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后，前朝后宫都出了很多事，裁冗这项复杂的事，便搁置了再没有提，但户部每月是在支钱的，所以我又不能不惦记。今日看了一本账，一时没忍住，就跑到吏部说理来了。我来时石尚书恰好在，便冲着他去了，左右这事除了他，别人也做不了主。何况琼林宴已经得罪了他，不怕再得罪了。由差役引进门，拱手道
“石尚书，打扰了。只因户部刚又支了一笔俸禄，数额实在是大，便来问问石尚书，裁冗的事，可有眉目？”

在拾掇书案上的笔墨公文，抬眼见是韩郎，两手侧拱个礼，又继续拾掇，拾起一支笔放到瓷山模样的笔架上，招手换来个小吏让他把这摞新科举子入官的卷宗抱走。
等人近了，抬眼看看，斩钉截铁。
“没有。”

“韩户部既然知道是伤脸面的事，就莫要总提起，你我这样同朝为官，伤脸面都是一起伤的。”
风里落了寒，轻咳两声，坐下推开一盏茶，灌下去润润嗓子。
“既然韩郎来了，我也劝你一句，莫要再上裁冗的奏折说户部不堪重负，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不要只盯着户部那一亩三分地上的小得小失。”

我区区一个郎中，怕什么丢面子，倒是这位尚书……但我今天来不是闹事的，是来说理的，所以言语上克制了许多。
“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那就不能动么？韩某以为，关键在于怎样动，将事情温和的推进，而不是粉饰太平。
韩某出身寒门，也没有什么亲眷在朝，不像贵府上，人才辈出，石尚书不肯裁冗，莫非是怕失了本家的厚禄？”

笑开，这的确是个笑话。
“虽然我蒙受皇恩，腆领厚禄，但石家旧日施粥、今日捐至福田院局养院的银钱，就远超过我兄弟几人的俸禄，凡事在于经营二字。”
“这经营二字，我也赠予韩郎。”
“况且啊，凡事红口白牙说出来就是个钉，谁给韩郎底气，断定我石家人居在官场上是合一冗字的。”
等沉静的气氛散开，眉梢微动，“开个玩笑，莫要介怀，我知道韩郎不是这个意思。”

石家的确能人辈出，我莫名的又想起了琼林宴上威风凛凛的安国侯，单在气势上我已经输了。但气可以不壮，理不可以不直。
“是韩某失言了。韩某只是想不通，石尚书为何不肯裁冗。户部的经营，是户部的事情，即便不缺这项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我朝当真需要这么多官员么？地方各司与州县官的职分，没有重叠么？权力重叠便会产生权力倾轧，继而演变成党争，石尚书怎么看？“

“玩儿过斗鸡吗。”
鸡笼子两只鸡还要争，党争可不干冗官的事，应该出门左转御史台。
“既然户部不是没有这一宗银钱，那便等没有的时候，韩郎再来找我吧，那才是迫在眉睫。”
小吏叩门，送上一摞卷宗，接过到桌上，掀开看看，对前面郎君不无歉意地笑笑。
“我有事忙。”

我是诚心来与他商量，他却搪塞我，又说有事忙，不过是日常的公文，又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立在那不愿走，但瞧这形势，他是不打算管了，耗下去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愤愤道了一声
“那韩某不打扰石尚书了，告辞。”
他虽不管，我却不打算罢手，日后再寻别的法子便是。