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闷闷不乐的说，——那还不如写完呢。
她突然正色说道，——妈妈并不认为你做错了，只不过，有的时候，你可以嘴上说自己错了，可是心里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错了。
——那为什么呀？
她的脸色沉下来，仿佛想起来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为什么。生活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是不得不低头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就会吃亏，你以后会明白的。
其实我从来没有学会这一点，一直就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总是在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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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又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了。时隔多年，我长大了，妈妈也老了。以前她总是那么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现在也一定要午睡了。以前她总是精明能干，游刃有余，现在对着上海这个日新月异的大都市也有点儿不那么自信了，总怕自己是不是OUT了。那天我们去看了几个新楼盘，她发现上海的房子已经这么贵了，回来的时候直说，早知道这样，当时应该多买几套房子就好了。她大概已经忘了，那时候她就算是想多买也没这么多钱，她已经算是很有眼光了。
以前我们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被他们保护和宠爱着，而现在似乎应该反过来了。
那天，我告诉皓皓，妈妈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他楞了一下，然后说，——你答应了？
——恩。
——为什么？
——我没有问她。
——难道不应该至少问一下原因吗？
——妈妈一定是经过考虑才说出想要和我一起住的，以前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我还要问她为什么，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表示了犹豫和排斥吗？我怎么说的出口呢？
他不再说什么。
好半天才愤愤的说，——早就听人家说不要找什么孝子了！
——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他做出追悔莫及的样子，逗我笑。
我没有笑，我也心疼他，但是无能为力。
帮他收拾东西，几乎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把他的衣服，鞋子都放到大纸箱里，还有好多书，他喜欢的小物件，零碎东西，装了好多个箱子，堆在房间的一角。渐渐的，和他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就这样消失了，不见了，装到了箱子里，将被运往另一个地方。这个房子变得陌生起来。我突然开始觉得失落，非常非常失落，呆呆的坐在书房的地板上翻看我们的相册和他曾经写过的手记。
我已经快要忘记了，原来，我们也曾经这样年少轻狂过，这样爱情大过天。对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会让自己揣摩半天。现在我们彼此越来越熟悉，越来越默契了，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语气就知道了他的喜怒哀乐。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皓皓回来的时候，发现我还坐在故纸堆里，失魂落魄。连忙抓起书就往箱子里扔，——现在不用整理，等搬过去再整理不迟。你这样一天也收拾不完。
我冲口而出，——那就不要搬了！
——是吗？那我真不走了。
我低下头，把手里的那本诗集也放了进去。他叹了口气，很快把剩余的东西胡乱塞进了纸箱。
我仍然翻着相册，感叹的说，——那个时候真年轻啊！
——现在仍然很年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