子便是提及采择之礼，是我，同那位恒王世子【言语轻缓，似诉旁人之事。额涅自幼教导，湮了我寻夺高门之心，是为不喜；我同那位世子亦有数面之缘，其人绝非纨绔，是为不悲，不过几分怅然罢】
【倾身捉住慈赋皓腕，轻声说】慈赋，我怕，我怕王府规矩森严，我怕他对我不好，你同恒王一门向来熟稔，你同我讲讲他吧

“园姐姐——”【自小少与人亲近，但此时因着愧疚却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但有些事早已埋下种子，只盼着她此生永远不会知晓，也给我留一丝良善与她。】
【此事我早已知晓，却也面上露一两分诧异。心下也骂自己不地道，连带着姐姐都算计。但若非叔伯执意定下婚事，我也不至于让六姐替我。】“这——怎么说呢，我到未曾想过会是姐姐。”【又一叹 ，被人捉住皓腕却有一丝慌乱，赶忙沉下心来，面上安抚她一二】“恒王叔叔性子温和，很好说话，云浓姨姨虽曾为内廷女官，但性子温良，不会为难与你。然后，恒王府还有四位郡主都是好说话的，你嫁过去也不会为难你。”【一顿】“至于萨宾图——你也见过，他不是薄情人，定能好好待你。”
【而后，忽然对上她心里实在是难过的紧，是我不该，我为何要六姐姐替我担下。】“我——姐姐安心，不会有事的。”【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下，噎得我难受。】

【姻亲之礼，不论如何也算的一桩喜事，不晓得由何缘由惹得两位豆蔻嫚女满目忧愁】
【慈赋很细心，她同为一位一位的捋过王府诸人，从尊长椿萱至棠棣姊妹，无一列外。是以她轻而便抚慰了我战兢兢的心膺，仿佛这仅是一桩别无二致的婚事，而它也仅是一桩别无二致的姻亲。侧颜睇其满面愁容，俨然忘了方才忧愁万分我。倾身替她抚平两黛颦蹙，轻声】
小赋，我信你，他会待我好的，你不必担心
【是以，历尽千帆之后，我仍不知我究竟该不该怪责慈赋】

“姐，你同萨宾图会幸福的。”
【六姐待我如亲姊妹，我却因着私心让她替我前去。我不知我这样做是否熨帖，但此时也少不得愧疚与她。】“若——若是他欺负你，我就用我那黑金铁扇替你揍他。定让他讨不到好。”
【压下心里酸涩，又觉自己做的不地道，但此时棋一落下在无悔改之说，只得以此保证求她余生安稳。】
“咳，不说这些了，吃茶罢。”
【我心里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依照我同萨宾图的情意，若真演一出琴瑟和鸣也非难事，但我不愿委屈自己，只得委屈姐姐了。】

傻丫头，尽说些傻话，他业已是王府世子，哪里是你能用铁扇打得的。我倒不盼着他待我如你一般亲昵，只愿相敬如宾，彼此相持便是了
【盼，哪里能不盼呢，想来去岁同阿节去南郊月老祠求取姻签，彼时得了下签不过一笑置之，如今瞧来何不为环环相锁呢。犹记得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劝阿节放下前尘，若我当时执意解签，许会解了今朝困顿吧，只造化就有缘法，强不得】
嗯，小赋的茶煮的极好，我定要多饮几盏，把往后的都挪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